治病必求其本
脾喜燥,伤于寒湿,则不能消磨水谷,宜术、附以温燥之。然脾阴不足,而谷亦不化,又不可以温燥为治。有思虑伤脾,脾虚不能统血而失出者;有思虑伤脾,脾虚不能消谷而作泻者。此皆以回护中气为本,勿治其标。有肺虚不能卫血,血溢妄行,随气出于鼻为衄,如动气在右,汗之令衄是也。脾虚不能行津于三阴,胃虚不能行液于三阳,气日以衰,脉道不利,其血悉从中积,此而欲消其留瘀,当以参、芪监之。如胎已数月,忽动不止,有癥痼害者,当下其瘕而胎自安。设不知此,仅知养血,是为癥瘕树帜,养痈为患乎。忆戊子冬,奉上命往视东宫妃张氏,经闭十月,腹胀如鼓,众医皆以养血安胎治,病加剧。予诊脉沉涩弦紧,无生气,直断为蓄血腹胀,疏桃仁承气汤合抵当法方进。东宫怒甚,羁锁禁中,数日疾益剧。命余从细复诊,脉仍如前,疏前方进,并奏明再三日,臣不敢疏方。逾二日,赏赉多珍。盖妃服药下瘀块数斗,胀消腹平,遂释罪而褒荣。予之万幸也,今特记之。
按:疑胎而下癥,疏用峻剂,非详细分辨,不能确有把握。惟盛氏两疏峻下,是真知病源而不惑若是者,不愧御医,一代之良工也。
火气逆上,是肝肾之阴失其龙雷蛰伏之性而上逆者。至于胃中湿热下流,又是邪气乘其本,而表气反走于上。俾上焦之阳不伸,而肺中治节之令不行,故见为鼻塞、胸满、涎溢、恶寒、战栗之证,又咳嗽烦冤,是肾气之逆也。其所以上逆之故,亦有此二者虚实之异。推此,则治痰必先降火。降火之法,亦须识此二者虚实之异也。
又平脉法云:少阴脉不至,肾气微少,精血奔,气迫促,上入胸膈。夫少阴脉不至,是先天元阴元阳受伤。肾者先天也,脾胃者后天也。先天即已受伤,则不能生乎后天。故脾胃之阴阳亦伤,不能运化水谷而生湿热,湿热下流,则膀胱之气不行,浊气因而上入。浊气上入,肺气便壅,脾气愈滞,于是为痰为饮,而腹胀食滞之症形焉。其少阳生发之气,郁而不升,为周身刺痛,为呕逆吐酸,心主之阳为浊阴所乘,则为心悸怔忡,是肾之一脏病,而五脏六腑皆为之不宁。故养身莫妙于节欲也。若不知此,而但以行痰利气为治,则燥痰伤其阴,利气伤其阳,不坐困乎!此又专主肾虚而言也。
心肾不足,小便浑浊,中气不足,溲便为之变。金衰则水涸,溺色变为黄赤,此皆正气虚而生邪热,当推原其本而补之。苟徒执水液浑浊皆属于火一语而施治,病安能愈。
饮食劳倦损伤脾胃,始受热中,末传寒中。要知始受之热,因谷气不得升举,壅而为热。又火与元气不两立之热,非实热也。故在始受之时,已云劳者温之,损者温之矣,病之安得不为寒中耶?东垣谓冲任之火,传之督脉,督脉挟太阳寒气逆克丙火,似失之凿。
子母情牵,仇雠肆虐,或胜克乘薄之不一。又本脏本脉其别者或走他脏他脉,一脏病往往挟他脏而见证者。
邪之所凑,其气必虚。邪乘虚而入,是虚为本,邪为标。故去邪不可不加以养正,此一注脚,人所同也。然亦有身体壮盛之人,暴受邪气,如外感风寒、内伤饮食之类,本气未必皆虚,受病之后,反显虚象,若营卫受邪,则屈伸不利,动作衰乏;脾胃受邪,则四肢无力,恶食呕泄之类。此邪气既凑之后,其气必虚,是虚因邪而显。邪为本,虚为标,斯时但当亟去其邪,而正自复。不必顾虑其虚,用药牵制,此一注脚,余所独也。
治病当知标本矣。然至湿热下流,膀胱之气化不利是湿热为标,气不利为标中之标,至气化不利,逆而上行,嗌塞喘逆,又标中标之标也。推此而逆求之,则本中之本亦可得矣。
阳旺生,阴气不足,亦令人口干而津液不通。
喘而短气,须别寒热虚实,分类治之。至于哮,则素有之痰火为风寒所束而发,但看其人之强弱用药轻重可耳。
肺本金寒水冷之脏,然既已汗吐下损其津液而成肺痿矣,岂清凉之品所能复其津液乎?此仲景之竟用桂枝、人参、姜、枣所宜详究也。
火与痰,本气与津液也。无病则为气与津液,有病则为火为痰。然致病之由,不过内伤外感,有余不足,求其本而治之,则痰消火灭,故曰见痰莫治痰,见热莫治热者以此。
内伤外感,悉能致劳。苟不察其虚实,但施养阴清热之套剂,则虚者未必受补,而实者愈实矣。
失血证毕竟属热者多。世有用寒凉而反剧者,盖有气虚之火,有血虚之火耳。冲气上逆,有上焦之阳不足,而阴气上干者;有下焦之阴不足,而阴火上逆者;有脾胃之湿热下流,而肝肾之气不能固守于下者,俱挟冲脉故耳。
邪火内炽,阳事反痿,苦寒泻之,阳事勃然。火与真阳势不两立如此。世人以助火之剂冀回真阳,非徒无益,而又害之。
所谓虚风者,似风非风也。然亦有阴阳之别!阴虚是热则生风,阳虚是阳气不能卫外。
卫为阳,阳虚不能卫外,故中风。风为阳邪,以类相召故也。但风为阳邪,既中之后,每多显阳热之症,此不可不推求其受病之本,而务从事于见病之标也。
诸病皆治其本,唯中满与大小便不利,当治其标。以证之危急,不暇为本计也。余谓果系实证,则不难消导之,通利之,治其标可也。若涉虚证,其法可行乎?仍当治其本。
东方常实,有泻无补,其说有二。一者,肝为将军之官,其性刚劲急速;一者,木火同居,风乘火势,火助风威,皆母赞其胜也。若言其本,则乙癸同源,养血与滋阴并急。
癫狂痫皆主于痰。癫是虚而致痰,狂是实而致痰,痫是风而致痰。虚、实、风为本,痰皆为标也。
痰在肺曰燥痰,又曰气痰,以肺金为燥而主气也。燥为本,气为标,其痰涩而难出见为证也。往往胸膈阻塞,关节不利,不知者以辛香燥热利其气,燥者益燥,气愈不利。
肺虚咳者,何也?失其降下之令也。徒降其气,咳愈频矣。
黄昏咳多者,是火浮于肺,此阴虚之火。故宜五味子敛而降之。
诸痿喘呕,皆属于上。上者,肺也,不得以香燥利气。
湿胜则濡泄,当以燥剂治之。然逆秋气则伤肺,冬为飧泄,此肺移热于大肠之病。若以温燥治之,是益其病也。
渴固多热,然内外伤感,悉能令津液不行而渴,须求其自。
三阴结是水之本。至肺气不利,发为浮肿,喘嗽,口干,小便涩,腹满,黄汗,身重不能转侧,阴肿阴湿,则又水之标也。
寒邪在表,郁热于经,而令咳血衄血,解表自愈,麻黄杏子汤是也。心肺有疾,而鼻为之不利,不必专主于风寒也。
治病必求其本。本者,下为本,内为本。故上热下寒,但温其寒而热自降。表寒里热,但清其热而寒自已。然须加以反佐之药,以免格拒。至于先伤于风而后伤于寒,先伤于暑而后伤于湿之类,又当相其轻重缓急而施治。
有者求之,无者求之,盛者责之,虚者责之
四肢无力,动作衰乏,虚也。然邪客营卫,则出入之道废;中焦有阻,则升降之机穷,亦能见证如此。故曰:无者求之。
诸痛无补言气逆滞也。虽然,壮者气行则愈,怯者着而成病。真气虚乏之人,诸邪易于留着,着则逆,逆则痛,疏刷之中,不可无补养之品。徒恃攻击,则正愈虚,不能送邪外出;邪愈着而痛无休止也。遇斯疾者,攻补兼施而不愈,遂宜屏弃一切。其要又在断厚味、远房帏,使邪无所助,而正气日胜,然后佐以疏刷,击其惰归,病无不愈。但邪气方炽,病者正在呻吟痛苦之时,医者教之以如此如此,是犹子舆氏教腾君以强为善,鲜不以为迂阔而远于事情者也。又若脾胃亡液,焦燥如割,宜用真生芐。脉阳涩阴弦,而腹中急痛,当用小建中汤。肝气不足,两胁下满,筋急不得太息,四肢厥冷,发呛,心腹痛,目不明了,爪甲枯,口面青,宜补肝汤。房劳过度,肾虚羸怯之人,胸膈间多隐痛,此肾虚不能约气,气虚不能生血之故。气血俱虚,则凝滞而作痛,宜用破故纸之类温肾,芎、归之类养血。又胸痹痛,有真阴虚而然者,有元阳虚地气上干而然者;头痛,有气虚者,有血虚者,有肾虚者,皆不可以无补也(芐,地黄也)。
妇人因产去血过多,腹中急痛,是肝木无血以养,宜当归建中汤,亦是痛而应补者。
妇人居经,血弱气盛,孤阳独呼,阴不能吸。阴为积寒,阳为聚热,故时发洒淅,咽燥汗出,或溲稠数,多唾涎沫。其脉右浮大,左弱涩,此当养血,所见之证勿计也。证象白虎,误服白虎汤必死。言治假以真也。
寒邪闭其营卫,当以升发之药散之。然素有痰热之人,遇此升发之药,痰随气上,闭住肺气,皮毛为之壅遏,邪愈不得泄,病反增剧,又当以苦泄之。
心火不得越,则郁于小肠。肺气不得泄,则郁于大肠,小肠下口即大肠上口,故奔迫无度,里急后重,而成滞下。此是风寒内缩。然徒责之湿热,未能万举万当,所以治痢亦当与治疟半表半里同法。
食积,痰留舍肠胃之间,气行则出,有似鱼脑间以血丝。闭气滑肠,状如痢,痢反快,不可作痢疾治也。
热则生风,痿痹不随而有风象。医以风治之,恐不免致痿也。
便泄肛门热,有火热、有阳陷二端。
失天者,无形之虚,神而已矣。后天者,有形之实,则气血也。治先天当以神治神,治后天当以形益形也。但神虚则气血不生,神乱则气血不宁;气血虚则神无以养,气血乱则神为之迁。此又当消息之耳。
按:气血即神之窟宅。不治气血,何由治神?以神治神,立论如此,尚须着落耳。
吾常谓谈医之道,不可一语模糊,令人徒作天际真人想也。
天地阴阳停匀,方不崩不析,人亦如之。禀畀之后,嗜欲不节,起居无时,七情六淫所伤,致此阴阳有所偏损,偏损则偏胜,故见以为有余,而实非有余,但治其偏损者,而有余自平。
形气有余,病气有余,泻之可也。形气不足,病气不足,补之可也。至若形气有余,病气不足;形气不足,病气有余,当责有无真假。东垣云,但补泻病气之有余不足,不必顾其形气之有余不足,似非确论。
幼科大便黄赤属热是矣。其青白亦未可专以为寒。夫水谷入胃,入大小肠。肠胃无邪,则水谷以次传化。清者入营卫,化精微;浊者下广肠,成糟粕,粪为之变。设肠胃有寒,水谷不得熟腐,故下利清白,完谷未尽化,不得专以为寒也。
肾为先天之本,脾为后天之本,固矣。然肺金不足,或不得其平,亦不能生土,徒责之脾肾无益。故病亦有治标而得者。百病不离乎火。火者,天地所有之气,亦吾身所有之气也。从外入者,天地亢害之气,吾身中以类相感召,亦令此气为之亢害也。此伤暑受热是矣。自若七情以及风寒燥湿动乱为火者,以火喜条达而恶遏抑。今以七情及风寒燥湿遏抑之故,动乱而为害。然发之泻之制之克之可也。迨夫相火,则其体藏于右肾之中,所配左尺之水。俾此水得以彻于上下,周于四表,充肤泽毛,若雾露之溉,虽水为之,实火为之也。设使阴虚,此火失其窟宅,游行于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之间,而为大患。阳虚则此火无根,而脱出为患亦然。此不可以湿折水灭,唯当相其人之阴虚阳虚而补养之。独是体虚之人,易于受邪,或内外伤感,抑遏成火,则补虚之中,不可无泻实之药,若六味地黄丸加黄柏、知母等方是也。审此则用药不难中肯綮矣。
按:相火禀命于命门真水。先天水火原属同宫。水以火为主,火以水为原。下论曰:设使阴虚,此火失其窟宅。阴虚即水亏,火脱出即阳虚。岂六味加知、柏可平之者耶?
诸疮将结痂时,必极痒。盖痒为虚,先时邪盛则痛,今邪去则虚,虚则痒。邪去则痂,若痈疽初发便痒,是邪盛正虚也。
上有绝阳之络,下有破阴之纽,皆是气虚不能缉续故也。补之所以缉续之耳。但正气一虚,邪火便盛,又谷气不得升举,壅而为热;又气虚不续,而有留气,为喘为满为痛,往往见有余之证,令人畏首畏尾。而不敢径行施补,迁延就毙者有之。
肺出气,肾纳气,所谓一呼天根,一吸地穴,循环无端,应刻而不疾徐者也。此气一虚,则断而不续,或短气不足以息,或壅而为满。虽云气不归元,其实只是气虚也。若阴虚阳无所附,上见喘满,此则真是气不归元耳。
言而微,终日乃复言者,此夺气也。湿家短气,声如从壅中出,此气为湿所持而然。然则有形之伤,悉能令气短,不得定以夺气也。
诸痛皆主于气滞。但气滞之由,有虚有实,不得专主疏刷。
脚肿无非湿热,盖浊邪下先受之也。膏粱厚味之人,由湿热下流;田野耕凿之人,由寒湿外侵,是为实邪。中气素馁,土虚不能制湿之人,是为虚邪。二者虽有虚实之不同,然皆本于湿。唯是一种形瘦多热老年阴虚者,每至日午脚面浮肿,此何以故?予尝思之。阴虚而至暮年,阴愈虚矣。虚极之阴,便不能吸气归元而升举其阴。于是阳独浮于上,阴独沉于下,而脚至暮浮肿也。
汗多亡阳,下多亡阴。言阳主外、阴主内也。然岂无辛热而损盖覆之阴,岂无苦寒而伤闭蛰之阳?必以见证何等而参之以脉,方为不误。
按:汗多亡卫外之阳,下多亡主内之阴,二者应之速。汗不过一汗再汗,下不过一下再下,而遂亡阳亡阴。辛热损阴,苦寒伤阳,则有渐积使然。
治风热燥火,寒润之中尤必以真阴为先务。治寒湿,温燥之中尤必以真阳为先务。然风热燥火,亦有亡阳者,阴虚阳无所附也;寒湿亦有亡阴者,阳虚阴必走也。
厚味之人,不妨消导。然情欲过度,又宜慎之。藜藿之人,最忌消导。然淡食形盛,又在不禁。
凡病烦躁而愈者,以邪气盛时,正不能与之争,反相安于无事;及其正复而与邪争,故烦躁也。以此知瘫痪不随之证,无痛痒者反难瘳,以正为邪并而不能复耳。
病有在下者,其见证反在上,蓄血发狂是矣;在上者,其见证反在下,肺气壅、大便频,肺气虚、小便数是矣;在里者,其见证反在表,如热深厥亦深及面反戴阳是矣。风温、温疟得之冬,中于风寒,遇温而发,其气自内达外,故多汗。不比风寒外束,闭其营卫,当须发汗解肌也,故以发汗为逆。然其邪自内出,若因汗而骤加敛表之药,邪不得越,为害匪轻。务必相其人之虚实,清解得宜。
虚不受补,邪实也。实不受攻,正虚也。
气有余便是火。气焉能有余?惟是少一分之阴,便多一分之气。此一分之气无所归宿而为火矣。
按:血阴气阳,二者属人。未见其有余,少一分阴,便多一分火。火有余则似气有余也,如此说方透。
阴阳有偏胜为病者,有偏负为病者。然偏胜之中,往往有偏负之假象,补之则益胜;偏负之中,往往有偏胜之假象,泻之则益负。
清气不升,浊气不降,七情、六淫、气血、饮食、痰皆能为之,苟不求其本,而但利其气,气之升降得乎?
疟疾无汗,要有汗固矣。至于有汗要无汗,此亦不可不斟酌也。虽疟邪有虚实之不同,其始有不因暑邪内藏阴邪外束所致。邪气乘阳则阳盛,阳盛则外热,热则腠理开;又暑为阳邪,阳邪多汗,故疟症往往多汗。数发之后,邪气渐衰者,亦以邪从汗解。所以疟疾虽众,不救者少,亦此故也。岂可因其多汗而遂加以固表之药,邪无从解矣。故古人但言扶正为主,亦未尝言固表也。余谓汗少不妨更汗,若汗多不必更发汗,似为得之。
医家要明不可治之病,而后知有可治之病。不可治之病,真阴元阳虚极故耳。如形盛脉细,少气不足以息者死;形瘦脉大,胸中多气者死。世人徒读其文而不绎其义,岂知形盛脉细,元阳虚也;少气不足以息,虚之极也,故死。形瘦脉大,真阴虚也;胸中多气,虚之极也,亦死。又如温病穰穰大热,脉反静者死。下利脉反大者死。又皆正气虚而邪气实也。正不胜邪故死。可见凡病之不可治者,由真阴元阳之虚,则其可治者可意会也。
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故曰不能治其虚,焉问其余。然亦不可执也。岂无壮年之人,违年之和,遇月之虚及思虑应酬之间,为虚邪贼风所乘;又因脾气健旺,过啖甘肥炙煿,酿成胶痰实火,则发表攻里,如河间之推陈致新,有何不可。若因循顾忌,则反累伤正气。所谓五虚死,五实亦死。又云毋实实,毋虚虚。今又不论虚实,动手便用补益,自谓调元之手,亦胶柱而鼓者耳。
庸工但执热则流通,寒则凝滞二语。一遇诸腹胀大,痰气阻滞,与夫大小便秘,遂行温利之药。不知寒热虚实,是病皆有。如诸腹胀大,皆属于热,在心曰热,痰气有余,便是火热,则燥涩为癃,此等可温利乎?夫水下二刻,一周循环,此阴阳相抱之气而然,偏阴偏阳能之乎?故曰:气化则出。其旨深矣。
手足心热及夜热,有虚有实,不得执定阴虚。
鬼贼相刑,固为恶候,然于理为顺。微邪薄所不胜,由己之虚也,于理为逆。所以病亦有微邪而笃者,贼邪而愈者。
营卫之或疾或徐,脾胃之或寒或热,痰因之而中积,血因之而留止,不及为开囊活血,陈者不去,新者不生,始由虚而致实,终因实而致虚,此攻击之品不能无也。
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肝之实也,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肝之虚也,推之他脏,亦然。
女人血结胞门,则上焦之阳不得入于阴,在下则小腹里急,五液时下;在上则孤阳独浮,而为发热,为掌上烦,为唇口干燥,又宜先开痹,破阴结,引阳下行,不徒专事滋阴。
小便少,亦有肺热不能通调水道者。
风湿症以去苍术加白术冲和汤为当。风寒症亦有风,有时开其腠理而自汗者;四时伤风,亦有自汗者,芪、芍宜慎。
风火皆阳,能开其腠理,皆自多汗。一则桂枝,一则白虎,不可紊也。廉泉开,有中焦郁热者,有中风舌纵者。
虚则不能运化精微,郁而为热,此阴黄之由。
紧敛劲缩,燥之体也。风胜反似之,兼胜己之化也。
营卫受气于中,中有所阻,则营虚发热,卫虚恶寒,故气血饮食痰皆能为寒热者质此。
青筋证,面青,唇黑,手足厥冷,气逆血冲使然。医者意中不先有此一证,鲜不认作阴经伤寒也。
按:即今之急痧,北方名为青筋症。
膈间有热痰,热气上蒸,脉道壅塞,故令人头风目昏。治以酒蒸大黄,自上抑之,所谓鸟集高巅,射而落之。此症甚多。眼科庸工,未达至理,反用寒凉冰覆,遂至目生翳,久则盲。
按:予治目疾,初起必先用疏散活血,二三服即愈,从无失明翳瞳之患。是历验心得,今特揭出,启迪后进,足征启东先生学有根柢,非无据之言也。
人身中有形之物,皆属阴。故曰瘦人血虚。然肥人亦有痰生热,热生风,风生燥,燥则伤阴,往往亦有阴虚者,不可不知。
痰之汹涌上焦,结聚胸中,皆由于气。治气又莫先于降火,破气清火,则痰自消,此则言乎六淫七情拂郁暴积之痰耳。若日积月累,老痰凝结,又当积渐以消释之,更当相其人之阳虚阴虚,助以调补,苟如前法,将见痰未降而气已消,为患不可胜言矣。医者晓得当汗而汗,当下而下不难;晓得当汗而不能汗,当下而不可下为难。仲景之可与不可,宜详玩。富贵之人,恣情纵欲,自揣不足,求补于味。不知肾虚则胃弱,不能消磨其厚味,不生津液,而反为痰涎,中州不运矣,气愈弱矣,病者不察虚中有实,医者又不识实中有虚,攻之不安,补之无益,聊藉参、芪,苟延一月,一旦奄逝,自谓其命,宁不悲哉。
按之痛者为实,不痛为虚。夫按则气散,即实;亦有因之而痛减者,虚则气壅而为痛,复按之,气愈壅,即虚。亦因之而益痛者,正未可执此而定其虚实也。若以热手久按,痛止为寒,不止为热,此则差可必耳。
七情所伤,动乱其火而伤阴,此易知也。七情所伤,动乱其神而损气,此难知也。要知神乃气之帅,神乱则气自损耳。
疏其气血令其调达而致和平
膏粱厚味之人,形盛气衰,以气不足以充故也。然气不足则生痰,以为气不足而补之,则痰气愈滞,胸膈不利,营卫不通,加以以肾元衰耗,厥气上逆,诸病丛生。故善治者,补益之中,不可不兼之伐痰。然端本澄源,又在远房帏,断厚味为先务也。
五脏各有专司,六腑互为输泻,不啻百僚师师矣。十二经以行于表里上下,十五络以络之,奇经八脉以藩蔽之,不啻金城汤池矣。然主不明则十二官危,土崩瓦解之势,一朝而至。可见善养生者,全在收摄此心。程子曰:心要在腔子里。朱子曰:必使道心尝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则天地万物且位育,岂但区区却病而已。
按:人身别有一主,非心也。谓之君主之官,当与十二官平等,不得独尊心之官为主。若以心之官为主,则下文主不明则十二官危,当云十一官矣。此赵无闾所见甚超也。
阴虚则阳无所附,气有升无降,法当以滋阴药为君,敛降之药为佐。苟徒降其气,则清未必升,而浊且随干矣。此治阴阳偏虚不易之理。外此或七情逆滞,或气血饮食痰阻碍中焦,妨其升降出入之路,其人元气未亏,不妨升之降之可也。然以上悉指后天有形气血而言。若论先天元阴元阳,则阴虚阳必薄,阳虚阴必乘。此时但当峻补其阴阳,无暇为升降治标计也。
八珍汤固是阴阳平补之剂,然人禀受不同,岂无偏胜偏虚。则知少补一分之阳,不足以配阴;少补一分之阴,不足以配阳;多补一分之阳,则阴气耗竭一分;多补一分之阴,则阳气牵滞一分。此调理不足之症,最为棘手。况乎体虚之人,外淫易犯,内情易起,饮食易停,痰血易滞,尤不可仅责其所无而不求其所有也。
阴虽主降,然必欲由天而降。阳虽主升,然必使从地而升,方谓之阴阳相抱。故用苦寒以治火之王,辛温以治水之王,病未去而寒热反增。
邪正相搏则痛。若正不胜邪,不妨补之。然须佐以去邪之药。若正气太虚,又不妨纯补,俟其正复,然后加以去邪之药。兵法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又曰: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所以败也。
虚痛虽有气血寒热之分,然皆主于气郁滞。气不滞则痛无由生,气虚则气行迟,迟则郁滞而痛。血虚则气行疾,疾则前气未行而后气又至,亦令郁滞而痛。故气虚补气,血虚补血,俾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反其漏下二刻一周循环之常,痛自愈也。
按:阴阳虚实之辨,明且晰矣。医道精蕴,犹兵家之善战,必先明地势,可进可退,自立于不败之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