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种概念的对比
今天我给大家讲的题目是《运气学导论》,在讲课前,我跟中医学院的潘老师谈论了有关五运六气的一些问题,他给我提供了在今年(1986年)治病的过程中,发现五月份后的一段时间,癫 的发病率很高,这是完全符合“风化三”的论述。五运六气里的“风化三”,讲的是在少阳相火司天,厥阴风木在泉,太阳寒水主运的时候,风是在三的地方化,不是三月,是三,那么这就已经牵涉到术数的问题了。
同学们大概都曾做过中西医对比,或者甚至有的同志做过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文化的对比。由于这些年,改革的呼声很高,门户打开以后,西方的思想以几十倍的速度和数量输入到了我们这个古老的文明中。我们的一些专家、学者,尤其是我们的一些学生,在这种场面里,简直达到了目不暇接的程度。一下“老三论”,一下“新三论”,西方文明已经那么发达了,我们何苦还要在这儿钻研《黄帝内经》,是不是未免太陈旧了。我觉得同学们的这种心情,这种想法,或者同学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作为我听到该是高兴的,高兴什么呢?高兴大家都在这个潮流的驱驶下在思考一个很深刻的问题。这个问题关系到我们中华民族的精神文明,如果说,古老的传统文化再没有用了,那么,我们作为炎黄子孙,未必会感到脸上光彩,未必不会精神空虚,因为世界上没有哪一个民族是愿意做没有传统的民族的。
大家在思考上述这个问题的时候,是否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相当难,就是关于科学概念的问题。特别是在思考两种文化的差异时,更加需要做概念的对比。
关于科学概念的问题,那么多年来,都没有人能谈得清,后来是由皮亚杰谈清了。皮亚杰由于研究概念,发明了一种认识论,他的认识论既不是唯物的,也不是唯心的,亦不是经验的。他把他的这个观点叫作“发生认识学”,而且有这么一本《发生认识论》的专著,希望大家能够探讨他的一些观点。那么,皮亚杰对科学概念的研究作出了什么贡献呢?他认为一个概念包括了两个要素,他在剖析科学的时候,也剖析了组成科学系统的概念,概念的两个要素: 一个是感知经验,一个是逻辑数理构造。比如速度这个概念,速度的快慢,我们可以通过感觉物体的运动来知道,同时,速度也是可以计算的,时间与距离就可以确定速度,这个运算过程的数理逻辑体系就是:速度=距离/时间。反过来,距离也是概念,而距离这个概念也是可以通过经验感知和逻辑数理构造系统的运算得来。因此,每一个概念都包括了感知和逻辑数理构造这两个要素。
那么,我们中国人的概念呢?是不是与上面的要素完全相同呢?首先让我把我对中国人的概念作一个定义,在我们的传统文化里,每一个概念也都包括两个要素,第一,也是经验感知;第二,是阴阳术数构系。也就是说,我们中国人的概念是经验感知和阴阳术数构系这两大要素组成。
也许大家会问,经验感知好象比较容易理解,比如头痛,是病人感觉出来的,医生也头痛过,大概知道头痛是什么滋味,可是中医在考虑头痛的时候,还有个阴阳术数的关系。打个比方,是哪一经头痛,是少阳,还是阳明,或者厥阴?少阳、阳明、厥阴这一些就属于阴阳,那么,它有没有一个数呢?有!这一点大家慢慢就会知道。现在大家起码懂得,少阳叫做一阳,阳明叫做二阳,太阳叫做三阳,这个就是数——阴阳术数,所以头痛这个概念就包含有个阴阳术数的构造体系。
我们相当多的同学在学习中医时,会有这么一种感觉,就是觉得老师教的中医太抽象了,不好懂,其实这是对中医莫大的冤枉。中医是不允许抽象的,为什么不允许抽象呢?大家可以看一看《黄帝内经素问》的《五运行大论》,黄帝在请教岐伯关于阴阳与数之间的关系时,曾经谈到这么一个问题,阴阳在数上,是数之可十,推之可百,数之可千,推之可万,甚至可以无穷地推下去,但为什么岐伯讨论的总是三阴三阳呢?如果将三阴三阳分开来,顶多也就有手足之分,你说厥阴,大不了手厥阴心包经、足厥阴肝经;说太阴,大不了手太阴肺经、足太阴脾经。说来说去还就是一阳、二阳、三阳,一阴、二阴、三阴,为什么不变成千千百百呢?岐伯这时说了一句非常重要的话,他说:“天地阴阳者,不以数推以象之谓也。”也就是说,阴阳这个问题可不可以运算呢?可以运算!但它不是西方自然科学逻辑体系的严密运算,那它根据什么呢?这里的“以”是根据的意思,“不以数推以象”,就是说阴阳的运算是根据象来进行的。为什么说阴阳的运算不是根据“数”而是以“象”来进行的?我们可以看一看,《内经》里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特别是“五、六、七、八、九”,“六”的数是肾、“七”的数是心,“八”的数是肝,“九”的数是肺,脾藏于“五”,“五”的数是脾。我们在进行“六”加“七”的运算时会出现什么情况呢?如果你说六加七等于十三,那这是现代科学的逻辑运算,是以“数”而进行的推算。而在我们的传统文化里,在我们中医里,更具体地说在阴阳问题的运算上,“六”加“七”不等于十三,它很可能指的是心肾相交,水火既济。在我们出现肾水不足、心火太旺的证候时,就表征我们的心肾不交了,我们的水火不济了,这时我们要补肾水、泻心火,使心肾能够交通、水火能够相济,其实,这就是六加七的过程。这就是“不以数推以象”的运算。
二、道可道,非常道
关于阴阳术数,由于关系重大,我很希望有人花大力气去研究,尤其要专门研究“象”与“数”之间的关系。搞中医,不要光搞现代科学里面的中医,要先当好复古派,看看古人是怎么样?我学中医的时候,有一盏指路明灯,这盏明灯就是党中央在1958年签发的关于发展中医的指示,这里面告诉我们,中医的发展要“全面继承,系统整理”。我觉得1958年的这个指示,最有意义的就是这个“全面继承,系统整理”,这是中医的唯一途径。也就是说,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全面继承,在继承的基础上再谈提高,还没有全面的继承,还没有退回到原来的基础,我们怎么去提高?!
最近碰到一位中央派来广西处理文革遗留问题的干部,这位干部是四机部的,专业是搞哲学研究。我向他请教了一个哲学上的问题,就是“中国人的哲学究竟是什么哲学?”,他给我的回答是:“从认识论的角度看,中国的哲学还属于朴素唯物主义的范畴”。“朴素唯物主义”这有点象教科书中对我们中医的形容。对朴素唯物主义,我没有太多的研究,只是从直觉上感到,这个概念有点问题。因为提了朴素以后,有没有一个不朴素的、奢侈的唯物主义呢?朴素对应的词就是奢侈、浪费、不朴素,如果没有这个提法,“朴素的唯物主义”就变得不好理解。任何一门东西,不管你怎样,都是经过客观在大脑的反映,都是经过主客观的结果才产生。这一点中国人是明白的,那么,朴素与不朴素的差别在哪里,这样的提法会有什么坏处?
今年(1986年)第4期的《自然辩证法通讯》上,报道了今年在北京召开的“双百方针”讨论会的概况,与会的一些研究自然科学的专家,发表了较为激烈的意见。作为专门研究爱因斯坦的许良英教授,提出了关于贯彻双百方针的八条意见,其中的第七条谈到了要允许解放思想。看到这里,我的心情非常激动,为什么激动呢?因为许多年来我们中间的许多同志都被四人帮学阀们的大棒敲得头破血流,因此也影响了我们中医的发展。大家看,如果拿起这条大棒,这一敲,那一敲,你看将我们的教材敲成了什么样子?这一敲,那一敲,我们中国人的优秀文明就不见了。
老子《道德经》的第一章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我们的很多人,尤其是搞哲学的同志,一看到这些谈玄论道的东西,就很自然地将它划入到唯心主义的范畴,既然是唯心主义,就用不着研究了,研究起来也弄不清。其实,在我看来,道和玄是个地地道道的唯物主义的科学概念,它不是唯心主义范畴的东西。如果你硬要把它说成是唯心主义的,那么,我们剩下的唯物主义就不多了。现在中国的哲学界存在一个很严峻的事实,哲学界也正在进行深刻的反思。反思什么呢?我们国家的哲学代表团出去参加国际会议,往往无权在会上发表什么言论,只好静坐一旁,听他人言。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我们没什么好说,我们要说肯定要说马列主义;说马克思我们讲不过欧洲人,马克思是德国人,说列宁被苏联代表团将了军,我们说什么呢?的确很为难。我们的哲学史编写,是从上古开始的,就是从《周易》开始,而到了梁启超、康有为那里就没有了。那么,这几十年中国的哲学思想是怎么发展的呢?突然间断了,完全变成了外来的东西。那么,民族固有的东西到哪去了呢?现在哲学界正在开动脑子。所以大家要充分理解邓小平同志的坚持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基本原则,这个是很重要的。毛泽东思想不是他个人的东西,是我们党,也是我们全民族的精华。问题是现在到了思考怎么丰富毛泽东思想的时候了。如果我们不从我们的古人那里拿出东西来丰富毛泽东思想,那么我们无所谓毛泽东思想,我们只能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同时,这也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因为现在国际上还存在着民族问题,更存在着国家问题,现在还远不到康有为所预言,甚至是马克思所预言的“大同世界”,还远不是共产主义,那么,民族的精神、国家的精神、民族的宝藏、国粹,我们有没有?如果没有,我们中华民族的每一个成员就矮了一大节。
现在我们可以来看一看,我们的古典哲学是多么优美,它是怎么影响我们的传统文化,怎样影响到我们的《黄帝内经》。
“道可道”,“道”是个唯物主义的科学概念,最起码它是运动轨迹。由于天体的运转是能够通过我们的感官感知出来的,整个天体随着季节的转化在转化,太阳的东升西降、五大行星的运转,以及月亮绕地球运动所产生的月的阴晴圆缺,这些都是可知的,那么这个“道”,我们是能够知道的!现在这个道到哪里了?现在这个道到了产生这个节令(秋)的时候,由于到了这个季节,我们现在听课的时候可以多穿些了。再下去,这个道又转了,转到更冷的道,那个时候是冬天了,冬天以后,道还是在运转,春夏秋冬就是由道而产生的。由于有道就产生了“名”,春夏秋冬就是“名”。我们吃的冬瓜、西瓜大概也是名。有了季节、有了节令,生物就有可能生长,就应该给它个名,所以说“名可名”。可是为什么还要说“非常道”、“非常名”呢?常是常一不变的意思,非常道,表明我们不拥有一个,也不能拥有一个恒常不变的道,如果这个道是常道,是不变的道,如果永远是春天,那我们吃啥?夏天长的东西,秋天收的东西我们就没有了。永远是冬天,那我们只好睡在冰块上。所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那么“玄”呢?玄的意思是什么呢?是不是老子在故弄玄虚?“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虽然是可知的,可是我们没有一个常一不变的道,对于这个不是常一不变的道,我们有没有一个东西去把握它呢?有!这个东西就是“玄”。古人为了了解和测定天道的运行情况,立有一个八尺的圭表,我们只要在日中的时候看看太阳在圭表下的投影,就可以知道天道的运行情况。这个投影又叫做“晷影”。暑影长了,天气就变冷;晷影短了,天气就逐渐转热。春夏秋冬就是由相应的晷影长度来确定的。因为这个暑影是黑色的,所以叫做“玄”,玄就是黑色的意思。天道的运行情况,有无的相生变化,都可以通过“玄”的长短来测定。我们看不到这个星体,可是我们看到这个“玄”的长度,我们就可以知道星体的运行情况,就可以知道春夏秋冬的到来。所以说,“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妙是生生化化,万物的生长衰老的变化就叫做“妙”。由于地球的绕日运动,由于太阳视运动对地球照射角度的变化,这个玄,有时长,有时短,长长短短,所以“玄之又玄”。我们的一些东西,该是春天生还是夏天长,该是秋天收还是冬天藏,就是根据这个玄的变化,所以说这个玄的变化是万物生长变化之门,是“众妙之门”。那么,象这样一些概念到底是唯心的还是唯物的呢?相信大家现在都可以作出正确的抉择。如果思想上的、观念上的问题解决了,我们就可以放心地去研究我们的中医。
三、“三”生万物
老子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对我们传统文化的贡献非常之大,其中一个贡献是他提出了古典阴阳术数的另一条运算法则。刚才我们谈到了《素问·五运行大论》的阴阳术数运算法则。这条法则是:“阴阳不以数推以象”。老子定出的法则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们的传统文化,我们的中医,是存在运算的,如果没有运算,就不能预测了。我所讲的五运六气,就是要教会大家运算,因此,要谈一些运算的基本法则,只不过它的运算法则跟数理逻辑体系的运算法则不一样。我们看,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它是怎么运算的,为什么“一”、“二”、“三”,“三”就到了“万”?在讲这个之前,我们先来看中国的古文字,先来看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大家不要以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很简单,如果我们一直追踪下去,真是很深的问题。这要牵涉到古文字学,尤其是甲骨文字学。关于这点,我要向大家讲,由于“文革”的浩劫,我们国家对古文字的研究曾经一度落后,特别是对甲骨文的研究。“文革”以后,我们国家开始重视了,现在我们的古文字研究会定期每年都开一次会,目前我们国家也产生了很多后起之秀。现在我们谈术数,就有一个问题需要大家思考,这也是目前甲骨专家感觉比较困难的问题。这个问题我不以为我是解决了,可是我提出了我的一些思考,也许我的思考跟一些古文字专家的思考不大一样。中国的基本数文字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很多人在解释这个古文字的产生时,都碰到一个难题。中国文字是象形文字,当然是由简单到复杂,“一”、“二”、“三”,是越来越复杂,画数增加了,可是“四”呢?它为什么不是四画?大家不要以为这个问题好笑,你们再看看,“一”是一画,“二”是二画,“三”是三画,可是“四”不是四画,在“一”到“十”的数字里面,笔画最多的是五画,可是这个“五”偏偏不是五画,是四画,到了“六”呢?“六”还是四画,下去的“七”、“八”、“九”、“十”就马上减成二画。很多专家都发现,这是个很难的难关,怎么解释呢?绞尽了脑汁。我今天就针对它里面最难解释的一个“四”,作出我的解释。我对这个“四”的解释其实就是从《老子》中得到的启发,《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我们已经知道“道”是天体运动的轨迹,或者就是天体运动,或者就是产生天体运动的一种力量,起码可以作这样的解释。那么“道”在天体运动的过程中是怎么产生四季的变化呢?一月、二月、三月,这一、二、三就形成了春,下去是四月、五月、六月就形成了夏,一年中春夏秋冬的每一个季节都是以三为基本单位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就是说道产生了一月以后就产生了二月,二月以后又产生了三月,三个月就形成了一个季,而万物的生长变化就是根据季节的变化而变化的,有些东西适宜于春天生长,有些东西适宜于夏天生长,是季节决定万物的生长,所以《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够了“三”就不是“四”的问题了,那么到了“四”怎么办呢?古人认为“天制气,地制形”,所谓地制形,即如《黄帝内经素问·五运行大论》所说,“地者,所以载生成之形类也”。地是方的,它所装载的是万物生成的形类,而这万物的形类总起来不过两个类型,一个是喜欢在阳增加的节令生长,一个是喜欢在阴增加的节令里生长。也就是说喜欢冷天生长的和热天生长的两种。我们看“四”的造字,首先“四”是方的,可以表征地,而方内的两画,左边的一画可以表征万物形类的属阳部分,右边的一画可以表征万物形类的属阴部分,而且“四”这个数的本身又可以表示一年的四季,所以“四”就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怎么表示,不好表示,“三”下去就是“万物”,所以用“四”。大家想想,古人的造字就是这样,没弄清楚的时候,觉得没什么,也难弄,可是一旦弄清了,意义就深刻了,而且是那么优美。
我今天只解释“一”、“二”、“三”、“四”是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可以还原。我们研究传统文化,应该采取还原论的方法,关于还原论的正确与否,我不谈这个问题,因为这是哲学上的一个问题,我只谈对传统文化的研究,对中医的研究,应该采取还原论的方法。还原论就是说你在对这个问题作出解释以后,能不能回归到别的一些理论上来。通过上面的讨论,大家可以看到,我们是可以回归的。《老子》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能够回归到“天制气,地制形”,能够回归到“天圆地方”,能够回归到“寒暑往来”,所以我采取了还原论,也许我的这个判断是有价值的。
四、数之法出于圆方
阴阳术数构系很重要,而阴阳术数构系的变化也是无穷的,为了把握好这个变化,必须了解它的一些基本原理。在谈这些原理前,我们先来看看大数学家华罗庚的一个故事,华罗庚是我国的著名数学家,在他参加的一次国际会议上,会议作了这么一项议题,一项如何跟外星人联系的议题。为了与外星人取得联系,就需要在我们的宇宙飞船里放上一样能代表地球人基本文明的东西,那么放什么呢?于是会议组向数字家、物理学家征求意见,当时华罗庚就提了一个建议,提议把我们中国的一张图带到飞船上去,跟外星人联系,他说只要外星人能看到这张图,他们就会了解我们地球文明是怎么回事。那么,这张图是什么图呢?这张图很简单,就是大家所熟悉的“勾股原理图”。大家看到这个图以后,也许以为它太简单了,会有什么价值呢?关于这一点,我十几年前的想法也跟大家是一样,我也感觉“勾股原理”比不上“毕达哥拉斯数”。可是现在一作比较,就发现不同了,“毕达哥拉斯原理”不过是数理逻辑体系的东西,而我们的“勾股原理”是属于阴阳术数的东西,它的思想显然要比毕达哥拉斯的深很多。好,现在我们来看这个图,这个图还应加一个圆。(如图1)
图1 勾股圆方

为什么要加一个圆呢?因为道生一,天道圆,这个道理我们一会儿就能明白。勾股图、勾股原理记载在《周髀算经》这部书里面,《周髀算经》开首就有一段周公问商高“数”是怎么产生的对话,周公说,“请问数从安从”,商高回答:“数之法,出于圆方。圆出于方,方出于矩。”关于这段话的解释,现在好象已有定论,可是我还是给它提了问题,认为原来的解释有疑问。原来的这个解释是汉朝人赵爽作出的,有关赵爽的解释,今天不讲,我只谈谈在它的基础上后世是怎么注释的。我们的一些同志在看到商高的回答后,对于数是由圆方产生的问题,就作了这样的联想。周朝的时候,圆周的长度等于直径的三倍,“勾三”,就是说一个圆的圆周长是直径的三倍,虽然这个周长由后来的祖冲之算出来了,是3.14159265……。数出于圆,有的人就认为,有那么一个单位、这个单位是一,然后就以这个单位为直径来作圆,把圆一拉开,就产生了“三”,这是由圆产生三。如果再把上述这个一的单位作为方的边长,那么把方一拉开就变成了“四”,有了“三”与“四”后,就将“三”与“四”作直角边,再将两条直角边作连线就产生了“五”。一般人的解释就是这样。后来我在研究《史记》的过程中,我开始对上述的想法产生动摇。上古圣人在论述到“数”的产生时,讲了两条原则:一是数法阴阳;一是数法日月星辰。数法阴阳,是说任何一个数都是根据阴阳的变化而产生的;数法日月星辰,是说数不是扳指头数出来的,它是根据日月星辰的运转而来的。这个时候我才了解到为什么数出于圆方。我们怎么看见“一”这个单位呢?我们只要看到太阳自绕了一圈,就知道是一年;我们看到月亮绕地一周,就是一月;我们看到太阳的东升西降,就是一个日夜。数字就是根据观察天地的运动而得来的,所以说数法阴阳,数法日月星辰。那么圆怎么出于方呢?我们怎么知道圆的运动,我们怎么知道天体的运动呢?我们是从地平线上来观测日月星辰的出入方位,从而确定其运动周期。所以说“圆出于方”。而方是有广长的,矩就是广长,所以又说“方出于矩”。这是古人对数字来源的一个基本论述。
五、象数之学
在明白了上面的问题后,接下来我们可以看两张图,一个是河图、一个是洛书,这里先看河图。(图2)

图2 河图
河图产生的年代非常古老,若按孔子“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的观点,河图应该是伏羲时代的作品。有关河图的起源及阐述,古人及今天的许多学者都作了大量的探索工作,可是要想说清楚还是感觉不容易。现在我们虽然不打算讨论这些问题,可是有一条原则我们可以讲,那就是只有用“数法阴阳”和“数法日月星辰”的学说和观点,只有用《周髀算经》“数之法,出于圆方”的法则,我们才能揭开这个图的含义,才能用这个图进行很复杂的、很有意义的演变。河图的文字表述是:“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根据《周髀算经》的“数之法,出于圆方,圆出于方”,我们可以看到数是与“方”有关系的,“方”就是方位,所以数与方位有关系。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这是表征北方这个方位内的数与阴阳的关系,北方为水、为寒,其数一、六。
“地二生火,天七成之”,这是表征南方这个方位内的阴阳术数关系,南方为火、为热、其数二、七。
“天三生木,地八成之”,这是表征东方这个方位内的阴阳术数关系,东方为木、为风,其数三、八。
“地四生金,天九成之”,这是表征西方这个方位内的阴阳术数关系,西方为金、为燥,其数四、九。
“天五生土,地十成之”,这是表征中央方位内的阴阳术数关系,中央为土、为湿,其数五、十。
“一、三、五、七、九”为天数,“二、四、六、八、十”为地数,“风寒湿燥火”为天之阴阳,“木、火、土、金、水”为地之阴阳。
河图充分体现了数法阴阳的原则,充分体现了数与阴阳的关系。
数与阴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关系呢?《内经》说:“水火者,阴阳之征兆也”,因此,让我们试着来看一看数与水火的关系。
先来看水,在我们一年里面,是什么时候开始有雨水,是什么时候我们能见到明显的水呢?是农历一月,一月冰河解冻,绵绵春雨应时而下,而且二十四节气中,一月的一个节气就叫做雨水。因此,水是这个时候生的,这是天一生水,说明一与水有那么一种密切关系。到了六月,雨量增多,洪水往往好发于此期,因而是水的成熟期。六月过后,雨量减少,更难看到洪水的出现。这是“天一生水,地六成之”,说明水与一、六的关系。
再来看火,在远古的时候,在钻木取火以前的年代,我们首先用的火是雷击取火,靠打雷击燃一些东西,然后再把火种留下来。那么,我们一年之中,是什么时候开始打雷呢?正常的时间都在二月,二月惊蛰,雷出于地,气候转温,温暖仍是火的一种象征,这是火生的时候。那么,是什么时候火最“成熟”呢?是七月,七月天道虽已偏西,可是“大火西流”,七月是处暑当令的时节,所谓处暑,即暑热所居之处,因此,最炎热的时候,未必就是夏日,而往往是在七月。七月以后,天气转凉,这就是盛极而衰。二、七与火热的这种关系,河图用“地二生火,天七成之”来表示。
其他的“金”、“木”、“土”与数的关系,我们大家可以慢慢地去思考。
总之,我们通过上面的学习,一些与阴阳术数有关的见解,应该牢固地树立起来。而首先一个应该牢固树立的见解就是“数法阴阳”、“数法日月星辰”、“数法天地”。这一点我们已从天体的运转产生四季的过程中得到很好认识。另外一个必须清楚的问题就是方位,在我们的传统文化里,在我们的阴阳术数构造体系里,方位始终是与四时,与数,与阴阳,与风寒暑湿燥火,与金木水火土联系在一起的,再结合到我们人体,就有一个与脏腑相配属的问题。如果我们用成数来表示,就是北方六配肾,南方七配心,东方八配肝,西方九配肺,中央十配脾。钱乙的《小儿药证直诀》里面有这么一句话,“七使惊骇,八使抽风”,“七”怎么能使人惊骇,“八”怎么能使人抽风呢?显然,这里的“七”、“八”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七和八,它是阴阳、六气、五行、脏腑等等因素的集合,“七”是心,是火,“病机”说,“诸病胕肿,疼酸惊骇,皆属于火”,所以说“七使惊骇”。“八”是肝,是风,“病机”说,“诸风掉眩,皆属于肝”、“诸暴强直,皆属于风”,所以说:“八使抽风”。因此中医的数是阴阳术数体系的数,不是现代数理逻辑体系的数,这一点大家一定要搞明白。
再下面就是数与气味的关系,《内经》有许多篇章都谈到气味与方位的配属关系,其中东方味酸气温,南方味苦气热,西方味辛气凉,北方味咸气寒,中央味甘气平。另外还有“天制气,地制形”、“天制色,地制味”,就是说气或色的因素在天,味或形的因素在地。按照《周易》对数的天地划分,“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再结合《内经》的天地气味,那么,用数字来表示药物的气味就完全成为可能。我们用地数“二”、“四”、“六”、“八”、“十”表示“五味”,以应“地制味”,用天数“一”、“三”、“五”、“七”、“九”表示“五气”,以应“天制气”。其中“二”示南方苦味,“四”示西方辛味,“六”示北方咸味,“八”示东方酸味,“十”示中央甘味;五气中“一”示寒,“三”示温,“七”示热,“九”示凉,“五”示平。这样一来,《神农本草经》的药物、《本草纲目》中的药物,就可以一一用数字来表示它们的性味。为了书写的方便,我们在用数字表示药物的性味时,采用阿拉伯数字,打个比方,桂枝的气味是辛热,那么,我们在用数字表示时就可以写成“桂枝47”,或者可以将数字写在右下角,看怎么方便。大枣气味甘平,我们可以写成“大枣105”,五味子气味酸温,我们可以写成“五味子83”,白术气味甘温,可以写成“白术103”,滑石气味甘寒,可以写成“滑石101”,等等,如此类推。我们通过数字来表达药物的性味,有什么好处呢?我认为起码有两个好处,一个好处是它可以回归到河图上面来,回归到阴阳术数构系上来,另外一个就是在与现代电脑的结合上,它会是一个很好的起点。
从以上的讨论中,我们看到了数字所显示的特征是很多很多的,我们在运用一个数字的时候,就应该将它放到与数字相关的系统里面去考虑,更具体地说,就是必须赋予数字的相关的“象”。所以中国人在中医或者一些比较属于自然科学的体系里面、学科里面,是不允许抽象的。虽然我们运算的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但在运算的过程中,一定要注意它们的“象”,不能抽象。黑格尔有一句名言,“抽象是哲学的公敌”,那么,现在我们知道,抽象是传统文化的公敌,也是中医的公敌!这个问题值得大家去深刻地思考,我们在中医学习过程中,如果强调了抽象思维,这是很危险的,而抽象思维就是逻辑思维,要使我们的中医老师讲得很逻辑,那也是很危险的。因为你忘掉了“象”,你把“象”抽掉了。中西医结合的最大危险就在于对中医进行抽象,引用西医的概念,而西医的概念已引进了物理量,比如说炎症这个概念,白细胞计数超过多少就是炎症,而从中医的立场看,虽然都是白细胞超过某一值,但有的显现的是寒象,要用温法来治疗,有的显现的却是热象,要用清法治疗。因此,西医的同一个概念在中医里面,往往可以出现相反的情况。我们要中医现代化,怎么现代化呢?弄不好,结果会恰恰相反。如果反过来,我们很好地学中医,又很好地学西医,我们经常给西医以象的思维,就会在西医感到棘手的问题上,显现出我们中医的作用。我们加上一些中医的思维方法,加上一些中医的特点,那么,我们就是一个随时随地的药物制造公司。西医要研究一味药,需经过长期的试验和一系列严格的鉴定,耗费大量资金,可是中国的医师们不同,比如近代的张锡纯,他在应用阿斯匹林的时候,因为巧妙地加上了四两茅根,从而大大地提高了阿斯匹林的疗效。这种组合已经成为一种新药,它并不等于两种中西药的组合,它已经加入了中医的思想,加入了阴阳术数的思维,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善巧方便,但必须注意应该是思维上的结合,而不仅仅是药物功效的相加,或者药物功效的重复。
六、经验与思维
近来一些报刊和杂志都在报道有关经络的研究成果,有的同志认为经络的研究已接近完成,可事实究竟是不是那么回事呢?经络是不是那么容易确定的呢?法国人用十种元素追踪的办法,国内的学者用另外的一些方法,证明经络是存在的。不过我认为从科学的角度讲,以为经络的研究接近完成,这是不确切的。经络不但不是法国人现在能搞清楚的,更不是某些认为经络的研究已近完成的人所能解决的。也许我们经过世世代代的努力,都难以最终解决。现在我们试着将经络放在传统概念的两个要素里来进行考察。首先,经络应该是一个经验感知的事实。关于经验感知,我们原来的一些同志认为是在生产劳动的过程中对经络的一些感知,导致了经络概念的形成,我们的教科书也是这么写的。可是,如果说一句不好听的话,是不是古人在生产劳动过程中,一不小心屁股碰在石头上,正好压在“长强穴”上,又有谁一个不小心,让东西扎在了“睛明穴”上,难道我们的古人就是在跌跌碰碰,一身伤疤之后才发现了经络吗?而且这样能够发现经络吗?如果不能,那么,我们就得认真地研究一下我们古人的经验感知。我们的经验感知,首先包括了任何一个科学概念的经验感知,比如我们常常提到的“速度”,它是一个经验感知,我们坐在车上感觉车在走,这是经验感知,然后再把它放到数理逻辑体系里进行运算,就能知道速度是多少。那么,上述的这些经验感知,是属于常规范围的经验感知。现在已经证明,在人类的经验感知里,还存在着非常规范围的特异感知,这种感知,可以“看见”经络的存在,可以“感觉”经络的存在,现在还有不少具有这种功能的人,他们都能看见经络在走。我在对一些儿童进行专门的训练后,他们都能清楚地描述经络的走向,也能描述经络的颜色,他们是“看见”的,不是刚才说的,用全身的伤痛换来的。有了这种感知,再加上阴阳术数构系,这就构成了比较完整的中医概念要素。我们在探讨中医的概念时,就应该参考这些要素。
在谈论概念的时候,我们再来看另外一个问题,就是《黄帝外经》的有无问题。我认为《外经》是不存在的,但问题是《汉书》里面有记载。一般的说法,因为有《内经》,所以应该也有《外经》,这是辩证法对立统一的思辨规律的结果。那么,你凭什么说没有《黄帝外经》呢?我凭的是对历史的考证。现在都在说中医现代化,现代化可以提,可是要谨慎。目前,我认为讲现代化,只能引进两个人的观点,引多了就会犯错误。这两个人,一个是爱因斯坦,另一个就是钱学森。
爱因斯坦很重视科学史的考察,他认为一部历史应该包括两个方面,就是外部历史与内部历史。历史存在着外部特征与内部特征,它的外部就是历史文献,我们考证《黄帝内经》、《黄帝外经》,由于我们看见有记载,《汉书》上有记载。可是我们找不到这部经,这够了没有呢?还不够,历史还有它的内部特征,而对内部特征的判断,只有文献基础的证实,还是不够的,文献基础只意味着对历史外部特征的把握。这里更重要的是需要我们在它的一定构造体系里进行思维,这种思维就是直觉判断。我们对《内经》、对《外经》进行考证,首先我们指出它们外部特征的文献记载,在《庄子·齐物论》里有这么一段话:“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春秋经世先王之志,圣人议而不辩”。“六合”,在我们传统文化里是指的宇宙,六合内外,即宇宙的内外。宇宙之外存不存在呢?肯定存在。但你无法去讨论它,因为你的感知能力再强,也无法感知到宇宙以外的东西,所以对于六合之外的东西,圣人是存而不论的。那么宇宙之内呢?宇宙之内可以论而不议,论是讨论、商讨,是少数人从事的事业,但他不作最后的争议,不去议它的是非与否。我们掌握了上面的资料以后,再来看《内经》的情况。《素问·阴阳应象大论》里面说:“余闻上古圣人,论理人形,列别藏府,端络经脉,会通六合,各从其经”。从这段经文我们知道,原来《黄帝内经》是黄帝跟岐伯,联系宇宙谈论人形、列别藏府、端络经脉的书籍。因此,很显然,内是六合之内的意思,是会通六合的意思。由于六合之内是可论的,因此,黄帝跟岐伯谈论了上述内容,谈论了整部经的内容,而这些都是会通六合,是“六合之内”的事。所以《内经》我们就不能理解成是讲内科的多,或者是感觉很奥妙,要把它放在金匮内,不外传。显然《内经》没这回事,因为黄帝一再提到要教以万民,共登寿域,不会说秘而不传。明白了《内经》的含义,我们当然就可以下一个《外经》不存在的结论。“六合之外”是存而不论的,连论都不能,何谈有经。
上面谈到《内经》所说的“会通六合,各从其经”,这个经指的是什么呢?其中的一个就是宇宙之经,宇宙分成几经呢?五运六气就是谈论这个问题,就是谈论宇宙的每一条经怎么跟人的经相结合。宇宙之经分六条,或说六个系统,六个层次,即三阴三阳,这三阴三阳是:厥阴、少阴、太阴,少阳、阳明、太阳。宇宙六经实际上也包含了天体运行的六个区间。天体的运行虽有不同层次,但,先从主要的层次,也就是运气所说的主气层次看,每年的十二月中,从西元的1月21日至3月21日,是厥阴区间,或者说厥阴主事;从3月21日至5月21日,是少阴主事;从5月21日至7月22日,是少阳主事;从7月22日至9月22日,是太阴主事;从9月22日至11月22日,是阳明主事;从11月22日至1月21日,是太阳主事。上面的这些区间很重要,是人的藏府、经络与宇宙之经相联系的一个标志。在这个基础上,我们把与肝联系最密切的经,称为足厥阴肝经;与心包联系最密切的经,称为手厥阴心包经;与肾联系最密切的,称为足少阴肾经……以此类推。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的经络研究哪可能基本完成了呢?我们对宇宙的认识还是太少太少了。所以我认为中医的任何一个概念,都够我们整个人类的科学永远地使用下去!也就是说,现代科学永远地可以从我们传统文化体系的概念中、从传统文化的思想里吸取营养。我们的任何一个概念都可以向现代医学提供新的思考。我认为,中西医在这个层次上的结合,要比原来那个层次上的结合好得多。这需要大家端正思想。中西医的课程安排也是如此,要和平共处,妥善协商。中医院校要学中医,也应该学西医,在这个观点下学习中西医,都是大有好处的。而对中医的研究,也应该抱着这种精神,用这种认识论,用这种方法去研究中医的话,中医就会很清楚,我们大家就不会感到是被迫学中医,而是我需要学中医!
我们刚刚讨论了经络与宇宙的联系问题,由于我们对宇宙的研究还没完了。我们对宇宙的认识还有相当遥远的一个时期,那么,处在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呢?思维在这个时候,也许就是最能发挥作用的环节,这一点古人早就为我们作出了榜样。
爱因斯坦说过,单凭经验是永远不能构造知识的。对于现代科学来说,需要的是借助逻辑、数理知识,所以现代科学很大的一个特色就是:数学永远走在各门科学的前面。特别对于物理学来说更是这样。现在数学上的很多东西没有看到它的直接用处,原因是一方面经验的积累还不够,再就是没有能够很好地找出它的对应结构。现代物理学,特别是本世纪的量子力学和相对论,它们是怎么产生的呢?海森堡对量子的贡献,是由于他找到了矩阵这个数学基础,而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就显得更加离奇了。我们很难说它是建立在很多的经验体系上,因为经验很难使我们体会到光线的弯曲。而爱因斯坦在没有体验到光线弯曲的时候,凭着他的思维,再借助于黎曼几何与张量力学这种数学结构,就使爱因斯坦建立起了广义相对论的方程。这也告诉我们,数学里的某些分枝,是在经验事实前就建立起来了,可是数学家干嘛能够凭空想象出那么一些数学体系和分枝呢?这就要探讨到人类的认识问题。我们要建立一个数理逻辑体系,当然要经验的积累,一旦经验的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就可以经过抽象建立数理逻辑体系。在数理逻辑体系里,我们可以运用抽象运算,派生出很多数学分枝,再在客观的环境里寻找客观的内容,这是现代科学的方法。我们也一再强调过的,传统文化的特点是阴阳术数构系,而阴阳术数构系是不同于数理逻辑体系的,但是通过这个体系或构系的演变,可以派生出很多的东西来,在这一点上,它们有类似之处。而在我们应用阴阳术数构系的时候,我们还要考虑这样一个问题,在《内经》的基础上,是否早就存在阴阳术数构系呢?这个回答应该是肯定的。《素问·上古天真论》所说的“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而具体的说,我们今天讲了商高原理,讲了河图,下去还要继续讲洛书,而河图、洛书、太极这些体系,存在于《周易》里面,表面看起来,《周易》里面好象没什么东西是谈医的,可是为什么我们要学《周易》,学《内经》要学《周易》,学中医要学《周易》,不通易就不行。原来《周易》是专门研究阴阳术数构系的,或者说《周易》的一些东西就是阴阳术数的具体运算。因此,我们要解开中医这个谜,还得要下功夫,先解一解《周易》的谜。
七、人神
作为文化,无论是东方文化还是西方文化,无论是现代文化还是传统文化,概念始终都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而相比起来,传统文化的概念尤其值得注意。因为弄不好,我们很容易就会以先入为主的排斥态度对待这些概念,从而使我们失去认识这些概念,进而认识中医的机会。关于这个问题,我想谈一点我这次到成都的一些体会。在成都期间,我曾与一些搞针灸的研究生谈起《针灸大成》这部书,因为对这部书我是作过一番研究的,所以想跟他聊一聊,可是提到这部书,这位研究生所给的评价就是“太陈旧了”。我奇怪的问道:“《针灸大成》怎么个陈旧法呢?”他的回答是,“书里有很多糟粕,象人神禁忌就是糟粕,是无稽之谈”。类似持这种观点、这种认识的还很多,这就给我们中医的学习研究造成了人为的障碍,这个障碍不是别人设的,是我们自己设的,其原因就是我们没有深入地去思考,没有把这些概念放到传统文化的背景里去研究,而是想当然地下结论。人神是不是封建迷信,是不是糟粕呢?我们应该看看它的出处,是在什么一种背景下产生了这个概念。大家都学过物理,我们要想使桌上的茶杯移动,就得用手去拿,就得使之以力,那么,是什么东西使太阳东升西降,是什么东西使月亮不停运转,又是什么东西使天体在不停地运转过程中产生了春夏秋冬?这个东西我们无法看见它,也无法弄清楚,但是它所引发的这个现象,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我们可以看见日月的东升西降,我们也可以感受到四时的更替,为了给它作出一个恰当的定义,古人提出了神的概念。因此,神,实际上就是一种力量,一种宇宙力量,如果基于这样一种认识,那么,神的概念又比引力差多少呢?
在《素问·至真要大论》里,有一句很重要的话,叫作“天地之大纪,人神之通应也”。这句话实际上可以将它看作是运气的总纲。这句话弄清了,对于运气的学习,就可以收到纲举目张的效果。什么是“天地之大纪”呢?天地之大纪是不断变化的,以今岁而言,今岁丙寅,水运太过,少阳相火司天,厥阴风木在泉。那么,在这样一个大纪里面,人神是怎么通应的呢?最起码的,司天在泉的少阳相火和厥阴风木,会与属于人体的少阳、厥阴经及其相关的藏府相应,而主运的水,会与人体的肾与膀胱相通应。为什么今年心绞痛、心肌梗塞的病人比较多?这就是人神通应的结果。人神通应可以出好结果,也可以出坏结果,我们学习运气,很大的一个任务,就是如何把握好结果,如何避免坏结果。这个问题太重要了,希望我们去深思。由于天体的运行是神的作用的结果,而天体运行,导致了天地大纪的变化,人就必须去适应这种变化,因此,人神不通应是不行的,这是一个必然事实。《内经》讲的是天地人的关系,而古人又说:立天之道以定人也。所以在这里天的因素显得更重要一些,而上面我们谈到天运与神是密不可分的,《内经》亦反复谈到这个问题,如《素问·天元纪大论》及《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都谈到:“夫变化之用也,在天为玄,在人为道,在地为化,化生五味,道生智,玄生神。”这说明“神”在《内经》里是相当重要的,可以说《黄帝内经》在很大的程度上都是建立在“神”的基础上的。我们再看相关的一些原文:“神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天为热,在地为火,在天为湿,在地为土,在天为燥,在地为金,在天为寒,在地为水”,“神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体为筋,在气为柔,在藏为肝”。神的联系如此广泛,我给这些相互关联的链,起了个名字,叫作“宇宙神系”。如果我们在学习《内经》的时候,很轻易地将神划到糟粕里面,那么,我们整个《内经》的内容就值得怀疑了。
宇宙神系,这个神是什么,我们还可以进一步地研究。现在科学家发现了存在于宇宙间的四种力,即重力、强力、电磁力、弱力,最近又发现了第五种力,那么,是什么力量使这几种力统一呢?也许就是神,这是第一;第二,我们对物质的研究已经很深了,从分子到了原子,原子到了原子核,原子核里有中子、质子、介子,介子又发展到夸克。夸克是什么呢?夸克这个概念的来源是这样的,物理学家在对物质进行研究时,经过不断地撞击分解后,他们发现在质子里面还有48种更微小的粒子,而一旦将这些粒子再继续分解下去,到了一定时候就发现什么都不见了,于是就将这么一些最基本的粒子称为夸克。将夸克一打开,就什么也不见了,可是夸克组成了整个宇宙。在西方有这么一个传说,在海边有种特别的鸟,当这种奇怪的海鸟连叫三声:“夸克、夸克、夸克”以后,太阳就落入海平线以下,大地变成一片漆黑。物理学家把组成物质的这种最基本的东西,再往下看就什么也没有了的东西,联系到上面这个有趣的故事,因此把它叫作“夸克”。那么,我们上面的这个“神”,你能说它不是“夸克”吗?
前人经过思维,认为有最基本的东西构成宇宙万物,而且它也能反映不同物类之间的相互联系,东方怎么跟风联系,风怎么跟木联系,木又怎么跟肝联系?就是由于这个基本的物质,这个基本的力量。这个力量我们无法探清楚,可是理性思考能够判断出它肯定存在,要不我们怎么来的呢?所以中国人的哲学就是那么一门哲学,一门无中生有的哲学,“无”我们虽然看不到,可是透过“有”,我们就能认识“无”。
《针灸大成》中的“人神”有其特殊的含义,而“人神禁忌”则有非常高的临床价值,不应该视为糟粕。我经常运用的人神禁忌是十二部人神禁忌,在《针灸大成》中有这样一个《十二部人神禁忌歌》:
“一心二喉三到头,
四肩五背六腰求,
七腹八项九足十膝,
十一阴十二股是一周。”
这首歌的意思是一岁的时候,人神在心,二岁的时候,人神在喉,以此类推,十二岁的时候,人神在股,十三岁又回到心。所谓人神禁忌,就是说人神所处的部位要尽量地避免伤害,而一旦人神受到伤害,往往遗祸无穷。比如说你是在人神在腰的时候损伤腰部,这样的腰病很难好,你花多大的功夫往往还得不到应有的疗效,类似的经验积累多了,再碰到这样的病人时,我就干脆告诉他,你这个腰或者这个头痛我治不好,而且别人也难治好。我觉得一个好医生需要这样的素质,对于一个病人的病能否治好,应该能够预言,应该有一个确切的答复,而不只是说一句“试试看”。我们是搞科学的,而科学总是确定的事业,因此,我们应该讲些确定的话。我做医生的原则是“喜欢马前炮,不愿马后炮”,如果“马前炮”放错了,会引起我的思考,我的这一炮为什么会放错?如果什么都是“马后炮”,什么都是模棱两可,这就违反了“科学总是确定的事业”这个原则。
八、寻找疾病的相关性
为了使疾病的诊断、治疗以及疾病预后的估计更有确定性,我们需要探索很多的问题,其中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疾病的相关性。我在对五运六气的学习过程中,就很注意这个问题,疾病的发生与变化与出生年、月、日是否具有相关性,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当我们对于一个疾病能否治好有所怀疑,特别当我们对于一个疾病总是治不好的时候,我们应该用相关性的思考方法,通过相关性的方法寻找,也许我们会发现解决问题的捷径。也就是说应该用多方位的方法去思考问题,而我比较喜欢的是将疾病与出生年、月、日建立相关性。这样做并不是一定正确,但是从这十多年的现代医学迹象表明,应该作这方面的探讨。
目前,国外已找出情绪、体力、精神等因素的涨落统计规律,还有最近又报道了出生月份与疾病的关系,前段时间国外的气象医学又讨论了出生时间与疾病的关系。另外一些使我们感到焦急的是,《科学画报》1984年曾经报道的“手相与疾病”,说是日本人搞的,其实这些内容在我们很多的古籍里,象《麻衣相法》《水镜集》里都有记载,而且我们古人的记载要深刻得多。我最近看了一份剪辑资料,是《参考消息》1985年10月 7日刊登的,说在西欧,尤其是在法国一带,很喜欢通过面相来判断疾病,也就是说,现代医学也在寻找相关性,疾病是否与出生月份相关?是否与形态相关?是否与手相相关?是否与面相相关?他们都在寻找,都在多方面、多方位的思考问题。而我们由于前面所说的那条“大棒”,使很多人不敢涉足这个领域,可是如果我们不进行这个相关性的思考,起码可以认为,这对《黄帝内经》的研究没有好处。
1984年元旦,我在家讲五运六气时,曾准确地预测了任老去世的月份,当时听讲的除了我的学生刘方、刘力红外,还有我的老师黄广元以及柳州中医院的全柱方同志。
我在对疾病进行相关性的思考时,曾经较准确地预言过许多疾病的生死,现在举一个大家都熟习的例子来说明。任应秋老前辈是我最尊敬的名老之一,是中医界的权威理论家,生前曾著述过一千三百万字的文献,对中医的整理作出了很大的贡献。1984年元旦,我在家讲五运六气时,曾准确地预测了任老去世的月份,当时听讲的除了我的学生刘方、刘力红外,还有我的老师黄广元以及柳州中医院的全柱方同志,当时讲五运六气是按照《圣济总录》的版本,在讲到甲子岁,也就是1984年的时候,我们联系到了任老的情况。当时我所知道的有关任老的情况只有两个,其一,是任老出生于1914年,这是从《名老中医之路》上知道的;其二,是任老在1983年8月做了肺癌手术,术后的情况还好,由中医气功研究院的张宇气功师作气功治疗。在了解了上述情况后,我作了这样一个结论:今年要发生的一件事就是任老肯定要在“五之气”的时候去世。为什么要在“五之气”去世呢?“五之气”是什么呢?我们查一查书就知道,甲子年是土运太过,少阴君火司天,阳明燥金在泉,“五之气”的主气又是阳明燥金,客气是少阳相火,阳明燥金在人属肺,“五之气”,主气燥金,在泉燥金,二金用事,肺的负担相应就很重,再加上君相二火之施,实在是雪上加霜了,肺癌术后的病人在这个时候就会非常难熬。另外一个更危险的信号就是,按照《灵枢·阴阳二十五人》的推算,1984年是任老70岁,而这一年正好是任老的大忌之年,运气的因素,加上大忌之年,任老就在1984年的“五之气”里去世了。这对于中医显然是个很大的损失,但也说明了利用相关性的原则,很多疾病的预后是可以预测的。
有关疾病的相关性因素,我们可以找出很多,前面我们谈到人神、年忌、运气、出生时间以及手相面相,对这些因素进行深入研究,可以大大提高我们对疾病认识的确定性。在《灵枢·阴阳二十五人》里还谈到另一个相关性,就是人体的五行划分。将人体根据五行特性进行划分,有金型人、木型人、水型人、火型人、土型人,五行人中又可以作五行的划分,故有二十五行人。再根据五行之间的生克关系,判断每个人的健康疾病,以及疾病后的转归。比如长得瘦瘦条条,形似一棵树木,这类人称木型人,如果木型人长得脸红、鼻尖、头尖,这个问题不大,这些附属的是火型的特性,而木火相生,所以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木型人长得脸很白,这就很糟糕,因为白属金,金克木,这类人的健康肯定有问题。以上这些相关的因素,究竟能否决定人的健康、疾病及寿夭,这是《黄帝内经》所肯定的。这就牵涉到了认识上的决定论,要么我们坚持决定论,要么我们抛弃决定论,如果抛弃决定论,《黄帝内经》从根本上也就不存在了。下一次我们准备专门探讨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