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背论第二十三

发背有五:一曰阳毒。先因风热,或患热毒消渴,或先患伤寒,余毒蓄积于背脊膂之间,不拘椎数,但从两夹脊起,满背焮热齐紫,或红色如焰,脓毒难成,成后痛不除,数日之间,忽然平塌,昧者误谓肿消,殊不知此是内攻肉陷,不可复药矣。此二句徐圈,批曰:此乃始时高肿,以后忽平,故为险恶。若本不起发,虽属虚症,反可施治。二曰阴毒。乃气冷而作,初如黍米,隐隐而痛,直应前心,头目昏重,寒热如疟五七日后,始觉攻肿,脓毒深沉,迟缓未透,急宜以补气汤药内托此句徐圈,外以抽脓药贴之。三曰服金石烧炼药毒。初起如丹疹之状, (1) 渐开,如汤火所伤,面色如朱,心膈烦躁,多渴嗜冷此句徐圈,其疮难起,起则惊人,尤甚于阴阳二毒,但根柢分明,须以解金石毒汤散急治其内,方保无虞。四曰酒食毒。乃平时或饥或困,饱食即睡,或多食酒食、冷热粘滑、肥鲜油腻之类,积于脏腑,兼之不慎帏幕,恣意当风,脾脏气虚,不能承受,乃毒发于背,徐曰:此所谓膏粱之变,足生大疔者也。不问椎数,初起头如小弹子,后大如拳,其坚如石,痛连四肢,加之拘急,口苦舌干,腹急便涩,十数日后头面手足浮肿,脏腑滑泄,急痛如利,是其候也。初肿时急用收肿发穴溃脓汤药,内实脏腑,外泄脓水,治之迟缓,溃腐愈甚,伤骨烂筋,复感外邪而致内败,死矣!五曰冒山岚瘴气毒。其人素历瘴乡,触冒岚瘴,蓄诸脏腑,久而不发,至气血衰弱,及斫丧亏损之时而后发露。初起肿色青黑,形如靴皮,附筋彻骨,顽如木石,引手加深,方觉痛处;至五七日,毒气浮浅肿高,色变青白,有如拳打之状,寒战似疟,头痛口歪,又若有风,手足厥逆,眼黑晴少白多。此因内有邪气相搏,急宜破清血三五升,方有黄白脓出,然其皮犹肿痛不止,直至青白之色退尽方愈。此宜急急追赶脓毒出外,方为无害,否则未有不濒于危者也。

楣按:发背乃大症,而原本无总论,但有治验各条,列于卷二肿疡治法之后,而统名之,曰:痈疽治验,殊为阙略失次。今取徐批《疡科选粹》 (2) 中发背论,补于治验之前,并载徐批而移在脑疽之后,庶几以类相从。其方药原本不别出,散见于肿、溃疡诸方及脑疽门,并非专治背疽之方,故仍其旧。

发背治验

一男子年五十余,背心生疽十三日矣,汤水不入,烦闷不语,背坚硬如负石,皮色亦紫,疮势虽重,喜其根脚交会分明,毒尚结局于此,未经入内。须行拔法,使毒气外发,不致内攻,随煮药筒提拔二次,去恶血碗许,徐曰:最忌出血。又脉实便闭,用内疏黄连汤及猪胆导法,徐曰:何必。大便通利二次,使内外毒气皆得通泄,夜卧即安,背重失其大半。次用托里排脓之药,外以桑木灸法,肿硬渐腐,脓毒渐出,换服十全大补汤加麦冬、五味数服,腐肉自脱,饮食渐进,疮口渐合,调理两月余而愈。

一老妇年近七旬,背疮已过半月,形势可畏,其家已置不治,整备后事。适余往看童稚疮症,见而问之,咸言待毙旦夕。余强请观,半背皆肿,疮势不高,亦不内陷,以手按之,外实而内腐,老年内虚,脓毒中膈,不得外发故也,虽饮食不进,且喜根脚两无混杂,脏腑各无败色,治之可生。其家坚执不信,且言签龟命卜俱断必死。余叹曰:再三四日不治,内膜穿溃,此命死于无辜矣!次日,余自往谓曰:余非相强,实见其可生,不忍听其死耳,药金分毫不取,愈后任从酬谢何如?其家首肯 (3) 。乃先用葱艾汤淋洗,外面俱是不腐顽肉,随用披针利剪,取去正中二寸顽肉,放通脓管,以手轻重之间捺净内蓄脓血,约有三碗,旁观无不失色,脓血稍尽,仍换前汤洗净,用膏封贴,内用回元大成汤二服,徐曰:脓已出可用。以接补真气。后用人参养荣汤倍参、术,加香附,早以八味丸八味丸徐勒、八仙糕相兼调理,使其脾健进食,腐脱肌生。此妇亦谨慎调理,并未更变,不出百日,疮愈身健,始信余言不谬也。

一监生 (4) 年过五旬,素有渴症,体又极肥,生背疽约有尺许,至十二朝后请余治。视其形势微肿,色淡微红,根脚半收半散,此阴阳相等之症也,肥人内虚,疮势又大,非补托,疮必难起,毒必易陷,诚恐缓不及事,便以托里散固其内。候至十五日,外用披针小小从顶放通三孔,缘势大不可过放,走泄元气,致脓难成,但令有路可通而已;内用参芪内托散,倍加人参、黄芪各三钱,服至二十日,大脓将发,日至升许,早以参术膏,午用十全汤加参、芪各四钱,麦冬、五味子各一钱,徐曰:用五味子不通,所以毒气收住而难愈也。服至月余,肉腐通溃,脓似涌泉,间用圣愈汤,兼之八仙糕调理,保助脾胃,增进饮食,尚恐前药不能胜病,加熟附一钱,脾健脓稠色黄而止。四十日外,疮势方得微退。时值仲夏酷热,病者生烦,误饮冷水二碗,疮遂下陷,不痛无脓,身凉脉细,腹痛足冷,变为阴症,非辛热不能回阳,急用十二味异功散,倍人参、熟附各三钱不应,徐曰:用人参则寒气不出矣。换用生附、人参各五钱,人参五钱徐×。早晚二服,方得身温脉起,疮高复痛。又二服,脓似前流,徐曰:此药力做成之脓也。出至一月,约有百余碗,竟不减少,外皮红退亦不腐烂,徐曰:此乃补毒之故,大凡非反对之药,原不能杀人,只是病毒更大,不能愈耳。此肥人外实内虚,故皮不腐而内溃也。又用玉红膏搽于棉花片上,推入疮内,膏盖之,内腐渐脱渐出。又十日后,出大腐一块,约有六两,自后肿消身便,脓少肌生,百日外方得平复。人参服过五斤外,人参五斤外徐×。附子亦用十余两,此句徐勒。方得安全。此症设用解毒伤脾宣利等药。徐曰:原不可用,何劳说得。不用辛热峻补,岂有生理。

一乡宦年逾七旬,背疮已经八日,形虽微肿,色淡不红,势若龟形,根漫不耸,乃年老气血衰弱之故。诊其脉带微数而有力,根本犹未拨,虽老可治。随用排脓内托散加皂刺,以溃脓托里,服至十三日后,疮渐高肿,色亦渐赤,但不能溃脓,此食少脾弱,未能培养之故也。又用十全大补汤数服,徐曰:总不宜蛮补。脓始渐出,不能快利,乃内膜中隔不通故也,不可畏其老而致误其事。随用披针,徐曰:不可。当头取开寸许,捺通脓管,脓果随出,以猪蹄汤洗净,膏盖,复用照药,每日一次,外肉亦腐为脓。病者形色枯槁,更用人参养荣汤倍加参、芪徐曰:亦蛮托里,腐肉将脱者取之,新肉欲生者培之。但老年气血衰弱,不能速效,又加服参术膏,早晚二次,新肉方生,饮食顿倍,调理七十余日而安。

一庠生 (5) 年六十余,患背疽已十日外,其形坚硬,色亦深紫,头发甚多,含若螺子,竖长尺余,根横半背,喜其高肿光亮,发热焮痛,脉洪数有力,此膏粱醇酒,湿热交蒸之故,虽重不妨。遂用照药三条,相继照毕,其内含螺子,尽欲吐出,即用抿脚刮去,流出恶血钟许,徐曰:总不宜刮伤。葱汤洗净,搽上腐药,用纸盖贴,周围根脚以吸毒散敷之,收其毒气,使不开大。次日仍照仍敷,三日以后,外肉渐腐,内服托药培助脾胃,解毒为脓,早服八味丸,徐曰:不切。以滋肾水,徐曰:乱道。换洗猪蹄汤,仍将膏贴,候至腐尽,其深寸余,随用玉红膏,日渐生长。但此公好饮,虽病不戒。两月后,新肉虽平,娇嫩不能结皮完口,复将浮嫩之肉尽行剪去,以上十字徐×,批曰:此等法出于何典?其人不死,幸也。膏贴数日,肉平。复糁珍珠散数次方结皮,盖八十日而安。

一老年人患疽半月,其疮贯脊,遍背皆肿,上至肩膊,下至腰胁,肿若瓜形,头计数百,其家以为不治。余诊其脉,微洪而不鼓,疮形肿焮外发,饮食知味,年虽老而根本尚有余也。先用托里消毒散二服,其势稍定,外用桑木灸法,助其腐溃,根以铁桶膏箍之,更服排脓内托散,正脓渐出。但老年气血不充,外肉不易就腐,视其肉色变而不腐者,用针钩利剪,徐徐翦去,约四寸余长,见红肉便用膏涂,新肉已生将半。值时隆冬,其家自行开看,房中不着炭火,兼盖护未暖,致被寒侵,疮色淡白,脓亦清稀,饮食减少,气体不舒。幸其疮本属阳症,遂用浓葱汤乘暖淋洗,将玉红膏烘化搽上,外用膏贴,以熟绵软绢覆迭数层,绷盖甚密,内用神功托里散,早晚连进二服,次早复看,其疮自回阳矣。徐曰:不蛮用参、术,故易愈。以后遵法调理,百日而安。

一老人年过六旬,患背疽十二日矣,其形半肿半红,微疼微热,发于背心之下,肾俞之上,高低平等,广阔八寸,根脚泛肿,色若水喷,徐曰:色若水喷,最为坏症。顶软无神,似腐非腐,脉浮而大,重按则虚。余曰:此疮易于肿溃,而难于收敛,不可治也。其家笑而不信,复请里中老医视之,见病者起居平和,言语清利,举动如常,饮食有味,以为五善俱具,安若泰山,其家亦喜,遂用其药,日渐有功,脓溃肿退,徐曰:此即陷也。腐尽肌生。余谓其亲族曰:此病必死于收口至钱大时也,众皆不信,果至口如钱大时,变症一出,不四朝而死,始以余言为神。

一男子六旬有二,发右搭手,余用艾灸形势渐高肿,坚硬不痛。半月后,尚未溃脓,日生烦闷,恐其毒陷,先用针通,随行拔法,拔出恶血钟许,此六字徐勒。稍得轻便,日搽化腐之药,膏盖三日后,疮渐腐溃。至二十日,出正脓,坏肉渐脱,新肉渐生,外治之法尽矣。其家与一内科医甚密,请其开方,不遵外科补托之法,徐圈补托二字。失于峻补,此四字徐勒,又曰:峻补必兼托毒,亦不全在参附,语终有弊。每日人参不过二钱,余曰:不及,当用五钱,兼熟附二钱,不然必变。其家与内科医俱不信。果然不数日,肉色淡白,疮口散漫,脓水清稀,饮食减少,败症具矣,虽强投温中健脾大补之药,终至形体消削,脓水臭秽,延至六十日,沥尽气血而亡,悔已无及。凡大疮,每日脓出一碗,用参必至三钱。以此为则,此人日出脓三两碗,用参二钱,谓之大损小补,安得不死。又外科乃破漏之病,最能走泄真气,如损补两不相敌,无以抵当,多致变端。徐曰:此说亦是,然补法亦尽多。其家不信补而自取败亡。惜哉!徐曰:参固可用,若贫人亦有变通之法。

一男子年近六旬,其孙患疮,邀余往视,彼坐于堂,时值仲夏,余见其背生热疖,凡二十余,内有一疮甚小,余谓曰:此非疖比,其毒甚大,一发即不可治。彼笑而答曰:固无恙也。及送至门,余又谓曰:可急请他医视之。彼仍不信,至十日,形势稍发,命里 (6) 中一医视之,曰疖也。又十日,形势内陷,败症俱出,始信前言,央亲友邀余往视,彼卧于堂,帛覆疮上。余登堂未数步即退,亲友问故,余曰:败气满前,死期速矣,何必再视,急备后事,更七日死。果如期不爽。

【注释】

(1) (zhé):小雨不辍貌,谓其蔓延。

(2) 《疡科选粹》:明·陈文治撰,本书系精选历代外科各家学说参以作者临床经验编纂而成,于1628年刊行。后有徐灵胎的徐评本问世。

(3) 首肯:点头表示同意。

(4) 监生:国子监学生的简称。国子监是明清两代的最高学府。

(5) 庠生:明清科举制度中府、州、县学的生员之别称。

(6) 里:街坊。

疔疮论第二十四

夫疔疮者,乃外科迅速之病也,有朝发夕死,随发随死,有三日五日而不死,一月半月而终死,此在于毒中之浅深,各随脏腑而见症。有曰火焰疔,其患多生唇口、手掌、指节间。初生一点红黄小泡,抓动痒痛非常,左右肢体麻木,重则寒热交作,头晕眼花,心烦发躁,言语昏愦,此出于心经之痛也。有曰紫燕疔,其患多生手足、腰胁、筋骨之间。初生便作紫泡,次日破流血水,三日后串筋烂骨,疼痛苦楚,重则眼红目眯,指甲纯青,舌强神昏,睡语惊惕,此出于肝经之病也。有曰黄鼓疔,初生黄泡,光亮明润,四边红色缠绕。多生口角、腮颧、眼胞上下,及太阳正面之处。发之便作麻痒,绷急硬强,重则恶心呕吐,肢体木痛,寒热交作,烦渴干哕,此出于脾经之病也。有曰白刃疔,初生白泡,顶硬根突,破流脂水,骤然痒痛,易腐易陷,重则腮损咽焦,毛耸肌热,咳吐脓痰,鼻掀气急,此出于肺经之病也。有曰黑靥疔,其患多生耳窍、胸腹、腰肾偏僻软肉之间。初生黑斑紫泡,毒患皮肤,渐攻肌肉,顽硬如钉,痛彻骨髓,重则手足青紫,惊悸沉困,软陷孔深,目睛透露,此出于肾经之病也。以上五疔,内应五脏。

又红丝疔起于手掌节间,初起形似小疮,渐发红丝上攻手膊,令人多作寒热,甚者恶心呕吐,迟治则丝至心,常能坏人。用针于红丝尽处挑断出水,此十一字徐圈。寻至初起疮上挑破,俱用蟾酥条插入,膏盖,蟾酥条徐勒,批曰:拔毒药为妙。内服汗药散之自愈。凡治此症,贵在乎早。此句徐圈。初起即治者十全十活,稍迟者十全五六,失治者十全一二。初起项以上者,三阳受毒,必用披针刺入疮心四五分,徐曰:必用金针为稳,不必太深。挑断疔根,令出恶血,随用回疔丹或蟾酥条,插入孔内,膏盖之。如项以下者,三阴受毒,即当艾灸,此句徐×。灸之不痛者,亦须针刺插药方效,随后俱用蟾酥丸,冬月万灵丹,发其大汗,二字徐勒,批曰:发汗总不宜太过。毒方得解,不致积留毒气,致生变症。

今人治法,不论阴阳表里,部位上下,凡见是疮,便加艾灸。殊不知头乃诸阳之首,元阳热极所致,其形虽小,其恶甚大,再加艾灸,火益其势,逼毒内攻,反为倒陷,走黄之症作矣。既作之后,头面耳项,俱能发肿,形如尸胖,七恶顿起,治虽有法,百中难保一二。又有疔名数种,形状纷纷,有旧说,未及重录。

徐曰:此篇皆是古人旧说,不可不知,但疔不可灸,以其全属火也。

楣按:徐言疔不可灸,《全生集》言疔药不可用酒,皆古人未发之论。凡药不忌酒煎,而疔独忌之者,疔善走黄也。

疔疮看法

初起如疥,形如粉刺,或小泡,或疙瘩,结肿不散者顺。疮肿不作寒热,亦不恶心,饮食有味,手足温暖者顺。疮肿肉不肿,四围白色,多痛少痒,作脓者顺。已溃出脓,疮仍高肿,肉色鲜明,根内红活渐平者顺。

初起是疔非疔,软漫灰色,四边疮根平塌漫肿者凶。未发前,先作寒热如疟,恶心不食,后出疮如蚊迹虱斑,或青紫黑泡,软陷无根,腐烂深孔,气粗足冷者逆。疮形如鱼脐,顶凹灰白,软漫相兼,脉细身冷者多逆。

肉肿疮不肿,根脚走散,疮顶空腐,血水气秽者死。凡疔,项以上,针刺不疼,项以下,灸之不痛,俱死。已经走散,头面耳项俱肿,烦躁脉细,痰动喘急者死。日久原疮无迹,走散之处,仍复作脓,脉数唇焦,终死。病虽险恶,岁运顺者可治。疮虽微险,岁运逆者当危。

徐曰:大段与诸症相同。

楣按:徐批有附录绣波公一条,云疔疮全看部位,如部位不佳者,甚为难治。余观其毒将走之症,用针破其四围,插入拔毒之药,其浮肿处,用针镰之,出其恶血,此法甚妙!

又按:他书载,疔形阔如韭菜,长可寸余,肉色紫黑者,忌行针刺。

疔疮治法

初生在项以上者,必先针刺,徐曰:亦宜斟酌。以去恶血,庶毒不内攻;在项以下者,必先艾灸,此四字徐×。以杀其势,庶不侵良肉。发热形寒,身体拘急,六脉紧数,邪在表也,宜汗散之。身体发热,口燥咽干,脉实有力,二便秘涩者,宜下之。针刺之后,疮不作腐,边肿不消,仍加插药,二字徐×。内用补托。初起误灸,致毒走黄不住者,急当随走处砭去恶血,四字徐点。发热干呕,心烦作渴,闷乱神昏,当解毒清心,托里护膜,此二句徐圈。溃后气血受伤,神怯食少,睡卧不宁,宜助脾胃、敛神气。将愈后,气血渐复,饮食当进,仍作渴者,急滋养肾水。徐曰:宜更清心胃之火。

疔疮治验

一监生右颧下生疔三日,形如鱼目,麻痒不常,此肺经受毒也,用针刺入四五分,此句徐勒,批曰:蛮做。其硬如骨有声,随用蟾酥条,插至三日,犹不腐化,徐曰:肉已变顽哪得化。此坚顽结聚之病也,非此药所能胜,徐曰:为药所害。换用三品一条枪,插至七日,以上九字徐×,批曰:好肉俱痛极矣!可恶。外用纸封盖,至十一日,脱出疔根一块,约有指许,徐曰:皆好肉为药所变者。以长肉玉红膏搽之。先服托里消毒散加金银花二钱、白芷五分,脱后用八珍汤加天花粉、麦门冬、黄芪、陈皮各一钱,调理月余,肉已平,用珍珠散掺上,结皮而愈。

徐曰:此等治法,真所谓将好肉做疮,弄成大症,以见己功,恐医者亦未必知其害人也。其传授如此耳。

一监生中年纵欲,自服补肾助阳之药,以致肾水受伤,以上四字徐圈,批曰:是。不能上制心火,左颧生一泡,先紫后黑,麻木不知痛痒。黑属肾经,其毒不浅,幸四边尚未走散,即用针刺,此二字徐勒。以冰蛳散厚涂作条插入患孔,以上八字徐勒,批曰:颧上皮薄,如何可用插药?仍用纸封,勿令泄气,早服加减八味丸以滋肾水,八味丸徐勒,批曰:此乃增肾火也。午服益气养荣汤接补真气,晚用琥珀蜡矾丸,护心解毒。至十一日外,疔根与药结成一块,以上八字徐勒,批曰:凡好肉遇恶药,皆为死肌。依期脱落,乃用生肌敛口,补助调理脾胃之药,二十日而愈。后因不慎保养,几及三年,复感痨瘵而殁。徐曰:病根仍在,自然致死。

一妇年近四旬,与夫不相得,怀抱郁郁,季夏腮发一疔,六日后方延余治,毒已走散,头目唇项俱肿,形色紫赤。余曰:肉肿疮不肿,业已走黄,不治之症。徐曰:亦非必死之症,以下治法幸而生耳。妇流涕叹曰:一家皆绝也。余问其故,妇曰:吾夫不肖,有一女二子,尚未婚嫁,我死而托命于夫,必致流荡,故我死则家绝矣!余闻其言,不忍弃而不治,但疮势既大,非药力可回。因先雇一贫人,与饭吃饱,再饮火酒数杯,随用针刺肿上十余处,以上七字徐勒。令其吸出恶血数碗,以上四字徐勒,批曰:自有散毒之方,何必出血以空营气。又曰:果有可生之理,何必如此。温汤洗净,用蟾酥锭磨浓涂之,四围敷金黄散,早晚二次;内以护心散、蜡矾丸清心护里,兼服降火化痰、开郁安神之药,余肿稍退。又六日,其夫言何以不死,妇闻暴怒,肿甚于前,复用针刺,约十余处,出血三四碗,以上十三字徐勒,出血二字加×。针孔上盖小膏,余肿仍用敷药,出血既多,其内必虚,服人参养荣汤,徐曰:出血多,不得不然。加香附、贝母,数日后其针口渐脓,余肿渐消,其疮头乃得高肿。仍用蟾酥条插化腐溃,蟾酥条徐勒。外用生肌敛口之药,内服开郁和中、养血健脾之剂,百日外方愈。此疮勉强治之得生,其后二子一女俱婚嫁,夫先故,妇今六十五岁矣!

一妇二十二岁,右耳垂向前一寸生疔,二日,请余视之,约有豆大,顶陷色灰,此肺经白刃疔也,又根脚绵软,毒不结聚,为陷伏阴症,未及针刺。徐曰:若针出血亦死。其舅曰:何恙也?余直告曰:疔疮。彼冷笑不信,余因辞不用药,复请他医视之,曰不过风热疙瘩耳,用消风散二服,毒气全收,昏愦喘急而死。

一少妇颧下生疔,疙瘩作痒,予欲针之,此四字徐勒,批曰:针亦死。其家不信,自用灸法,次日四边渐肿,疮渐陷,此二句徐勒,批曰:灸之毒如此。又三日头面大肿,复请余视,灸处已结黑黡,干陷无脓,此毒气内陷,外肉已死,又面目浮肿,光亮发热,形状不堪,此正气衰而邪气实也,治必不救,其家悔之无及,后半月而死。

疔疮主治方

蟾酥丸

蟾酥丸用有奇功 乳没砂矾轻粉同

铜绿蟾酥寒水石 蜗牛原麝共蜈蚣

治疔疮、发背、脑疽、乳痈、附骨臀腿等疽,一切恶症歹疮,不痛或麻木,或呕吐,病重者必多昏愦。此药服之,不起发者即发,不痛者即痛,痛甚者即止,昏愦者即苏,呕吐者即解,未成者即消,已成者即溃,真有回生之功,乃恶症中至宝丹也。

蟾酥二钱酒化 轻粉五分 寒水石煅 铜绿 乳香 没药 胆矾 麝香各一钱 雄黄 (1) 二钱 蜗牛二十一个 朱砂三钱

以上各研末,称准,于端午日午时在净室中,先将蜗牛研烂,再同蟾酥和粘稠研,方入各药,共捣极匀,丸如绿豆大,每服三丸,用葱白五寸,患者自嚼烂吐于男左女右手心,包药在内,用无灰热酒一茶钟送下,被盖,约人行五六里许,出汗为效,甚者再进一服。修合时,妇人、鸡犬等忌见。

徐曰:此护心定痛之方。有狗宝丸,此等方可不合。

楣按:蟾酥、胆矾、蜗牛三味徐圈,方中无蜈蚣,而歌诀有之。

黄连解毒汤

黄连解毒汤黄连 黄柏黄芩山栀兼

连翘甘草牛蒡子 口干内热即时捐

治疔毒入心,内热口干,烦闷恍惚,脉实者。

黄连黄芩黄柏山栀连翘甘草牛蒡子各等分

水二茶钟,灯心二十根,煎八分,不拘时服。

徐曰:一味寒凉,亦宜酌用。

楣按:《全生集》有夺命汤,为疔毒主方,余初疑其家传祖方,后得钞本《仙传治疔方》 (2) 有之,乃知其古方也,方用羌活、独活、防风、青皮、黄连、赤芍药、细辛、甘草、蝉蜕、僵蚕、草河车、泽兰、金银花各等分。钞本防风、青皮分两稍重。云初起急服此方,能内消也。余曾见将走黄者,服之亦效。

立马回疔丹

立马回疔丹轻粉 蟾硇蚣麝白丁香

雄乳朱砂金顶等 化疔恰似雪投汤

治疔疮初起已用针刺后,又或误灸失治,以致疔毒走散不住,乃走黄险恶症也,急用此插。

蟾酥酒化 硇砂 轻粉 白丁香各一钱 蜈蚣一条炙 雄黄朱砂各二钱 乳香六分 麝香一分 金顶砒五分,制法详末卷

共为细末,糊成麦子大,凡遇疔疮针破,用此一粒插入孔内,膏盖之,追出脓血疔根为效。

徐曰:疔有毒肉,必用此拔出。降药亦能拔疔。

又曰:总属刚燥之药,不宜轻用。

又曰:蟾酥乃是点头必用之药。

又曰:代针丹,有血竭、硼砂、冰片。

疔毒复生汤

疔毒复生汤牡蛎 乳没山栀与木通

花粉连翘黄皂刺 银花牛蒡骨皮同

治疔疮走黄,头面发肿,毒气内攻,烦闷欲死者。

牡蛎 山栀 金银花 木通 连翘 牛蒡子 乳香 没药 角刺 花粉 大黄 地骨皮各八分

水酒各一茶钟,煎一半,食远服。不能饮者水煎,临服入酒一杯和服亦效。脉实便秘者,加朴硝。

徐曰:此表里两解之方,实火宜用。

七星剑

疔疮最怕七星剑 野菊河车与蒂丁

苍耳麻黄豨莶草 加入半枝莲有灵

治十三种疔疮初起,憎寒作热,恶心呕吐,肢体麻木,痛痒非常,心烦作躁,甚者昏愦,急宜服之。

野菊嫩头 苍耳头 豨莶草 半枝莲 蒂丁香 (3) 麻黄一钱 草河车二钱

用好酒一斤,煎至一碗,滤澄热服,被盖出汗为度。冬月无鲜草,宜预采阴干,临时煎服之亦效。

徐曰:此俗所谓草头方也。

铅粉散

铅粉散治冷疔疮 黄丹松脂及麝香

轻粉黑铅澄黑粉 诸般阴烂可回阳

治冷疔生于脚上,初起紫白泡,疼痛彻骨,渐至腐烂,深孔紫黑,血水气秽,经久不瘥,用此大效。

黑铅四两,铁杓化开,倾入水中,取起再化,如此百遍,以铅尽为度,取水澄下者,三钱 松脂一钱 黄丹飞炒,五分 麝香一分 轻粉五分

共研,先用葱汤将疮洗净,麻油调涂疮口,油纸盖外。

徐曰:此治湿毒之症,下体臁疮最宜。

化疔内消散

化疔内消散山甲 知母天花粉皂角

甘草白及乳河车 半夏银花赤芍药

治疔疮初起,或已针已灸之后,服之能令内消。

皂角刺 金银花 知母 贝母 天花粉 穿山甲 白及乳香 赤芍 半夏 甘 草草河车各一钱

水酒各一茶钟,煎一半,量病上下,食前后服之。

徐曰:此亦通治之方,重出。

楣按:天花粉徐勒。

束毒金箍散

束毒金箍散白及 白蔹白芷生大黄

黄柏郁金轻豆粉 敷围诸毒不开张

治疔疮针刺之后,余毒走散作肿,宜此药箍之。

郁金蝉肚者 白及 白蔹 白芷 大黄各四两 黄柏二两轻粉五钱 绿豆粉一两

共为细末,酸米浆调箍四边,夏月热甚者蜜水调。

徐曰:即围药意义。

解毒大青汤

解毒大青汤知母 元参麦冬生石膏

人黄人粪麻栀桔 大黄木通二便调

治疔疮误灸,逼毒入内,致生烦躁、谵语不定者。

元参 桔梗 知母 大青叶 升麻 石膏 山栀 人中黄麦门冬 木通各一钱 大黄便秘加 烧人粪

水二茶钟,淡竹叶、灯心各二十件,食远服。

楣按:人中黄、烧人粪,徐俱批不入药。陆君以湉谓人粪入药,具载他书,功效甚著。王君士雄谓不入药者,不入煎药也,以其秽恶耳,如遇火盛毒重之症,改用陈年粪清,澄沏无秽气,颇有殊功,医者不可不知也。

消疔简便方

消疔简便药两般 葱白七茎和白矾

每服三钱温酒下 如汤泼雪胜灵丹

治疔疮及诸恶毒初起,但未成脓者。

白矾末三钱 葱白七茎

上二味同捣极烂,分作七块,每块用热酒一杯送下,服毕用厚被盖之,再吃葱白汤一钟,少顷汗出如淋,从容去其覆物,其痛若失。此虽味涩难服,其效更妙。凡居乡村之处,倘有紧病,不及请医,只传此方服之,活人甚众,诚为良便方也。

太乙紫金丹

太乙紫金丹麝香 茨菇文蛤共雄黄

朱砂大戟千金子 百病诸疮应手良

解诸毒,疗诸疮,利关窍,通治百病。此药真能起死回生,制之济人,奇效不可尽述。凡居家出入,兴大工,动大兵,及闽、广、云、贵仕宦者,不可无之。

山茨菇洗去毛皮,净焙,二两 川文蛤一名五倍子,破,净焙一两麝香拣净毛皮,干者研净,三钱 千金子一名续随子,仁白者去油,一两红芽大戟杭州紫大戟为上,江南次之,北方绵大戟色白者性烈峻利,损伤元气,弱人服之有致吐血,慎之勿用,取杭州之上品者,去芦根洗净,焙干为末,一两五钱整朱砂有神气者,研极细末,三钱 雄黄鲜红大块者,研细末,三钱

以上之药,各择精品,于净室中制毕,候端午、七夕、重阳,或天月德天医、黄道上吉之辰。凡入室合药之人,三日前俱宜斋沐,更换新洁衣帽,临日方入室中,净手熏香,预立药王 (4) 牌位,主人率众焚香拜祷。事毕各将前药七味复戥称准,入于大乳钵内再研数百转,方入细石臼中,渐加糯米浓饮调和,软硬得中,方用杵捣千余下,至极光润为度,每锭一钱。每服一锭,病重者,连服二锭,以取通利,后用温粥补之。修合时,除合药洁净之人,余皆忌见,此药惟在精诚洁净为效。治一切饮食药毒、虫毒、瘴气、恶菌、河豚中毒及自死牛马猪羊六畜等类之肉,人误食之,必昏乱卒倒,或生异形之症,并用水磨灌服,或吐或泻,其人必苏。南方山峦瘴气,烟雾疠疫,最能伤人,感之才觉意思不快,恶寒恶热,欲呕不呕,即磨一锭服之,得吐利便愈。痈疽、发背、对口、疔疮、天蛇、无名肿毒、蛀疖、红丝等症,及杨梅疮、诸风瘾疹、新久痔疮,并用无灰淡酒磨服,外用水磨擦疮上,日夜数次,觉痒而消。阴阳二毒,伤寒心闷,狂言乱语,胸膈塞滞,邪毒未出,瘟疫烦乱发狂,喉闭喉风,俱用薄荷汤待冷磨服。赤白痢疾、肚腹泄泻急痛、霍乱、绞肠痧及诸痰喘,并用姜汤磨服。男子妇人急中颠邪、渴叫奔走、鬼交鬼胎、鬼气鬼魇、失心狂乱、羊儿猪颠等症,俱用石菖蒲煎汤磨服。中风中气、口眼歪斜、牙关紧急、言语蹇涩、筋脉挛缩、骨节风肿、遍身疼痛、行步艰辛、诸风诸痫,并用酒磨顿热服下。自缢溺死、惊死压死、鬼魅迷死,但心头微温未冷者,俱用生姜、续断酒煎磨服。一切恶蛇、风犬、毒蝎、溪涧诸恶等虫伤人,随即发肿,攻注遍身,甚者毒气入里,昏闷响叫,命在须臾,俱用酒磨灌下,再吃葱汤一碗,被盖出汗立苏。新久疟疾临发时,东流水煎桃柳枝汤磨服。小儿急慢惊风、五疳五痢、脾病黄肿、瘾疹疮瘤、牙关紧闭,并用薄荷浸水磨浓,加蜜服之,仍搽肿上,年岁幼者,每锭分作数服。牙痛,酒磨涂痛上,仍含少许,良久咽下。小儿父母遗毒,生下百日内,皮塌烂斑,谷道、眼眶损烂者,俱用清水磨涂。打扑损伤,松节、无灰酒研服。年深月近,头胀头疼,太阳痛极,偏头风,及时疮愈后,毒气攻注,脑门作胀者,俱用葱酒研服一锭,仍磨涂太阳穴上。妇女经水不调,红花汤下。凡遇天行疫症,延街及巷,相传遍染者,用桃根汤磨浓,搭入鼻孔,次服少许,任入病家,再不传染。又治传尸痨瘵,诸药不能禁忌,一方士指教服此,每早磨服一锭,至三次后,逐下恶物尸虫,异形怪类,后得脱然,以此相传,活人不计其数。一女子久患痨瘵,为尸虫所噬,磨服一锭,片时吐下小虫十余条,后服苏合香丸,其病顿失,调理月余而愈,真济世卫生之宝药也。

徐曰:此诸毒邪气内外要方,无病不治。

又曰:此秘药中之第一方也,用药之奇,不可思议。

人参清神汤

人参清神汤术芪 归苓甘草麦冬宜

柴陈远志黄连等 功效还同地骨皮

治疔疮溃脓后余毒未尽,五心烦躁,精神恍惚不安,言语睡卧不清。服之降火清心,保扶元气。

人参 黄芪 当归 白术 麦冬 陈皮 茯苓 地骨皮 远志各一钱 甘草 柴胡 黄连各五分

水二茶钟,糯米一撮,煎八分,食远服。

徐曰:此愈后调养方,毒未尽者不可服。

内托安神散

内托安神散术芪 茯神酸枣志陈皮

麦冬五味菖蒲草 加上人元参更宜

治疔疮针后,已出脓时,元气虚弱,临睡惊悸,心志不安,或毒未尽,流入心窍,致多健忘,亦宜服。

人参 茯神 黄芪 白术 麦冬 元参 陈皮各一钱 酸枣仁 远志 甘草 石菖蒲 五味子各五分

水二茶钟,煎八分,临服入朱砂末三分和匀,食远服。

徐曰:与前方相同,可删。

疔疮应用方

蟾酥条即前蟾酥丸作条,捏饼用之 琥珀蜡矾丸 玉红膏 如意金黄散 托里消毒散 护心散见肿疡门 八珍汤 益气养荣汤 加减八味丸 人参养荣汤 珍珠散见下疳门 冰蛳散见瘰疬门

【注释】

(1) 雄黄:歌诀中无此药。

(2) 《仙传治疔方》:佚,不详。

(3) 蒂丁香:即公丁香,系桃金娘科植物丁香的花蕾。

(4) 药王:《本草蒙筌》有图传,云:“药王,姓韦氏,名讯,道号慈藏,大唐人。医中之圣,药中之王,灵应如神,人皆仰之。”

脱疽论第二十五

夫脱疽者,外腐而内坏也。此因平昔厚味膏粱,熏蒸脏腑,丹石补药,消烁肾水,房劳过度,气竭精伤,兼用房术之药,或唅舌下化水,直至丹田,或纳脐中使热,径投内肾,为丸掌握,作香鼻嗅,或抹阴鼎,或搽阳器,图使坚硬,希求常济,多致阳精煽惑,淫火猖狂,徐曰:下愚往往有之。其蕴蓄于脏腑者,终成躁热火症;其毒积于骨髓者,终为疽毒阴疮。巧人行拙,谁防祸起萧墙,智者多愚,自谓喜从天降,直至骨枯髓涸,脏败腑亡,方悔解脱无方,罹殃有故。凡患此者,多生于手足,手足乃五脏枝干。疮之初生,形如粟米,头便一点黄泡,其皮如煮熟红枣,黑气侵漫,传遍五指,上至脚面,其疼如汤泼火热,其形则骨枯筋缩,其秽异香难解,其命仙方难活。故谓血死心败,筋死肝败,肉死脾败,皮死肺败,骨死肾败。此五败者,虽有灵丹,丧命而已。生此疾者,死生付于度外。孙真人 (1) 曰:在肉则割,在指则切,即此病也。治之于早,乘其未及延散时,用头发十余根,缠患指本节尽处,绕扎十余转,渐渐紧之,毋使毒气攻延良肉。随用蟾酥饼放原起粟米头上,加艾灸至肉枯疮死为度,徐曰:灸而后割,不至痛极血涌,亦良法也。次日本指尽黑,方用利刀寻至本节缝中,将患指徐顺取下,血流不住,用如圣金刀散止之。余肿以妙贴散敷之。次日倘有黑气未尽,单用蟾酥锭研末掺之膏盖,黑气自退。患上生脓,照常法用玉红膏等药生肉护骨完口,此为吉兆。内服滋肾水,养气血,健脾安神之剂。若内外无变症,十中可保其三四矣。若割取之后,黑色仍漫,痛肿尤甚,败恶无脓,口干舌硬,精神不爽,食不知味者,终死。凡治此不可一己专任,必与高明众议,听患者愿割与否,因此症首尾吉凶难定,故不可轻易医治。又有似是而实非者,详注在后,宜参观之。

徐曰:此症十死八九,即治之得法,亦难轻许其活。此论却是一篇劝戒文,不独生脱疽者然也。

脱疽看法

起疮不渴,口润舌和,性志寻常,无妄暴急,循礼为吉。初出形如麻子,焮热作痛,一指皆肿,根脚收束者吉。已成头便作腐,肉不紫黑,疼痛有时,脓出肿消者吉。已溃先脓后腐,肉色红活,毒不走散,气不腥秽者吉。未疮先渴,喜冷无度,昏睡舌干,小便频数,阳痿者逆。初起形如粟米,肉便紫色,不肿刺疼,黑气延散者逆。已成疮形枯瘪,肉黑皮焦,痛如刀剜,毒传好指者逆。已溃肉枯筋腐,血水臭汗,疼苦应心,零丁彻骨者逆。

脱疽治法

脱疽多生足指,少生手指,初起水窠黄泡者,即灸之。初生如粟,里可容谷,皮色紫赤,不作焮肿,发扎仍灸。已灸之后,疮受火气,发泡作脓,外药箍之,内兼补托。毒势已成,疮形稍陷,但紫色未攻脚面者,评议割取。既割之后,血水淋漓,疼痛不减,和气血,补脾胃。已成饮食减少,身体倦怠,便数口干,滋津液,壮肾水。破后血气受伤,脾胃虚弱,自汗盗汗,恶心干呕,睡卧不安,日晡发热,疼痛苦楚,烦闷谵妄,俱宜大补气血。富贵及膏粱,素饕色欲,每于房术纵恣日久,禁行割法。

徐曰:看法与诸症同,治法前已说明,重出不必。

脱疽治验

一男子年近五旬,右足小指初生如粟米形,渐成白泡,三日始痛,请治。头已腐烂,一指紫肿,此脱疽也。用艾火明灸十三壮,始大痛乃止;又用针刺灸顶,贴蟾酥饼膏盖。其余紫肿用披针击刺七八处,发泄毒血,用蟾酥锭磨浓涂之,肿外以真君妙贴散敷护良肉,使不外侵。时病者脉数,身发寒热,恶心体倦,先用人参败毒散人参二字徐勒解其表症,次用黄连内疏汤通其大便,而恶心烦热亦止。又用托里消毒散加金银花、牛膝数服,早用八味丸,晚用蜡矾丸,相兼服之,随又针刺,徐曰:针刺本不必,又针刺更不必。泄其毒气,解毒为脓,肿方少消。后用十全大补汤加山萸、五味,此四字徐勒。麦冬等药,调理月余而愈。此疽若不针灸发泄毒气,专假药力敷围,再加峻药攻利,必伤元气,岂能保乎!

徐曰:此症并非脱疽,乃湿毒也,掺解毒清火药即愈,因误治遂成大症。

一客商右足次指生一紫泡,痛痒异常,次日指甲俱紫欲黑。余曰:此乃肝肾二经之毒,甲乃肝之余气,甲紫则肝受毒也;骨乃肾之余,肾伤则骨黑。彼问何以致此?余曰:凡人劳疲筋力伤于肝,误服热药伤于肾。此句徐圈,批曰:名言。旁人曰:情实有此,彼久客狎妓,常服兴阳等丸,恣情作乐,已二年矣。余欲辞不治,彼哀告求生,冀得还乡。余令先取妓者顶发十余根,捻线缠扎患指尽处,随将艾炷在紫色处排匀三炷,每灸七壮,各贴蟾酥饼膏盖过夜,一指皆黑,量其筋骨皮肉俱死,用利刀顺节取脱患指,徐曰:此是古法,乃冰冷恶物,预煎甘草汤,浸洗良久,俟瘀血稍尽,以止血散掺之。次日灸处紫色不退,恐其上延,又以神灯法照之,候血散皮绉,合蟾酥丸料,多加海羊 (2) 研烂,服之早晚二次。肿不复作,紫色变红,红色溃脓,外用生肌止痛活血收敛之药。又熬参术地黄膏,朝服接补真元,午服健脾药以固胃气,晚用金液丹以解药毒。如此调理三月而愈。或问用妓发何也?余曰:以彼心爱之发贴肉,虽疼而不疼,徐曰:神其说以欺人。妓又如在目前,此妙用也。

一妇中年肥胖,患渴三载,右手食指麻痒月余,节间生一小泡,随后本指渐肿,疼胀不堪,原泡处生黑斑,半指已变紫黑。此亢阳之极,乃成脱疽,脉洪大,数而有力,与肥人相反,如再黑色上延,坏人迅速。询知此妇本富室,无嗣,口纵膏粱,冬炽炉炭,又多服种子热药,中年丧夫,家业为嗣子荡尽,久怀忧郁,后与寡母同棲,身耽寂寞。此先富后贫,所愿不得,又为失荣症,辞不可治,再三哀恳,余乃遵孙真人治法,在肉则割,在指则切,先服人参养荣汤,随后用软绢条尺许,缠裹黑色尽处好肉节上,以渐收紧,次用利刀放准依节切下,将手浸甘草温汤中片时,血出不多,疼亦不甚。余曰:切而不痛,此为气血筋骨俱死,此指虽脱,未可得愈。因以八味丸料,八味丸徐×加人参、麦冬大剂煎服,先救肾水,次扶脾胃,间用金液戊土丹以解药毒。后三日,将缠裹处渐渐放松,以通血脉,搽贴红黑二膏生肉止痛。既而手背手掌,日渐发肿,势恶之甚,惟不黑色,此内毒已出之故,仍用神灯照法,兼以猪蹄汤洗淋,其肿处又出数头,流去脓血无数,两月外方得肿稍退,脓稍减。又以参术膏、人参养荣汤兼服,半年外始愈,而指失矣!

徐曰:此脱疽之类也。

一男仆,冬月严寒,主使赤足履地,不敢移,血冻麻木,次日十指俱紫,又数日全变黑色,麻木不痛。请余观之,强用辛热散寒、活血熏洗等药不应,又延黑脚面骨节一段,甚疼,余曰:后必十指齐脱。其主疑为脱疽,余曰:似是而非,尚可不妨,今当用桑木火灸之,取其温暖活血,又能解散郁毒,患处渐腐渐脱,自不走散,内服健脾养血之药,外用红黑二膏生肌,百日外愈。

徐曰:此冻极血凝之症。

一侍女十二岁,貌颇美,主嫌脚大,用布任意缠紧,以线密缝,胀痛不堪,诉主不听。半月后流出臭水,方解视之,双足前半段尽皆黑腐,骨肉已死。余曰:已坏者不可复救,只救未坏者可也。先煮参粥食之,次煎葱汤,令主家仆妇将两足浸入汤内淋洗,再换汤浸,但腐肉不痛者,逐一剪割,连续知痛者,以花蕊石散搽之,俾将坏者复生,已坏者得脱,内服补中益气汤,外搽生肌玉红膏。此与前案男仆虽俱得愈,终成废疾一生矣!

一男子右足小指缝中初生一点黄粟泡,皮肉随变紫色,阴疼不堪,有如刀刺,视其形色,真脱疽也。诊其脉又细数无力,此肾经败症。询知生平大饮,内有妻妾三人,精力已竭,纵治无功,遂起辞。之后延至脚面足底皆穿,疼痛不彻,饮食日少,气血日衰,形体日削,一月后百苦而终。

徐曰:此阴毒之症,多不治。

脱疽主治方

解毒济生汤

解毒济生汤草芎 花粉柴芩归茯冬

知柏二花兼远志 犀角升麻牛膝同

治脱疽初起,恶寒体倦,发热作渴,或肿或紫,或麻或痛,四肢倦怠,心志恍惚不安者。

川芎 当归 黄柏 知母 天花粉 金银花 麦冬 远志 柴胡 黄芩 犀角 茯神各一钱 甘草 红花 升麻手指加 牛膝足指加,各五分

水二茶钟,煎八分,临服入童便一杯,随病上下服。

徐曰:此方药味甚杂,不足法。

阴阳二气丹

阴阳二气麦天冬 冰柏元参青黛同

泽泻辰砂矾五味 人中甘草有殊功

治脱疽久服丹石补药,致亏肾水,多成口燥咽干,至饮冰雪不知其冷,此孤阳独旺,宜服此解之。

天冬捣膏 麦冬捣膏 五味子炒研 黄柏 人中白小儿溺者、生用研 元参泡去粗皮、捣膏、各一两 青黛色娇嫩者 甘草 枯矾辰砂为衣 泽泻各二钱 冰片一钱

各为细末,同元参二冬膏子,加炼蜜少许,再捣千余下,软硬得中,丸如桐子大,每服六十丸,童便、乳汁各一钟,空心送下,安睡一时,其效如神。

徐曰:此方无法,不可学。

清神散

清神散内牛朱砂 豆粉梅花冰片加

解毒更兼甘草节 诸疮烦呕自然瘥

治脱疽、疔疮、发背、毒积甚者,腠理发越不尽,烦躁闷乱,睡则谵言,呕吐不食。

甘草节五钱 绿豆粉一两 劈砂三钱 梅花片五分 牛黄三分

上为细末,每服一钱,淡竹叶、灯心汤调服。

徐曰:此治热毒犯心经之方。

雌雄霹雳火

雌雄霹雳火纯阳 蕲艾双黄丁麝香

阴毒阴疽阴发背 用之一灸自回阳

治脱疽及一切发背初起,不疼痛者。

艾茸二钱 丁香 雄黄 雌黄各二分 麝香一钱

上四味共研极细,搓入艾中,作黄豆大丸,放于患上灸之,毋论痛痒,以肉焦为度,如毒已经走散,就红晕尽处,排炷灸之,痛则至痒,痒则至痛为妙,灸后仍用提疔麦子贴上膏盖,次服蟾酥丸及解毒济生汤,转回活色,有脓为妙。

徐曰:阴症灸法。

金液戊土丹

金液戊土丹五味 牛黄神志冰麝香

砂雄硝石乌梅肉 石菖蒲与人中黄

治脱疽及疔疮发背,先因纵食膏粱厚味法酒,又或丹石补药,勉力入房,多致积毒脏腑,久则胃汁中干,肾水枯竭,不能上制心火,以致消渴消中消肾,饶饮多干,能食多瘦,九窍不通,惊悸健忘。见此诸症,后必发疽,多难治疗,宜预服此,可转重就轻,移深居浅,又解五金八石之毒药也。

人中黄制法在末卷 乌梅肉 茯神 胡黄连 五味子各一两 石菖蒲 辰砂 雄黄 远志 硝石各三钱 牛黄 冰片各一钱 金箔二十张为

各为净末,配准前数,共入乳钵内再研千转,于端午、七夕,或二至二分 (3) 吉辰,在净室中,先将乌梅、地黄二膏,捣极烂,和药,渐加炼蜜少许,徐徐添捣,软硬得中。每药一两,分作十丸,金箔为衣。每服一丸,用人乳、童便共一大杯化药,随病上下食前后服之。此药最解膏粱金石药毒,杀三尸,除劳热,极有功效。又治烦颠、安神志、辟瘴辟瘟及诸邪魅、谵语、失心丧志者俱效。修合之时,服药之际,俱忌妇人、僧尼、孝服、鸡犬等见之。此药封固收藏,不泄药味,愈久愈效。

徐曰:此亦通治之方,此等前已有。

楣按:《全生集》载脱疽治法,大人以阳和汤,小孩以小金丹,最狠者以犀黄丸,皆可消之。如色红者,即非脱疽,当作痈治。

又按:歌有麝香而方无之,方有胡黄连而歌无之,制法有地黄膏,而歌与方皆遗之。

脱疽应用方

针刺法 蟾酥丸 蟾酥饼见疔疮门 蜡矾丸 神灯照法 太乙膏 真君妙贴散 内疏黄连汤 托里消毒散 猪蹄汤 玉红膏见肿疡门 十全大补汤 参术地黄膏 人参养荣汤 补中益气汤 加减八味丸见溃疡 门桑木灸法见脑疽门 人参败毒散见时毒门 如圣金刀散花蕊石散见金疮门

【注释】

(1) 孙真人:孙思邈(581—682),唐代著名医学家和药物学家,著《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巨著。

(2) 海羊:即蜗牛。

(3) 二至二分:指夏至、冬至、春分、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