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物外篇下
太极,一也,不动。生二,二则神也。神生数,数生象,象生器。太极不动,性也。发则神,神则数,数则象,象则器,器之变复归于神也。
心为太极,又曰道为太极。
太极,道之极也;太玄,道之玄也;太素,色之本也。太一,数之始也;太初,事之初也。其成功则一也。
元有二,有生天地之始者,太极也。有万物之中各有始者,生之本也。
万物各有太极、两仪、四象、八卦之次,亦有古今之象。阴阳分而生二仪,二仪交而生四象,四象交而生八卦,八卦交而生万物。故二仪生天地之类,四象定天地之体,四象生八卦之类,八卦定日月之体,八卦生万物之类,重卦定万物之体。类者,生之序也;体者,象之交也。推类者,必本乎生。观体者,必由乎象。生则未来而逆推,象则既成而顺观。是故日月一类也,同出而异处也,异处而同象也。推此以往,物焉逃哉?
天变时而地应物。时则阴变而阳应,物则阳变而阴应。故时可逆知,物必顺成。是以阳迎而阴随,阴逆而阳顺,本一气也。生则为阳,消则为阴。故二者一而已矣,六者三而已矣,八者四而已矣。是以言天而不言地,言君而不言臣,言父而不言子,言夫而不言妇也。然天得地而万物生,君得臣而万化行,父得子、夫得妇而家道成。故有一则有二,有二则有四,有三则有六,有四则有八。
语其体,则天分而为地,地分而为万物,而道不可分也。其终,则万物归地,地归天,天归道。是以君子贵道也。
一阴一阳之谓道。道无声无形,不可得而见者也。故假道路之道而为名。人之有行,必由乎道。一阴一阳,天地之道也。物由是而生,由是而成者也。
阳者道之用,阴者道之体。阳用阴,阴用阳。以阳为用则尊阴,以阴为用则尊阳也。阴几于道,故以况道也。阳尊而神,尊故役物,神故藏用。是以道生天地万物而不自见也,万物亦取法乎道也。
阴对阳为二,然阳来则生,阳去则死。天地万物生死主于阳,则归之于一也。
自下而上谓之升,自上而下谓之降。升者,生也;降者,消也。故阳生于下,而阴生于上。是以万物皆反生。阴生阳,阳生阴,阴复生阳,阳复生阴,是以循环而无穷也。
性非体不成,体非性不生。阳以阴为体,阴以阳为性。动者,性也;静者,体也。在天则阳动而阴静,在地则阳静而阴动。性得体而静,体随性而动,是以阳舒而阴疾也。(更详之。)
阳不能独立,必得阴而后立,故阳以阴为基;阴不能自见,必待阳而后见,故阴以阳为唱。阳知其始而享其成,阴效其法而终其用。
阳能知而阴不能知,阳能见而阴不能见也。能知能见者为有,故阳性有,而阴性无也。阳有所不偏,而阴无所不偏也。阳有去,而阴常居也。无不偏而常居者为实,故阳体虚而阴体实也。
阳之类圆,成形则方;阴之类方,成形则圆。阴事太半,盖阳一而阴二也。
阳主辟而出。阴主翕而入。
春阳得权,故多旱;秋阴得权,故多雨。
冬至之子中,阴之极;春分之卯中,阳之中;夏至之午中,阳之极;秋分之酉中,阴之中。凡三百六十,中分之则一百八十。此二至二分相去之数也。
二至相去,东西之度凡一百八十,南北之度凡六十。冬至之后为呼,夏至之后为吸。此天地一岁之呼吸也。
朔,《易》以阳气自北方而生,至北方而尽,谓变易循环也。
东赤、南白、西黄、北黑,此正色也。验之于晓、午、暮、夜之时可见之矣。
天地之气运,北而南则治,南而北则乱。乱久则复北而南矣。天道人事皆然。推之历代,可见消长之理也。
天地之本其起于中乎?是以乾坤屡变而不离乎中。人居天地之中,心居人之中,日中则盛,月中则盈,故君子贵中也。
生者性,天也;成者形,地也。得天气者动,得地气者静。天以气为主,体为次。地以体为主,气为次。在天在地者亦如之。
天主用,地主体,圣人主用,百姓主体。故日用而不知。
显诸仁者,天地生万物之功,则人可得而见也。所以造万物,则人不可得而见,是藏诸用也。
或问:显诸仁、藏诸用。曰:“若日月之照临,四时之成岁,是显诸仁也;知其度数之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是藏诸用也。”天之象类,则可得而推。如其神用,则不可得而测也。
天以理尽,而不可以形尽。浑天之术,以形尽天,可乎?倚盖之说,昆仑四垂而为海。推之理则不然。夫地直方而静,岂得如圆动之天乎?
天圆而地方,天南高而北下,是以望之如倚盖焉;地东南下西北高,是以东南多水西北多山也。天覆地,地载天,天地相函,故天上有地,地上有天。
天之阳在南,故日处之;地之刚在北,故山处之。所以地高西北,天高东南也。
天之阳在南,而阴在北;地之阴在南,而阳在北;人之阳在上,而阴在下。既交,则阳下而阴上。
极南大暑,极北大寒,故南融而北结,万物之死地也。
夏则日随斗而北,冬则日随斗而南,故天地交而寒暑和,寒暑和而物乃生也。
天浑浑于上而不可测也,故观斗数以占天也。斗之所建,天之行也。魁建子,杓建寅,星以寅为昼也。斗有七星,是以昼不过乎七分也。(更详之。)
天行所以为昼夜,日行所以为寒暑。夏浅冬深,天地之交也;左旋右行,天日之交也。
日朝在东,夕在西,随天之行也;夏在北,冬在南,随天之交也。天一周而超一星,应日之行也。春酉正,夏午正,秋卯正,冬子正,应日之交也。
冬至之月,所行如夏至之日;夏至之月,所行如冬至之日。
阳主舒长,阴主惨急。日入盈度,阴从于阳;日入缩度,阳从于阴。
日行阳度则盈,行阴度则缩,宾主之道也。月去日则明生而迟,近日则魄生而疾,君臣之道也。
日以迟为进,月以疾为退。日月一会而加半日,减半日,是以为闰余也。日一大运而进六日,月一大运而退六日,是以为闰差也。
一岁之闰,六阴六阳,三年三十六日,故三年一闰,五年六十日,故五年再闰。
《尧典》期三百六旬有六日,夫日之余盈也六,则月之余缩也亦六。若去日月之余十二,则有三百五十四,乃日行之数。以十二除之,则得二十九日。
阳消则生阴,故日下而月西出也;阴盛则敌阳,故日望而月东出也。天为父,日为子,故天左旋,日右行;日为夫,月为妇,故日东出,月西生也。
日月之相食,数之交也。日望月则月食,月掩日则日食,犹水火之相克也。是以君子用智,小人用力。
月体本黑,受日之光故白。
日入地中,构精之象也。
日随天而转,月随日而行,星随月而见,故星法月,月法日,日法天。天半明半晦,日半盈半缩,月半盈半亏,星半动半静,阴阳之义也。天昼夜常见,日见于昼,月见于夜而半不见,星半见于夜,贵贱之等也。
月昼可见也,故为阳中之阴;星夜可见也,故为阴中之阳。
阳中有阴,阴中有阳,天之道也。阳中之阳,日也,暑之道也;阳中之阴,月也,以其阳之类,故能见于昼;阴中之阳,星也,所以见于夜。阴中之阴,辰也,天壤也。
辰数十二,日月交会谓之辰。辰,天之体也。天之体,无物之气也。
辰至日为生,日至辰为用。盖顺为生而逆为用也。星为日余,辰为月余。星之至微如尘沙者,陨而为堆阜。
天奇而地偶,是以占天文者观星而已,察地理者观山水而已。观星而天体见矣,观山水而地体见矣。天体容物,地体负物,是故体几于道也。
日月星辰共为天,水火土石共为地,耳目鼻口共为首,髓血筋骨共为身,此乃五之数也。
天有五辰,日月星辰与天而为五;地有五行,金木水火与土而为五。五行之木,万物之类也。五行之金,出乎石也。故水火土石,不及金木,金木生其间也。
阳中阳,日也;阳中阴,月也;阴中阳,星也;阴中阴,辰也。柔中柔,水也;柔中刚,火也;刚中柔,土也;刚中刚,石也。夫四象在错综而用之。日月,天之阴阳;水火,地之阴阳;星辰,天之刚柔;土石,地之刚柔。
天之阳在东南,日月居之;地之阴在西北,火石处之。天以刚为德,故柔者不见;地以柔为体,故刚者不主。是以震,天之阴也;巽,地之阳也。
地,阴也,有阳而阴效之。故至阴者辰也,至阳者日也,皆在乎天,而地则水火而已。是以地上皆有质之物,阴伏阳而形质生,阳伏阴而性情生。是以阳生阴,阴生阳,阳克阴,阴克阳。阳之不可伏者,不见于地;阴之不可克者,不见于天。伏阳之少者,其体必柔,是以畏阳而为阳所用。伏阳之多者,其体必刚,是以御阳而为阴所用。故水火动而随阳,土石静而随阴也。(一说云,阴效阳而能伏,是以辰在天,而地之四物皆有所欠也。)
阳生阴,故水先成;阴生阳,故火后成。阴阳相生也,体性相须也。是以阳去则阴竭,阴尽则阳灭。
火以性为主,体次之;水以体为主,性次之。
天火,无体之火也;地火,有体之火也。火无体,因物以为体。金石之火烈于草木之火者,因物而然也。
火生于无,水生于有。
海潮者,地之喘息也。所以应月者,从其类也。
灯之明暗之境,日月之象也。
水者,火之地;火者,水之气。黑者,白之地;寒者,暑之地。月者,日之影也;情者,性之影也;阴者,阳之影;鬼者,人之影也。明则有日月,幽则有鬼神。
鬼神者,无形而有用,其情状可得而知也,于用则可见之矣。若人之耳目鼻口手足,草木之枝叶华实颜色,皆鬼神之所为也。福善祸淫,主之者谁耶?聪明正直,有之者谁邪?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任之者谁邪?皆鬼神之情状也。
天地之心者,生万物之本也;天地之情者,情状也,与鬼神之情状同。
以天地生万物,则以万物为万物;以道生天地,则天地亦万物也。
天地生万物,圣人生万民。
生生长类,天地成功;别生分类,圣人成能。
动物自首生,植物自根生。自首生,命在首;自根生,命在根。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故变之与应,常反对也。有变则必有应也,故变于内者应于外,变于外者应于内,变于下者应于上,变于上者应于下也。天变而日应之,故变者从天,而应者法日也。是以日纪乎星,月会于辰,水生于土,火潜于石,飞者栖木,走者依草。心肺之相联,肝胆之相属,无它变应之道也。
阳交于阴而生蹄角之类也,刚交于柔而生根荄之类也,阴交于阳而生羽翼之类也,柔交于刚而生枝干之类也。天交于地,地交于天,故有羽而走者,足而腾者。草中有木,木中有草也。各以类而推之,则生物之类不过是矣。走者便于下,飞者利于上,从其类也。水之物无异乎陆之物,各有寒热之性。大较则陆为阳中之阴,而水为阴中之阳。
陆中之物水中必具者,犹影象也。陆多走,水多飞者,交也。是故巨于陆者,必细于水;巨于水者,必细于陆也。
水之族以阴为主,阳次之;陆之类以阳为主,阴次之。故水类出水则死,风类入水则死。然有出入之类者,龟蟹鹅凫之类是也。
鱼在于水则生,离则死,交与不交之谓也。鱼者,水之族也;虫者,风之族也。风类水类,小大相反。在水者不瞑,在风者瞑。走之类上睫接下,飞之类下睫接上,类使之然也。
在水而鳞鬣,飞之类也;龟獭之类,走之类也。
飞之类喜风而敏于飞上,走之类喜土而利于走下。飞之走,鸡凫之类是也;走之飞,龙马之属是也。
马牛皆阴类,细分之则马为阳,而牛为阴。
鹰雕之类食生,而鸡凫之类不专食生;虎豹之类食生,而猫犬之类食生又食谷。以类推之,从可知矣。
虎豹之毛犹草也,鹰鹯之羽犹木也。
草伏之兽,毛如草之茎;林栖之鸟,羽如林之叶。类使之然也。
禽虫之卵,果谷之类也。谷之类多子,虫之类亦然。蚕之类,今岁蛾而子,来岁则子而蚕。芜菁之类,今岁根而苗,来岁则苗而子。
木者星之子,是以果实象也。
木之支干,土石之所成,所以不易。叶花,水火之所盛,故变而易也。
叶,阴也;华实,阳也。枝叶耎而根干坚也。
木之坚,非雷不能震;草之柔,非露不能润。
草类之细入于坤。
水之木,珊瑚之类是也;石之花,硝盐之类是也。
龙能大能小,然亦有制之者。受制于阴阳之气,得时则能变化,变变则不能也。
有一日之物,有一月之物,有一时之物,有一岁之物,有十岁之物,至于百千万皆有之。天地亦物也,亦有数焉。雀,三年之物;马,三十年之物。凡飞走之物,皆可以数推。
人,百有二十年之物。人为万物之灵,寄类于走。走,阴也,故百有二十。
人寓形于走类,何也?走类者,地之长子也。
动者体横,植者体纵。人宜横而反纵也。人之骨巨而体繁,木之干巨而叶繁,应天地之数也。
飞者有翅,走者有趾。人之两手,翅也;两足,趾也。飞者食木,走者食草,人皆兼之,而又食飞走也,故最贵于万物也。
天六地四,天以气为质,而以神为神;地以质为质,而以气为神。唯人兼乎万物,而为万物之灵。如禽兽之声,以其类而各能得其一。无所不能者,人也。推之他事,亦莫不然。唯人得天地日月交之用,他类则不能也。人之生,真可谓之贵矣。天地与其贵而不自贵,是悖天地之理,不祥莫大焉。
天有四时,地有四方,人有四支。是以指节可以观天,掌文可以察地。天地之理,具乎指掌矣,可不贵之哉?人之四支各有脉也,一脉三部,一部三候,以应天数也。身,地也,本乎静,所以能动者,气血使之然也。
水在人之身为血,土在人之身为肉。日为心,月为胆,星为脾,辰为肾藏也;石为肺,土为肝,火为胃,水为膀胱府也。天地并行,则藏府配。四藏,天也;四府,地也。藏者,天行也;府者,地行也。天地并行,则配为八卦。
体必交而后生,故阳与刚交而生心肺,阳与柔交而生肝胆,柔与阴交而生肾与膀胱,刚与阴交而生脾胃。心生目,胆生耳,脾生鼻,肾生口,肺生骨,肝生肉,胃生体,膀胱生血。故乾为心,兑为脾,离为胆,震为肾,坤为血,艮为肉,坎为髓,巽为骨,泰为目,中孚为鼻,既济为耳,颐为口,大过为肺,未济为胃,小过为肝,否为膀胱。
天地有八象,人有十六象,何也?合天地而生人,合父母而生子,故有十六象也。
心居肺,胆居肝,何也?言性者必归之天,言体者必归之地。地中有天,石中有火,是以心胆象之也。
心胆之倒悬何也?草木者,地之本,体也。人与草木反生,是以倒悬也。
口目横而鼻耳纵,何也?体必交也,故动者宜纵而反横,植者宜横而反纵,皆交也。
目口凸而耳鼻窍。窍者,受臭嗅气物,或不能闭之。凸者,视色别味物,则能闭之也。四者虽象于一,而各备其四矣。
鼻之气,目见之;口之言,耳闻之,以类应也。胆与肾同阴,心与脾同阳。心主目,脾主鼻。
《素问》肺主皮毛,心脉脾肉肝筋肾骨,上而下,外而内也。心血肾骨交,法也。交即用也。
心藏神,肾藏精,脾藏魂,胆藏魄,胃受物而化之,传气于肺,传血于肝,而传水谷于脬肠矣。
神者人之主,将寐在脾,熟寐在肾,将寤在胆(又言在肝),正寤在心。
天之神栖乎日,人之神栖乎目。人之神,寤则栖心,寐则栖肾,所以象天,此昼夜之道也。天地之大寤在夏。人之神则存于心,神统于心,气统于肾,行统于首。形气交而神主乎其中,三才之道也。
气一而已,主之者乾也。神亦一而已,乘气而变化,能出入于有无死生之间,无方而不测者也。
潜天潜地,不行而至,不为阴阳所摄者,神也。出入有无死生者,道也。神无所在,无所不在。至人与他心通者,以其本于一也。道与一,神之强名也。以神为神者,至言也。
所以造物者,神也。神不死,所更者,四时也。所以造人者,神人也。神亦不死,假如一木结实而种之,又成是木而结是实。木非旧木也,此木之神不二也。此实生生之理也。(造物,一作造万物。神人,一无人字。)
气者,神之宅也;体者,气之宅也。形可分,神不可分。精气为物,形也;游魂为变,神也。又曰,精气为物,体也;游魂为变,用也。气形盛则魂魄盛,气形衰则魂魄亦从而衰矣。魂随气而变,魄随形而止。故形在则魄存,形化则魄散,见气变而形化。
人得中和之气则刚柔均,阳多则偏刚,阴多则偏柔。
气则养性,性则乘气。故气存则性存,性动则气动也。
神无方而性有质。有形则有体,有性则有用。心性而胆情,阳性而阴情,性神而情鬼。
发于性则见于情,发于情则见于色,以类而应也。
天使我有,是之谓命。命之在我之谓性,性之在物之谓理。理穷而后知性,性尽而后知命,知而后至。
人之类备乎万物之性。人之贵兼乎万类,自重而得其贵,所以能用万类。仁配天地谓之人,唯仁者其可谓之人矣。
人之神则天地之神,人之自欺,所以欺天地,可不慎哉?
人之精神贵藏而用之,苟衒于外,则鲜有不败者。如利刃,物来则剸之。若恃刃之利而求割乎物,则刃与物俱伤矣。
精义入神以致用也,不精义则不能入神,不能入神则不能致用也。
无思无为者,神妙致一之地也,所谓一以贯之。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
心一而不分,则能应万变。此君子所以虚心而不动也。
人心当如止水则定,定则静,静则明。任我则情,情则蔽,蔽则昏矣。因物则性,性则神,神则明矣。
以物观物,性也;以我观物,情也。性公而明,情偏而暗。
诚者,主性之具,无端无方者也。
资性得之天也,学问得之人也。资性由内出者也,学问由外入者也。自诚明,性也;自明诚,学也。
至理之学,非至诚则不至;物理之学或有所不通,不可以强通,虽通则有我,有我则失理,而入于术矣。
言发于真诚,则心不劳而逸,久久而信之;作伪任数,一时或可以欺人,持久必败。
天地日月,悠久而已。故人当存乎远,不可见其近。智数或能施于一朝,盖有时而穷,惟至诚与天地同久。天地无则至诚可息,苟天地不能无,则至诚亦不息也。
为学养心,患在不由直道。去利欲,由直道,任至诚,则无所不通。天地之道,直而已,当以求之。若用智数,由径以求之,是屈天地而徇人欲也,不亦难乎?
人必内重,内重则外轻。苟内轻,必外重,好利好名,无所不至。义重则内重,利重则外重。
凡处失在得之先,则得亦不喜;若处得在失之先,则失难处矣,必至于陨获。
天下之事,皆以道致之,则休戚不能至矣。
事无大小,皆有道在其间。能安分则谓之道,不能安分谓之非道。
人之为道,当至于鬼神不能窥处,是为至矣。
凡人之善恶,形于言发于行,人始得而知之。但萌诸心发于虑,鬼神已得而知之矣。此君子所以慎独也。(又云,思虑一萌,鬼神得而知之矣,故君子不可不慎独。)
人之畏鬼,亦犹鬼之畏人。人积善而阳多,鬼益畏之矣;积恶而阴多,鬼弗畏之矣。大人者,与鬼神合其吉凶,夫何畏之有?
循理则为常,理之外则为异矣。能循天理动者,造化在我也。
天下言读书者不少,能读书者少。若得天理真乐,何书不可读?何坚不可破?何理不可精?
得天理者,不独润身,亦能润心。不独润心,至于性命亦润。
君子之学,以润身为本。其治人应物,皆余事也。
一国一家一身皆同,能处一身,则能处一家;能处一家,则能处一国;能处一国,则能处天下。心为身本,身为家本,家为国本,国为天下本。心能运身。苟心所不欲,身能行乎?
君子处畎亩则行畎亩之事,居庙堂则行庙堂之事。故无入不自得。变从时而便,天下之事不失礼之大经;变从时而顺,天下之理不失义之大权者,君子之道也。
敛天下之智为智,敛天下之善为善,则广矣,自用则小。
人患乎自满,满则止也。故禹不自满,假所以为贤。虽学亦当常若不足,不可临深以为高也。
人必有德器,然后喜怒皆不妄。为卿相,为匹夫,以至学问高天下,亦若无有也。
无德者,责人,怨人,易满,满则止也。
人贵有德。小人有才者有之矣,故才不可恃,德不可无。经纶天地之谓才,远举必至之谓志,并包含容之谓量。
剸割者,才力也;明辨者,智识也;宽弘者,德器也。三者不可缺一。
人苟用心,必有所得。独有多寡之异,智识之有深浅也。(又云,凡人用心者,必有所得,只是有多寡。)
事必量力,量力故能久。
圣人利物而无我。易地而处,则无我也。不我物,则能物物。以物喜物,以物悲物,此发而中节也。
人智强,则物智弱。
夫弓固有强弱,然一弓二人张之,则有力者以为弓弱,无力者以为弓强。故有力者,不以己之力有余,而以为弓弱;无力者,不以己之力不足,而以为弓强。何不思之甚也?一弓非有强弱者,二人之力强弱不同也。今有食一杯在前,二人大馁而见之,若相让,则均得食矣,相夺则争。非徒争之而已,或不得其食矣。此二者,皆人之情也,知之者鲜。知此,则天下之事皆如是也。
金须百炼然后精,人亦如此。
今有人登两台,两台皆等,则不见其高。一台高,然后知其卑下者也。
室中造车,天下可行,轨辙合故也。苟顺义理,合人情,日月所照皆可行也。
所行之路不可不宽,宽则少碍。
能医人能医之疾,不得谓之良医;医人之所不能医者,天下之良医也。能处人所不能处之事,则能为人所不能为之事也。
良药不可以离手,善言不可以离口。
大羹可和,元酒可漓,则是造化亦可和可漓也。
自然而然者,天也,唯圣人能索之。效法者,人也。若时行时止,虽人也,亦天也。
人谋,人也;鬼谋,天也。天人同谋而皆可,则事成而吉也。事无巨细,皆有天人之理。修身,人也;遇不遇,天也。得失不动心,所以顺天也;行险侥幸,是逆天也。求之者,人也;得之与否,天也。得失不动心,所以顺天也。强取必得,是逆天理也。逆天理者,患祸必至。
天之孽十之一犹可违,人之孽十之九不可逭。
天道之变,王道之权也。为治之道,必通其变,不可以胶柱,犹春之时不可行冬之令也。
用兵之道,必待人民富,仓廪实,府库充,兵强名正,天时顺,地利得,然后可举。
天时、地理、人事三者,知之不易。学以人事为大。今之经典,古之人事也。
学不际天人,不足以谓之学;学不至于乐,不可谓之学。记问之学,未足以为事业。凡人为学,失于自主张太过。
学在不止,故王通云“没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