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之時,王道雖微,文風未殄,森羅辭翰,備括規摹。考諸左氏,摘其英華,別爲八體,各繫本文:一曰命婉而當,〔校點者按:元本、明弘治本、屠本及宋世犖校記引陳本,俱有注云:“尚書有命十八篇。”〕二曰誓謹而嚴,〔校點者按:元本、明弘治本、屠本及宋世犖校記引陳本,俱有注云:“尚書有誓八篇。”〕三曰盟約而信,四曰禱切而慤,〔校點者按:元本、明弘治本、屠本及宋世犖校記引陳本,俱有注云:“尚書武成有武王伐紂禱辭,自‘惟有道曾孫周王發’至‘無作神羞’,是其文也。”〕五曰諫和而直,六曰讓辯而正,七曰書達而法,八曰對美而敏。作者觀之,庶知古人之大全也。
一 命
周靈王命齊侯。(如周襄王命晉重耳,其體亦可法。〔校點者按:元本、明弘治本、屠本,“齊侯”作“齊靈公”;又秘笈本無注。〕)
王使劉定公賜齊侯命曰:〔校點者按:元本、明弘治本、屠本,此句作“王曰”。〕“昔伯舅太公,右我先王,股肱周室,師保萬民,世祚太師,以表東海,王室之不壞,繄伯舅是賴。今余命女環,〔校點者按:元本、明弘治本、屠本,“余”作“予”,左傳亦作“余”。〕茲率舅氏之典,纂乃祖考,無忝乃舊。敬之哉,無廢朕命。”
二 誓
晉趙簡子誓伐鄭。
誓曰:“范氏、中行氏,〔校點者按:此句原作“曰范、中行氏”,今據元本、明弘治本、屠本訂補。〕反易天明,斬艾百姓,欲擅晉國,而滅其君,寡君恃鄭而保焉。今鄭爲不道,棄君助臣。二三子順天明,從君命,經德義,除垢恥,在此行也。克敵者,上大夫受縣,下大夫受郡,士田十萬,庶人工商遂,人臣隸圉免。志父無罪,君實圖之。若其有罪,絞縊以戮,桐棺三寸,不設屬辟,素車樸馬,無入于兆,下卿之罰也。”
三 盟
亳城北之盟。(如孟子載葵邱盟詞,觀三傳則詳略異同,今所不取。〔校點者按:秘笈本無注。〕)
載書曰:“凡我同盟,毋蕰年,毋壅利,毋保姦,毋畱慝,救災患,恤禍亂,同好惡,獎王室。或間茲命,司慎司盟,名山名川,羣神羣祀,先王先公,七姓十二國之祖,明神殛之,俾失其民,隊命亡氏,踣其國家。”
四 禱
衛蒯瞶戰禱於鐵。(荀偃禱河,其體亦法此。〔校點者按:秘笈本無注。〕)
禱曰:〔校點者按:“曰”上原無“禱”字,今據元本、明弘治本、屠本訂補。〕“曾孫蒯瞶,敢昭告皇祖文王,烈祖康叔,文祖襄公。鄭勝亂從,晉午在難,不能治亂,使鞅討之。蒯瞶不敢自佚,備持矛焉。敢告無絕筋,無折骨,無面傷,以集大事,無作三祖羞。大命不敢請,佩玉不敢愛。”
五 諫
臧哀伯諫魯威公納郜鼎。(諫文多矣,今取此爲體。〔校點者按:屠本、秘笈本,“威”作“桓”,此宋人避欽宗趙桓諱改。又秘笈本無注。〕)
諫曰:〔校點者按:“曰”上原無“諫”字,今據元本、明弘治本、屠本訂補。〕“君人者,將昭德塞違,以臨照百官,猶懼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孫。是以清廟茅屋,大路越席,大羹不致,粢食不鑿,昭其儉也;袞冕黻珽,帶裳幅舄,衡紞紘綖,昭其度也;藻率鞞鞛,鞶厲游纓,昭其數也;火龍黼黻,昭其文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鍚鸞和鈴,昭其聲也;三辰旂旗,昭其明也。夫德儉而有度,登降有數,文物以紀之,聲明以發之,以臨照百官,百官於是乎戒懼,而不敢易紀律。今滅德立違,而寘其賂器於太廟,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誅焉。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寵賂章也。郜鼎在廟,章孰甚焉。武王克商,遷九鼎于雒邑,義士猶或非之。而況將昭違亂之賂器於太廟,其若之何。”
六 讓(責也。〔校點者按:秘笈本無注。〕)
周詹桓伯責晉率陰戎伐潁。
辭曰:〔校點者按:“曰”上原無“辭”字,今據元本、明弘治本、屠本訂補。〕“我自夏以后稷,魏、駘、芮、岐、畢,吾西土也,及武王克商,蒲姑、商奄,吾東土也,巴、濮、楚、鄧,吾南土也,肅愼、燕、亳,吾北土也,吾何邇封之有?文、武、成、康之建母弟,以蕃屏周,亦其廢隊是爲,豈如弁髦,而因以敝之。先王居檮杌于四裔,以禦魑魅,故允姓之姦,居于瓜州。伯父惠公歸自秦,而誘以來,使偪我諸姬,入我郊甸,則戎焉取之。戎有中國,誰之咎也?后稷封殖天下,今戎制之,不亦難乎?伯父圖之。我在伯父,猶衣服之有冠冕,木水之有本原,民人之有謀主也;伯父若裂冠毀冕,拔本塞原,專棄謀主,雖戎、狄其何有余一人。”
七 書
晉叔向詒鄭子產鑄刑書書。(子產與范宣子書,其體可法。〔校點者按:“鑄刑書”下,原脫“書”字,今據元本、明弘治本、屠本訂補。〕)
書曰:〔校點者按:“曰”上原無“書”字,今據元本、明弘治本、屠本訂補。〕“始吾有虞於子,今則已矣。昔先王議事以制,不爲刑辟。懼民之有爭心也,猶不可禁禦,是故閑之以義,糾之以政,行之以禮,守之以信,奉之以仁,制爲祿位,以勸其從,嚴斷刑罰,以威其淫。懼其未也,故誨之以忠,聳之以行,教之以務,使之以和,臨之以莊,涖之以彊,斷之以剛。猶求聖哲之士,明察之官,忠信之長,慈惠之師。民於是乎可任使也,而不生禍亂。民知有辟,則不忌於上,並有爭心,以徵於書,而徼幸以成之,弗可爲矣。夏有亂政,而作禹刑,商有亂政,而作湯刑,周有亂政,而作九刑,三辟之興,皆叔世也。今吾子相鄭國,作封洫,立謗政,制參辟,鑄刑書,將以靖民,不亦難乎?詩曰:‘儀式刑文王之德,日靖四方。’又曰:‘儀刑文王,萬邦作孚。’如是,何辟之有?民知爭端矣,將棄禮而徵於書,錐刀之末,將盡爭之,亂獄滋豐,賄賂並行,終子之世,鄭敗其乎!肸聞之:國將亡,必多制。其此之謂乎。”
八 對
鄭子產對晉人問陳罪。(對文多矣,取此爲體。)
對曰:“昔虞閼父爲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我先王賴其利器用也,與其神明之後也,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而封諸陳,以備三恪。則我周之自出,至于今是賴。桓公之亂,蔡人欲立其出,我先君莊公奉五父而立之,蔡人殺之,我又與蔡人奉戴厲公,至於莊宣皆我之自立。夏氏之亂,成公播蕩,又我之自入。君所知也。今陳忘周之大德,蔑我大惠,棄我姻親,介恃楚衆,以馮陵我敝邑,不可億逞,我是以有往年之告。未獲成命,則有我東門之役。當陳隧者,井堙木刊。敝邑大懼不競,而恥大姬;天誘其衷,啓敝邑心,陳知其罪,授手于我,用敢獻功。”(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