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运动以后,我国新文学的倾向完全采取浪漫主义。胡适君的几条新文学应用大纲,完全是抄袭烂熳派的(不幸胡君不肯说出,并不敢揭起烂熳派的大旗)。本来,这是好现象。在我国几千年困于古典主义的束缚之下,应当提倡烂熳派的自由精神,将先前抄袭及依附的奴隶思想打退,庶几能产生个性及创造的文艺。可是提倡这个新文学运动诸人的胆量太小与不彻底。例如他们主张“白话文”,但不敢主张任凭作者自己天才去创造的文字,有如“象征派”的不守文规与句法,只由作者去制造字句,所以能够于新造的文字中去表现新事物与新情感。又如他们不敢提倡“怪恶”的材料,这是新文学一种最重要的基础,缺了此项,所以我国新文学的色彩不浓,势力不大(关于此项的重要,请参考我们《伟大与怪恶的艺术》一书)。尤其最重要的是他们无特别的行为,依然如中国老学究一样的糊涂;不敢向政治争自由,不能为社会做事,甚至一己一家的事情也不能改革。实则,他们对于新文学、新改造,并无深切的了解,思想并不高明,所以行为不见热烈。

现在我国的青年,也如十八九世纪的欧人一样烦闷极了:政治恶浊,军阀专横,经济压迫,新旧思想与道德互相冲突,种种恶劣制度束缚到不能透气。我们要救这个“时代病”,所以介绍这个最好的药品——烂熳主义。希望它给予青年多多的热力、刚毅、跌荡不羁,尽量发挥个性与自由,养成极热烈的情感,喜欢自然,而出死力与社会抵抗,在政治上争得种种自由,在社会上求得种种解放与建设。于文艺上,我们尤当加入下头几种新力量:

(1)尽量加入“怪恶的材料”——人物与文字的怪恶,同时把它变成“伟大化”——伟大的怪恶(请参考我们《伟大与怪恶的艺术》一书)。

(2)尽力创造新字句、新意义。中文旧有的太死板、太枯燥、太薄弱,不足运用现在的新思想,所以当创造新字句以表示新意义。

(3)多介绍外来的材料。眼光要广大,取材要宏博。采取一切民族的风俗、情感、智慧,以救济我们本国单调的缺点。

(4)多鉴赏自然,向自然上摄取一切美的与怪恶的材料。

(5)养成极热烈浓厚的情感——恩怨分明,爱恨都要到极点。

(6)养成特别的行为——立身行事都要有特别处,虽细至衣服装饰,也要有一种特别的标识。

(7)对于政治,当热心干预,务争得政治清明与得到言论自由,创造自由,然后已。

(8)当努力将我国原有死板的象形文字打倒,代为活动的谐声新字母,以便于表现活动变幻的新思想。

必要将上举的八项大纲达到,然后始可说新文学运动得到功效,然后才可算烂熳派的大成功。至于“五四”的运动,只可说是一点新力的发动,离了新文学运动的成功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