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魏志·鍾會傳》注。

夫人張氏,字昌蒲,太原兹氏人,太傅定陵成侯之命婦也。世長吏二千石。夫人少喪父母,充成侯家,修身正行,非禮不動,爲上下所稱述。貴妾孫氏,攝嫡專家,心害其賢,數讒毁無所不至。孫氏辨博有智巧,言足以飾非成過,然竟不能傷也。及姙娠,愈更嫉妬,乃置藥食中,夫人中食,覺而吐之,瞑眩者數日。或曰:“何不向公言之?”答曰:“嫡庶相害,破家危國,古今以爲鑒誡。假如公信我,衆誰能明其事?彼以心度我,謂我必言,固將先我,事由彼發,顧不快耶!”遂稱疾不見。孫氏果謂成侯曰:“妾欲其得男,故飲以得男之藥,反謂毒之!”成侯曰:“得男藥佳事,闇於食中與人,非人情也。”遂訊侍者具服,孫氏由是得罪出。成侯問夫人何能不言,夫人言其故,成侯大驚,益以此賢之。黄初六年,生會,恩寵愈隆。成侯既出孫氏,更納正嫡賈氏。

夫人性矜嚴,明於教訓,會雖童稚,勤見規誨。年四歲授《孝經》,七歲誦《論語》,八歲誦《詩》,十歲誦《尚書》,十一誦《易》,十二誦《春秋左氏傳》、《國語》、十三誦《周禮》、《禮記》,十四誦成侯《易記》,十五使入太學問四方奇文異訓。謂會曰:“學猥則倦,倦則意怠;吾懼汝之意怠,故以漸訓汝,今可以獨學矣。”雅好書籍,涉歷衆書,特好《易》、《老子》,每讀《易》孔子説鳴鶴在陰、勞謙君子、籍用白茅、不出户庭之義,每使會反覆讀之,曰:“《易》三百餘爻,仲尼特説此者,以謙恭慎密,樞機之發,行己至要,榮身所由故也。順斯術已往,足爲君子矣。”正始八年,會爲尚書郎,夫人執會手而誨之曰:“汝弱冠見叙,人情不能不自足,則損在其中矣,勉思其戒!”是時大將軍曹爽專朝政,日縱酒沉醉。會兄侍中毓宴還,言其事。夫人曰:“樂則樂矣,然難久也。居上不驕,制節謹度,然後乃無危溢之患。今奢僭若此,非長守富貴之道。”嘉平元年,車駕朝高平陵,會爲中書郎,從行。相國宣文侯始舉兵,衆人恐懼,而夫人自若。中書令劉放、侍郎衛瓘、夏侯和等家皆怪問:“夫人一子在危難之中,何能無憂?”答曰:“大將軍奢僭無度,吾常疑其不安。太傅義不危國,必爲大將軍舉耳。吾兒在帝側,何憂?聞且出兵,無他重器,其勢必不久戰。”果如其言,一時稱明。會歷機密十餘年,頗豫政謀。夫人謂曰:“昔范氏少子爲趙簡子設伐邾之計,事從民悦,可謂功矣。然其母以爲乘僞作詐,末業鄙事,必不能久。其識本深遠,非近人所言,吾常樂其爲人。汝居心正,吾知免矣。但當脩所志,以輔益時化,不忝先人耳。常言人誰能皆體自然,但力行不倦,抑亦其次。雖接鄙賤,必以言信。取與之間,分畫分明。”或問:“此無乃小乎?”答曰:“君子之行,皆積小以致高大,若以小善爲無益而弗爲,此乃小人之事耳。希通慕大者,吾所不好。”會自幼少,衣不過青紺,親營家事,自知恭儉,然見得思義,臨財必讓。會前後賜錢帛數百萬計,悉送供公家之用,一無所取。年五十有九,甘露二年二月暴疾薨。比葬,天子有手詔,命大將軍高都侯厚加贈贈,喪事無巨細,一皆供給。議者以爲公侯有夫人,有世婦,有妻有妾,所謂外命婦也。依《春秋》成風、定姒之義,宜崇典禮,不得總稱妾名,於是稱成侯命婦。殯葬之事,有取於古制,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