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
尚書字數
【元圻案】鄭畊老曰:「尚書今古文合二萬五千八百字。」〇晁氏讀書附志曰:「石經尚書十三卷,經注并序八萬一千九百四十四字。」
外史掌三皇五帝書 黄帝顓頊之道在丹書 武王受丹書
周官春官「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春秋傳昭公十二年所謂「三墳、五典」是也。前賢謂:「皋、夔、稷、契有何書可讀?」理實未然。黄帝、顓頊之道在丹書,武王所以端絻東面而受于師尚父也。少皞氏之紀官,夫子所以見郯子而學焉也。案:見昭公十七年左傳。杜預注曰:「於是仲尼年二十八。」孰謂無書可讀哉!
【全云】趙清獻之言,不過一時以之折荆公耳。
【元圻案】宋邵氏博聞見後録曰:「王荆公初參政事,下視廟堂如無人。一日争新法,怒目視諸公曰:『君輩坐不讀書耳。』趙清獻同參政事,獨折之曰:『君言失矣。如皋、夔、稷、契之時,有何書可讀?』荆公默然。」〇大戴禮記武王踐阼篇:「武王踐阼三日,召師尚父而問焉,曰:『黄帝、顓頊之道存乎?』尚父曰:『在丹書。王欲聞之,則齋矣。』三日,王端絻,師尚父亦端絻,奉書而入,負屏而立。王下堂南面而立。師尚父曰:『先王之道不北面。』王行西折而南,東面而立,師尚父西面。道書之言曰:『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凶。凡事不强則枉,弗敬則不正。枉者滅廢,敬者萬世。藏之約,行之行,可以爲子孫常者,此言之謂也。』」〇昔人謂趙清獻:「何不曰:『孔光、張禹何嘗不讀書乎?』」
黄帝誨顓頊語
吕氏春秋序意曰:「嘗得學黄帝之所以誨顓頊矣:爰有大圜在上,大矩在下,汝能法之,爲民父母。」不韋十二紀成於秦八年,歲在涒灘,上古之書猶存,前聖傳道之淵源猶可考也。
【元圻案】大載禮帝繫篇:「少典産軒轅,是爲黄帝。黄帝産昌意,昌意産高陽,是謂帝顓頊。」〇吕覽序意篇曰:「維秦八年,歲在涒灘。」高誘注:「八年,秦始皇即位之八年也,歲在申,名涒灘。」〇是時尚未有挾書之禁。〇高誘注吕氏春秋,序曰:「吕不韋者,濮陽人也,始皇帝尊爲相國。不韋乃集儒生,使著其所聞,爲十二紀、八覽、六論、訓解各十餘萬言,備天地萬物古今之事,名爲吕氏春秋。」
尚書大傳引書殘語逸篇 隋志逸篇似孔壁書殘缺者 鄭樵謂書逸篇孔子時已無 劉敞謂九共當作九丘
書大傳全云:「伏生作。」虞傳有九共篇,引書曰:「予辯下土,使民平平,使民無傲。」殷傳有帝告篇,引書曰:「施章乃服,明上下。」豈伏生亦見古文逸篇邪?大傳之序有嘉禾、揜誥,今本闕焉。隋志有逸篇二卷,出齊、梁之間,似孔壁中書殘缺者。唐有三卷,徐邈注。鄭漁仲全云:「夾漈先生鄭樵,字漁仲。」謂:「書逸篇,仲尼之時已無矣。」校讎略。恐未然。
【元圻案】鄭康成尚書大傳注序曰:「伏生至孝文時,年且百歲,歐陽生、張生從學焉。伏生終後,數子各論所聞,以己意彌縫其闕,别作章句,又特撰其大義,因經屬指,名之曰傳。劉向校書,得而上之,凡四十一篇。」〇四庫全書總目書類附録:「尚書大傳四卷,補遺一卷,舊本題漢伏勝撰。勝所傳二十八篇,無泰誓,而此書有泰誓傳。又九共、帝告、嘉禾、揜誥皆逸書,而此書皆有傳,蓋伏生畢世業書,不容二十八篇之外全不記憶,特舉其有完篇者傳於世,其零章斷句,則偶然附記於傳中,亦事理所有,固不足以爲異矣。」〇隋書經籍志:「尚書逸篇二卷,出於齊、梁之間,考其篇目,似孔壁中書之殘缺者,故附尚書之末。」〇唐書藝文志「書類」:「徐邈注逸篇三卷。」〇鄭氏樵通志校讎略秦不絶儒學論第二篇:「詩有六亡篇,乃六笙詩,本無辭。書有逸篇,仲尼之時已無矣,皆不因秦火。」〇劉原父七經小傳曰:「九共,當作九丘。古文丘作,與『共』相近,故誤傳以爲『共』耳。九丘者,即所謂八索、九丘也。」〇伏生,名勝,字子賤。見後漢書伏湛傳。湛,其九世孫也。
賈誼書引古帝王聖賢語
漢初去聖未遠,帝王遺書猶有存者。賈誼書修政語引黄帝曰:「道若川谷之水,其出無已,其行無止。」顓頊曰:「至道不可過也,至義不可易也,功莫大於去惡而爲善〔一〕,罪莫大於去善而爲惡。故非吾善善而已也,善緣善也;非惡惡而已也,惡緣惡也。吾日慎一日。」帝嚳曰:「緣巧者之事而學爲巧,行仁者之操而與爲仁也。故節仁之器以修其財,案:「財」,今本賈誼書作「躬」。而身專其美矣。德莫高於博愛人,而政莫高於博利人,故政莫大於信,治莫大於仁。吾慎此而已矣。」帝堯曰:「吾「吾」,説苑作「堯」。存心於先古,加志於窮民,痛萬姓之罹罪,憂衆生之不遂也。故一民或飢,曰此我飢之也;一民或寒,曰此我寒之也;一民有罪,曰此我陷之也。」説苑君道篇載此,以爲河間獻王之言。帝舜曰:「吾盡吾敬而以事吾上,故見謂忠焉;吾盡吾敬以接吾敵,故見謂信焉;吾盡吾敬以使吾下,故見謂仁焉。吾取之以敬也,吾得之以敬也。」「大禹諸侯會,則問於諸侯曰:『諸侯以寡人爲驕乎?』朔日今本賈誼書「日」下有「士」字。朝,則問於士曰:『諸大夫以寡人爲汰乎?』」又曰:「民無食也,則我弗能使也。功成而不利於民,我弗能勸也。」湯曰:「學聖王之道者,譬其如日,静思而獨居,説苑作「静居獨思」。譬其若火。舍學聖之道而静居獨思,譬其若去日之明於庭而就火之光於室也,可以小見而不可以大知。得賢而舉之〔二〕,得賢而與之,譬其若登山乎?得不肖而舉之,得不肖而與之,譬其若下淵乎?是以明君慎其舉,而君子慎與。」又曰:「藥食嘗於卑,然後至於貴;藥言獻於貴,然後聞於卑。以上四句,亦見説苑君道篇。求道者不以目而以心,取道不以手而以耳。致道者以言,入道者以忠,積道者以信,樹道者以人。」又引周文王、武王、成王問粥子,武王問王子旦、師尚父。淮南人間訓引堯戒曰:「戰戰慄慄,日慎一日。人莫蹪於山而蹪於垤。」黄帝巾几銘曰:「予居民上,摇摇恐夕不至朝,惕惕恐朝不及夕。兢兢慄慄,日慎一日。人莫躓於山而躓於垤。」與此戒略同。此帝王大訓之存於漢者。若高帝能除挾書之律,蕭相國能收秦博士官之書,則倚相所讀者必不墜矣。幸而緒言尚在,知者鮮焉,好古之士盍翫繹於斯?
【何云】皆似戰國諸子之語,若上古之書,必更簡質。
【元圻案】史記楚世家:「周文王之時,季連之苗裔曰鬻熊,鬻熊子事文王,早卒。」〇漢書藝文志「道家」:「鬻子二十二篇。名熊,爲周師,自文王以下問焉。周封爲楚始祖。」〇修政語下篇:「粥子對文王曰:『君子將入其職,則其於民也,旭旭然如日之始出也。既入其職,暯暯然如日之正中。既去其職,暗暗然如日之已入。將入而旭旭者,義先聞也;既入而暯暯者,民保其福也;既去而暗暗者,民失其教也。』對武王曰:『和可以守,而嚴可以守,而嚴不若和之固也。和可以攻,而嚴可以攻,而嚴不若和之得也。和可以戰,而嚴可以戰,而嚴不若和之勝也。』對成王曰:『興國之道,君思善則行之,君聞善則行之,君知善則行之。』又曰:『爲人下者敬而肅,爲人上者恭而仁。爲人君者敬士愛民,以終其身。』又曰:『治國之道,上忠於主,而中敬其士,而下愛其民。』又曰:『聞道志而藏之,知道善而行之,上人矣。聞道而弗取藏也,知道而弗取行也,則謂之下人也。』又成王曰:『寡人聞之,聖王在上位,使民富且壽。富可爲也,壽不在天乎?』粥子曰:『聖王在上位,則天下不死軍兵之事,故諸侯不私相攻,而民不私相鬭鬩,不私相煞也,則民免於一死而得一生矣。君積於道,而吏積於德,而民積於用力,故婦爲其所衣,丈夫爲其所食,則民無凍餒,免於二死而得二生矣。君積於仁,而吏積於愛,而民積於順,則刑罰廢,而民無夭遏之誅,免於三死而得三生矣。使民有時而用之有節,則民無厲疾,免於四死而得四生矣。故夫富且壽者,聖王之功也。』又王子旦對武王曰:『凡有治心者,必修之以道,而興之以敬,然後能以成也。凡有戰心者,必修之以政,而興之以義,然後能以勝也。凡有攻心者,必結之以約,而諭之以信,然後能以得也。凡有守心者,必固之以和,而諭之以愛,然後能有存也。』又師尚父曰:『天下非一家之有也,有道者之有也。故夫天下者,唯有道者理之,唯有道者紀之,唯有道者使之,唯有道者宜處而久之。故守天下者非以道,則弗得而長也。』」〇吕成公大事記曰:「秦始皇三十四年,所燒者天下之書,博士官所職固自若也。蕭何獨收圖籍而遺此,惜哉!」〇宋蕭森希通録曰:「李斯曰:『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皆詣守尉雜燒之。』則是天下之書雖焚,而博士官猶有存者。惜乎入關收圖籍而不及此,竟爲楚人一炬耳。」〇漢書惠帝紀:「三年,除挾書律。」注:應劭曰:「挾,藏也。」張晏曰:「秦律敢有挾書者族。」又蕭何傳:「沛公至咸陽,何獨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圖書,藏之。」又藝文志「儒家」:「賈誼五十八篇。」
〔一〕「大」,元刊本作「美」。
〔二〕「舉」,元刊本作「學」。
墨子使衞載書甚多 周公朝讀書夕見士
墨子南使衞,載書甚多,弦唐子見而怪之,墨子曰:「昔周公旦朝讀書百篇,夕見七十二士。相天下猶如此,吾安敢廢此也!」【原注】今本闕。墨子七十一篇,今止十三篇。「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大訓在西序」,「讀書百篇」,謂此類也。
【閻按】今墨子七十一篇,止闕其八。「墨子南使衞」之文,現載貴義篇。此云十三篇,與陳氏書録解題合。
【何云】聞之前輩,七十一篇者出於道藏。
【元圻案】漢書藝文志:「墨子七十一篇。名翟,爲宋大夫,在孔子後。」隋書,新、舊唐書,宋志皆作十五卷,惟通志藝文略又别出三卷者一本,蓋即陳氏書録所載止存十三篇之本。郡齋讀書志:「墨子五十卷,七十一篇,以貴儉、兼愛、尊賢、右鬼、非命、尚同爲説云。」是宋時亦有完本,厚齋未之見也。
尚書字爲隸古非全是古字 今傳古文尚書非孔舊本 古文尚書發現校理及流傳
釋文序録云:「尚書之字,本爲隸古。既是隸寫古文,則不全爲古字。今宋、齊舊本及徐、李等音,所有古字,蓋亦無幾。穿鑿之徒,務欲立異,依傍字部,改變經文。」以上見序録條例。然則今所傳古文尚書,未必皆孔安國之本。案:隋書經籍志:「後漢扶風杜林傳古文尚書,同郡賈逵作訓,馬融作傳,鄭玄爲注。然其所傳唯二十九篇,又雜以今文,非孔舊本。」宋景文筆記云:「楊備得古文尚書釋文,讀之大喜,書訊刺字,皆用古文。」按國史藝文志:唐孝明寫以今字,藏其舊本。開寶宋太祖九年,改元開寶。五年,别定今文音義。咸平宋真宗初元。二年〔一〕,孫奭請摹印古文音義,與新定釋文並行。今亦不傳。然漢至唐所謂古文者,孔安國以隸存古,非科斗書也。今有古文尚書,吕微仲得本於宋次道、王仲至家。【原注】郭忠恕定古文尚書并釋文,今本豈忠恕所定歟?宣和六年詔洪範復從舊文,以「陂」爲「頗」,然監本未嘗復舊也。
【閻按】隸古定,乃是一行科斗書,一行真書。孔穎達所謂「就古文體而從隸定之,存古爲可慕,以隸爲可識,故曰隸古」也。
【元圻案】東坡書傳曰:「『成王崩〔一〕,未葬,君臣皆冕服,禮歟?』曰:『非禮也。』『謂之變禮可乎?』曰:『不可。禮變於不得已,嫂非溺終不援也。三年之喪,既成服,釋之而即吉,無時而可者。曰成王顧命,不可以不傳;既傳,不可以喪服受也。』曰:『何爲其不可也?』『孔子曰:「將冠,子未及期日,而有齊衰大功之喪,則因喪服而冠。」』『冠,吉禮也,猶可以喪服行之,受顧命,見諸侯,獨不可以喪服乎?』『太保使太史奉册,授王于次,諸侯入哭於路寢,而見王於次;王喪服受教戒諫,哭踊答拜。聖人復起,不易斯言矣。』」〇陳氏書集傳纂疏引陳氏傅良曰:「釋冕反喪服,東坡疑之,惜疑之而不加察也。召、畢皆盛德,又老於更事,豈不知禮?蓋身見周公以叔父之親,擁輔太子,而流言之變,起於兄弟,非周公之忠誠,社稷岌岌乎殆哉矣。故於康王之立,特爲非常之禮,迎之南門,衞之干戈,奉之册書,被之冕服,而又率諸侯北面朝之,以與天下共立新君,使曉然知定向而無疑,其意遠矣。蓋自秦、漢而下,授受成於宫闈之曖昧,而擁立出於一人之予奪,禍天下國家不少,然後知二公之老練,坐鎮安危之機,送往事居,中外無間,未易以泥常論也。」〇韓文公順宗實録:「貞元二十一年癸巳,德宗崩。丙申,上即位太極殿。册曰:『維貞元二十一年,歲次乙酉,正月辛未朔,二十三日癸巳〔二〕,皇帝若曰』云云。二十四日,宣遺詔,上縗服見百寮。癸卯,朝百寮于紫宸門。」〇宋史劉儀鳳傳:「孝宗受禪,議上光堯壽聖尊號册寶,有欲俟欽宗服除者,太常博士林栗謂服中不必避。儀鳳獨上議,乞候終制。議雖是其言,竟用栗議。」〇林黄中,名栗,福清人。宋史有傳。
〔一〕「成王」,原作「武王」,據四庫本書傳卷一七周書顧命改。
〔二〕「二十三」,原作「三十二」,據叢書集成初編本順宗實録卷一改。
命作策畢公句讀
史記周紀:「康王命作策畢公分居里,成周郊。」書序缺「公」字。
【元圻案】孔傳以「畢」字斷句。正義曰:「康王命史官作册書,命畢公,使畢公分别民之居里,令善惡有異,於成周之邑成定東周之郊境。」
畢命以風俗爲本證史
畢命一篇,以風俗爲本。殷民既化,其效見於東遷之後。盟、向之民,不肯歸鄭;事見桓公七年左傳。陽樊之民,不肯從晉。事見僖公二十五年左傳。及其末也,周民東亡而不肯事秦,王化之入人深矣。全云:「豈特春秋之世,至七國時,上黨之民猶不肯入秦。」唐賈至議取士,以安、史之亂爲鑒,謂:「先王之道消,則小人之道長;小人之道長,則亂臣賊子生焉。」蓋國之存亡在風俗,「四維不張」閻按:「賈誼語。」而秦曆促,「恥尚失所」閻按:「干寶語。」而晉祚覆,至其知本之言哉!
【元圻案】吕成公左傳説三:「盟、向之民,不忍輕棄周而服鄭;陽樊、温、原之民,亦不忍輕棄周而服晉。以此見周之德澤結民深處,不肯捨周服諸侯如此。」〇史記周本紀:「王赧五十九年,秦昭王攻西周。西周君犇秦,盡獻其邑三十六。秦受其獻,歸其君於周。周君、王赧卒,周民遂東亡。」〇唐文粹二十八賈至議楊綰條奏貢舉疏曰:「今試學者以帖字爲精通,而不窮旨義;考文者以聲病爲是非,而務擇浮艷。上失其源,而下襲其流,乘流波蕩,不知所止。先王之道,莫能行也。夫先王之道消,則小人之道長;小人之道長,則亂臣賊子由是生焉。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漸者何?謂忠信之陵頽,恥尚之失所,末學之馳騁,儒道之不舉。四者皆由取士之失也。」又曰:「近者趨仕靡然向風,致使禄山一呼而四海震蕩,思明再亂而十年不復。向使禮讓之道弘,仁義之風著,則忠臣孝子比屋可封,逆節不得而萌也。」〇賈至,字幼鄰,洛陽人。曾之子,唐書有傳。肅宗寶應二年,楊綰上條奏貢舉疏,詔諸司通議,李棲筠、賈至、嚴武並是綰議,即此疏也。
周興而商民難化 周衰而衞風先變
周之興也,商民後革,百年化之而不足;周之衰也,衞風先變,一日移之而有餘。
【元圻案】畢命曰:「毖殷頑民,遷于洛邑。密邇王室,式化厥訓。既歷三紀,世變風移。四方無虞,予一人以寧。」正義曰:「十二年曰紀,父子曰世。」〇鄭康成邶鄘衞詩譜曰:「以殷餘民,封康叔於衞,七世之頃侯,當周夷王時,衞國政衰,衞風先變。」
雖收放心而閑之維艱 孟子格君心之説
「雖收放心,閑之維艱」,孟子「求放心」之説也。「繩愆糾繆,格其非心」,孟子「格君心」之説也。
樹之風聲證史
衞石碏以義厲一國,事見隱公四年左傳。而甯武子、蘧伯玉之類萃焉;晉趙衰以遜化一國,事見僖公二十七年左傳。而知莊子、范文子之賢繼焉。故曰:「樹之風聲。」
【元圻案】吕成公左氏傳説一:「衞之亂,石碏以身徇國,定亂討賊,維持社稷。而其後有史鰌、蘧瑗之徒出來,故季札有『衞多君子』之言,發源蓋始於此。」又卷四〔一〕:「晉國人材之盛,皆出於狐、趙。初使狐偃將上軍,則讓於狐毛而佐之;命趙衰爲卿,則讓於欒枝、先軫。及先軫死,復使先且居將中軍,又佐之,至臼季見冀缺於田野之間,其夫婦敬相待如賓。以此見非特朝廷如此相遜,而田野之間亦莫不皆然。一國皆有推賢讓能之風,趙衰、狐偃倡之也。直至悼公時〔二〕,范宣子讓,其下皆讓,其波流之及,直至如此,晉之霸業所以長久。」〇唐薛登上疏曰:「冀缺以禮讓升朝,則晉人知禮;文翁以儒林奬俗,則蜀士多賢。」亦此意。
〔一〕「卷四」,原作「卷三」;「悼公」,原作「景公」,皆據四庫本左氏傳説卷四僖公改。
〔二〕「卷四」,原作「卷三」;「悼公」,原作「景公」,皆據四庫本左氏傳説卷四僖公改。
德義大訓證史
齊太史之守官,事見襄公二十四年左傳。尚父之德遠矣;魯宗人之守禮,事見哀公二十四年左傳。周、孔閻按:「『孔』當作『公』。」之澤深矣。故曰:「惟德惟義,時乃大訓。」
皇帝二字始見吕刑
「皇帝」始見于吕刑。趙岐注孟子何云:「在『盡信書』下。」引甫刑曰:「帝清問下民。」無「皇」字,然岐以帝爲天,則非。
【閻按】盧六以引孔傳「君帝,帝堯也」,以證非「皇」字。
【元圻案】盧六以云云,閻本「孔傳」誤作「孔疏」。何本脱「君」字,衍「云」字,今校正。〇墨子尚賢篇中〔一〕:「先王之書,吕刑道之曰:『皇帝清問下民,有辭有苗。』」亦作「皇帝」。
〔一〕「尚賢」,原作「尚質」,據中華本墨子閒詁卷二尚賢中改。
天吏天牧之義
兵以恭行天罰〔一〕,謂之天吏;刑以具嚴天威,謂之天牧。
〔一〕「罰」,清嘉慶本作「討」。
自作元命見于吕刑
中説問易篇薛收曰:「古人作元命,其能至乎?」阮逸注云:「元命包,易書也。」愚按:春秋緯有元命包,易書有元包。薛收蓋謂「自作元命」,其言見于吕刑,阮注誤矣。
【元圻案】書録解題九:「中説注十卷,太常丞阮逸天隱撰。」
張九成書説峻厲激發 胡文定論夫椒之戰 朱子詩集傳説揚之水
張子韶全云:「張文忠公九成,字子韶,號無垢。」書説,於君牙、冏命、文侯之命,其言峻厲激發,讀之使人憤慨,其有感於靖康之變乎?胡文定春秋傳,於夫椒之事,亦致意焉。朱子詩傳,其説王風揚之水亦然。
【元圻案】横浦集冏命論曰:「余觀君牙、伯冏之篇,亦虚心於治道矣。穆王,其父昭王溺死於漢水,略無恢復之志,而馳騖四方,與兩篇之言絶不相似。然而余三復兩篇,見其慇懃惻怛,有足以感動人者,何也?曰:德宗何人哉!有陸贄作奉天詔書,遂使山東父老爲之泣下,則夫二篇之命,亦必當時仁人君子憫穆王之無志,故脩辭立誠,以勸厲于臣下也。或曰:安知非出於穆王之自爲耶?曰:穆王無志如此,以五十之年,乃即尊位,而乃不以父恥爲念,區區如兒輩,務夸馬力,奔走四方,此不才之主也,安得有此至誠之言?」文侯之命論曰:「以史攷之,是平王因申侯殺其父而得立也。嗚呼,尚忍言之耶!使平王知有父子,方且痛傷求死之不給,肯爲殺父者所立乎?使平王權以濟事,方且枕戈嘗胆,以報父仇,肯命文侯而無一言以及幽王,略無傷痛之辭,何也?豈初造國家,未能勝之,故爲此畏懼,將以有待耶?而在位五十年,略無設施,是特不孝之子而已。孔子存之,蓋以著平王之罪,與胤征同也。」〇春秋定公十四年:「五月,於越敗吴于檇李。吴子光卒。」胡傳曰:「定公五年,於越入吴,至是敗吴于檇李。會黄池之歲,越又入吴,悉書於史。哀之元年,吴子敗越,棲勾踐於會稽之上,而史策不書,疑仲尼削之也。吴子光卒,夫差使人立於庭,苟出入,必謂己曰:『而忘越王之殺而父乎?』則對曰:『唯,不敢忘。』三年乃報越。然則夫椒之戰,復父讎也,非報怨也。春秋削而不書,以爲常事也,其旨微矣。」〇揚之水朱子集傳曰:「申侯與犬戎攻宗周而殺幽王,則平王與其臣庶不共戴天之讎也。今平王知其立己爲有德,而不知其弑父爲可怨,至使復讎討賊之師,反爲報施酬恩之舉,則其忘親逆理而得罪於天已甚矣。嗚呼,詩亡而後春秋作,其不以此哉!」〇史氏浩書講議説文侯之命,亦極美宣王之勤政復讎,而傷平王之無志恢復。〇袁氏燮經筵毛詩講義式微篇,稱太王、勾踐轉弱爲强,而貶黎侯無奮發之心,揚之水篇謂平王柔弱爲可憐,皆援古以諷也。〇張子韶作書傳統論,自堯典至秦誓,各爲論一篇,載横浦集中。〇胡氏安國,字康侯,建安人,謚文定。著春秋傳三十卷,其書於高宗時奏進,多借以託諷時事。
伯禽征徐戎作誓 魯征淮夷作費誓 伯禽伐之於肸作肸誓
子夏問:「金革之事無辟。」孔子曰:「吾聞諸老聃曰:『昔者魯公伯禽有爲爲之也。』」鄭注云:「有徐戎作難,喪,卒哭而征之,急王事也。征之,作誓。」禮記曾子問注。後世起復者,皆以伯禽藉口。嘗考書多方「王來自奄」,孔注云:「周公歸政之明年,淮夷奄又叛。魯征淮夷,作費誓。」魯世家:「伯禽即位之後,有管、蔡等反,淮夷、徐戎並興。於是伯禽率師伐之於肸,作肸誓。」據此,則伯禽征淮、徐,在周公未没之時,非居喪即戎也。左傳僖公三十三年「殽之役,晉始墨」,若伯禽行之,則晉不言「始」矣。禮記之言〔一〕,恐非謂費誓也。
【閻按】孔穎達疏禮記:「伯禽卒哭者,爲母喪也。時周公猶在。」
【元圻案】「費」,史記作「肸」,今閻、何本俱作「肹」,説文無「肹」字,誤也。今據史記改作「肸」。〇曾子問正義曰:「周公致仕之後,成王即位之時,周公猶在。則此伯禽卒哭者,爲母喪也。」
〔一〕「禮記」,元刊本、清嘉慶本作「記禮」。
魯共公舉觴擇言 漢高圍魯諸儒弦歌不絶
魏觴諸侯於范臺,魯共公舉觴擇言,以酒、味、色、臺池爲戒。漢高帝圍魯,諸儒尚講誦習禮樂,弦歌之音不絶。見史記儒林傳。周公、伯禽之化,歷戰國、秦、楚猶一日也。
【元圻案】戰國策:「梁王魏嬰觴諸侯於范臺。酒酣,魯君辟席擇言曰:『主君之尊,儀狄之酒也;主君之味,易牙之調也;左白台而右閭須,南威之美也;前夾林而後蘭臺,强臺之樂也。有一於此,足以亡其國。主君兼此四者,可無戒與!』」鮑彪注曰:「觀魯君之所稱説,則周、孔之澤深矣。」〇史記項羽本紀:「項羽自立爲西楚霸王,王九郡,都彭城。」又曰:「項羽已死,楚地皆降漢,獨魯不下,爲其守禮義,爲主死節。乃持項王頭示魯,魯父兄乃降。」
云字乃員字之省文
周益公文苑英華後序謂:「文苑英華賦多用『員來』,非讀秦誓正義,安知今之『云』字乃『員』之省文。」秦誓「若弗云來」,正義:「員,即云也。」愚按漢書韋孟諫詩,顔師古注引秦誓「雖則員然」。【原注】古文作「員」。
【何云】員來,恐是「鼎來」之誤,更以英華考。
【集證】惠氏九經古義四:「正義『員即云』,是尚書本作『云』,衞包改古文始从『員』。詩出其東門云『聊樂我員』,釋文曰:『員,本作云。』『正月云昏姻』,孔云:『本又作員。』商頌『景員維河』,鄭箋云:『員,古文作云。』言古文以『員』爲『云』也。」
書標七觀之義
文心雕龍宗經篇云:「書標七觀。」孔子曰:「六誓可以觀義,五誥可以觀仁,甫刑可以觀誠,洪範可以觀度,禹貢可以觀事,皋陶謨可以觀治,堯典可以觀美。」見大傳。【原注】孔叢子云:「帝典觀美,大禹謨、禹貢觀事,皋陶謨、益稷觀政,泰誓觀義。」此其略略異者。
【集證】引大傳説略孔子曰:「堯典可以觀美,禹貢可以觀事,咎繇可以觀治,洪範可以觀度,六誓可以觀義,五誥可以觀仁,甫刑可以觀誠。」此條所引語句前後與今本大傳不同,與太平御覽所引却合。
【元圻案】梁書文學傳:「劉勰,字彦和,東莞莒人。篤志好學,除東宫通事舍人。撰文心雕龍五十篇,論古今文體,引而次之。」
春秋時諸人言經書
春秋時,郤缺之言「九功九歌」,文公七年左傳。穆姜之言「元亨利貞」,襄公九年左傳。子服惠伯之言「黄裳元吉」,昭公十二年左傳。叔向之言「昊天有成命」,單穆公之言旱鹿,俱見周語下。叔孫穆子之言「鹿鳴之三」,襄公四年左傳。又見魯語下。成鱄之言「皇矣之雅」,昭公二十八年左傳。閔馬父之言「商那之頌」,魯語下。左史倚相之言懿戒,楚語上。觀射父之言重、黎,楚語下。白公子張之言説命,楚語上。其有功於經學,在漢儒訓故之先。蓋自遲任、史佚以來,統緒相承,氣脈未嘗絶也。
【元圻案】周語韋昭注:「旱鹿,詩作『麓』,古字通。」〇遲任,見商書盤庚。史佚,見左傳、國語。説苑載成王問政於尹逸,馬氏繹史曰:「尹逸,即史逸,亦曰史佚。」
王粲難鄭玄尚書事
顔氏家訓云王粲集中難鄭玄尚書事,今僅見於唐元行沖釋疑。【原注】王粲曰:「世稱伊、雒以東,淮、漢以北,康成一人而已。咸言先儒多闕,鄭氏道備。粲竊嗟怪,因求所學,得尚書注,退思其意,意皆盡矣,所疑猶未諭焉,凡有二篇。」館閣書目:粲集八卷,詩賦論議垂六十篇。
【何云】觀仲宣之難康成,則建安才子尚有意於經學也。
【元圻案】顔氏家訓勉學篇曰:「吾初適鄴,與博陵崔文彦交遊,嘗説王粲集中難鄭玄尚書事。崔轉爲諸儒道之,始將發口,懸見排蹙,云:『文集止有詩賦銘誄,豈當論經書事乎?且先儒之中,未聞有王粲也。』崔笑而退,竟不以粲集示之。」〇元行沖釋疑曰:「子雍規玄數十百件,守鄭學者,時有中郎馬昭,上書以爲肅謬。」又曰:「自此之後,唯推鄭公。王粲稱『伊、洛以東,淮、漢之北,一人而已,莫不宗焉。咸云先儒多闕,鄭氏道備,粲竊嗟怪,因求其學,得尚書注。退而思之,以盡其意,意皆盡矣,所疑之者,猶未喻焉』。凡有兩卷,列於其集。又王肅改鄭六十八條,張融覈之,將定臧否。融稱玄注泉深廣博,兩漢四百餘年,未有偉於玄者。然二郊之祭,殊天之祀,此玄誤也。其如皇天祖所自出之帝,亦玄慮之失也。」〇唐書儒學傳:「元澹,字行沖,以字顯。初,魏光乘請用魏徵類禮,帝命行沖與諸儒集議作疏,上于官,留中不出。行沖疑諸儒間己,因著論自辯,名曰釋疑。」〇隋經籍志「王粲尚書釋問四卷」,唐藝文志云:「王粲問,田瓊、韓益正。」
官師謂一官之長
「官師相規」,注謂:「官衆。」左傳襄公十五年「官師從單靖公」,注:「天子官師,非卿也。」漢賈誼傳「官師小吏」,注云:「一官之長。」愚謂漢注得之,周官皆有師。
【元圻案】如天官甸師、追師,地官族師之類。余友王汾原煦曰:「祭法『適士二廟,官師一廟』,是官師又下於適士也。」
文章根本在六經
王景文全云:「名質。」謂:「文章根本在六經。張安國全云:「名伯玉〔一〕。」欲記考古圖,曰『宜用顧命』;遊廬山序所歷,曰『當用禹貢』。」
【何云】王景文語當考,宋書本傳無之,疑是「宋」字。
【元圻案】王景文爲張安國集序曰:「文章之根本,皆在六經,非惟義理也。而其機杼物采,規模制度,無不備具者。語未卒,公出考古圖,其品百二十有八,曰:『是當爲記,於經乎何取?』某曰:『宜用顧命。』公拊掌變色曰:『吾得之,吾得之。』歲丁亥,追遊盧山之間,訖事,將裒其所歷序之。公曰:『何以?』某曰:『當用禹貢。』公益動。」〇王景文,名質,興國人,紹興三十年進士。宋史本傳稱其博通經史,善屬文。與張孝祥父子遊,深見器重。質著雪山集四十卷,今存十六卷。四庫書從永樂大典録出。〇張安國,名孝祥,歷陽烏江人。紹興二十四年廷試,高宗親擢爲第一。宋史有傳。安國著于湖集四十卷,四庫全書著録。〇義門疑王景文爲宋景文,謝山誤以張安國爲張伯玉,皆因未見雪山集中于湖集序也。張伯玉即蔡絛鐵圍山叢談所稱張端公,仁廟朝人也。名重當時,號張百杯,又曰張百篇,言一飲酒百杯,一掃詩百篇也。字公達,不字安國,建安人。范文正公舉以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嘉祐中爲御史。
〔一〕「伯玉」,清嘉慶本作「孝祥」。
伊尹始終備於書序 伊尹周公召公年壽
伊尹之始終,書序備矣。陸士衡豪士賦序「伊生抱明允以嬰戮」,蓋惑於汲冢紀年之妄説也。皇甫謐云「伊尹百有餘歲」,應劭云「周公年九十九」,王充論衡氣壽篇云「召公百八十」,故趙岐注孟子「妖壽不貳」云:「壽若召公。」
【元圻案】書序曰:「沃丁既葬伊尹于亳,咎單遂訓伊尹事作沃丁。」正義曰:「皇甫謐云:『沃丁八年,伊尹卒,年百有餘歲。』」〇水經注「泗水又東過沛縣東」句注「皇甫謐云:伊尹年百餘歲而卒,大霧三日,沃丁葬以天子之禮,親自臨葬,以報大德焉。」〇竹書紀年:「太甲七年,王潛出自桐,殺伊尹。」沈約注,謂此文後世所加。〇論衡氣壽篇:「周公,武王之弟也,兄弟相差不過十年。武王崩,周公居攝,七年,復政退老,出入百歲矣。邵公,周公之兄也,至康王時尚爲太保,出入百有餘歲矣。傳稱老子二百餘歲,邵公百八十。」〇文選注王隱晉書曰:「陸機,字士衡,吴郡人也。吴平,太尉楊駿辟爲祭酒,成都王穎以機爲司馬,參大將軍軍事。」晉書陸機傳曰:「齊王冏矜功自伐,機惡之,作豪士賦以刺。」〇後漢書應劭傳:「劭,字仲遠。撰風俗通,以辯物類名號,識時俗嫌疑,文雖不典,後世服其洽聞。」又王充傳:「充,字仲任,會稽上虞人也。著論衡八十五篇,二十餘萬言,釋物類同異,正時俗嫌疑。」
刑三百罪莫重於不孝 商刑三百周刑三千
吕氏春秋孝行覽云:「商書曰:『刑三百,罪莫重於不孝。』」注:「商湯所制法也。」【原注】三百,商之刑。三千,周之刑。其繁簡可見。
武王伐紂前師鼓譟
周禮大司馬注引書曰:「前師乃鼓譟。」疏謂書傳説武王伐紂時事。【原注】二禮疏引書傳略説,皆書大傳也。
【元圻案】大傳大誓:「惟丙午,王還師,前師乃鼓譟,師乃慆,前歌後舞。」注:「,音符。」
五者來備之五者諸解
洪範「五者來備」,史記宋世家云:「五是閻按:「今本仍『者』字。」來備。」荀爽謂之「五韙」,李雲謂之「五氏」,何云:「『韙』其義,『氏』其音,當爲『是』也。」傳習之差如此,近於郢書燕説矣。
【集證曰】惠氏九經古義引此條云云。棟案:「經文『曰時五者來備』,時,是也,言是五者皆備至也。孔氏以『曰時』二字屬上句,與漢儒所受尚書異讀,後人遂以『五是』爲傳習之譌,非也。『是』又作『氏』者,覲禮『太史是右』,注云:『古文是爲氏。』曲禮曰『五官之長曰伯是職方』,注云:『是或爲氏。』漢書云『造父後有非子,至玄孫氏爲莊公』,小顔曰:『氏與是同,古通用字。』上經云『立時人爲卜筮』,此云『時五者來備〔一〕』,皆訓爲是。」
【元圻案】後漢書荀爽傳:「對策曰:嘉瑞降天,吉符出地。五韙咸備,各以其敘。」注:「韙,是也。」又李雲傳:「雲,字行祖,甘陵人。延禧二年,露布上書曰:『皇后天下母,德配坤靈,得其人則五氏來備。』」注:「『是』與『氏』古字通用。」
〔一〕「時」,原作「是」,據四庫本九經古義卷四尚書古義改。
好風好雨之説 洪範五行氣應
土氣爲風,水氣爲雨,案:「水」字宜作「木」字。箕屬東方木,克土,土爲妃,故好風。畢屬西方金,克木,木爲妃,故好雨。此鄭康成説也。吴仁傑謂「易以坎爲水,北方之卦」,又云「雨以潤之,則雨屬水」。漢志:「軫星亦好雨。」
【閻按】漢天文志及史天官書並云「軫爲車,主風」,蓋軫車之象與巽同位,爲風車動行疾似之,無「好雨」之説。云「好雨」者,蔡傳也,蔡傳詎足信歟?
【元圻案】洪範正義:「鄭云:雨,木氣也,春始施生,故木氣爲雨。暘,金氣也,秋物成而堅,故金氣爲暘。燠,火氣也;寒,水氣也;風,土氣也。凡氣非風不行,猶金、木、水、火非土不處,故知土氣爲風。」又「鄭云:『箕星好風』者,箕東方木宿,風中央土氣,木克土爲妻,從妻所好,故好風也。『畢星好雨』者,畢西方金宿,雨東方木氣,金克木爲妻,從妻所好,故好雨也。」〇漢天文志曰:「巽在東南爲風,其星軫也。月去中道,移而東北入箕,若東南入軫,則多風。西方爲雨,月失中道,移而西入畢,則多雨。」無「軫星好雨」之文,不知蔡傳何以云。漢志「軫星亦好雨」,或「雨」字爲「風」字之誤。〇吴仁傑,字斗南,一字南英,崑山人。講學朱子之門。登淳熙進士,歷羅田令、國子學録。所著有洪範辨圖一卷,經義考云未見。
五福言富不言貴
「五福」不言貴而言富,先王之制,貴者始富,賤者不富也。
【閻按】先師吴太易先生問余:「五福無貴,子知其説乎?」對曰:「未也。」先生曰:「蓋福乃人生受享之物。古者有一命,則有一命之責任,寒者與衣,飢者與食,凡不獲其所者與安,是以終身處乎憂患之域,而不遑暇。其在位也,如肩重負,其去位也,如釋重負。豈若後世之貴者,以位爲恣睢乎?故五福中不得有貴。」此論甚精。
【萬氏集證】載游氏禮記解曰:「五福不言貴而言富,蓋三代之法,貴者始富,言富則知貴,所謂禄以馭其富也。貧富貴賤,離而爲四,起於後世,不能制爵禄之失。」
【元圻案】曾子固洪範傳曰:「福極者,人君所以考己之得失於民。福言攸好德,則致民於善可知也。極言惡弱,則致民於不善可知也。視此以嚮威者,人君之事,未有攸好德而非可貴者也,未有惡弱而非可賤者也。故攸好德則錫之福,謂貴之所以勸天下之人,使協于中,固已見之皇極矣。於皇極言之者,固所以勉人,於福極不言之者,攸好德與惡弱之在乎民,則考吾之得失者盡矣。貴賤非考吾之得失者也。」〇孔氏武仲五福論曰:「貴者,所以嚴天下之分也。五福者,聖人所以與天下之民共也。均其勢,亢其等,使天下之民皆貴可乎哉?此貴所以不錫於民也。」〇元陳氏書集傳纂疏:「王氏曰:『福極不言貴賤者,貴賤有常分,使皆慕貴而不欲賤,則凌犯篡竊,何有終極?』」又:「顧氏臨曰:『不言貴,雖以嚴分,然貴未必爲福,賤未必爲極,故桀、紂貴爲天子而不得其死,顔回、原憲到今稱之。』」〇以上諸説所見不同,而皆有至理,可見先聖垂訓,如天地之無不覆載,後人尋味之而不能窮其際也,故備録之。
趙岐注孟子多言逸書 孔子求書得帝魁書
趙岐注孟子,不見古文,以「其助上帝寵之」斷句,又「我武惟揚」注云:「古尚書百二十篇之時大誓也。」又「帝使其子九男二女」注云:「堯典曰『釐降二女』,不見『九男』,孟子時尚書凡百二十篇。逸書有舜典之敘,亡失其文。孟子諸所言舜事,皆堯典及逸書所載。」又「不及貢,以政接於有庳」,謂皆逸篇之辭。【原注】又引書「禹拜讜言」。
【閻按】説見尚書古文疏證卷二第十八條。
【元圻案】今本趙注「讜言」仍作「善言」,蓋後人所改。〇尚書緯曰:「孔子求書,得黄帝玄孫帝魁之書,迄于秦穆公,凡三千二百四十篇。斷遠取近,定可爲世法者百二十篇,以百二篇爲尚書,十八篇爲中候。」故趙邠卿謂古尚書百二十篇也。案漢書儒林傳云:「百兩篇者,出東萊張霸,分析合二十九篇以爲數十,又采左傳、書序爲作首尾,凡百二篇。篇或數簡,文意淺陋。成帝時,劉向校之,非是。後遂黜其書。」緯書出於東漢,蓋因張霸之「百兩篇」,遂附會其説曰:「孔子删書,定取百二十篇,以百二篇爲尚書,十八篇爲中候也。」然則孟子之時,尚書未必果有百二十篇矣。
孟子詳述葛伯仇餉事
「葛伯仇餉」,非孟子詳述其事,則異説不勝其繁矣。【原注】孟子之時,古書猶可攷,今有不可强通者。
帝乙名同不害以明功
易乾鑿度曰:「易之帝乙爲成湯,書之帝乙六世王,名同不害以明功。」【原注】帝乙,湯玄孫之孫也。按史記,湯至帝乙二十九王,謂「六世王」,未詳。唐陳正節曰:「殷自成湯至帝乙十二君,其父子世六易。」謂十二君,亦未詳。
【閻按】康成注禮記,引易説末句作「天之錫命,疏可同名」,孔疏以帝乙即祖乙,正湯之六世孫,但未見尚書。
【元圻案】易緯乾鑿度:「孔子曰:自成湯至帝乙。帝乙,湯玄孫之孫也。帝乙則湯,殷録質,以生日爲名,順天性也。玄孫五世之末,外恩絶矣,同日以乙,天之錫命,疏可同名。湯以乙生嫁妹,本天地之義,順陰陽之道,以正夫婦。夫婦正則王教興。易之帝乙爲成湯云云。」〇唐書儒學傳:「陳正節,潁川人。」語見本傳。
林吕兩家書説終始
林少穎書説至洛誥而終,吕成公書説自洛誥而始。【原注】朱子曰:「蘇氏傷於簡,林氏傷於繁,王氏傷於鑿,吕氏傷於巧,然其間儘有好處。」
【全云】成公爲少穎弟子,其書蓋以續師説。
【元圻案】四庫全書目録書類:「林之奇尚書全解四十卷,其孫畊後序稱〔一〕:『脱稿之初,爲門人吕祖謙持去。畊得建安余氏所刻完本,始知麻沙所刻,自洛誥以下皆僞續也。』然之奇初稿爲祖謙持去,則祖謙必見完書,何以東萊書説始於洛誥以下,云續之奇之書,毋乃畊又有所增修〔二〕,託之乃祖歟?」又:「吕祖謙書説三十五卷,其門人時瀾所增修也。原書始洛誥,終秦誓,其召誥以前則門人雜記之語,瀾始删潤其文,成二十二卷,又編定原書爲十三卷,合成是編。蓋之奇受學於吕居仁,祖謙又受學於之奇,本以終始其師説爲一家之學,而瀾之所續,則又終始祖謙一人之説也。」〇陳氏書録解題謂祖謙慮不克終篇,故自秦誓以上逆爲之説,然亦僅能至洛誥而止。
〔一〕「畊」,原脱;「毋」,原脱,皆據中華本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一經部書類一尚書全解補。
〔二〕「畊」,原脱;「毋」,原脱,皆據中華本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一經部書類一尚書全解補。
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
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泰之極則「城復于隍」;既濟之極,則「濡其首」。不于其未而于其既〔一〕,則無及矣。
〔一〕「既」,元刊本、清嘉慶本作「極」。
辯言亂政 無以利口巧言 周與漢之家法
伊尹以「辯言亂政」戒其君,盤庚以「度乃口」告其民。商俗利口,其敝久矣。邵子觀物内篇七曰:「天下將治,則人必尚行;天下將亂,則人必尚言。」又曰:「尚行則篤實之風行焉,尚言則詭譎之風行焉。」周公訓成王「勿以憸人」,所以反商之敝也。張釋之諫文帝超遷嗇夫,所以監秦之失也。周官曰「無以利口」,冏命曰「無以巧言」,此周之家法。將相功臣,少文多質,安静之吏,悃愊無華,此漢之家法。
【何云】意本蘇傳。
【全云】此漢文、景時家法,武帝以後則一變矣。試讀史、漢文、景兩朝列傳,如張蒼、申屠嘉、周亞夫、竇嬰,皆少文多質,循吏則文翁亦安静者。自是以後,人才日出,漢治日衰矣。
【元圻案】史記張釋之列傳:「上問上林尉諸禽獸簿,十餘問,尉左右視,不能對。虎圈嗇夫從旁代尉對甚悉。乃詔釋之拜嗇夫爲上林令。釋之久之前曰:『陛下以絳侯周勃何如人也?』上曰:『長者也。』又復問:『東陽侯張相如何如人也?』上復曰:『長者。』釋之曰:『此兩人言事曾不能出口,豈斆此嗇夫喋喋利口捷給哉!今陛下以口辯而超遷之,臣恐天下隨風靡靡,争爲口辯而無其實。』」又周勃世家:「勃爲人木强敦厚,高帝以爲可屬大事。勃不好文學,每召諸生説士,東鄉坐而責之:『趣爲我語。』其椎少文如此。」〇後漢書章帝紀:「元和二年詔曰:『安静之吏,悃愊無華,日計不足,月計有餘。』」注:「説文曰:『悃愊,至誠也。』」
恭敬忠恕字義
「恭在貌,敬在心」,書洪範正義之説也。「中心爲忠」,「如心爲恕」,詩關雎序、春秋桓公六年左傳正義之説也。
無求備于一夫
堯、舜之世,名臣止任一事;仲尼之門,高弟皆爲一科。故曰:「無求備于一夫。」
彊恕而行謂忍 一視同仁謂容
「彊恕而行」,忍也,原憲之「克伐怨欲不行焉」也。何云:「以原憲爲强恕,讀伊、洛書太滅裂。厚齋固博雅,其不免於侯子之隔壁聽與?」一視同仁,容也,顔子之「克己復禮,天下歸仁」也。【原注】忍言事,容言德,習忍則至於容。
【何云】牽合不成理。有忍有容,申上無忿疾于頑之意,非謂學之次第也。
【元圻案】東萊書説君陳篇曰:「易動而輕發者,常敗事,故必有忍,然後能濟。忍固可以有濟,然猶有堅制力蓄之意焉。至於有容,則宏裕寬綽,恢恢乎有餘地矣,德之所以大也。忍言事,容言德,淺深固有間,進乎此者亦有序也。」〇元王氏天與尚書纂傳引林氏曰:「彊恕而行者,忍也,人與己猶二也。一視同仁者,容也,己與物渾渾乎爲一矣。」
傳心之學唯一則字
「式和民則」,「順帝之則」,「有物有則」,「動作、禮義、威儀之則」,皆天理之自然,有一定之成法。聖賢傳心之學,唯一「則」字。
【元圻案】真西山大學衍義曰:「古人謂規、矩、準、繩、衡爲五則者,以方圓、平直、輕重皆天然一定之法故也〔一〕。若爲人而不能全乎爲人之理,是失其所以爲人之則而非人矣。」
〔一〕「天然」,原作「天地」,據四庫本大學衍義卷五格物致知之要一改。
民生在勤則不匱 君子能勞則有繼
「若農服田力穡,乃亦有秋」,故「民生在勤則不匱」。晉欒書語,見宣公十二年左傳。「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故「君子能勞則有繼」。公父文伯之母敬姜語,見魯語下〔一〕。
〔一〕「下」,原作「上」,據上古本國語卷五魯語下改。
先伯夷而後禹稷
「乃命三后」。先儒曰:「人心不正則入於夷狄閻本無此三字。禽獸,雖有土不得而居,雖有穀不得而食,故先伯夷而後及禹、稷。」此説得孔子「去食」、孟子「正人心」之意。小雅盡廢,其禍烈於洚水;四維不張,其害憯於阻饑。
【元圻案】吕刑:「乃命三后,恤功于民。伯夷降典,折民惟刑;禹平水土,主名山川;稷降播種,農殖嘉穀。三后成功。」東萊書説曰:「自不知本者觀之,平水土,降播種,當在所急,而伯夷之降典,若緩而不切然。抑不知人心不正,將相胥而入於夷狄禽獸,雖有土安得而居,雖有穀安得而食諸?穆王首述伯夷之典,先其本也。」
司刑輕刑增而重刑減
周禮司刑五刑之屬二千五百,穆王雖多五百章,而輕刑增,重刑減。班固以周禮爲中典,甫刑爲重典,非也。
【元圻案】吕刑正義曰:「周禮:『司刑掌五刑之法,以麗萬民之罪。墨罪五百,劓罪五百,宫罪五百,剕罪五百,殺罪五百。』五刑惟有二千五百,此經『五刑之屬三千』,案刑數乃多於周禮,而言變從輕者,周禮五刑皆有五百,此則輕刑少而重刑多。此經墨、劓皆千,剕刑五百,宫刑三百,大辟二百,輕刑多而重刑少。變周用夏,是則改重從輕也。」〇漢書刑法志:「昔周之法,建三典以刑邦國,詰四方,所謂刑平邦用中典者也。周道既衰,穆王眊荒,命甫侯度時作刑,以詰四方,所謂刑亂邦用重典者也。」〇案:孔氏正義之説,林少穎、吕成公、蔡氏集傳皆從之。
敬中二字爲心法之要 吕刑言敬七言中十
舜、皋陶曰「欽」曰「中」,蘇公曰「敬」曰「中」,此心法之要也。吕刑言「敬」者七,言「中」者十,所謂「惟克天德」,在此二字。
【元圻案】東萊書説曰:「五刑,天所以左右斯民,而司刑者代天行罰,作配在下,奈何其不敬哉!」又曰:「中者,吕刑之綱領也。苗民罔是中者也,皋陶明是中者也,穆王之告司政典獄,勉是中者也。」
嗣德之難 宋武帝唐太宗作法於儉
禹有典則,貽厥子孫,而有盤遊無度者;湯以義禮〔一〕,垂裕後昆,而有顛覆典刑者,是以知嗣德之難也。宋武帝留葛燈籠、麻繩拂閻本云:「繩拂,元板作蠅拂。」於陰室〔二〕,案:事見通鑑宋武帝紀大明七年。唐太宗留柞木梳、黑角篦於寢宫,事見唐郭湜高力士傳。作法於儉,其敝猶侈,況以侈示後乎?
【集證】按容齋續筆十四:「帝王創業垂統,規以節儉,貽訓子孫,必其繼世象賢而後可以循其教,不然,正足取侮笑耳。宋孝武大治宫室,壞高祖所居陰室,於其處起玉燭殿,與群臣觀之。牀頭有土障,上挂葛燈籠、麻蠅拂。侍中袁顗因盛稱高祖儉素之德。上不答,獨曰:『田舍翁得此以爲過矣。』唐高力士於太宗陵寢宫,見梳箱一,柞木梳一,黑角篦一,草根刷子一,歎曰:『先帝親正皇極,以致升平,隨身服用,惟留此物,將欲傳示子孫,永存節儉。』具以奏聞。明皇詣陵至寢宫,問所留示者何在。力士捧跪上,上跪奉肅敬,如不可勝,曰:『夜光之珠,垂棘之璧,將何以逾此。』即命史官書之典册。是時明皇履位未久,厲精爲治,故見太宗故物而惕然有感。及侈心一動,窮天下之力不足以副其求,尚何有於此哉!宋孝武不足責也,若齊高帝、周武帝、陳高祖、隋文帝皆有儉德,而東昏、天元、叔寶、煬帝之淫侈,浮於桀、紂,又不可以語此云。」
〔一〕「以」,原作「有」,據元刊本、清嘉慶本改。
〔二〕「繩」,元刊本作「蠅」。
託之聖賢以文姦慝
因岱柴而封禪,因時巡而逸遊,因洛書而崇飾符瑞,因建極而雜糅正邪,因享多儀而立享上之説。塞忠諫謂之浮言,錮君子謂之朋比。慘礉少恩曰威克厥愛,違衆妄動曰惟克果斷。其甚焉者,丕之奪漢,託之舜、禹;衍之篡齊,託之湯、武;邵陵、海西之廢,託之伊尹;新都之攝,臨湖之變,託之周公。侮聖言以文姦慝,豈經之過哉!
【元圻案】三國志魏文帝紀注:魏氏春秋曰:「帝升壇禪畢,顧謂群臣曰:『舜、禹之事,吾知之矣。』」〇通鑑梁紀武帝天監元年:「既禪位,顔見遠不食而卒。上聞之曰:『我自應天從人,何預天下士大夫事,而顔見遠乃至於此!』」〇三國志魏齊王芳紀:「嘉平六年九月,司馬景王將謀廢帝,以聞太后,遣芳歸藩于齊。」注:「是日群臣議曰:『昔伊尹放太甲以寧殷,霍光廢昌邑以安漢。今日之事,亦唯公命。』景王曰:『諸君所以望師者重,師安所避之?』及晉受禪,封齊王爲邵陵公。」〇晉書郄超傳:「超謂桓温曰:『明公既居重任,若不能行廢立大事,爲伊、霍之舉者,不足鎮壓四海,震服宇内。』温深納其言。」又帝奕紀:「太和六年,温内諷太后以伊、霍之舉,廢奕爲東海王,後降封爲海西縣公。」〇漢書王莽傳:「永始元年,封爲新都侯。元始五年,平帝崩,世絶,選宣帝玄孫中最幼廣戚侯子嬰,年二歲,託以爲卜相最吉,太后下詔,令安漢公居攝踐祚,如周公故事。」〇唐書房玄齡傳:「隱太子謀害秦王,首謀謂長孫無忌曰:『今嫌隙已成,禍機將發,莫若遵周公之事。』無忌韙之,入白秦王。」又隱太子傳:「武德九年六月四日,秦王入朝,建成、元吉至臨湖殿,覺變遽回。秦王隨呼之,元吉惶悚,引弓三射不能彀。王一箭斃建成,再中元吉。」
蘇綽大誥近於莽 童牛角馬不今不古
蘇綽大誥,近於莽矣,太玄更之次五所謂「童牛角馬,不今不古」者歟。蘇威五教,綽之遺風也。
【何云】大誥之作,度越六代,不可毁也。
【全云】何氏過推蘇綽,未免永嘉一輩人議論。
【元圻案】周書蘇綽傳:「綽,字令綽,武功人,魏侍中則之九世孫也。自有晉之季,文章競爲浮華,遂成風俗。太祖欲革其弊,因魏帝祭廟,群臣畢至,乃命爲大誥,奏行之。」自此之後,文章皆依此體。〇漢書王莽傳:「居攝二年,東郡太守翟義立劉信爲天子〔一〕,移檄郡國。莽晝夜抱孺子告禱郊廟,放大誥作策,諭以當反政孺子之意。」〇揚雄太玄更次五測曰:「童牛角馬,變天常也。」范望注曰:「馬童牛角,是其常也。不合於今,不合於古,利用革矣。」〇北史蘇綽傳:「綽子威,字無畏,隋文帝令持節巡撫江南。江表自晉已來,刑法疏緩,代族貴賤,不相陵越。平陳之後,牧人者盡改變之,無長幼悉使誦五教。威加以煩鄙之辭,百姓嗟怨。」〇宋王氏安國曰:「文帝患文章浮薄,使蘇綽爲大誥以勸,而卒能變一時士大夫之制作。」故義門云爾。
〔一〕「東郡」,原作「東都」,據中華本漢書卷九九上王莽傳上改。
秦穆公悔過自誓 悔過自誓幾於王道
史記秦紀:「繆公三十三年,敗於殽。三十六年,自茅津渡河,乃誓於軍,申思不用蹇叔、百里傒之謀,令後世以記余過。君子聞之,皆爲垂涕,曰:『嗟乎,秦穆公之與人周也,卒得孟明之慶。』」書序云:「敗崤歸,作誓。」與史不同。邵子謂:「脩夫聖者〔一〕,秦穆之謂也。」皇極經世觀物外篇四,注云:「秦穆改過自誓,得聖之事而已。」穆公是霸者第一,悔過自誓之言,幾於王道,此聖人所以録於書末。
【全云】以秦穆之悔過爲真乎,則彭衙之窮兵何也?若謂自茅津以後作誓,是謬爲悔過之言,以鳴得意也。康節竟爲舊説所欺,不知聖人録之以垂戒耳。
【元圻案】林少穎曰:「穆公雖終不能踐其言,而其一時悔過自艾之意,誠合夫帝王之用心。與其潔也,不保其往也,其秦誓之謂乎?」〇春秋僖公三十二年:「晉人及姜戎敗秦師於崤。」胡傳曰:「書序專取穆公悔過,主於勸善,其辭恕;春秋備書秦、晉用兵之失,兼於懲惡,其法嚴。故人晉君而以狄視秦也。」
〔一〕「夫」,原作「乎」,據元刊本、清嘉慶本改。
孟侯之義 康叔受封號曰孟侯
大傳略説:「太子年十八曰孟侯,於四方諸侯來朝,迎於郊者,問其所不知。」康成注:「孟,迎也。」唐册太子文云:「盡謙恭於齒胄,審方俗於迎郊。」愚謂「孟侯」見康誥,謂諸侯之長,蓋方伯也。大傳説非。
【元圻案】唐高宗永徽七年,正月,册代王弘爲皇太子,文云:「盡謙恭於齒胄,審方俗於迎郊。春禮冬詩,趨庭靡懈;三善六德,勉志無愆。」〇文苑英華載册皇太子文云:「朕聞王者神器,天之大業。震百里而崇孟侯,照四方而建元子。」又史祥答隋太子廣書云:「川澤之大,汙潦攸歸;松柏之高,葛蘿斯託。微心眷眷,孟侯所知也。」皆以「孟侯」爲太子。〇康誥正義曰:「鄭依略説,以太子十八爲孟侯而呼成王,既禮制無文,義理駢曲,豈周公自許天子,以王爲孟侯,皆不可信也。」〇漢書地理志:「三監畔,周公誅之,盡以其地封弟康叔,號曰孟侯,以夾輔周室。」〇詩地理攷:「衞伯,鄭氏曰:『康叔之封爵稱侯,今曰伯者,時爲州伯也。』」
周書七十一篇 周書非始出汲冢 汲冢竹書名目
漢藝文志:「周書七十一篇。劉向云:『周時誥誓號令,蓋孔子所論百篇之餘。』」隋、唐志繫之汲冢,然汲冢得竹簡書在晉咸寧晉武帝年號。五年,而兩漢已有周書矣。何云:「此條實佳,然何與經事?當入攷史。」太史公引克殷、度邑,案:史記周本紀武王射紂事,本周書克殷解;望商邑不寐事,本周書度邑解。鄭康成注周禮秋官大行人云:「周書王會備焉。」注儀禮鄉射禮云:「周書王會『北唐以閭』。」許叔重説文羽部翰字引逸周書「大翰若翬雉」,今本王會作「文翰者若皋雉」。又豕部豲字引「豲有爪而不敢以撅」,今本周祝解「爪」作「蚤」。馬融注論語「鑽燧改火」引周書月令,原缺,今本補。皆在漢世。杜元凱解左傳時,汲冢書未出也。杜注已成,而汲冢書始出,詳自撰左傳後序。「千里百縣」,哀公二年。「轡之柔矣」,襄公二十六年。皆以周書爲據,則此書非始出於汲冢也。按晉束晳傳,太康二年,汲郡得竹書七十五篇,其目不言周書。【原注】紀云咸寧五年,左傳後序云太康元年,當攷。左傳杜預春秋傳後序正義引王隱晉書云:「竹書七十五卷,六十八卷有名題,七卷不可名題。」其目録亦無周書。然則繫周書於汲冢,其誤明矣。
【閻按】王氏云「當攷」,余因徧考同一束晳傳〔一〕,王隱撰者曰太康元年,房喬修者曰太康二年,互異已如此。當以當日目擊者之言爲據。晉武帝紀本起居注,杜預爲左傳後序,皆其所目擊者也。冢蓋發於咸寧五年冬十月,官輒聞知。明年,太康改元,三月,吴平,預始得知。又二年,始見其書,故序曰:「初藏在祕府,余晚獲見之。」此與情事頗得。
【元圻案】晉書束晳傳:「晳,字廣微,漢疏廣之後。王莽末,廣曾孫孟達避難,因去『疏』之『足』,遂改姓焉。初,太康二年,汲郡人不準盜發魏襄王墓,或言安釐王冢,得竹書數十車。其紀年十三篇,記夏以來至周幽王爲犬戎所滅,以事接之,三家分,仍述魏事,至安釐王之二十年,蓋魏國之史書。其易經二篇,與周易上下經同。易繇陰陽卦二篇,與周易略同,繇辭則異。卦下易經一篇,似説卦而異。公孫段二篇,公孫段與邵陟論易。國語三篇,言楚、晉事。名三篇,似禮記,又似爾雅、論語。師春一篇,書左傳諸卜筮。『師春』似是造書者姓名也。瑣語十一篇,諸國卜夢妖怪相書也。梁丘藏一篇,先敘魏之世數,次言丘藏金玉事。繳書二篇,論弋射法。生封一篇〔二〕,帝王所封。大曆二篇,鄒子談天類也。穆天子傳五篇,言周穆王游行四海,見帝臺、西王母。圖詩一篇,畫贊之屬也。又雜書十九篇:周食田法,周書,論楚事,周穆王美人盛姬死事。大凡七十五篇,七篇簡書折壞,不識名題。晳在著作,得觀竹書,隨疑分釋,皆有義證。」〇杜預春秋傳後序曰:「太康元年,吴寇始平,余自江陵還襄陽,解甲休兵,乃申抒舊意,脩成春秋釋例及經傳集解訖,會汲郡汲縣有發其界内舊冢者,大得古書,皆簡編科斗文字,藏在秘府,余晚得見之。所記大凡七十五卷,多雜碎怪妄,不可訓知,周易及紀年最爲分曉。」〇王氏此條,本李巽巖逸周書考。
〔一〕「同」,原脱,據清嘉慶本補。
〔二〕「一篇」,原作「二篇」,據中華本晉書卷五一束晳傳改。
禹貢傳載各地貢物 周書載伊尹爲四方獻令 王會載八方贄物 珍異之貢恐非三代之制
書大傳
禹貢載四海、河江、五湖、鉅野、鉅定、濟中、孟諸、隆谷、大都案:康成注:「隆」讀如「厖降」之「降」,或作函谷,今河南穀城西關山也。大都,明都。之貢物,此禹時也。周書王會載伊尹爲四方獻令,此湯時也。王會載八方會同,各以其職來獻。自稷慎以下,其贄物二十一;孔晁注:「稷慎,肅慎也。」自義渠以下,其贄物二十;注:「義渠,西戎國。」自高夷以下,其贄物十四;注:「高夷,東北夷,高句驪。」自權扶以下,其贄物九,注:「權扶,南蠻也。」此成王時也。愚謂旅獒之訓曰「畢獻方物,惟服食器用」,珍異之貢,恐非三代之制。
王會説堂下諸公位次 尊賢不過二代説非
王會曰:「堂下之右,唐公、虞公南面立焉;堂下之左,殷公、夏公立焉。」唐公、虞公,樂記所謂祝、陳也。殷公、夏公,樂記所謂杞、宋也。然則郊特牲云「尊賢不過二代」〔一〕,其説非矣。
【方樸山云】先儒謂三恪不如二王之後,故郊特牲云。
【元圻案】郊特牲鄭注云:「二」或爲「三」。正義曰:「案異義:『公羊説,存二王之後,所以通夫三統之義;左氏説,周家封夏、殷二王之後以爲上公,封黄帝、堯、舜之後謂之三恪。』鄭云:『二王之後,命使郊天,祭其始祖。受命之王,自行其正朔服色。』」
〔一〕「過」,原作「及」,據元刊本、清嘉慶本改。
周書言諸亡國名
周書史記篇「穆王召左史戎夫,取遂事之要戒」,案:孔晁注:「戎夫,左史名;遂,成也。集取要戒之言。」言皮氏、華氏、夏后、殷商、有虞氏、平林、質沙、三苗、扈氏、義渠、平州、林氏、曲集、有巢、有鄶、共工、上衡氏、南氏、有果氏、畢程氏、陽氏、穀平、阪泉、縣宗、玄都、西夏、績陽、有洛之亡。【原注】國名多傳記所未見。
【元圻案】竹書紀年:「帝不降三十五年,殷滅皮氏。」〇路史國名紀:「華氏,六韜作莘氏〔一〕。」又按九域志,平林在隨縣東北,即詩「會伐平林」,後漢「平林盜起」。又質沙,帝魁所伐,世本之夙沙也。後有夙氏、夙沙氏、宿沙氏。〇紀年:「武乙三十年,周師伐義渠,乃獲其君以歸。」〇路史國名紀:「義渠,春秋之義渠戎,秦昭滅之爲北地,今慶州。平州,盟會圖疏:平州在汾州介休西。有林,六韜林氏國出騶經,與葛鼠近。預云『中牟林亭』,非。曲集,今符陽郡有集,云萬山所集,六韜作西譙,州氏伐之。」〇路史前紀有巢,注云:「或以爲夏、商之間,特起於一方者,蓋上古有巢氏之後。」有鄶,攷之潛夫論,即祝融後也,今鄶城,六韜曰會氏。南氏,世本有男氏,潛夫論作「南」,周書之有南也。有果,今果州。畢程,長安志引孟子「文王卒於畢程」,吕覽十八「武王常窮於畢程」。陽氏,夫國以「陽」名者多矣,如陝有上陽、下陽,晉、魯、鄧、越皆有東陽、南陽,難可悉數。穀平,一作平氏。阪泉,姜姓,其後蚩尤彊霸,今懷戎涿鹿城東一里阪泉是。縣宗,六韜作懸原。〇紀年:「帝舜四十年,玄都氏來朝,獻寶玉。」〇路史國名紀:「玄都,少昊氏。諸侯外傳云:玄都氏黎國,或謂重黎,非也。」西夏,今鄂,故大夏,有夏水、漢水也。
〔一〕「莘氏」,原作「辛氏」,據四庫本路史卷二九國名紀六古國改。
周書言冬陽夏陰 冬暘夏冰赴者争先
周書大聚篇:「若冬日之陽,夏日之陰,不召而民自來。」亦見文子精誠篇。張文潛代范樞密祭司馬公文「冬暘夏冰,赴者争先」,蓋本於此。
【閻按】淮南主術訓亦云:「冬日之陽,夏日之陰,萬物歸之,而莫使之然。」
周公旦太師望制謚説
周書謚法:「惟三月既生魄,周公旦、太師望相嗣王發,既賦憲,受臚于牧之野。將葬,乃制作謚。」今所傳周書云:「維周公旦、太公望開嗣王業,建功於牧之野。終葬,乃制謚。」與六家謚法所載不同。【原注】蓋今本缺誤。文心雕龍云「賦憲之謚」,出於此。〇吕成公策問:「旦以文名,奭以康名,閎夭以尊顯。」閎夭謚當攷。
【元圻案】玉海五十四:「編定六家謚法二十卷,判太常范鎮、同判寺周沆等撰。取周公春秋廣謚、沈約、賀琛及扈蒙六家,别其同異,去其重複,刊謬補缺,集爲一書。」〇吕成公策問,今本集不載。
夏商二箴餘句頗存
文心雕龍銘箴篇:「夏、商二箴,餘句頗存。」夏箴見周書文傳,商箴見吕氏春秋名類篇。
【集證】按文傳引夏箴曰:「中不容利,民乃外次。」又:「小人無兼年之食,遇天饑,妻子非其有也;大夫無兼年之食,遇天饑,臣妾輿馬非其有也。」〇名類篇引商箴曰:「天降災布祥,并有其職。」
【元圻案】盧氏文弨曰:「御覽三十五引『小人無兼年之食』數語,作夏歸藏,誤。墨子七患篇引周書曰:『國無三年之食者,國非其國也;家無三年之食者,子非其子也。』胡廣百官箴敘曰:『墨子著書,稱夏箴之辭。』即謂此也。」〇吕覽十三,二曰名類,舊注云:「一作應同。」畢氏校本曰:「名類乃卷二十召類之譌,今即以應同名篇。」
周書九紀之義 周公言九星
周書小開武篇:周公曰:「在我文考,順道九紀:一辰以紀日,二宿以紀月,三日以紀德,四月以紀刑,五春以紀生,六夏以紀長,七秋以紀殺,八冬以紀藏,九歲以紀終。」「九紀」與洪範「五紀」相表裏。文選任彦昇宣德皇后令曰:「不改參辰,而九星仰止。」注引周書:「王曰:『余不知九星之光。』周公曰:『星、辰、日、月、四時、歲,是謂九星。』」九星即九紀也。
【元圻案】小開武篇曰:「在我文考,順明三極。」又曰:「三極,一維天九星,二維地九州,三維人四佐〔一〕。」孔晁注:「九星,四方及五星也。」是本篇之「九星」、「九紀」當有分别。盧氏文弨曰:「文選三十六所云乃『九紀』也。孔以經緯釋『九星』,甚當。」
〔一〕「佐」,原作「左」,據四庫本逸周書卷三小開武解改。
將欲敗之必姑輔之 天與不取反受其咎 老子言出於周書
任章引周書曰:「將欲敗之,必姑輔之;將欲取之,必姑與之。」【原注】戰國策。蕭何引周書曰:「天與不取,反受其咎。」見漢書本傳。此豈蘇秦所讀周書陰符者歟?閻按:「戰國策、太公陰符之謀。」老氏之言,范蠡、張良之謀,皆出於此。【原注】朱子曰:「老子爲柱下史,故見此書。」
【閻按】蘇秦傳引周書曰:「緜緜不絶,蔓蔓奈何?毫釐不伐,將用斧柯。前慮不定,後有大患,將奈之何!」其真出陰符可知。
【元圻案】道德經微明章:「將欲翕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彊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〇史記越王勾踐世家:「吴王請成,勾踐欲許之。范蠡曰:『會稽之事,天以越賜吴,吴不取。今天以吴賜越,越其可逆天乎?且夫天與不取,反受其咎。「伐柯者其則不遠」,君亡會稽之厄乎?』」〇史記項羽本紀:「項王乃與漢約,中分天下,項王引兵解而東歸。漢欲西歸,張良、陳平説曰:『漢有天下大半,而諸侯皆附之。楚兵罷食盡,此天亡楚之時也,不如因其機而遂取之。今釋而弗擊,此所謂養虎自遺患也。』」
三墳書無傳 宓犧唯易存 許行爲神農之言 晁錯述神農之教 列子稱黄帝之書
三墳書無傳,宓犧唯易存,而商高所云「周天曆度」,【原注】周髀。管子所云「造六峜以迎陰陽」者,不復見。【原注】管子輕重戊篇:「虙戲造六峜以迎陰陽〔一〕,作九九之數以合天道,而天下化之。周人之王,循六峜,行陰陽。」「峜」字,未詳。許行爲神農之言,晁錯述神農之教,列子稱黄帝之書。陰陽五行,兵法醫方,皆託之農、黄,而大道隱矣。今有山、氣、形之書,謂之連山、歸藏、坤乾,元豐中毛漸得之西京。或云:「張天覺得之比陽民家,非古也。」【原注】列子引黄帝書,即老子谷神不死章。
【閻按】王元美云:「『峜』當讀如『計』,以『企』有『跂』音也。」辛文子號計研,漢碑作峜研,亦可證。
【元圻案】周髀曰:「昔者周公問於商高曰:『古者包犧立周天曆度,夫天不可階而升,地不可尺寸而度,請問數安從出?』商高曰:『數之法出於圓方。圓出於方,方出於矩,矩出於九九八十一。故折矩,以爲句廣三,股脩四,徑隅五。既方之外,半其一矩,環而共盤,得成三四五。兩矩共長二十有五,是謂積矩。故禹之所以治天下者,此數之所生也。』」〇漢書食貨志晁錯上疏引神農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湯池百步,帶甲百萬,而無粟,弗能守也。」〇列子天瑞篇:「黄帝書曰:『谷神不死,是爲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之根。緜緜若存,用之不勤。』」又同篇黄帝書曰〔二〕:「形動不生形而生影,聲動不生聲而生響,無動不生無而生有。」〇漢書藝文志「陰陽家」:「黄帝泰素二十篇。」師古曰:「劉向别録云:或言韓諸公子之所作也。言陰陽五行,以爲黄帝之道也,故曰泰素。」「兵陰陽家」:「神農兵法一篇,黄帝十六篇,圖三卷。」「五行家」:「黄帝陰陽二十五卷,神農大幽五行二十七卷。」「醫家」:「黄帝内經十八卷,外經三十九卷。」「經方家」:「神農黄帝食禁七卷。」〇玉海三十七:「中興書目:三墳之目,見於孔序,漢志不載。元豐中,毛漸奉使西京得之。其書以山、氣、形爲别,山墳謂之連山,氣墳歸藏,形墳坤乾,與先儒言三易異。」〇晁氏讀書志曰:「古三墳書,張天覺言得之於比陽民家,墳皆古文,而傳乃隸書。七略、隋志皆無之,世以爲張天覺僞撰。」〇程子曰:「孔子討論墳、典,斷自唐、虞以下。使誠有所謂羲、農之書,乃後世稱述當時之事,失其義理,如許行所謂神農之言,及陰陽、醫方稱黄帝之説爾。」〇隋書經籍志「天文家」:「周髀一卷,趙嬰注。又一卷,甄鸞重述。周髀圖一卷。」〇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天文算法類:「周髀算經二卷。是書内稱周髀長八尺,夏至之日晷一尺六寸。蓋髀者股也,於周地立八尺之表,以爲股,其影爲句,故曰周髀。其首章周公與商高問答,實句股之鼻祖。」〇鄭漁仲曰:「三皇太古書,亦謂之三墳,一曰山墳,二曰氣墳,三曰形墳。天皇伏羲氏本山墳而作易,曰連山。人皇神農氏本氣墳而作易,曰歸藏。地皇黄帝氏本形墳而作易,曰坤乾。」
〔一〕「造」上,元刊本有「作」字。
〔二〕「又同」,原爲占二字格的墨釘,據文義補足。
遜一而善惡異 君體剛用柔臣體柔用剛
「有言遜于汝志」,艮之「不拯其隨」也;「惟學遜志」,謙之「卑以自牧」也。遜一也,而善惡異。君體剛而用柔,臣體柔而用剛。君不遜志,則爲唐德宗之彊明;臣而遜言,則爲梁丘據之苟同。
【元圻案】洪範「高明柔克」,孔傳曰:「喻臣當執剛以正君,君亦當執柔以納臣。」〇唐書德宗紀:「贊曰:德宗猜忌刻薄,以彊明自任,恥見屈于正論,而忘受欺于姦諛。」
周人乘黎而祖伊恐
「周人乘黎,祖伊恐。」案:此西伯戡黎序文。商受能如震上六之「畏鄰戒」,則無咎矣。蜀漢之亡也,吴華覈詣宫門上表曰:「成都不守,社稷傾覆。臣以草芥,竊懷不寧。陛下至仁,必垂哀悼。臣不勝忡悵之情,謹拜表以聞。」吁,華覈亦吴之祖伊歟!
【元圻案】三國志吴華覈傳:「覈,字永光,吴郡武進人也。以文學入爲秘府郎,遷中書丞。蜀爲魏所并,覈詣宫門發表曰:『間聞陸抗表至,成都不守,臣主播越,社稷傾覆。昔衞爲翟所滅,而桓公存之。今道里長遠,不可救振,臣以草芥,竊懷不寧』云云。」
學古入官 伯夷以禮折民 漢儒以春秋決獄
學古入官,然後能議事以制。伯夷以禮折民,見吕刑。漢儒以春秋決獄。注詳第六卷〔一〕。子産曰:「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者也。」見襄公三十一年左傳。荀卿始爲法後王之説,李斯師之,謂「諸生不師今而學古」。太史公亦惑於流俗之見,六國表云:「傳曰『法後王』,何也?以其近己而俗變相類,議卑而易行也。」文帝謂「卑之無甚高論」,宣帝謂「俗儒好是古非今」,秦既亡而李斯之言猶行也。孟子曰:「爲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謂智乎?」
【閻按】嘗謂三代以下之天下,非孟子治之,乃荀卿治之。何則?孟子法先王,荀卿法後王,只觀文獻通考序,發端便引荀子曰:「欲觀聖王之跡,則於其粲然者矣,後王是也。」明太祖序其大誥,亦曰:「俗儒多是古非今,奸吏常舞文弄法。」滔滔者豈非皆李斯之徒也乎!
【元圻案】荀子非相篇曰:「文久而息,節族久而絶,守法數之有司極禮而褫。故曰:欲觀聖王之跡,則於其粲然者矣,後王是也。彼後王者,天下之君也;舍後王而道上古,譬之是猶舍己之君而事人之君也。」〇史記李斯列傳:「斯,楚上蔡人。從荀卿學帝王之術。秦并天下,以斯爲丞相。上書曰:『古者天下散亂,莫能相一,是以諸侯並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虚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所建立。臣請諸有文學百家語者,蠲除去之。』始皇可其議,收去詩、書、百家之語以愚百姓,使天下無以古非今。」〇又張釋之列傳:「釋之補謁者,朝畢,因首言便宜事。帝曰:『卑之無甚高論,令今可施行也。』釋之言秦、漢之間事,秦所以失而漢所以興者。文帝稱善。」〇漢書元帝紀:「帝爲太子,柔仁好儒。宣帝曰:『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且俗儒不達時務,好是古非今,使人眩於名實,何足委任?』」〇劉原父草進唐書遷秩制亦云:「古之爲國者法後王,爲其近於己,制度文物可觀故也。」
〔一〕按見本書卷六第三九「董仲舒春秋決獄」條注。
舜之克艱本於心
舜之「克艱」,文之「無逸」,心也。後之勤政者,事爲而已。
立政戒勿以憸人
「勿以憸人」,立政之戒也。爻辭,周公所作,師之上六、既濟之九三,皆曰「小人勿用」。
箕子不忘商故謂商書 陶潛但書甲子亦箕子志
左氏傳引商書曰:「沈潛剛克〔一〕,高明柔克。」文公五年。洪範言「惟十有三祀」,箕子不忘商也,故謂之商書。陶淵明於義熙後,但書甲子,亦箕子之志也。陳咸用漢臘亦然。
【元圻案】洪範孔傳:「商曰祀,箕子稱祀,不忘本。」正義曰:「『商曰祀,周曰年』,釋天文,此周書也。泰誓稱年〔二〕,此獨稱祀,故解之『箕子稱祀不忘本』也。此篇箕子所作。箕子商人,故傳記引此篇者皆云商書。」〇南史隱逸傳:「陶潛,字淵明,或云字深明,名元亮,尋陽柴桑人,晉大司馬侃之曾孫也。弱年薄宦,不絜去就之跡。自以曾祖晉世宰輔,恥復屈身後代。自宋武帝王業漸隆,不復肯仕。所著文章皆題其年月,義熙以前明書晉代年號,自永初以來,唯云甲子而已。」〇後漢書陳寵傳:「寵,曾祖咸,成、哀間爲尚書。莽篡位,召咸爲掌寇大夫,謝病不肯應。三子參、豐、欽皆在位,乃悉令解官歸。閉門不出入,猶用漢家祖臘。人問其故,曰:『我先人豈知王氏臘乎?』」
〔一〕「潛」,元刊本作「漸」。
〔二〕「泰誓」,原作「秦誓」,據四庫本尚書注疏卷一一周書洪範改。
武獲仁人所以克商 養民以致賢人一言興漢
「既獲仁人」,武所以克商也。「養民以致賢人」,興漢在於一言;「延攬英雄,務悦民心」,復漢在於一言。
【元圻案】漢書蕭何傳:「漢王謀攻項羽,何諫曰:『夫能詘於一人之下,而信於萬乘之上者,湯、武是也。臣願大王王漢中,養其民以致賢人,收用巴、蜀,還定三秦,天下可圖也。』」〇後漢書鄧禹傳:「光武安集河北,禹進説曰:『於今之計,莫如延攬英雄,務悦民心,立高祖之業,救萬民之命。以公而慮天下,不足定也。』」
堯之曆象爲蓋天法 舜之璣衡爲渾天法
張文饒曰:「堯之曆象,蓋天法也;舜之璣衡,渾天法也。」
【何云】此説恐是臆斷。
【集證】按王氏六經天文編卷上引張氏曰:「蓋天之法,如繪像止得其半;渾天之法,如塑像能得其全。堯之曆象日星,蓋天法也。舜之璿璣玉衡,渾天法也。渾法密於蓋天,創意者尚略,述作者愈詳也。」
三代稱相者六人
李仁父宰相年表序曰:「孔氏序三代之書,其稱相者,獨伊尹、伊陟、傅説、周公、召公、畢公六人耳。」
【閻按】書序傅説無「相」字,孔傳有之耳。
【元圻案】錢氏大昕曰:「李燾,字仁甫,有歷代宰相年表三十三卷、尚書百篇圖一卷。」
蓋前人之愆惟忠孝
「爾尚蓋前人之愆,惟忠惟孝」,若沈勁之於充,張嵊之於稷,李湛之於義府,可謂能蓋愆矣。
【全云】孫則若李敬業之於勣〔一〕。
【元圻案】真西山論語集編「父在觀其志」章:「沈充,叛臣也,其子勁以死節著;李義府,姦臣也,其子湛以忠義聞。若勁與湛,可謂能蓋其父之愆矣。」〇晉書沈充傳:「充知王敦有不臣之心,因進邪説,遂相朋構。及敗歸吴興,誤入其故將吴儒家,儒遂殺之。」充子勁,見忠義傳:「勁以五百人守洛陽,爲慕容恪所執,遂遇害。」〇梁書張稷傳:「時東昏淫虐,義師圍城已久。稷乃使直閣張齊害東昏于含德殿,遣范雲、裴長穆等使石頭城詣高祖,以功封江安縣侯。」子嵊别傳:「嵊爲吴興太守。侯景圍京城。賊行臺劉神茂遣使説嵊降,嵊斬其使,爲神茂所敗,執以送景,刑之於都市。賊平,謚曰忠貞子。」〇唐書李義府傳:「武昭儀方有寵,上欲立爲后,畏宰相議,未有以發。義府叩閣上表,請廢后立昭儀。帝悦,召見。武后立,進爵爲侯。後流嶲州,以憤恚死。子湛,誅二張,統禁兵,后顧謂曰:『我待爾父子不薄,亦預是耶?』」
〔一〕「業」,原作「義」,按據舊唐書卷六七李勣傳,李勣之孫爲李敬業,作「義」顯爲形近而誤,故改。
五刑外重典
刑止於五,而秋官條狼氏「誓馭曰車轘」。鄭注:杜子春曰:「條,當讀爲滌除之滌。」此春秋時嘗有之,何云:「春秋時周禮未改,愈可徵周官非僞書。但非常重典,故不在五刑之内,惟弑逆之賊乃偶一用耳。」至秦用之,豈成周之法哉!
烹魚煩則碎治民煩則亂
「烹魚煩則碎,治民煩則亂」,此毛詩「誰能烹魚」傳文,「亂」作「散」。故以「叢脞」爲戒。器久不用則蠹,政不常修則壞,集證:「東坡曰:『器久不用而蟲生之,謂之蠱。天下久安無爲而弊生之,謂之蠱。』」故以「屢省」爲戒。多事非也,不事事亦非也。
殺之三與宥之三 王三又之又同宥
「皋陶曰『殺之』三,堯曰『宥之』三」,蘇氏雖以意言之,考之書「明于五刑,以弼五教」,皋陶所執之法也;「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舜所操之權也。皋陶執法于下,而舜以其權濟于上,劉頌所謂「君臣之分,各有所司」。王制曰:「王三又,然後制刑。」【原注】「又」與「宥」同。則蘇氏之言,亦有所本。
【元圻案】陸放翁老學庵筆記:「東坡省試刑賞忠厚之至論有云:『皋陶爲士,將殺人,皋陶曰「殺之」三,堯曰「宥之」三。』梅聖俞爲小試官,得之以示歐陽公。公曰:『此出何書?』聖俞曰:『何須出處?』公以爲皆偶忘之,然亦大稱賞。及揭榜,見東坡姓名,曰:『此郎必有所據。』及謁謝,首問之。東坡曰:『何須出處?』與聖俞語合。公賞其豪邁,太息不已。」〇晉書劉頌傳:「頌,字子雅,廣陵人。」又刑法志:「頌爲三公尚書,上疏曰:『君臣之分,各有所司。法欲必奉,故令主者平文;理有窮塞,故使大臣釋滯;事有時宜,故人主制權。』」
事君如事天
「格于皇天」,「格其非心」,皆誠意感通而極其至。事君如事天。
玩物喪志爲物所役 美服珍玩近於禍機
「玩物喪志」,志爲物所役也。李文饒通犀帶賦曰:「美服珍玩,近於禍機。虞公滅而垂棘返,事見僖公二年、五年左傳。壯武殘而龍劍飛。先哲所以聞義則服〔一〕,防患則微。經侯委珮而去〔二〕,事見定公四年左傳。宣子辭環以歸。」事見昭公十六年左傳。此可以爲玩物之戒。
【元圻案】穀梁僖公三年傳曰:「獻公亡虢五年而後舉虞,荀息牽馬操璧而前曰:『璧則猶是也,而馬齒加長矣。』」〇晉雷次宗豫章記曰:「吴未亡,恒有紫氣見牛斗之間。張華聞雷孔章妙達緯象,乃要宿,屏人問,孔章具言精在豫章豐城,遂以孔章爲豐城令。至縣,掘得玉匣,長八尺,開之得二劍。孔章乃留其一匣而進之。後張華遇害,此劍飛入襄城水中。」文選注引臧榮緒晉書曰:「張華封壯武郡公,遷司空,爲趙王倫所害。」
〔一〕「哲」,原作「后」,據元刊本、清嘉慶本改。按李德裕通犀帶賦「后」正作「哲」。
〔二〕「經侯」,原作「昭侯」,據元刊本改。按此條王氏引唐李德裕賦「經侯委珮而去」、「宣子辭環以歸」事,以表「玩物喪志」之戒。「經侯」對「宣子」,當爲春秋戰國時人物,然「經侯」之稱並不見於先秦典籍,始見於漢劉向所撰説苑反質篇,其中記載了「經侯」與「魏太子」的會見及對話過程。李氏「經侯委珮而去」之語即脱胎於此。疑閻若璩校此條時,發現了「經侯」之稱存在不可考驗之扞格,在明知元刊本作「經侯」的情況下,逕改爲「昭侯」。而翁氏承閻氏之校,並注曰「事見定公四年」(按「四」爲「三」之誤),進一步把「昭侯」坐實爲「蔡昭侯」。殊不知王氏引此並非爲了證史,校者當以尊重原文出處爲重。
好問則裕諸證
「好問則裕」,謂聞見廣而德有餘也。中庸曰:「舜好問。」博學之,必審問之;學以聚之,必問以辨之;敏而好學,必不恥下問。老子亦云:「知而好問者聖,勇而好問者勝。」
【閻按】問,曰切問,曰審問,曰下問,曰亟問,曰無宿問。〇余嘗集陶弘景、皇甫謐爲柱聯曰:「一事不知,以爲深恥;遭人而問,少有寧日。」亦可見其志云。
【元圻案】老子語,見文子自然篇。〇荀子大略篇:「無留善,無宿問。」
堲讒説與遠佞人
舜咨十二牧,終於「難任人」;命九官,終於「堲讒説」。孔子答「爲邦」之問,終於「遠佞人」,一也。
唐虞二典事與微意並傳 南豐文法
南豐序南齊書曰:「唐、虞爲二典者,所記豈獨其迹邪?并與其深微之意而傳之。」又曰:「方是時,豈特任政者皆天下之士哉!蓋執簡操筆而隨者,亦皆聖人之徒也。」案:子固説,林氏尚書全解引之,謂「曾舍人此言,可謂善觀二典矣」。後山閻按:「後山,陳師道號。」黄樓銘序云:「昔之詩人,歌其政事,則并其道德而傳之。」朱文公詩破斧傳云:「當是之時,雖披堅執鋭之人,亦皆能以周公之心爲心,而不自爲一身一家之計,蓋亦莫非聖人之徒也。」皆用南豐文法。
【元圻案】陳後山集十七黄樓銘序曰:「熙寧十年,河決澶州,彭城當其衝,守臣蘇某築二防於南門之外,以安危疑。明年元豐正月,制誥諭意,臣某乃作黄樓於東門,具刻明詔,使其客陳師道以爲之銘。師道伏惟吕尚、南仲,内撫百姓,外平諸侯,詩美文、武;尹吉甫、召虎,南伐淮夷,北伐玁狁,功歌宣王。君能使人以盡其才,臣能有功以報其上,古之義也。又惟感而通之者道也,行而化之者德也,制法明教者政也,治人成功者事也。昔之詩人,歌其政事,則併其道德而傳之。後王有作,可舉而行。顧臣之愚,何與於此!」〇後山門人魏衍爲後山集記曰:「先生諱師道,字履常,一字無己,彭城人。年十六,謁南豐先生曾公鞏,曾大器之,遂業于門。元祐初,蘇公軾與侍從列薦,乃官之。元符三年,除秘書省正字。」
虞夏之歌爲詩之權輿 洪範伊訓有詩之體韻 林氏尚書全解言聲歌
虞之賡歌,夏五子之歌,此三百篇之權輿也。洪範「無偏無陂」,至「歸其有極」,蔡氏書集傳謂此章蓋詩之體,使人吟咏而得其情性,與周禮「太師教以六詩」同一機。伊訓以三風十愆訓太甲,自「聖謨洋洋」而下,亦叶其音,蓋欲日誦是訓,如衞武公之抑戒也。故曰:「詩可以興。」
【元圻案】林氏尚書全解:「詩大序曰:『治世之音安以樂,亂世之音怨以怒,亡國之音哀以思。』雖其詳見於三百篇,原其所由起,實本於虞、夏之世。舜與皋陶賡歌,言『元首股肱』,資以成治,其言『安以樂』,蓋所謂治世之音也。太康失邦,五子述大禹之戒以作歌,其言『怨以怒』,蓋所謂亂世之音也。此二聲歌雖載於書,實詩之淵源也。」
擊石拊石二句或謂脱重
「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凡兩言之,或謂脱簡重出。案:林少穎曰:「薛氏、劉氏皆以爲益稷脱簡重出。」東觀漢記:王阜爲重泉令,鸞鳥集學宫,閻按:「東漢有『學宫』字,此其一。」阜擊磬而舞。況舜樂所感乎!
【全云】東觀漢記以下,疑另爲一條。
【方樸山云】舜典「夔曰」數語,斷非脱重,蓋匪自言其功,乃自任其事也。必若有疑,寧疑益稷篇,不當疑舜典,以益稷篇上文已有「夔曰」,不應重贅「夔曰」也。然總非脱誤,宋人以後人文法律古人,故云爾。
【元圻案】劉原父七經小傳上謂:「舜典之末衍一簡也,何以知之?方舜之命二十二人,莫不讓者,惟夔、龍爲否,則亦已矣,又自贊其能,夔必不爲也。且爾時始命典樂,不應遂已有『百獸率舞』之事,是今日適越而昔至也。」〇東觀漢記列傳十三:「王阜,字世公,蜀郡人,補重泉令。吏民向化,鸞集於學宫,阜使五官掾長沙疊爲張雅樂,擊磬,鳥舉足垂翼,應聲而舞,翾翔復上縣庭屋,十餘日乃去。」〇四庫全書簡明目録别史類:「東觀漢記二十四卷。是書於漢明帝創修,後遞有增續,至熹平中乃成書。隋志題劉珍撰,蓋失其實。原本一百四十三卷,久已散佚,今以永樂大典所載補葺,勒爲二十四卷。」〇常璩華陽國志序志曰〔一〕:「德政:益州太守王阜,字世公,成都人。」
〔一〕「序志」,原作「序意」,據四庫本華陽國志卷一二序志改。
上帝降衷于下民 惟人萬物之靈
湯之誥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武之誓曰:「惟人萬物之靈。」劉子所謂「天地之中」,子思所謂「天命之謂性」,孟子所謂「性善」,淵源遠矣。
【全云】「靈」字稍淺。
平王封國忘讎非知禮本
文侯之命「其歸視爾師,寧爾邦」,此覲禮所謂「伯父無事,歸寧乃邦」,古者待諸侯之禮如此。平王能存西周禮文之舊,而不能雪君父之讎恥,豈知禮之本乎?
【元圻案】儀禮覲禮:「擯者謁諸天子,天子辭於侯氏曰:『伯父無事,歸寧乃邦。』侯氏再拜稽首,出,自屏南適門西。」〇史記周本紀:「幽王嬖褒姒,生子伯服,幽王欲廢太子。太子母申侯女。申侯怒,與繒、西犬戎攻幽王,遂殺幽王。於是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故太子宜臼,是爲平王。」〇東萊書説曰:「嗚呼,周之所以終於東周者,蓋於此章見之。平王東遷之初,大讎未報,王略未復,正君臣坐薪嘗膽之時也。奔亡之餘,僅得苟安,乃君臣釋然,遽自以爲足,曰『父義和,其歸視爾師,寧爾邦』,兵已罷矣;曰『用賚爾秬鬯、彤弓』,功已報矣;曰『柔遠能邇,康惠小民』,教之平世之政,軍旅不復講矣;曰『簡恤爾都,用成爾顯德』,勉之以本邦之治,王室無復事矣。嗚呼,周之君臣如此,周其終於東乎!」
洪舒于民之義
「洪舒于民」,古文作「洪荼」。薛氏季宣書古文訓曰:「大爲民荼毒也。」
【元圻案】禮記玉藻:「天子珽,方正於天下也。諸侯荼,前詘後直,讓於天子也。」鄭注:「荼,讀如『舒遲』之『舒』。」荀子大略篇「諸侯御荼」,楊倞注:「荼,古舒字。」史記建元以來侯者年表「荆荼是懲」,索隱曰:「荼,音舒。」又儒林傳「董仲舒弟子吕步舒」,徐廣曰:「舒,一作荼,亦音舒。」是「荼」與「舒」通。王氏存薛説,蓋以廣異義耳。
昧谷當爲柳谷
「宅西曰昧谷」,虞翻謂當爲「柳谷」。【原注】周禮注:「度西曰柳穀。」〇見天官縫人。魏明帝時,張掖柳谷口水溢湧,寶石負圖,即其地也。
【閻按】隋地理志「張掖郡張掖縣」,注曰:「有大柳谷,今爲甘州衞。」
【元圻案】虞翻説見本卷正文〔一〕。〇三國志魏明帝紀青龍三年注引魏氏春秋曰:「是歲張掖郡删丹縣金山玄川溢湧,寶石負圖,狀象靈龜。」搜神記曰:「魏之初興也,張掖之柳谷有開石焉。」漢晉春秋曰:「氐池縣大柳谷口夜激波涌溢,其聲如雷,曉而有蒼石立水中,長一丈六尺,其文曰『大討曹』。帝惡其『討』也,使鑿去爲『計』,以蒼石窒之。至晉初,其文愈明。」
〔一〕按見本書本卷第一三「周禮注引書曰」條。
周之盛周召畢公爲伯
周之盛也,内諸侯爲伯,爲周、召、畢公之任;周之衰也,外諸侯爲伯,爲齊、晉之霸。三公行二伯之職,以統諸侯,則伯者安得而竊王命〔一〕?
【元圻案】曲禮曰「五官之長曰伯」,鄭注:「五官之長,謂爲三公者。周禮『九命作伯』,二伯分主東西者。」春秋傳曰:「自陝以東,周公主之。自陝以西,召公主之。」〇衞湜禮記集説引吕與叔曰:「唐、虞建官,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王制所謂『八州』、『八伯』,即唐、虞之州牧也。雖周亦謂之牧,太宰所謂『建其牧』,周官所謂『六卿分職以倡九牧』是也。八伯各以其屬屬於天子之老,二人分天下以爲左右,謂之二伯,二伯即唐、虞之四岳也。」愚案:二伯以董正九牧,九牧以董正諸侯,推而至於東夷北狄、西戎南蠻,莫不選其賢者以爲之長,而聽命於牧伯焉。大小有序,内外相維,若網之在綱,若輻之共轂,内憂外患,何從而生哉!
〔一〕「伯」,元刊本作「霸」。
獨夫與聖人言命
「『我生不有命在天』,『得之不得曰有命』,一爲獨夫之言,一爲聖人之言。」真文忠公曰:「命,一也,恃焉而弗脩,賊乎天者也;安焉而弗求,樂乎天者也。此聖、狂所以異。」
【元圻案】此條皆真西山送張元顯序中語。「真文忠公曰」五字,宜移在前。真文忠公,名德秀,字景元,更字希元,浦城人。學者稱西山先生。
人有畏心然後敬心生
聖王畏天畏民。人有畏心,然後敬心生。謂天不足畏,民不足畏,爲桀、紂、秦、隋。
詹體仁言觀書之要 盡心則無愧平心則無偏
詹元善全云:「名體仁,朱子弟子。」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綏厥猷惟后』,此即『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脩道之謂教』也。人能知此,則知觀書之要,而無穿鑿之患矣。」【原注】吕成公已有此説。
【元圻案】成公之説,見東萊書説,真氏大學衍義取之。〇詹元善,浦城人,少從朱子學,以存誠慎獨爲主。真西山早從之遊,嘗問居官莅民之法,告曰:「盡心則無愧,平心則無偏。」
治梁及岐諸説
「治梁及岐」,若從古注,則雍州山距冀州甚遠,壺口、太原不相涉。晁以道用水經注,以爲吕梁、狐岐。
【閻按】余此仍遵古注,以爲聖經之變例,且梁山與壺口止隔一河耳,不得謂甚遠。
【元圻案】禹貢孔傳:「梁、岐在雍州,從東循山治水而西。」〇史記夏本紀注引鄭康成曰:「梁山在左馮翊夏陽〔一〕。」詩正義二引鄭康成曰:「岐山在右扶風美陽西北。」漢書地理志與康成説同。蘇東坡、葉少藴、吕東萊書説皆從古注。〇王氏天與書纂傳引晁氏曰:「梁山,吕梁也,在今石州離石縣東北。爾雅云:『梁山,晉望也。』則是冀州之山。若以爲雍州之梁山,則當爲秦望,而去冀遠矣。春秋成五年『梁山崩』,左氏、穀梁皆以爲晉山,則亦吕梁也。岐山,狐岐山也,在今汾州介休縣。山海經云『狐岐之山,勝水所出,流至於汾』,則岐山亦冀州山,若以爲雍州之岐山,則與冀相去絶遠矣。」朱子曰:「晁説爲是。」〇水經注三:「河水又左得湳水口,水出西河郡美稷縣,東南流〔二〕。湳水又東流入於河。河水左合一水,出善無縣故城西南八十里。其水西流,歷于吕梁之山,而爲吕梁洪〔三〕。昔吕梁未闢,河出孟門之上,蓋大禹所闢以通河也。司馬彪曰:吕梁在離石縣西,至是乃爲河之巨險,即吕梁矣。」〇水經注四:「河水又南出龍門口,汾水從東來注之。」注曰:「昔者大禹導河積石,疏決梁山,謂斯處也,即經所謂龍門矣。魏土地記曰:『梁山北有龍門山,大禹所鑿,通孟津河口,廣八十步。巖際鐫跡,遺功尚存。』」〇水經注六:「汾水南與平水合,水出平陽縣西壺口山,尚書所謂壺口治梁及岐也。其水東逕狐谷亭北,春秋時,狄侵晉,取狐厨者也。」又曰:「文水又東南流與勝水合,水西出狐岐之山。」〇四庫全書總目史部地理類二:「水經注四十卷,後魏酈道元撰。道元,字善長,范陽人。自晉以來,注水經者凡二家,郭璞注三卷,杜佑作通典時猶見之,今惟道元所注存。水經作者,唐書題曰桑欽,然班固嘗引欽説,與此經文異。道元注亦引欽所作地理志,不曰水經。觀其『涪水』條中,稱『廣漢』已爲『廣魏』,則決非漢時;『鐘水』條中,稱『晉寧』仍曰『魏寧』,則未及晉代。推尋文句,大抵三國時人。今既得道元原序,知並無桑欽之文,則據以削去舊題,亦庶幾闕疑之義云。」
〔一〕「左馮翊」,原作「左馮翼」,據中華本史記卷二夏本紀改。按「翼」、「翊」二字通。
〔二〕「南」,原作「北」;「洪」下原衍「其山」二字,皆據中華本水經注校證卷三河水校正。
〔三〕「南」,原作「北」;「洪」下原衍「其山」二字,皆據中華本水經注校證卷三河水校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