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总论
1941~1942年,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和中央博物院筹备处(南京博物院前身)合作,在四川成都西南的彭山县发掘汉代的崖墓和砖墓。所得的遗物中,陶俑是很重要的一批材料,其中比较完好的(全身完好或部分完好)有200余件,残片则近3000件。这批材料,当时只匆匆地作了记录,后来拣选较完好的,运回中央博物院筹备处保存。那时候中央博物院筹备处在四川南溪县李庄镇,1945年8月胜利以后,准备复员还都,一切标本都得装箱。笔者因为是彭山发掘工作人员之一,对于这批东西,不得不作一个初步的整理。当时只想简单的分一下类,并作一大略的描写。后来因为感觉描写并不是一件太简单的事,尤其许多俑所著的服饰,很难定一个适当的名称。因此不得不翻检图籍,参考斟酌。参阅图书的结果,对于汉代的服饰,便发生了兴趣,尽管知道所得的材料,无论是文献上的还是实物上的,都十分的缺乏,但一日之得,也似乎不无些微的贡献,因此写出这篇文章来,求教大方。
研究汉代服饰,本不是件容易的事。汉代的书籍,如《说文》、《方言》、《释名》以及古经的注释,对于服饰的记载,是那样的喜欢望文生义,并没有留下个图样来做说明(《隋书·经籍志》载有郑玄、阮谌等所撰的《三礼图》九卷,早已亡佚)。想要从抽象的而且不详明的文字中,体会出实际的而繁复的物像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汉代传世的图画,确是不少。山东、河南、四川等地的画像石(包括祠堂墙壁、墓壁、神道、棺墙等),各地所出的画像墓砖,东北的墓中壁画,乐浪、长沙等地所出的彩绘人物漆器(长沙古墓所出漆器,许多人认为是战国时楚国的东西,但按各器的式样纹饰等等,和其他汉墓所出的东西作风纯相同,似乎以归与汉代为宜),以及各家旧藏的带人物图像的铜器,真是蔚为大观。从这些东西上所画的人物像中,可以对汉代的衣冠制度,得一个比较清楚的观念。但是这些图画,不是平面,便是浅浮雕,所表现的人物,不是正面,便是侧面或背面,所以他们的衣饰,也只能显出一面来,无法窥见全豹。要想知道整个的形状和结构,那只有在立体的东西上去寻找了。
立体的东西,当然首推雕刻,但是汉代立体雕刻的人像,存世的并不多。以石刻而论,大半是建筑物的附属装饰品,露在外面,原来雕得就不算太精,再经两千年风雨的侵蚀,人力的摧残,使这些人像所著的衣饰,只能显出简略的轮廓,各部分较详的形式却不能表现出来。如嵩山太室庙前石人,曲阜鲁王墓前石人,四川渠县沈府君神道承檐石人,以及四川各地崖墓墓门上所刻石人,就是很好的例子。除了雕刻以外,其次就要推铸或塑的造像了。汉代金属的造像,也和雕刻一样,传世甚少,而且大半是附属于其他物件上的东西,所以在衣饰上也没有什么详细的表现,像西仑《中国古代艺术史》图版三十三的三人乘车像和图版四十的悬灯上九个小人像,即是例子。至于汉代塑像,传世最多的,要推陶俑。以俑随葬的风气,在汉代本很盛行,上自天子,下至最小的官吏,甚而至于一部分庶民,为着想要自己或自己的亲人在另一个世界里享受安逸的生活,所以做出许多的俑来,代表着门下小吏、侍从奴仆和乐戏百技的人,作为陪葬的东西。俑也有用木制的,但木制要一件一件的雕刻,费工太多,不像陶俑用模制,可以大量生产。而且俑模大概是用木雕或用泥雕再加烧的,人体外表的各部分,都表现得相当清楚,要研究汉代的服饰,这是最好的材料。近年来洛阳、长安等地,所出陶俑,多得不可胜数,其中属于汉代的,必定不少,而四川各地所出,据知道的,也在几千以上。这些珍贵的材料,笔者可惜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来一一地观摩。如今只凭着彭山一地所出的少数的俑,来写此文,挂一漏万,在所不免。但希望能因此而引起海内学人对这个问题的兴趣,笔者便算是“功不唐捐”了。
作者研究彭山陶俑,首先遇着一个困难问题,便是如何分别男女。在文明世界里,分别男女的方法,最简便的是看他们头式和衣服的不同,但是现在我们所要讨论的,即是头式和衣服的问题,断不能倒果为因。在彭山陶俑中,有不少是用相当高明的技术塑成的,男、女和小孩的不同,从他们的面貌,一下就可分辨出来,有些还把女性身体柔美的线条,表现得相当清楚。但这种例子究竟不多。普通的俑,面貌是那么千篇一律而且公式化,还有些原来就做得模糊,有些做好后又受损坏;他们的衣裳,又都是那么宽袍大袖,身体的线条,不能表现出来,这类的俑是很难分辨男女的,遇着这种情形,惟有从旁的方面来辨认,例如喂奶的自然可以断定是女子,佩刀剑的则大半是男子。把一些可以辨别男女的俑排列起来,我们发现男女的衣裳,样式大致相同。而男女的头式,却有很大的差别。于是我们把头式分成甲乙两类,每类又分成若干种,再把不能辨别男女的俑一个一个来观察,头式属于甲类任何一种的即算男子,属于乙类任何一种的即算女子,用这种方法,算是把俑男女问题大致解决了,然而有少数几件还是有疑问的,笔者考虑很久,勉强定了,但不敢说一定没有错误。
还有一个困难问题,前面已经约略提过,便是如何能使实物和文献互相印证。换句话说,就是我们看到俑所著的某一种东西,怎么能够知道这种东西在文献上叫做什么名称。当然有些东西是一见就能认识,例如衣就是衣,裳就是裳,带就是带,这没有什么疑问。但是衣有许多不同的种类,裳有长短内外的不同,带有大带革带的分别,这都得拿文献和实物来参证考订。最复杂的还是头式,例如男子头上所戴的,有头,有巾,有帻,有冠;女子头上所戴的,有箇,也有巾和头。辨认这些东西,惟一的方法,就是把它们逐件仔细地观察,看它们在人头上是什么样子,假设把它们拿下来平放在桌上,又是什么样子;再把古书所记载的男女头上所戴东西,仔细研读一切关于它们的解释和描写,揣摩它们的形状,还参证一些清代人所作的图,如张惠言的《仪礼图》等,两相比较。凡文献上描写和实物的形状相符合的,可以说是一件东西。这是一种很麻烦很艰苦的工作,但惟有用这种方法,才能找出结果来。说到这里,笔者不能不提到日本原田淑人博士所写的《汉六の服饰》一书。原田博士这本书出版于1937年,那时笔者还没有注意到这个题目。直到抗战胜利回到南京以后,才找着这本书来看了一遍,发现了自己以前所做的工作,有许多与原田博士的学说不谋而合,可知用同一的方法从事考证,其结果也往往一样;笔者一面感觉到欣慰,一方面也增加自己对于使用这种研究方法的信心。不过原田博士此书还不够详尽,有几处笔者也不尽能同意,但是说到以文献实物互相比证来研究服饰,这种筚路蓝缕之功,到底是不可埋没的。
现在即根据上面所说的方法,把陶俑的服饰,分类叙述讨论如次。
二、男子头式
(一)发髻
汉代成年的男子,是将头发结在头上成髻的(髻也叫做,见《三礼》郑注)。所以《汉书》卷五十四《李广传》说:“且臣结发而与匈奴战。”颜师古注:“言始胜冠即在战陈。”又《古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文选》卷三李善注:“结发,始成人也,谓男年二十,女年十五时,取笄冠为义也。”
发髻的结成,有三个步骤:第一是束发,将头发梳好以后,用东西把发根缠了;第二是结发,将已束的发,在头上结成髻;第三是安发,用簪子将发髻稳住。这三个步骤,在彭山陶俑上都有实据。
彭山陶俑上所见束发的痕迹,都在人脑后正中,位置约当两耳的上缘,下面突起,明是头发束后向上覆所成的松垂之状。在汉代画像石上,许多人后颈上现突起的形状,大概和陶俑有同样的意义。近代日本和东北女人束发的方法,是将头顶上的发根缠了,成一大束,再将后颈上的发根缠了,成一小束,将小束上覆到顶上,与大束相合,再结成髻,因此颈上的头发,总是呈松而突起的形状。很可能古代男女束发的方法,也是如此,不过头顶上大束的缠束之处看不见而已。至于缠束发根用什么东西,在古书上有记载。《礼记·内则》:“子事父母,鸡初鸣,咸盥漱,栉笄总。”郑玄注:“总,束发也,垂后为饰。”孔颖达疏:“总者,裂练缯为之,束发之本,垂余于髻后,故以为饰也。”《仪礼·士丧礼》:“鬠用组。”郑玄注:“用组,组束发也。”以上是说古人束发,生时用练缯(煮熟过的绸子)撕裂成的条,死后用丝织成的条。看彭山陶俑束发的地方那种高起的情形,似乎是用粗的丝条缠了两三道,但丝条的两端,并未垂在后面为饰,大概藏到头发里面去了。
彭山陶俑中所见男子的髻有两种,一是头发盘在头顶上所结成的髻,一是头发盘在后脑上所结成的髻,二者都成圆形。汉代还有一种椎髻,上尖如椎状,本是夷狄的风俗。《汉书》卷四十三《陆贾传》:“尉佗魋结箕踞见贾。”服虔注:“魋音椎,今兵士椎头髻也。”师古注:“结,读曰髻。椎髻者,一撮之髻,其形如椎。”《汉书》卷五十四《李陵传》谓李陵卫律两人皆“胡服椎结”,又卷九十五《西南夷传》:“此皆椎结”,两传的师古注都和《陆贾传》注同。又《后汉书》卷一百十六《西南夷传》称“其人皆椎结左衽”。由这些记载,可以知汉代匈奴、南越、西南夷,都有椎髻的习惯,而中国的兵士仿效他们。这个风气也传到民间。在彭山陶俑中,没有看见有椎髻的,但彭山所出带图像的墓砖中,有两个烧饭的人像,似乎是椎髻。又武梁祠画像中邢渠哺父故事和董永故事的渠父和永父以及范赎兄考头上的髻,都可以说是椎髻。
头发结成髻之后,必须插一根簪子,将髻稳固在头上,这根簪子名叫笄。《礼记·内则》:“栉笄总。”孔疏引熊氏云:“此笄谓安发之笄,以韬发,作髻既讫,横施此笄于髻中以固发也。”所谓“横施此笄于髻中”,表明笄是横插的。彭山陶俑中男子著巾的几件,巾里面有二角,在头的左右,似乎是横笄的痕迹。按古书所载周代的制度,普通所用的笄是骨制的,长在四寸以上,插在死人头上的笄是桑木制的,长四寸。笄的形状,两头大,中间小,这见于《仪礼》和它的注疏。《仪礼·士丧礼》:“鬠笄用桑,长四寸,中。”郑玄注:“长四寸,不冠故也,笄之中央以安发。”贾公彦疏:“凡笄有二种。一是安发之笄,男子妇人俱有,即此笄是也。一是为冠笄,皮弁笄,爵弁笄,惟男子有而妇人无也。此二笄皆长,不惟四寸而已。今此笄四寸者,仅取入髻而已。以其男子不冠,冠则笄长矣。……笄之中央以安发者,两头阔,中央狭,则于发安。”胡培翚《仪礼正义》卷二十六引蔡德晋云:“生时固发之笄,用骨为之,今用桑,变于生也。”在乐浪王吁墓中男子棺内遗尸头部发现玳瑁制笄,长二寸二分。又乐浪石岩里第二〇一号坟中也发现玳瑁制笄,长二寸二分余。这些都是汉代的东西,两头大,中央小,和《仪礼》所记的形状相合。不过周尺合现代的尺约七寸,现代的二寸二分,合周尺只有三寸一分强,较《仪礼》所记的四寸较短而已。
(二)头
彭山陶俑中有男子拱立像2件和男子首2件,头上所著的东西,好像是现在西南各地人民所戴的缠头布的模样。著法系将布的中段勒在后脑上,两端在前额相交,再盘在头顶的髻上。这种东西,在汉代叫做头。《仪礼·士丧礼》郑注关于髻发与冕的解释,说:“此用麻布为之,状如今之著头矣。自项中而前,交于额上,却绕也。”所谓“自项中而前,交于额上,却绕”,正是我们从陶俑中所看见的形状。头在汉代还有许多不同的名称。在《方言》里叫做幧头,络头,帞头,带,带,,;在《释名》里叫做绡头,陌头,。《释名》还给这三个名称以字义的解,说:“绡头,绡,钞也,钞发使上从也。或谓之陌头,言其从后横陌而前也,齐人谓之,言敛发使上从也。”所谓“从后横陌而前”又正是我们所见勒在后脑上至前额相交的形状。又叫做貊头。《礼记·问丧》郑注:“今时始丧者,邪巾貊头,笄之存像也。”又叫做头或帩头。《吴越春秋·句践入臣外传》:“越王服犊鼻,著头。”古《陌上桑》诗:“少年见罗敷,脱巾著帩头。”按:这些名称,幧头、绡头、帩头、头都是头一声之转,帞头、陌头和貊头又是同音通用,它们的意义,《释名》业已加以解释;就是络头、带、带三名,也令人一见而知道是缠在头上的东西。比较费解的是和两单名。何以叫做,我们还不知道理由。的一名,据胡培翚的说法,是从周代的掩出来的。据《仪礼·士丧礼》,掩是裹在死人头上的东西,用一幅练帛(熟的绸子)做的,长五尺,两头撕开,郑玄解释为什么要把两头撕开,目的是使两头成为四条,把两条结在死者的下颚下,其余两条结在死者的后颈上。胡培翚《仪礼正义》卷二十六说:“后世生人幧头之制,亦以帛为之,有似于掩,故名为。”按:胡说后世生人幧头,也用帛制,不一定可靠,因为幧头是一般平民所用的,大概是用粗布制,不一定用帛制。不过幧头用一幅布做成,和掩的用一幅帛做成,形制并列分别,所以胡说出于掩,应当可信,但幧头是缠在头上,比掩的将头整个的裹着,两端撕开结在颚下的后颈上,又大不同。幧头的著法,大概和古代居丧用麻或布缠头之制偶合,所以郑玄解释髻发与免,以汉代的头为比。
头是汉代平民所用的东西,在许多记载上可以看出。汉赵晔所写的《吴越春秋》,说勾践入臣于吴,服犊鼻,著头,表示卑贱服役的意思。《后汉书》卷一百十一《独行列传》称向栩“好被发,著绛绡头。”又卷一百十三《逸民列传》称周党“著短布单衣,谷皮绡头,待见尚书。”这是说向栩、周党二人故为放逸,作平民的装束,以表示和一般朝廷冠带的人不同。又古诗所谓“少年见罗敷,脱巾著帩头”,也表示帩头为一般人的常服。不过需注意的,这个少年,除帩头之外,还戴有巾。在彭山陶俑中,有击鼓乐师2件,额上显帩头相交的痕迹,头顶上又有巾,这真和古诗相印证。大概巾蒙在头上,四角下垂,帩头自后横陌而前,交于额上,将巾的四角缠住,不过帩头的两端,不能再在头顶上绕,只能纳入本身缠头时所成的圈圈内。少年见了美貌的罗敷,搔首踟蹰,不知不觉,将头上的巾搔掉,只留着帩头,故云“脱巾著帩头”也。
(三)巾
彭山陶俑有男子首5件,头上都戴有方形或长方形的东西,一边罩在额上,这一边我们称之为前边,两角在头后相交,打成一个整齐的结;它的对边,我们称之为后边,两角交压在这个结下,从结下露出来,成燕尾的形状,垂于人的后颈上。这种东西,无疑的是汉代所谓巾。关于巾的记载很多,但是关于它的形状和结法,却不大详明。《晋书》卷二十五《舆服志》:“巾以葛为之,形如幍而横著之。”幍是个什么样子的东西,我们不明了,但是“横著之”,三个字,颇有意思,可能巾是长方形,横蒙在头上的,《后汉书》卷九十八《郭太传》:“遇雨,巾一角垫,时人乃故折巾一角,以为林宗巾。”又卷六十四《梁冀传》:“冀亦改易舆服之制,作……折上巾。”李贤注:“盖折其巾之上角也。”所谓“折一角”,“折上角”,似乎是一件事。大概这时候士大夫巾用葛制,稍带硬性,戴在头上,头左右略靠前的地方自然成两角。遇雨打湿了,一角向下垂,贴紧在头上,现出折的形状,于是时人仿照这个形状,造出所谓折角巾来。彭山陶俑著巾的,头左右都有两角,看角的尖锐情形,我们疑心是安发之笄横在内面的痕迹,但亦可能是巾本身所成。按《玉篇》:“巾,佩巾也,本以拭物,后人著之于头。”这是说蒙头的巾,是由古代的佩巾来的,以巾裹头,大概也是平民的装束,所以《释名》说:“巾,谨也。二十成人,士冠,庶人巾。”秦汉两代,以巾的颜色,来分别人的身份。例如百姓著黑巾,就叫做黔首。《说文》卷十上:“黔,黎也。秦谓民为黔首,谓黑色也,周谓之黎民。一说黑巾蒙首,故谓黔首。”《礼记·祭义》:“明命鬼神,以为黔首。”孔疏:“黔,谓黑也,凡人以黑巾覆头,故谓之黔首。”按:《史记》云:“秦命民黔首”,此纪作在周末秦初,故称黔首。仆隶著青巾,就叫做苍头。《礼记·祭义》孔疏:“汉家仆隶谓苍头,以苍巾为饰,异于民也。”《汉书》卷七十二《鲍宣传》:“苍头儿,皆用致富。”孟康注:“汉名奴为苍头,非纯黑,以别于良人也。”臣瓒注:“汉仪注,官奴给书记从侍中以下为苍头,青帻。”兵士著青巾的,也叫做苍头或苍头军。《战国策·魏策》苏秦说魏王曰:“今窃闻大王之卒,武力二十余万,苍头二十万。”鲍彪注:“盖以青帕首。”《史记》卷六十九《苏秦传》秦说魏王亦有“苍头二十万”语。司马贞索隐:“谓以青巾裹头,以异于众。”又卷七《项羽本纪》:“异军苍头特起。”裴骃集解引应劭曰:“苍头,谓士卒皂巾,若赤眉青领,以相别也。”又卷四十八《陈涉世家》:“为苍头军起新阳。”韦昭注:“军皆著青帽,故曰苍头。”《汉书·陈胜传》:“故涓人将军吕臣苍头军。”应劭注:“时军皆著青巾,故曰苍头。”汉末起义者著黄色巾,所以被叫做黄巾贼。普通小吏著的似乎是白布巾。《汉书·朱博传》:“诸病吏白巾走出府门。”按:汉人所谓白衣,都是白布衣,这里的白巾,应当也是布制。又《后汉书·祢衡传》:“衡著布单衣疏巾。”这里的疏巾,似乎也是布制的。后汉时,居士野人喜欢用白色的葛布做巾。《后汉书·郭太传》称太“遇雨,巾一角垫。”李贤注引周迁《舆服杂字》曰:“巾以葛为之,形如幍,音口洽反,本居士野人所服,魏武造幍,其巾乃废,今国子学生服焉,以白纱为之。”到后汉末年,一般王公名士,羡慕山林野人的风雅,竟弃去壮严的冠冕,而著一幅简单的巾,这种巾多半是白缣(一种密的绸子)做的。所以《晋书·舆服志》说:“按汉末王公名士,多委王服,以幅巾为雅,是以袁绍崔钧之徒,虽为将帅,皆著缣巾。”又《后汉书》卷一百《孔融传》曹操使路粹刻奏孔融的罪状说:“又融为九列,不遵朝仪,秃巾微行。”袁绍崔钧之徒,尚且“以幅巾为雅”,像孔融那样放达的人,自然要“秃巾微行”了。
(四)笠
彭山陶俑头上戴的东西,有一种是绕头一个圈圈,上面有突出的边,顶上隆起,形状正和现代人所戴的斗笠相似,我们就叫它做笠。凡戴笠的人,大半是手持箕铲服役的人,古《越谣歌》:“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
以乘车和戴笠来表示贵贱的身份,可见笠在古代是平民的首服无疑。
(五)帻
彭山陶俑有一种首服,绕头一个圈圈,上面有顶,顶上或者是平的,或者是圆的,或者一块高起。这种东西,起初不知道是什么,细细一研究,才知道即是汉代所谓的帻。按帻由古代的产生,所以《仪礼·士冠礼》郑注说:“今未冠笄者著卷帻,像之所生也。”是衬冠的东西,它的形制,据《士冠礼》郑注说:“缁布冠无笄者,著围发际,结项中,隅为四缀以固冠也。”张惠言根据郑说,作的想像图(见《清经解续编》卷三百十三张惠言《仪礼图》一)。古代的,是否果如此图所绘,尚是问题。不过根据郑的“著围发际”一语,的基本形状为绕头一个圈圈,是没有疑问的。未冠笄者所著的卷帻,是没胡顶的帻,绕头一卷,和的形制正是一样,故云“像之所生也”。
《后汉书·舆服志》曰:“古者有冠无帻,其戴也,加首有,所以安物。故诗曰:‘有者弁’,此之谓也。三代之世,法制滋彰,下至战国,文武并用。秦雄诸侯,乃加其武将首饰为绛袙,以表贵贱,其后稍稍作颜题。汉兴,续其颜,却摞之,施巾连题,却覆之,今丧帻是其制也。名之曰帻,帻者,赜也,头首严赜也。至孝文乃高颜题,续之为耳,崇其巾为屋,合后施收,上下群臣贵贱皆服之。文者长耳,武者短耳,称其冠也。尚书赜收方三寸,名曰纳言,示以忠王显近职也。……未冠童子帻无屋者,示未成人也。入学小童帻也。句卷屋者,示尚幼少,未远冒也。”这一段述帻的衍变,颇为清楚。意思说:古代没有帻,只有承冠的,的形制,在三代业已记载分明,到战国时,无论文武,都把这种东西戴在头上。秦国强大的时候,武将所戴的是绛色的袙[1],用以分别贵贱,后来才渐渐把这种布圈的前部加宽,所谓“作颜题”乃将额加宽之意[2]。汉代兴起以后,圈的前部更加宽,罩额更下,所以说“续其颜”。“却摞之”一句话,颇为费解。按《广韵》:“却,退也。”《集韵》:“摞,理也。”似乎是将罩额的下沿,退入内面少许,露出一窄条,使成为一种边缘的形状。再以布一幅,缝合于圈的前部,反盖于后,以覆头顶,这块布叫做巾,《方言》所谓“覆结谓之帻巾”即是这种巾,和以前所讨论的幅巾不同。这整个的东西,就叫做帻。到了孝文皇帝的时候,将帻圈的前部上沿加高,下沿两旁续为双耳。覆顶的巾也加高而凸起,凸起的部分叫做屋。帻圈后面缝合起来,加一小片布,叫做收,群臣无论贵贱都戴这种帻,但以耳的长短分别文武,文的长耳,武的短耳,以和他们所戴的冠相称。尚书所戴的帻后面的收见方三寸,这种帻叫做纳言。童子的帻上面没有凸起的屋,似乎连那块覆顶的帻巾也没有,只一个圈圈,像现代小儿所戴箍箍帽的样子,所以说“句卷屋”,“未远冒”,这又反映到以前所引郑注“今未冠笄者著卷帻”的一句话。
又《舆服志》刘昭注引蔡邕《独断》曰:“帻,古者卑贱执事不冠者之所服也。董仲舒《止雨书》曰:‘执事者皆赤帻,知不冠者之所服也。’元帝额有壮发,不欲使人见,始进帻服之,群臣皆随焉,然尚无巾。故言:‘王莽秃,帻施屋。’冠进贤者宜长耳,冠惠文者宜短耳,各随其宜。”这段和《舆服志》本文,略有不同。认为帻是卑贱的人所服,尊贵的人戴帻,始于汉元帝,不始于秦时或汉文帝时。帻上有盖顶的巾,巾又高起为屋,始于王莽,不始于汉初和文帝时。这都不过是时代的分别,对于帻制的衍变,由圈圈加顶,由顶高起为屋,并没有什么异议。而《后汉书·五行志》称:“延熹中,梁冀诛后,京师帻颜短耳长,短上长下。”这又是帻制的一个小变。
尽管在汉时帻是尊卑共服的东西,但是据两《汉书》零断的记载,卑贱的人有帻无冠,尊贵的人则帻上加冠。《汉书·东方朔传》叙孝武帝幸馆陶公主家,召见董偃,偃“绿帻傅韝,随主前,伏殿下,主乃赞馆陶公主庖人臣偃,昧死再拜谒,因叩头谢,上为之起,有诏赐衣冠上,偃起,走就衣冠。”颜师古注:“绿帻,贱人之服也。”按:董偃初服帻,后乃就衣冠,这是卑贱的人单著帻之征。《后汉书·礼仪志下》:“佐吏以下,布衣冠帻,绖带无过三寸,临庭中。武吏布帻大冠。……走卒皆布褠帻。”这段明明告诉我们卑贱的人单著帻,稍为尊贵的人则冠帻并著。《后汉书》卷五十五《鲁丕传》:“特赐冠帻履袜,衣一袭。”又卷六十四《梁冀传》:“冀亦改易舆服之制,作埤帻狭冠。”又卷一百一《朱儶传》:“时同郡周规辟公府,当行,假郡库钱百万以为冠帻费。”又卷一百十九《南匈奴传》:“弟左贤王莫立,帝遣使者……遗冠帻。”以上都是冠帻并称,可见用时也是并著的。
汉代的皇帝有时不加冠而单著帻,这叫做“袒帻”,并非正服,只有在微行时或极端随便时才用。《汉书》卷十《成帝纪》:“上始为微行出。”张晏注:“白衣袒帻,……若微贱之所为,故曰微行。”《汉书》卷二十七《五行志》:“成帝鸿嘉永始之间,好为微行出游,选从期门郎有材力者及私奴客,多至十余,少五六人,皆白衣袒帻。”师古注:“袒帻,不加上冠。”《后汉书》卷五十四《马援传》:“援谓光武帝曰:‘臣今远来,陛下何知非刺客奸人,而简易若是。’”注引《东观记》:“时上在宣德殿南庑下袒帻坐,故云简易也。”汉代文武官员在朝中宴会的时候,多半是冠帻并著,但在某几种仪式中,却免冠著帻。《晋书》卷廿五《舆服志》:“救日蚀,文武官皆免冠著帻。”根据上文,这说的仍是汉制。《晋志》又说:“汉仪,立秋日猎,服缃帻。”似乎也没有冠。到了汉朝末年,似乎帻是朝官的常服。所以《后汉书》孔融传说融“秃巾微行”,注云:“谓不加帻”。以不加帻为不敬,则在此时,帻已取冠的位置了。
据《后汉书·舆服志》和《晋书·舆服志》所载,帻凡5种:
1. 汉初帻——续其颜,却摞之,施巾连题,却覆之。
2. 加屋帻——高颜题,续之为耳,崇其巾为屋,合后施收。
3. 介帻——长耳,文官所服[3]。这大概和第一种或第二种相似,惟耳略长。
4. 平上帻——短耳,武官所服[4]。既然叫做平上帻,上面当然没有凸起的屋,大概和第一种相似。
5. 纳言帻——帻后收方三寸,这大概和第二种相似。
此外据《后汉书·舆服志》:“皂衣群吏春服青帻,武吏服赤帻。”又《舆服志》注引《汉旧仪》:“斋,绀帻;耕,青帻;秋貙刘,服绯帻。”都是以颜色来分别,在形制上似乎没有什么大不同的。
汉石刻和壁画中所常见的帻,有以下6种:
1. 平上帻——顶平。
2. 圆顶帻——顶上作圆形。
3. 山形顶帻——顶上作山状。
4. 加屋帻一——屋作长方形。
5. 加屋帻二——屋作尖角形。
6. 加屋帻三——顶平,上面加一朵花状的东西。
彭山陶俑中所见的帻,有以下10种:
1. 平上帻一——帻圈前宽后窄,前罩额上,帻巾前半和圈相连,反盖于头顶上,巾的后半自圈后部穿出,垂于人的后颈上,成三角形或燕尾的形状。头顶上平,前圆后方,方处略显有角的形状,似乎是帻内的横笄。
2. 平上帻二——如第一种,但罩额处有条纹,似缘边的形状,帻巾上有皱褶。
3. 平上帻三——如第一种,但顶上的帻巾满布皱褶,后面两角歧出,像双丫的形状。
4. 圆顶帻一——帻圈前窄后宽,合后施收,覆顶的帻巾前后都和圈缝合,顶上作圆状。
5. 圆顶帻二——如第四种,但前罩额处有一条,似缘边的形状,顶上也有周缘两圈。
6. 圆顶帻三——如第四种,但后颈上加勒带一条。
7. 尖顶帻——似圆顶帻,但顶较平,中高起,作尖状。
8. 加屋帻一——帻圈如圆顶帻,合后施收,覆顶的帻巾前后都和圈缝合,顶上高起为屋,屋自前至后作长方形。
9. 加屋帻二——如第八种,但后面无收,帻屋自左至右作长圆形。
10. 加屋帻三——如第八种,但后面的收突起,像打的结一样,帻屋作三角形。
(六)冠
冠和帻不同,帻是布帛所制像软帽一类的东西,冠则似乎是较硬的质料所制成。《后汉书·舆服志》:“长冠,亦曰斋冠,高七寸,广三寸,促漆为之,制如板,以竹为里。初,高祖微时,以竹皮为之,谓之刘氏冠。……祀宗庙诸祀则冠之。”按高祖微时制冠用竹皮,后来这冠成为祭服,又以漆为之[5],以竹为里,可见汉代制冠的材料,是需要带硬性的。以冠的形制而论,也必须用带硬性的材料,才能制成。冠有一个圈圈,叫作冠卷,和帻圈有同样的性质。但是在人头顶上的,不是像帻一样有一块巾,而是从前到后的一条梁[6]。冠梁不一定只一条,《后汉书·舆服志》所记的进贤冠,有三梁的,有两梁的,有一梁的。但一般简单的冠是以一梁为主。这条梁据张惠言所作的缁布冠和玄冠的想像图,都是作穹窿状(图见张惠言《仪礼图》一),而在汉石刻中所见的冠,则多作方折的形状。无论是穹窿状或方折状,必须用带硬性的材料制成,才能保持长久,不至失形。在彭山陶俑中,只有一个戴冠的俑,冠梁作三角形,这种冠在汉代石刻中是常见的。
(七)皮冠
皮冠本是古代田猎之服,和皮弁大概是一种东西。《释名》:“弁,如两手相合抃时也。以爵韦为之,谓之爵弁;以鹿皮为之,谓之皮弁;以韦为之,谓之韦弁也。”所谓“如两手相合抃时”,大概是像合手之形,下大上小。彭山陶俑中有胡人吹笛一像,头上所戴,非冠非帻,似乎是两片合成的,下大上小,可能是皮冠。
三、女子头式
(一)发髻
汉代成年的女子结发成髻,也和男子一样,有三个步骤:第一是束发,第二是结发,第三是安发。这三步骤,在实物上都有证明。彭山陶俑中女子像,有好几件头后呈发束后向上覆所成的松垂之状,只可惜束处没有显出来,还有许多梳高髻的,发本上现出被束紧的形状,被束之处有相当的宽,大概是用一条绸子束的,正是《内则》孔疏所谓“裂练缯束发之本也”。至于安发的笄,也和男子一样,是横插的。彭山陶俑中有女子像4件,头顶上有双角,似以表示横笄安发的形状。又有两件,头顶左侧伸出一角,似乎是笄的一头伸出来。
彭山陶俑中所见女子的髻,式样很多,大致分起来,有以下19种:
1. 圈髻——将发在头后束了,向上一覆,使这发束在头顶的后部成直而斜上状,再盘成圈状,使直而斜上的发束,正贯圈的前后,发束的末端,在圈的下部结藏了。这种圈髻,和三十年前妇女所梳的圈髻相似,必须有一根横笄和好几根钗才能插紧,可惜在这件陶俑上不能看出笄和钗的痕迹。
2. 圆形低髻——在头顶上梳一扁的圆形髻,大致和头相等,有两角,似横笄的痕迹。
3. 圆形髻——在头顶上梳圆形髻,较第二种稍高。
4. 长圆形髻——在头顶上梳长圆形髻。
5. 椎髻——头顶上梳髻如椎状。按:《后汉书·梁鸿传》载孟光对梁鸿曰:“妾自有隐者之服”,“乃更为椎髻,著布衣,操作而前”。这表示在汉代女子的椎髻,是操作时所梳的,大概因为容易挽成的缘故。这种髻式,也许和男子的椎髻一样,是从匈奴或南越、西南夷传来的。
6. 宽而薄的高髻——在头顶上梳高而薄的髻,宽和头相等。
7. 折叠高髻一——这种髻高而薄,立在头顶上,左角显折叠的形状。前面有一条,恰到额的上部,似乎也是髻的一部分。
8. 折叠高髻二——如第七种,但髻后分歧成双丫的形状,有些在两鬓各打一结。
9. 折叠高髻三——如第七种,但髻两旁有结,头后有勒带一条,似乎和前面在额上的一条合成为一个勒子。
10. 折叠高髻四——如第七种,但髻前正中有一朵大花为饰。
以上五种髻(第6至第10),看那样高而薄的情形,里面大概有衬的东西,并且衬的东西必定是硬而薄的。按:《晋书》二十七《五行志》上:“太元中,公主妇女,必缓鬓倾髻,以为盛饰。用发既多,不可恒戴,乃先于木及笼上装之,名曰假髻,或名假头。至于贫家,不能自办,自号无头,就人借头,遂布天下。”这是说假髻内面用木及笼衬。又遁园居士《客座赘语》卷五引《建业风俗记》:
又今留都妇女之饰在首者,翟冠七品,命妇服之,古谓之副,又曰步摇。其常服戴于发者,或以金银丝,或马尾,或以纱帽之。有冠,有丫髻,有云髻,俗或曰假髻。制始于汉晋之大手髻,郑玄之所谓假髻,唐人之所谓义髻也。以铁丝织为圜,外编以发,高视髻之半,罩于髻而以簪绾之,名曰鼓,在汉曰翦氂簂,疑类于《周礼》之所谓编也。
这是说假髻的内面,用铁丝织成圜为衬物。这两段所记载的,是后代的制度,但其来源都似乎可以上溯到汉代。汉代假髻的衬物,不一定是竹木或铁丝,按:《后汉书·舆服志》所记长冠的制度,以漆制成,以竹皮为里,可能女子假髻的衬物,也以漆或竹皮为之,至于衬物外面,可能用别人的发,也可能用自己的发。像第6种那样扁髻,似乎是以己发蒙在衬物上梳成的;而第7、8、9、10四种髻,则似乎是用他发和衬物先做成髻以后,再戴到头上去的。关于这个揣测,理由有三:(1)像第7~10那四种髻折叠和弯曲的形状,若纯用己发来梳,恐怕不那么容易得心顺手;(2)第8、9两种额上的一条,和髻相连,似乎是髻的一部分,若是己发,不会有那样的厚;(3)第8种两髻的双结和第9种髻旁的双结与头后的勒带,似作为系住假髻之用的。
按假髻的制度,起源甚早。《周礼·天官·追师》[7]:“掌王后之首服,为副编次,追衡笄。”郑玄注:“副之言覆,所以覆首为之饰,其遗像若今步摇矣。……编,编列发为之,其遗像若今假矣。……次,次第发长短为之,所谓髲髢。”孙诒让《周礼正义》卷十六:
《释名·释首饰》云:“王后首饰曰副。副,覆也,以覆首。亦言副,贰也,兼用众物,成其饰也。”……案依后郑说副列众物为饰,与编次惟以发为之者异,盖首饰之最华者。……惠士奇云:“汉之假髻,亦名为副。故《广雅·释器》云:假结谓之。副以发为之,故从髟。然则副与编一物也。饰之盛者为副,其次为编与。”……《君子偕老》疏云:“编,列他发为之,假作形,加于首上。次者,亦鬄他发,与己发相合为,是编次所以异也。”
综合以上几段的意思,是说周代王后的假髻,有副、编、次三种。副是用他发做的假髻,其上加有盛饰,和汉代的步摇相似。编也是用他发做的假髻,上不加饰,即加也是少数。次是用他发与己发合成的髻,除副编次以外,还有被,又名髲鬄,郑康成认为次和被是一样东西,但清代的学者不承认。孙诒让《周礼正义》卷十六:
戴震云:“郑注礼,合次与髲髢为一,其笺诗,又合被与髲髢为一。被之为次,恐未然也。三翟之首服副,鞠衣展衣之首服编,禄衣之首服次。《君子偕老》之次章,上言‘其之翟也’,下言‘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笺曰:‘髢,髲也,不絜者,不用鬄为善。’髲被古字通用。然则诗之被,乃所谓髢,不在副编次之数”……按:戴金(金指金榜)并谓被别为首服,在副编次之下,之上。……义致精确,张惠言说同。
又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卷三释《诗·采蘩》被之僮僮句:
按《说文》髲鬄二字转相训,鬄亦作髢。《释名》:“髲,被也,发少者得以被助其发也。鬄,剔也,剔刑人之发为之也。”左氏哀七年传:“公见已氏之妻发美,使髡之以为吕姜髢。”是被亦取他人之发以为饰。被取被覆之义,与副之训覆义近,则亦为假,但其制各有不同耳。《士昏礼》:“女次纯衣袇,女从者笄被。”以被与次对言,则被非即次可知,郑君合被次为一,误矣。
据以上各家的说法,被为编次以外的东西,殆无疑义。但被也是取他发为假髻,这和编或次的不同在哪里,我们不能知道,大概只是形式的不同,编和次是用以配礼服的,而被不过是家常的首服而已。
在汉代,假髻的制度,通行于宫廷和民间。皇后所戴的假结步摇,就是古代的副。所以《后汉书·舆服志》说:“皇后谒庙服,……假结,步摇,簪珥。步摇以黄金为山题,贯白珠为桂枝相缪,一爵九华,熊,虎,赤罴,天鹿,辟邪,南山丰大特六兽,诗所谓‘副笄六珈’者。”《后汉书》卷七十二《东平宪王苍传》:“今送光烈皇后假帛巾各一。”李贤注:“副,妇人首服,三辅谓之假。”还有《后汉书·舆服志》所记贵人公主的“大手结”,也是一种假髻。又《后汉书》卷五十四《马廖传》:“长安语曰:‘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林颐山《经述》卷二《释王后·首服编》(见《清经解续编》卷千四百二十九):“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亦指假髻而言。因其真髻上又覆以假髻,髻高近于一尺。这种高一尺的假髻,是什么样子,我们不知道。武梁祠画像中女子头上,大半拥高鬟如华冠一样,也许就是汉代通行的高髻的样式。
11. 单环高髻——将发在头顶上拢成高髻,用缯帛将发本束了,结于髻后,结的地方髻上有许多皱褶,两鬓相当的松缓。再用结成髻后所剩下来头发的末段,在髻的左旁或右旁曲成环形,将发末纳入束缯的里面,整个的髻便成了。看髻后皱褶的那种形状,似乎髻上有一块巾蒙着,这巾同发一齐于缯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在髻旁曲为环形的,乃是巾的一角而非发的末端。
12. 垂发(或垂帛)高髻一——在头顶上拢高髻,以缯束结,如第11种。但是没有髻旁的小环,而另外加一勒子,前罩额上,后面在髻的下面正中打一小结。再把结成髻后头发的末段从勒子内引出来,挂在髻的左旁或右旁(髻内大概有根横笄,头发才能挂得住)。下垂到鬓,以为装饰。这垂鬓的发,似成竹节形,或以表示辫发的形状,但更可能的,和第11种一样,髻上或蒙有一巾,而挂在髻旁的东西,不是头发,乃是束发缯帛的一端,故意结成那竹节的形状以为装饰的。
13. 垂发(或垂帛)高髻二——如第12种,但勒子在头后打结后,还有两根飘带似的东西,垂到后头上。挂在髻旁的头发或缯帛是直的,不成竹节形。
14. 垂发(或垂帛)高髻三——如第12种,但没有勒子,两鬓特别的松缓。
15. 双环高髻一——在头顶上梳高髻,以缯帛束结,并加勒子,如第12种。勒子在髻后打结后,还有两根飘带似的东西,垂到后颈上。再以窄巾一条,穿髻而出。巾的左段很短,垂在头的左侧。右段很长,出髻后在髻右曲成环形;再左引,在头后的左部,曲成U字形,下垂至颈上;又上引,在髻左曲成环形;再右引,穿前左引的一段而出,在头后的右部,曲成U字形,下垂至颈上;巾的末端,纳入髻后巾的中段内。
16. 双环高髻二——高髻束缯加勒子,如第15种,但是没有勒子的两带垂于髻后。也以窄巾一条,穿髻而出,在髻的左右曲成环形。巾的左段较短,曲成环后,向右引,末端盘曲而纳入右环的里面。右段较长,曲成环后,向左引,在头后正中曲成U字形,下垂至颈上;再上引,穿巾的左段而出,末端在头后的左部下垂至颈上。
17. 双环高髻三——高髻束缯加勒子,如第15种,但是没有勒子的两带垂于髻后。也以窄巾一条,穿髻而出,在髻的左右曲成环形,然后在髻后相交,打成一结,两段的末端下垂到颈上。
18. 双丫高髻——高髻束缯加勒子,如第15种,但勒子前罩额上,后勒于头后,没有打结,更没有下垂的两带。髻的两旁,不作两环而作高耸的双丫状,可能是巾裹假发所成。有一件巾的两端,还相并的在髻后下垂到颈上。
19. 双髻与双鬟——彭山女俑中,有一件在头前部的左右结成两个圆球状的髻,头后颈上还有一小髻。这种髻制,我们暂且叫它做双髻。另有一种双鬟,在头上的位置和双髻一样,只是变圆球状为环形。这在彭山陶俑中虽然没有,而在成都凤凰山出土汉画像砖中乐舞图一砖上,坐而宴饮的妇人和起舞的女子,头上都有双鬟。又乐浪出土的汉漆画像玳瑁小匣上所画女子,有一个头上有一鬟形,这种的鬟,可能是缯帛束成的,但仍以发束成的可能性为多,因鬟的制度,流传得很久,后世所见的鬟,多半是发鬟也。后汉辛延年《羽林郎》诗:“胡姬年十五,春日独当垆。……两鬟何窈窕,一世良所无。一鬟五百万,两鬟千万余。”所谓“两鬟何窈窕”,似以形容胡姬发鬟的美,“一鬟五百万,两鬟千万余”,则言鬟上所附珠玉饰物的价值。双鬟大概为汉代少女的盛装,故诗人如此赞美,不过胡姬的两鬟,是否像以上所引图画上所见的高耸的双鬟,抑像后世所常见的低垂的双鬟,则无从考证了。
(二)簂
彭山陶俑中许多女子像,头上戴有勒子,综合起来,有以下4种形式:
1. 勒子前罩额上,后作带一条,勒于头后颈上。
2. 勒子前罩额上,在额的正中作尖角状下垂,后作带一条,勒于头后。
3. 勒子前罩额上,后面在头后正中打一小结。
4. 勒子前罩额上,后面在头后正中打一小结后,还有两根飘带似的东西,垂到后颈上。
按勒子是近代的名称,看它的形制,和汉人所记载的簂,极为相近,《释名》:“簂,恢也,恢廓覆发上也。鲁人曰,,倾也,著之倾近前也。”《士冠礼》卷注:“滕薛名蔮为[8]。”两条都说是簂的别名,则和簂必有相似之处。按的形制,是缁布的一圈,围在发上,疑簂也是圈发的东西。至于制簂的材料,据《后汉书·舆服志》:“公、卿、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夫人,绀缯簂。”这是说簂是用缯帛制的,但平民所用的簂,大概也和一样,用布制。而《释名》所谓“著之倾近前”,好像簂的形制又和汉代的帻相似。我们猜想帻和簂都自出,将的前半加宽,顶上加帻巾和屋,便变成男子的帻,将的前半加宽,有时还在正中作成尖角状,而顶上不加帻巾,便变成女子的簂。因簂仍旧保留的圈状,所以在汉代仍为簂的别名。女子著簂,头上所梳的髻以及所加的饰物,都出于簂上,因此凡著而假髻及饰物的,有许多连结的名称,《后汉书·舆服志》:“太皇太后、皇太后入庙服,……翦氂簂簪珥。簪以玳瑁为擿……左右一,版簪之,以安簂结。”《后汉书》卷一百二十《乌桓传》:“妇人至嫁时乃养发,分为髻,著勾决,饰以金碧,犹中国有簂步摇。”按:步摇为古代的副,系于假发上加盛饰,前已说过。称“簂步摇”,则是除步摇之外,还有叫做簂的一件东西。据此传文气,乌桓人所著的勾决,相当于中国的簂,勾决也许就是簂的复语。至于翦氂簂,虽《建业风俗记》释为假髻,疑类于《周礼》之所谓编,但据《续汉志》“以安簂结”一语,结即髻,簂为髻以外的东西无疑。又《三国志·魏志·明帝纪》:“诸葛亮遣使致巾帼妇人之饰,以怒宣王。”按:帼与簂通。《乌桓传》李贤注:“簂音吉悔反,字或为帼。”所谓巾帼,大概是著簂而髻上兼裹巾,为当时女子的常服,因此巾帼二字,在后世遂成为女子的代称。
(三)巾
彭山陶俑中女子像头上著巾的,有以下5种形式:
1. 以巾蒙头而裹之,前垂到两肩,后包在颈上。
2. 以巾蒙头而裹之,前罩额上,后包颈上,头顶上平,歧出双角,似以表示巾内横笄安发的形状。
3. 以巾裹髻,前罩额上,两鬓的发露在巾外,巾在头顶上及头后的情形,看不清楚。只见头顶前面较低,中凹入两道,后面较高耸,略成双丫的形状。
4. 如第3种,惟罩后部歧出双丫的形状,更为显著,在左丫的下面,现出巾的一段曲成环状。
5. 如第3种,惟顶后部歧出双丫的形状,更为显著,头后更显勒带一条,两鬓各打一结。
此外还有梳高髻的,用窄巾一条穿髻而出,垂为装饰,并可能髻在结束以前,还蒙有一巾,前已详为叙述。因这类的巾,纯全是髻的辅助品,所以在这里从略。
按女子头上著巾之制,起源当甚早。女子出去采桑或收集果实,为避免头发挂在树枝上,用一块布蒙着,是很天然的事。其见于经传的,如《诗·郑风》:“缟衣綦巾”,毛传说綦巾是女服,郑笺说是作者之妻之服,巾系头巾而非佩巾。这还可说郑康成以汉制释古。若《仪礼》所屡见女子首服之一“笄”的——一块裹发的黑缯,其形制用法,和近代的包头相似,这也许是汉代的巾所由来。笄这种首服,在周代从王后到庶民都通用,而巾在汉代,也是贵贱共有,正可见两者的关系。汉代女子著巾,两《汉书》上有好几条记载。《汉书》卷四十《周勃传》:“文帝朝,太后以冒絮提文帝。”注引郑灼曰:“《巴蜀异志》谓头上巾为冒絮。”《后汉书》卷七十二《东平宪王苍传》:“今送光烈皇后假帛巾各一。”巾和假连文,应是头巾。又《后汉书》卷一百十四《列女传》称蔡文姬夫董祀犯法当死,文姬诣曹操请之,蓬首徒行,叩头请罪,操赐以头巾履袜。这更可见头巾为汉代女子的常服了。
(四)头
彭山陶俑中有女子首一件,著头,和男子著头之制相同,惟后面一条,勒在项上,比男子勒在头后的,位置稍低,髻式也稍为不同。按头用一幅布或帛裁成,和巾一样,但著法是从后横陌而前,交于额上,却绕髻,与巾的蒙髻不同。《汉书·周勃传》“太后以冒絮提文帝”之冒絮,晋灼释为头上巾,应邵释为陌额絮。陌额即陌头,头之别名,可见汉人对于头和巾,不严为分别,而女子著头,也从此得一史籍上的证据。
四、童子头式
(一)发式
男女幼小的时候,头发不梳成髻而翦成或结成各种的式样,在彭山陶俑中所见的,有以下4种:
1. 垂发——翦发使下垂于两鬓和额上的正中。这种发式,在汉代叫做髫。《说文》卷九上:“髫,小儿垂结也。”《后汉书》卷八十三《周燮传》:“始在髫鬌而知廉让。”李贤注:“髫,发也。”又卷五十六《伏湛传》:“髫发厉志。”李贤注:“髫发,谓童子垂发也。”
2. 总角——头上有角形,或在左旁,或在右旁,或在正中。按总角一名,有好几次见于古代经传。《礼记·内则》:“男女未冠笄者,……总角。”郑注:“总角,收发结之。”《诗·齐风·甫田》:“总角丱兮。”毛传:“总角,聚两髦也。”《诗·卫风·氓》:“总角之宴。”毛传:“总角,结发也。”郑笺:“我为童女未笄,结发宴然之时。”所谓“收发结之”或“结发”,就是和现代小孩梳小辫子一样,聚集一些短发,用小绳一束便成,不是结发为髻那种结发。
3. 束发——彭山陶俑中有童子首一件,发在头后分三股下垂。若说是翦成这个样式,似乎不类,大概仍是像总角一样,聚集一些短发,在头后束成三支小辫子。
4. 光头——彭山陶俑中童子像有完全光头的。
(二)缠头
彭山陶俑中有好几件童子像,头上戴有头一样的东西,从后横陌而前,似乎是交在额上,成一圈的形状,因为无髻,似一端在额右部反入圈内,一端在顶上纳入圈内。这种东西,暂且名为缠头,也许即是《内则》所称“男女未冠笄者栉”的(即)。
(三)巾
彭山陶俑中有一件手持箕帚的童子像,似乎头上蒙有一巾,后裹在颈上。
五、衣
汉代发式和首服,男女间有相当严格的分别,至于衣裳,则分别很少,所以在这一节和以后的几节中,大半按着衣裳的样式分类,只少数按着人的性别分类。在彭山陶俑中所见的衣,有以下10种。
(一)上衣
上衣这名词,是以分别于下面的裳和里面的中衣与汗衣而言,汉代的上衣,和现代乡下女人的衣最相像,所不同的,现代的衣用纽扣,而汉代用一种叫做的衣系[9]。现代衣的开领法,是一个圆领加一个斜衿,而汉代则只一个交领而已。关于上衣的各部分,可以分开来讨论。
1. 衣领
彭山陶俑上衣的开领法,大部分是右衽交领,即是说衣前襟的左面大幅掩在右面小幅上,而幅在胸前相交,成大约90°的角,然后左幅再斜到右腋下,与后面的裾相接。这种交领多半有缘,大概和近代衣服的宽滚条相似。还有两层或三层交领的,也是大部分有缘,这惟一的解释,是里面的衣领显露出来,若是一件衣,这种交叠是不可能的,按《晋书》卷二十七《五行志》上:“孙休后,衣服之制,上长下短,又积领五六,而裳居一二。”所谓“积领五六”,大概是五六层衣服的领,和彭山陶俑的两三层领相似。
有一件是左衽,即是说衣前襟的右幅掩在左幅上。按:左衽是夷狄的风俗,所以孔子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汉书》卷六十四《终军传》:“殆将有解编发,削左衽,袭冠带,要衣裳,而蒙化者焉。”《后汉书》卷一百十六《西南夷传》:“其人皆椎结左衽。……莋都夷,……其人皆被发左衽。”彭山陶俑的左衽,不一定表示抄袭夷俗,可能是做俑模时偶然的疏失。成都凤凰山所出汉代墓砖六块,上面的人多左衽。我们起初以为是汉时蜀郡人染了夷俗,好用左衽衣,细一思考,乃知当时人做砖模,误将模正刻,砖翻出后,便成反刻。
2. 衣袖
彭山陶俑的袖有两种。一种是宽袖,长过手或及手,肘下很宽,袖口或宽或窄,这种袖见得很多。一种是窄袖,长及手,肘下和袖口都窄,这种袖只少数几件。按《汉书》卷五十四《马廖传》:“长安语曰:‘……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大概大袖在汉代是一种流行的式样,而窄袖则不过一般劳作者的常服。
3. 衣背缝
中国古代的布,每幅宽二尺二寸,合现代市尺约一尺五寸四分[10],每一件衣的前襟后裙,必须两幅布缝合始成。在彭山陶俑中,前襟的合缝多不显,但带背缝的极多。
4. 衣衩
汉代的上衣,大概是开衩的。彭山陶俑中,有一件人体残部,衣衩显得很清楚。还有几件,衣前襟露在外面而后裾束在裳内,这无疑是衣开了衩,才能好此。
5. 衣的长短
《仪礼·既夕》:“明衣裳,……长下膝。”郑注:“长下膝,又有裳,于蔽下体涤也。”胡培翚《仪礼正义》卷三十一:“凡服,衣上裳下,有裳以蔽下体,故衣不至膝。”盖明衣是死人的衣,故长到膝以下,普通生人的衣,是不到膝的。彭山陶俑中几件上衣前襟露在外面的,都长过腹而止。又有两件带剑拱立的人,腹下有三条,还有一件童子拱立像,腹上有三条,可能皆以表示衣前襟的下缘。
(二)男子舞衣
彭山陶俑中的男子舞衣,和上衣很相似,交领,长过腹,衣袖大而长。所见的舞姿有两种:第一种两手拉住袖交藏于袖内,举足起舞;第二种坐而一手置膝上,一手上举[11]。武梁祠画像中有舞人一,衣袖特别的长,可与此数俑相参证。
(三)女子舞衣
彭山陶俑中的女子舞衣有三种。第一种差不多和上衣完全一样,只是袖子特大。第二种衣袖上加一华袂,即是将衣袖的近肘处做成荷叶边形,再从袖口处出一小而长的袖,如长斿一般,可以挥洒自如。第三种从袖口处出小而长的袖,只没有那荷叶边形。所见的舞姿也是两种:第一种左手提裳,右手上举,将长袖挥洒;第二种坐而左手置耳后。有的右手虽有华袂,而置耳后的左手并未见那挥洒的长斿,我们疑心这种长的舞袖,是个活动的东西,可以随时装卸,甚至可能持在手里[12]。成都凤凰山出土汉画像砖中乐舞图——砖上起舞的女子,她的两长袖即是持在手里的。
按汉代文献,记载舞衣者颇多,《汉书·司马相如传·上林赋》:“于是郑女曼姬,被阿锡,揄缟,杂纤罗,垂雾彀。襞积褰绉,郁挠溪谷。衯衯裶裶,扬衪戍削。蜚垂削,扶舆猗靡,翕呷萃蔡。”
这段自“蜚垂削”以下三语,是指衣下部的饰片和长带之属,在彭山陶俑中看不见。衪,张揖释为衣袖,颜师古释扬衪为或举或曳的意思,无论哪一种说法,“衯衯裶裶,扬衪戍削”两句,是以形容舞衣长袖飘洒之状,可无疑义。颜师古释襞积为裙褶,似乎不妥,描写舞衣,不会先讲裙而后讲衣袖的,襞积是皱褶的意思,古代冠梁有许多皱褶,叫作辟积[13]。“襞积褰绉,郁挠溪谷”二语,大概是以形容那荷叶边状的华袂的。《后汉书》卷一百十下《文苑列传·边让传·章华赋》:“被轻圭,曳华文,罗衣飘飘,但绮缤纷,纵轻躯以迅赴,若孤鹄之失群,振华袂以逶迤,若游龙之登云。”所谓华袂,大概就是彭山陶俑中所见的那种舞袖,而游龙登云的姿势,从这种舞袖中更可以具体的想像出来。《后汉书》卷七十《上班因传·两都赋》:“红罗飒绷,绮组缤纷。”《文选》卷二张衡《西京赋》:“纷纵体而迅赴,若惊鹤之群罴,振朱屣于盘樽,奋长袖之飒。”薛综注:“舞人特作长袖,飒,长貌也。”张铣注:“飒,舞袖貌。”这几条也都是说舞衣的长袖的。至于傅毅《舞赋》(《文选》卷十七),描写各种舞姿,可谓尽态极妍,从其中“罗衣从风,长袖交横,骆驿飞散,飒沓合并。……体如游龙,袖如素虮。”等语,更可想见舞袖之长和飘洒的形状。
(四)女子窄袖长衣
按《周礼·天官·内司服》郑注:“妇人尚专一,德无所兼,连衣裳,不异其色。”《诗·绿衣》郑笺:“妇人之服,不殊衣裳,上下同色。”《释名·释衣服》:“袍,丈夫著下至跗者也。袍,苞也,苞,内衣也。妇人以绛作衣裳,上下连,四起施缘,亦曰袍,义亦然也。”据此,似周代至汉代,妇人的衣裳,都是上下相连,和近代男子的长袍一样。但彭山陶俑中女子像,多半是上衣下裳,和男子同样的装束。只有少数几件女子拱立像,衣窄飖袖衣,下曳及地,衣裳不分,可能是《周礼》郑注、《诗笺》和《释名》所说的那种连裳的衣。不过这几个俑,都做得相当粗陋,面目衣服各部分,表现得相当简略,还有两件内实而不空,似乎是用手捏成而不是用模制成的。看了这几件以后,叫人发生一种感觉,它们是仿汉代的木俑做成。这种简陋的作品所表现的,是否可以代表汉代一种衣式,很是问题,姑且留在这里,以待将来的考证。
(五)女子操作衣
彭山陶俑中有几件女子像,所穿的衣,窄袖,长才过膝,衣裳不分,其中一件后面下部有许多直条纹,似近代女人裙褶的样子。穿这种衣的,都是服役的女子,如持箕帚的,持的,持拂尘的。大概汉代女人的衣服,以长曳地为常,汉画像中所见多半如此。惟有在操作的时候,为便利起见,乃穿较短的衣服,如上所举的,应是汉代女子操作服的普通式样。至于《汉书·文帝纪》所称夫人衣不曳地,卷九十九上《王莽传》所称莽妻衣不曳地,不过是一种便服,表示节俭而已。
(六)小儿袍
彭山陶俑中有一件小儿立像,著长袍,窄袖,下及地,腰未束带。这种衣式,在汉代俑和画像中都很少见。
(七)
彭山陶俑中有童子持铡刀立像两件,所穿的衣,窄袖,长过腹,同上衣相似,不过下面没有裳,所以衣的前襟后裾,都露在外面,这种衣大概就是汉人所谓褠,《释名·释衣服》:“褠,禅衣之无胡者也,言袖夹直形如沟也。”《后汉书》卷十上《明德马皇后纪》:“仓头衣绿褠,领袖正白。”李贤注:“褠,臂衣,今之臂褠,以傅于左右手,于事便也。”但细玩正文“领袖正白”一语,应当是正式一件衣而非臂衣。毕源《释名疏证》卷五谓:“褠,俗字,本作韦旁。……褠者,著于左臂,韬袖使直者也,因而谓直袖之衣为褠,言若著褠然也。”此言最为得之。苍头著直袖衣,是为作事较便,彭山陶俑中惟持铡刀的童子著这种衣,正可与《后汉书》相印证。
(八)左衽衫
上所举两件著褠的童子像中,有一件在褠上还加了一件衣,长才及腹,左衽,窄袖,袖的长不及肘(图褠)。按《释名》:“衫,芟也,芟末无袖端也。”毕源释为“短袖列祛之衣”,也许所指的即是这种衣,但左衽的在汉代俑及画像中极少见,也许是做俑模时偶然的疏失。
(九)直领衣
在彭山所出男子持箕铲像的俑中,有一件所著衣,像近代男人的西装和女人的短外套一样,窄袖,前襟两幅从正中开,襟下部从腹至两侧,略带圆状,后裾长到臀部。另有一件和此相似,不过较长,披在身上,如披风一般。这种衣大概就是汉代所谓直领衣,任大椿《深衣释例》二(《清经解续编》卷百九十二):“考《方言》‘袒饰谓之直衿’,注谓‘妇人初嫁所著上衣直衿’。《汉书·广川王传》晋灼注:‘今妇人直领。’《释名》:‘直领斜直而交下,亦如丈夫服袍方。’然则直领为妇人之服,而汉世男子亦遂有直领者,故《释名》以妇人直领,拟诸丈夫袍也。《盐铁论》云:‘及其后丝表枲里,直领无袆’,即知汉时多用直领矣。”据任氏说,汉代妇人应当多用直领。但在彭山陶俑中未见,在孝堂山画像中,有五个拱立的人,穿的衣直领,襟下部作燕尾状。按燕尾状的衣服,汉代叫做袿衣,是妇人的礼服[14]。则这两个拱立的人也许是妇人。
(十)胡服
彭山陶俑中胡人吹笛像穿的衣,也是直领,后有背缝,袖才过肘,腰无束带,其他部分虽不清楚,但稍为看得出来与普通的衣不同,也许是胡服。
附:裸袒
彭山陶俑中有几件裸袒上身的,其中童子持铡刀像二件,男子一手上举作持物状像一件,两手上举像一件。汉石刻中裸体的,除云间仙人外,有嘉祥刘村刻石之吐火者,武梁祠画像中之水中捕鱼者及祥瑞图中浪井上二人,成都凤凰山所出汉代墓砖乐舞图——砖上献技的二人,似亦裸袒上身。
六、裳
(一)裳的形制
裳是遮蔽人下体东西,与衣相对而言,所以《释名》说:“凡服上曰衣,……下曰裳,裳,障也,所以自障蔽也。”《说文》也说:“衣,依也,上曰衣,下曰裳,像覆二人之形也。”周代的裳,据《仪礼·丧服》郑注,是用七幅布或缯帛拼成,腰上有许多皱褶,所以成为下大上小的形状[15]。张惠言作《仪礼图》,想像裳腰的两端,有两根短带(见《清经解续编》卷三百十三)。汉代的裳,由几幅拼成,不得而知,但它的形制,可能就是简单的长方形,腰上没有皱褶,两边幅着在人身上时,就是横着一围,在身后相交。从彭山陶俑所见裳幅相交的痕迹,都是从身后腰部的左侧向右斜而下,可证明此点。既然是这种著法,大概裳腰的两端也没有那两根小带,而是由束腰的大带束住的。从俑中所见裳的束法,大半是像现代西洋女人穿裙子一样,把衣的下部束在裳内,惟有少数几件,让衣的前襟全露出,在前节论上衣的长短一段业已提过,还有一件,让衣的后裙也露了出来。又有几件,裳前也有交幅的痕迹,左幅压于右幅上,并且上面那一幅,显得特别的厚,这是裳的一种变制。
(二)裳的彩饰
裳的下缘叫做齐,《礼记·玉藻》:“足如履齐。”郑注“齐,裳下缉也。”孔疏:“身折则裳前下缉委地。”《曲礼》:“去齐尺。”郑注同《玉藻》。《汉书》卷六十七《朱云传》所称“摄登堂”的,也是齐的异文。在彭山陶俑中,有好几件裳齐有一排或两排印点纹,大概以表示彩饰。可注意的,在上所举的九例中,只有两件男子像,一件童子像,其余六件全是女子,其中两件是拱立像,一件乳儿像,一件摄裳行像,两件舞像,都是身份比较高一点的,大概带彩饰的裳,在汉代家常服装中,已算盛服。有好几件裳前部有直条或斜条曲条纹的,可能都是表示彩饰。还有一件后齐有彩饰,前齐有宽的缘。
汉石刻中,如武梁祠画像的丹季载及其乳母,孔门弟子,颜子,子路以及舞人,裳齐均有彩饰。
(三)裳的长短
彭山陶俑的裳大半是长曳地的,最多把双足露出来,但也有短裳,长才到膝或在膝以上。著这种裳的多半是服役的人,如持箕铲的男子和持箕帚的童子,因为短裳便于操作的缘故。汉刻石中人像也是以长裳为多,但如孝堂山画像中执戈戟的,持刀的,持棍的,射箭的,负毕的,撑船的,牵马的,挽车的,赶骆驼的,武梁祠画像中执便面的,弯弓射的,执戟的,执刀盾的,舟中打桨的,捉鱼的,割牲的,有许多著短裳,《后汉书》卷一百十四《列女传》“鲍宣妻传”:“妻乃悉归侍御服饰,更著短布裳,与宣共挽鹿车归乡里。”更可证明短裳为操作之服。
(四)内裳
彭山陶俑中有好几件在裳的里面还著有一层东西,比裳稍长一点,只好叫它做内裳。武梁祠画像中的帝颛顼、帝禹像,均著内裳,这是想像的图画,然可以反映汉代的制度。
(五)裳的别称——裙
汉代裳又叫做裙。《释名》:“裙,下裳也,裙,群也,联接群幅也。”[16]《后汉书》卷五十七《王良传》:“而良妻布裙曳柴。”布裙与鲍宣妻之短布裳,同一意义。又卷十上《明德马皇后纪》:“常衣大练裙,不加缘。”卷五十《祭遵传》:“夫人裳不加缘。”两条也是同一意义。古《陌上桑》诗:“绿绮为下裳,紫绮为上襦。”《古诗为焦仲卿妻作》:“朝成绣夹裙,晚成单罗衫。”以襦与裳对称,衫与裙对称,无非表示上下之别,亦可证明裳与裙为一物。
七、带
(一)周至汉的两种带
周人所著的带,有大带、革带两种,大带以束衣裳,革带以佩物[17],至汉代犹如此。《史记》卷一百十《匈奴传》:“黄金饰具带。”《汉书·匈奴传》文同,孟康注为“要中大带”。《汉书》卷六十五《东方朔传》:“以韦带剑。”韦是用革制成的柔皮,用以带剑,可知不是束腰的大带。
(二)大带
据《礼记·玉藻》,自天子至于士,大带都是用丝制成。观汉画像中所见垂带的形状,以及彭山陶俑中所见许多带的垂绅[18]和带在腰上缠绕数围的痕迹,可知汉代的大带,还是大半以丝或布制成。但有几件带的一端翻出来,表示带质有相当的硬,其中两件还有带钩,这种大带,大概是皮革制成。按古代有所谓鞶带。《易·讼》之“上九:或锡之鞶带”,马融虞翻注:“带,大带也。”《说文》亦云:“鞶,大带也。”《太平御览》卷六百九十六引某氏注云:“鞶,命服之上饰革带也。”大概古人束腰的大带,也有用皮革做成的,就叫做鞶带。《汉书》卷五十一《贾山传》:“夫布衣韦带之士。”师古注:“韦带,以单韦为带,无饰也。”《后汉书》卷六十九《周磐传》:“乃解韦带,就孝廉之举。”李贤注:“以韦皮为带,未仕之服也,求仕则服革带,故解之。”这几条所称的韦带和革带,似乎也都指束腰的大带,即《史记》、《汉书》所称“黄金饰具带”,孟康释为“要中大带”者,亦是用皮革制成,才能用黄金为饰。
(三)佩物的革带
佩物的带,在彭山陶俑中有两件看得很清楚。两件都是佩刀的。一件右端从人的右腋下出,渐斜下向左,穿入左侧所佩的刀衣鼻而过,便不复见,在近右端的地方,还有两根短的垂绅,似乎并不是带的两端所结成的绅,而是一种加的装饰。一件在人身前腰下稍偏左的地方,穿刀衣鼻而过,两端都斜向上,至两腋下不见。这种带,一见而知为皮革制成,可惜在人身上如何系法,没有显出。
(四)带钩
前所提的两件有带钩的,这些带钩的用处,是将带的两端扣住。凡皮革制成的带,大半须用带钩,因带本身不能打结。《后汉书》卷八十四《杨赐传》:“诏赐御府衣一袭,自所服冠帻绶,玉壶革带,金错钩佩。”以革带与钩佩连文,可知两者的关系,又《史记·匈奴传》:“黄金饰具带一,黄金胥纰一。”《汉书·匈奴传》文同,惟胥纰作犀毗。师古注:“犀毗,胡带之钩也,亦曰鲜卑,亦谓师比,总一物也。”《战国策》卷十九《赵策》:“赵武灵王赐周绍胡服衣冠,具带黄金师比,以傅王子。”均以带钩与黄金具带连文[19],其意自明。
八、杂服
(一)衽
彭山陶俑中有几件持刀盾或持箕铲的男子像,在下身的两侧,裳的外面,披有两片东西,上束在大带内,下作圆角,略如舌形,与裳等长。这两片东西,无以名之,姑名为衽,按《释名》:“衽,襜也,在帝襜襜然也。”《方言》:“褛谓之衽。”郭注:“衣襟也,或曰裳际也。”所谓“在旁”或“裳际”,都是根据《玉藻》“衽当旁”一语而来。郑注是语云:“衽,谓裳幅所交裂也。凡衽者,或杀而下,或杀而上,是以小要取名焉。衽属衣,则垂而放之,属裳,则缝之以合前后,上下相变。”孔疏引宣氏云:“或杀而下,谓丧服之衽,广头在上,狭头在下。”所谓“属衣则垂而放之”与“广头在上,狭头在下”的形制,自张惠言《仪礼图》中的裁衽图与端衣图可见大概,端衣图所见垂衽,作燕尾状,与陶俑身旁所垂两片,有几分相似。故疑俑的两片,由古代属衣之衽而出,而即名此两片为衽,似亦合理。
(二)袴
彭山陶俑中所见著长袴的有2件,均著在裳内,长及足。著短袴的有9件,其中3件著在裳内,余皆单著。这些短袴除其中2件似卷到膝而外,余皆长过膝而止,这种袴也许即是汉代的犊鼻裈。按《汉书》卷五十七上《司马相如传》:“相如身自著犊鼻裈,与庸保杂作。”刘奉世注:“犊鼻穴在膝下,裈财令至膝,故习俗因以为名。”犊鼻裈是庸保所著,而俑中著短裈的,亦都是操作的人,如持箕帚的,持铡刀的,负物的,在汉画像中,著短袴的也大半是些挽车的,执棍的,打桨的,捉鱼的,宰牲的,以及乐伎一类的人,三者可互相印证。
(三)履与屦
古人履屦二字通用,故《说文》履部云:“履,是所依也,屦,履也。”《释名·释衣服》云:“履,礼也,饰足所以为礼也。亦曰屦,屦,拘也,所以拘足也。”这里为分别起见,凡普通的鞋子叫做履,草鞋叫做屦。在彭山陶俑中,著履的有3件,著屦的有4件,它们的形制都与近代的履和屦相同[20]。近代制履,或用丝,或用布,或用皮革,织屦或用绳,或用草,在汉代也是如此,故《释名》:“荆州人曰,丝麻韦草,皆同名也,,措也,言所以安措足也。”又:“齐人谓草屦曰屝。”《后汉书》卷一百十三《梁鸿传》:“女求作布衣麻屦织作筐缉绩之具。”《汉书》卷四十八《贾谊传》:“今民卖僮者,为之绣衣丝履偏诸缘。”《汉书》卷七十七《郑崇传》:“每见曳革履。”大概革履布履,为一般人的常服,革屦绳屦,是操作时所著,著丝履则是奢侈品,故贾生为之长太息也。
(四)曲领
彭山陶俑颈上,大半有突起的一圈,骤然一看,令人发生一种感觉,这不过是在做陶俑时,故意在颈上做成一个平面,好把分制的头安上去。但细一观察,陶俑的制造,头和身多半是合制成的,这种平面似不需要。而且这种绕颈的圆圈,往往显出平行几道,有点像东西缘了边的形状,还有两件,妇人乳儿像,因为外衣解开,胸前露出一块东西来,这块东西和绕颈的圆圈是接连一气的。因此我们揣测,这种东西大概和小儿的围涎相似,绕颈一圈,反结在后颈上,胸前一块成圆形或方形。这种东西在汉代叫做曲领,按《急就篇》卷二:“袍襦表里曲领。”师古注:“著曲领者,所以禁中衣之领,恐其上拥颈也,其状阔大而曲,因以名焉。”《释名》:“曲领在内,所以禁中衣,领上横拥颈,其状曲也。”这几条都是说古人戴一种围涎式的东西在颈上,目的在罩住内面衣服的领子,不让它们挤到颈上来,从彭山陶俑中所见的曲领,它们是否有这种用处,不得而知,但无疑的因普通的衣服都是交领,人必须戴有这种围涎式的东西,胸前的肌肉才不至露出,从两件妇人乳儿像中,这种用处,可以充分地看出来。
(五)小儿拥咽
彭山陶俑中有一件真正小儿的围涎,和现代的围涎一样,不过特大,直披到肩上。这种东西,大概即是《礼记·深衣》孔疏所说的拥咽。按《深衣》:“曲袷如矩以应方。”郑注:“古者方领如今小儿衣领。”孔疏:“似今拥咽,故云若今小儿衣领,但方折之也。”其实《深衣》原文和郑注所说的是两襟相交的方领,即交领,孔疏以拥咽释之,实为谬误。不过拥咽在汉代确已有之。《汉书》卷五十三《广川王传》:“时爱为去刺方领绣。”服虔注:“如今小儿却袭衣也,颈下施衿,领正方直。”所谓“颈下施衿,领正方直”,应是拥咽,不过这种拥咽的领开成方形,而俑中所见的则是圆形,现代小儿围涎亦有圆领方领二种,不足为异也。
(六)小儿褓
《汉书》卷八《宣帝纪》:“曾孙虽在襁褓。”李奇注:“褓,小儿大藉也。”孟康注:“褓,小儿被也。”彭山陶俑中有两件妇人乳儿像,裹小儿的东西,长过小儿的足,下缘有彩饰,大概即是褓。
(此文系曾昭燏参与编写的《四川彭山汉代崖墓》发掘报告中有关陶俑部分,进一步以论文形式重新编撰而成。1982年发表于《南京博物院集刊》第5期。本文版本参照南京博物院编《曾昭燏文集》,文物出版社199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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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袙与帕通,也是一条布,帕在头上的。
[2]颜题都是额的意思。《诗·鄘风》:“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毛传:“扬且之颜,广扬而额角丰满。”《方言》:“,,颜,颡也。”《说文》:“题,额也。”
[3]《晋书·舆服志》引《汉注》曰:“冠进贤者宜长耳,今介帻也。”
[4]《晋书·舆服志》引《汉注》曰:“冠惠文者宜短耳,今平上帻也。”
[5]是一种织成的冠材,《说文》卷十三上:“,冠织也”。
[6]参看江永《乡党图考》卷五《冠考》。
[7]《周礼》虽是战国秦汉几代的人杂合所著的书,但所记载的至少有一部分是周代的制度。像关于首服的记载,还有旁的书可以证明,不可谓全不可信。
[8]按蔮当作簂,详胡培翚《仪礼正义》卷一。
[9]《释名》:“,亦禁也,禁使不得解散也。”《说文》:“,衣系也。”彭山陶俑中未见衣系,但斯文赫定和黄文弼在罗布淖尔所发现的残衣或裳,上有同质的小带,即《释名》和《说文》的所谓。这件东西现存中央博物院,惜已腐朽不堪,不能见其形制。
[10]《汉书·食货志下》:“太公为周立九府圜法,……布帛广二尺二寸为幅,长四丈为匹。”
[11]用其他陶俑的衣服来比较,可以知为男子像。
[12]用其他陶俑的衣服来比较,可以知为女子像。
[13]《礼记·檀弓上》:“古者冠缩缝,今也衡缝。”郑注:“衡读为横,今冠横缝,以其辟积多。”张惠言《仪礼图》一:“冠既为辟积,非缝之则不能平次,所谓缩缝横缝者,皆谓缝其辟积耳。”张并有图示冠梁辟积的形状。
[14]《释名·释衣服》:“妇人上服曰袿,其下垂者,上广下狭,如刀圭也。”毕源注:“上服,上等之服也。”《汉书》卷四十五《江充传》:“充衣纱豰禅衣,曲裾后垂交输。”张晏注:“曲裾者,如妇人衣也。”如淳注:“交输,割正幅,使一头狭,若燕尾,垂之两旁,见于后,是礼深衣续衽钩边,贾逵谓之衣圭。”《文选》卷八《司马相如子虚赋》:“蜚垂髾。”郭璞注:“司马彪曰:‘’袿饰,髾,燕尾也。'”
[15]《丧服》注:“祭服朝服,辟积无数,凡裳三幅,后四幅也。”
[16]《释名》文据毕源证疏本。
[17]《仪礼·丧服》郑注:“要经象大带,又有绞带革带。”贾疏:“吉备二带,大带申束衣,革带以佩玉及佩事佩之等。”
[18]大带束腰后,垂在身前的两端叫做绅,见《玉藻》文本及郑注。
[19]《赵策》所称“具带”,为“黄金具带”之略,见王国维《胡服考》,《观堂集林》卷二十二。
[20]乐浪彩匣冢中所出漆涂革沓(乐浪彩匣冢廿七图),形制与彭山之履相似,惟底极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