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叙事的年月次序,是相当有条理的。从中可以看出作者在创作上的认真功夫。过去大梅山人(姚燮)评点《红楼梦》时,他就在每回的尾批上注明“此回是某年某月事”,这对读者是有一定帮助的。但这只是一点提醒作用,并未真正地把《红楼梦》故事排比一下,使故事与时间和书中人物的年纪联系起来,使读者在阅读时更有一个清醒的轮廓。过去还有苕溪渔隐(范锴)写过一篇《槐史编年》,附在他的《痴人说梦》里,编写颇为简略,可惜流传不广,很少有人能看到。近来周汝昌同志在他的《红楼梦新证》中有一篇《红楼纪历》,也是系年性质,不过他只对《红楼梦》中某些岁月可以编为年表的胪举出来,而没把故事经过大略编入,而且是以《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做底本的,称为《石头纪历》倒更恰切些。
现在所以要给《红楼梦》编一年表,主要我个人认为《红楼梦》所给人们的影响,是由这一百二十回本产生的。为真正给读者以参考和帮助,须要把这一百二十回中故事,大致择出,排比起来,使人们更清楚地了解到每一故事发生的时间,这样才会对读《红楼梦》方便不少。
作者在创作《红楼梦》中间,也有一些疏漏的地方,在编系年中间也顺便提出来,以供参考。
红元年庚子 宝玉一岁 宝钗四岁
第一回 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炎夏时候 姑苏阊门外仁清巷葫芦庙旁住着一家乡宦,姓甄名费字士隐,嫡妻封氏,女英莲,年方三岁。一日炎夏,士隐梦一僧一道,携带顽石下凡历劫。
[按]顽石下凡历劫,自指宝玉降生而言,当即《红楼梦》之开始,故以此为“红元年”是为宝玉一岁。据第二十二回,该年宝钗十五岁,上推至本年应为四岁,长宝玉三岁。这里说“英莲年方三岁”,但第六十三回云:“香菱、晴雯、宝钗三人与他(袭人)同庚”,如依第二十二回,此时英莲应为四岁。
中秋节 甄士隐家宴毕,另具一席邀贾雨村于书房小饮,席间雨村赋诗,士隐大为称赏,因谈及明岁大比,促其入都应试,并赠送盘费五十两,冬衣两套。
十六日 贾雨村进京。
红二年辛丑 宝玉两岁 黛玉一岁 宝钗五岁
元宵节 士隐令家人霍启抱英莲去看社火花灯,将英莲丢失。
二月 士隐夫妻思女烦恼,先后构疾。
三月十五 葫芦庙炸供失火,士隐家被焚,田庄歉收,无法安身,携了妻女和两个丫环投靠丈人封肃家寄住。
[按]红六年黛玉五岁,逆推应生于本年。
红三年壬寅 宝玉三岁 黛玉两岁 宝钗六岁
红四年癸卯 宝玉四岁 黛玉三岁 宝钗七岁
士隐乃读书之人,不惯生理稼穑等事,勉强支持了一二年,越发穷了,可巧这日街前散心,遇跛足道人唱《好了歌》点悟,随之而去。
红五年甲辰 宝玉五岁 黛玉四岁 宝钗八岁
第二回 贾夫人仙游扬州城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甄士隐已出家一二年,贾雨村升任知县,迫娶娇杏为二房。
红六年乙巳 宝玉六岁 黛玉五岁 宝钗九岁
娇杏自归雨村,只一年便生一子,又半载,雨村便将她扶作正室夫人。
雨村任职不到一年,便以“貌似有才,性实狡猾”,徇庇蠹役,交结乡绅等款,被上司题参革职。他交代过公事,自己便担风袖月,游览天下胜迹。那日偶游至维扬,遇两个旧友,认得新盐政林如海,被荐进林府任西席,教黛玉功课,黛玉时年五岁。
红七年丙午 宝玉七岁 黛玉六岁 宝钗十岁
看看又是一载有余,黛玉之母贾氏夫人病亡。
贾雨村一日郊外闲游,巧遇冷子兴,得聆荣宁二府事。据冷子兴说,宝玉“如今长了十来岁”。
[按]北京方言“十来岁”,意指约十岁而不足,现以纪年排之为七岁,约相符。
第三回 托内兄如海荐西宾 接外孙贾母惜孤女
贾雨村郊游归途,又遇见当日一案参革的同僚张如圭,得知都中有奏准起复旧员之信。冷子兴献计,令雨村央求林如海,转向都中去央烦贾政。
次日 雨村面谋之如海,如海正因岳母念及外孙黛玉无人依傍,遣人来接,允为修书相荐,并拟定出月初二同行入都。
次月初二 黛玉离维扬入都。
次月 黛玉抵京。
黛玉入都,估计船行约一月以上,第十六回贾琏送黛玉葬父还都一段说:“贾琏这番进京,若按站走时,本该出月到家。”可见由维扬到京,途程绝不是短期可到。黛玉初见熙凤时,凤姐“身上穿着镂金百蝶穿花大红云缎窄褃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是在穿薄皮衣时令的十月,则黛玉自维扬启程,当在九月。
黛玉到荣宁二府,分别谒见和会见贾母以次诸人,晚间宿于原宝玉所住的碧纱橱内。
次日 黛玉在王夫人处,正值王夫人与熙凤在看金陵来的信,议论金陵城中居住的薛姨妈之子——薛蟠,倚财仗势,打死人命,并将来京等事。
不上两月 贾雨村得到贾政帮助,谋了一个复职,选了金陵应天府,择日赴任去了。
[按]雨村系以知县官职被参革,既然“谋了一个复职”,不应当擢升应天府。
以时间计算,雨村离京赴任应是这年年底时光。
红八年丁未 宝玉八岁 黛玉七岁 宝钗十一岁
第四回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芦僧乱判葫芦案
贾雨村应天府到任。
[按]以时间推断,雨村自离京到应天,路程约需一月,到任当在是年春初。
雨村一到任,薛蟠打死人命的官司便详至案下。正要签差拿问凶犯家属,为一个原来是葫芦庙里的小沙弥蓄发后充当的门子所止,告知雨村不能按理处断,并给了雨村一张护官符。
次日 雨村坐堂,便徇情枉法,胡乱判断了此案,修书告知贾政和王子腾,又恐小沙弥说出他贫贱时事来,后来借故把他远远充发了。
薛姨妈带领薛蟠、宝钗、英莲入京。被王夫人留住贾府梨香院内。不上一月,薛蟠便和贾氏族中一些纨绔子弟聚赌嫖娼,无所不至,比前更坏十倍。
王子腾升了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
第五回 贾宝玉神游太虚境 警幻仙曲演红楼梦
梅花盛开时候 贾珍之妻尤氏治酒,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在宁府会芳园赏花。
[按]此处梅花盛开当是春梅,应是二月光景。宝玉在秦可卿房中午睡,梦游太虚幻境。
第六回 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宝玉把梦中之事告诉袭人,遂与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之事。
“袭人本是个聪明女子,年纪比宝玉大两岁。”
[按]据第六十三回,袭人、香菱、晴雯、宝钗同庚,此云“年纪比宝玉大两岁”,依第二十二回推宝钗年龄,则应大三岁方合。
秋尽冬初 天气渐冷,刘姥姥家中冬事未办,其婿狗儿托她携带板儿来贾府求助。
贾蓉向凤姐借玻璃炕屏。
刘姥姥得到凤姐帮助二十两银子,欢喜而去。
第七回 送宫花贾琏戏熙凤 宴宁府宝玉会秦钟
周瑞家的送走刘姥姥后,来到梨香院向王夫人回话,因奉薛姨妈之命到迎春、探春、惜春、黛玉及凤姐处分送宫花。
[按]刘姥姥之来,书中交代是“秋尽冬初”,此处周瑞家的在惜春处向智能儿询问:“十五的月例香供银子可得了没有?”可见此时是在十月初之后,十五之前。
次日 凤姐应尤氏之约到宁府,宝玉同去,因得与秦钟相会,遂约秦钟同进家塾读书,凤姐与尤氏又订了后日再来宁府之约。
第八回 贾宝玉奇缘识金锁 薛宝钗巧合认通灵
后日 凤姐又到宁府,贾母这天高兴,也带了王夫人、黛玉、宝玉一同过来看戏。至晌午,宝玉送贾母回来歇息,到梨香院看望宝钗,二人交换看了各人的宝玉和金锁。
次日 贾蓉带秦钟来会宝玉,这时秦钟十二岁。
[按]这一年宝玉当是八岁,根据秦氏说与宝玉同年(见第五回),下一回宝玉也对秦钟说:“咱们两个人一样的年纪。”不符。
第九回 训劣子李贵承申饬 嗔顽童茗烟闹书房
后日 宝玉、秦钟同入家塾。自此后,二人同来同往,同起同坐,愈加亲密。不上一两月工夫,秦钟在荣府里便惯熟了。
红九年戊申 宝玉九岁 黛玉八岁 宝钗十二岁
一日 贾代儒有事回家命贾瑞管理家塾,因秦钟与金荣口角,贾瑞偏向金荣,引起贾蔷不平,调唆焙茗,大闹书房,由金荣赔礼,始告罢休。
第十回 金寡妇贪利权受辱 张太医论病细穷源
金荣姑母贾璜之妻金氏为了金荣受辱,来到宁府打算和秦氏理论,听尤氏说可卿病况,未敢提出。
次日 冯紫英举荐的太医张友士来为可卿诊病。
第十一回 庆寿辰宁府排家宴 见熙凤贾瑞起淫心
次日 是日为贾敬生辰,宁府大排家宴,王夫人问及可卿病情,尤氏说:“上月中秋还跟着老太太、太太玩了半夜,回家来好好的。到了二十日以后,一日比一日觉懒了,又懒怠吃东西:这将近有半个多月。经期又有两个月没来。”
[按]以上一段,可以确定茗烟闹学,贾敬寿辰皆在九月上旬。
凤姐饭后来看秦氏,可卿自云:“我自想着,未必熬得过年去。”凤姐别了秦氏,回来绕进宁府园子的便门,贾瑞猛然从山石后走出,言语不端,凤姐明知其意,心中暗恨,把他敷衍走了。
次日 众族人又热闹了一天。
十一月三十日冬至 贾母、王夫人、凤姐在交节的那几天,日日差人去看望秦氏,都说病势没有增减。
十二月初二 凤姐奉贾母之命来看秦氏。回到尤氏上房,谈到秦氏病况不好,让尤氏给她料理料理后事。
凤姐别过尤氏回到家中,平儿告诉说:“瑞大爷使人来打听奶奶在家没有,他要来请安说话。”
第十二回 王熙凤毒设相思局 贾天祥正照风月鉴
凤姐正和平儿在谈论九月里遇见贾瑞时的情况,贾瑞又来了。凤姐约他起了更在西边穿堂相候。在谈话时,贾瑞问凤姐道:“二哥怎么还不回来?”“别是路上有人绊住了脚,舍不得回来了罢?”
贾瑞晚间趁掩门时,钻入穿堂,被反锁在内,腊月天气,夜长风大,一夜几乎不曾冻死。
过了两日 贾瑞邪心不死,不知受骗,又来找凤姐。这次凤姐约他晚间在夹道中空屋里等他,贾瑞如约而来,黑暗中有一人影,当是凤姐,丑态百出,不料却是贾蓉、贾蔷二人,被逼写了五十两银的借据,才狼狈而走,在台阶下,又被人从头顶上泼下一桶尿粪。贾瑞两回冻恼奔波,不觉就得了一病。
红十年己酉 宝玉十岁 黛玉九岁 宝钗十三岁
贾瑞得病,不上一年,一应黑夜发烧、下溺遗精、嗽痰带血诸症,都添全了,百般请医疗治,诸如肉桂、附子等药,吃了有几十斤下去,也不见效。
冬底 林如海染病,修书接黛玉回去,贾母叫贾琏送去,仍叫带回来。
[按]林如海患病,贾琏送黛玉回南。书中叙在贾瑞身亡之后,当系倒叙笔法。
第十三回 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凤姐自贾琏送黛玉往扬州去后,这日和平儿睡下,屈指计算行程,不觉已交三鼓,只听云板连叩四下,正是丧音,人回是“东府蓉大奶奶没了”。
可卿停灵于会芳园,准备停灵七七四十九日。
首七第四日 大明宫掌宫内监戴权来吊祭。贾珍为贾蓉贿买五品官职。在丧事期间,贾珍因尤氏犯了旧疾,不能料理事务,请凤姐协理宁国府。
第十四回 林如海灵返苏州郡 贾宝玉路谒北静王
五七正日 “苏州去的昭儿来了。”报说林如海于九月初三去世,贾琏和黛玉同送灵到苏州,大约赶年底回来。并叫把大毛衣裳带几件去。
[按]书中在十二回中交代,“这年冬底”,如海染病,写信接黛玉回去。显然“冬底”二字是错误的,因为(一)这里已经明白交代如海是九月初三去世,可以肯定荣府绝不可能到冬底才收到如海病重的书信;(二)既然是“冬底”贾琏、黛玉才动身,那么又怎样解释“大约赶年底回来”呢?(三)如果是冬底动身,就不会叫昭儿回来带大毛衣裳去了。当然,我们也不排除贾琏和黛玉南行是头一年“冬底”,而如海是在次年九月才去世的这样一个设想,这从上年十二月初二贾瑞和凤姐谈话中可以看到端倪。不过要把贾瑞由受骗到去世,可卿由得病到停灵铁槛寺,贾琏、黛玉由南行到回京这三件事都联系起来,根据书中叙述按时间排比,矛盾是无法解决的。前面也谈到本书叙事很有条理,可以看出作者创作的认真,何以这里出现这样无法解释的矛盾?我在后面另有说明。再有,这里“苏州去的昭儿来了”这一句中的“苏州”二字,我认为也是错误的,理由是昭儿原是随同贾琏去扬州的,如果如海不死是不会到苏州的。事实很清楚,荣府在昭儿未回来前,并不知道如海死讯和贾琏、黛玉送灵到苏州情事,即使说昭儿又随同送灵到苏州然后由苏州返京,也应当说是“昭儿从苏州回来”,而不能说“去苏州的昭儿回来了”。两句话,一个是“去苏州”,一个是“从苏州”,一字之差,含义是完全不同的。从情理上说,昭儿是在如海死后就从扬州回京报丧请示(按照旧习惯和礼节,以贾、林二家的门阀和关系,不可能等送灵到苏州后才报丧)。从时间排比来说,昭儿如果是送灵到苏后再回京,然后贾琏又赶在十二月前回来,时间就不够安排了。因此,这“去苏州”“苏”字似应改为“扬”字为是。根据以上推断,昭儿到京日期约在九月底,其时正是可卿五七正日,则可卿死期当在八月下旬。
可卿七七出殡 北静王在路祭棚里接见宝玉。
第十五回 王凤姐弄权铁槛寺 秦鲸卿得趣馒头庵
秦可卿权殡于铁槛寺。
做三日道场 凤姐带着宝玉、秦钟住宿于馒头庵,受老尼静虚请托,转求节度使云光强逼张姓女儿金哥与守备之子退婚,得贿银三千两。
秦钟与小尼智能私会。
第十六回 贾元春才选凤藻宫 秦鲸卿夭逝黄泉路
铁槛寺道场结束,宝玉、秦钟跟凤姐回府。
次日 宝玉收拾外书房,约秦钟同读夜书,谁料秦钟在郊外感受风霜,不能上学。
云光回信凤姐,已将金哥退婚之事办妥,但男女双方都自尽身亡。
贾政生日 贾元春晋封凤藻宫尚书。
贾琏与黛玉回来,贾雨村也因王子腾保荐,偕同作伴来京,候补京缺。
修盖省亲别墅。
秦钟死,宝玉往别。
第十七回 大观园试才题对额 荣国府归省庆元宵
宝玉往吊秦钟,七日后便送殡掩埋了。
红十一年庚戌 宝玉十一岁 黛玉十岁 宝钗十四岁
倏又腊尽春回,贾瑞病更加沉重,百药无效,以正照跛足道人所给名叫风月宝鉴的一面镜子,生出许多幻象,而迅速死去。
[按]贾瑞之死这一段情节,书中系在十二回里叙述,但从年时排比,应在这一年。
省亲别墅工程告竣,贾政进园观看,并带了宝玉,令其试题园内匾额对联。
[按]书中没有明说省亲竣工时日,但从贾政眼中看到的园里景致,“苔藓斑纹”,“藤萝掩映”,“有几百株杏花,如喷火蒸霞一般”,桑、榆、槿、柘,树稚新条,俱是春天景色,可见完工日期是在春天。
妙玉被邀请进荣国府。
据书云:“今年十八岁,取名妙玉。”按推算今年宝玉十一岁,黛玉十岁,宝钗十四岁,而妙玉竟十八,未免过大。
第十八回 皇恩重元妃省父母 天伦乐宝玉逞才藻
十月 省亲别墅设置全备,贾政题本请旨。“奉旨”于明年正月十五上元之日贵妃省亲。
红十二年辛亥 宝玉十二岁 黛玉十一岁 宝钗十五岁
转眼元宵在迩,自正月初八,就有太监出来布置关防,指示仪注,清扫街道等事。贾赦等监督匠人扎花灯烟火之类,至十四日俱停妥。
十五日 元妃归省,题名省亲别墅为“大观园”。命迎春等各题匾赋诗。当日还宫。
第十九回 情切切良宵花解语 意绵绵静日玉生香
十六日 元妃见驾,回奏归省之事。
袭人母接袭人回家吃年茶。宝玉在宁府看戏,和焙茗私下去袭人家。
次日 袭人生病,宝玉去看望黛玉,戏说耗子精偷香芋故事。
第二十回 王熙凤正言弹妒意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
袭人卧病在床,晚上,宝玉回房,袭人已睡,晴雯、绮霞、秋纹、碧痕都玩耍去了,只有麝月一人在房。宝玉问为何不和她们去玩,麝月说:“都乐去了,这屋子交给谁呢?”宝玉听了这话,公然又是一个袭人。
次日 袭人出了汗,觉得轻松了些。
史湘云来。
第二十一回 贤袭人娇嗔箴宝玉 俏平儿软语救贾琏
次日 宝玉有感续《胠箧》篇。
次日 巧姐出痘,贾琏搬出外书房。
十二日后 大姐毒尽癍回,合家祭天祀祖,还愿焚香,贾琏仍旧搬进卧房。
次日 平儿收拾贾琏在外边拿进来的衣服铺盖,不承望枕套中抖出一绺青丝来,几被凤姐看见,平儿为贾琏遮盖过去。
第二十二回 听曲文宝玉悟禅机 制灯谜贾政悲谶语
二十一日 宝钗生日,贾母为作生日。
凤姐说:“……听见薛大妹妹今年十五岁,虽不算是整生日,也算得将笄的年份儿了……”如此可见宝钗比宝玉大三岁。
[按]元春以十五日省亲,至二十一日宝钗生日,中间只有五天时间,而插入巧姐出痘,显然时间安排不下,此本书疏漏处。
宝玉受了黛玉、湘云数落,写了一偈,又填一只《寄生草》。
次日 黛玉、宝钗、湘云同读宝玉所作,语言机锋,宝玉辞屈求罢。
元春送灯谜来,贾母命各人亦制灯谜相娱。
元春令将省亲时在大观园所有题咏,勒石于园内。
贾芹母杨氏求凤姐,为贾芹谋得支领管理小道士、小沙弥的事。
元妃以大观园内无人居住,有负园中景致,传命宝玉及诸姊妹入园居住。
二月二十二日 贾政回明贾母,择了这天吉日,叫宝玉及诸姊妹搬进园里。宝钗住蘅芜院,黛玉住潇湘馆,迎春住缀锦楼,探春住秋掩书斋,惜春住蓼风轩,李纨住稻香村,宝玉住怡红院。
宝玉在园里作《四时即事》诗。
三月中浣 宝玉在沁芳闸桥下读《会真记》,遇到黛玉在那里葬花,因共赏《会真记》。
黛玉回房,路过梨香院,听到女孩子在演习《牡丹亭》戏文,心痛神伤,有感落泪。
第二十四回 醉金刚轻财尚义侠 痴女儿遗帕惹相思
宝玉出门遇到贾芸,因戏言认贾芸做儿子,又嘱他有空时来看他。
贾芸向舅舅卜世仁求借未遂,路上巧遇街邻倪二,慷慨相借。
次日 贾芸买了冰麝,送与凤姐,求请派差事。顺便来候宝玉,未得见。
次日 凤姐派贾芸在园里种花种树。
次日 贾芸将领得种花木的钱还了倪二借款。
小红夜梦贾芸。
第二十五回 魇魔法叔嫂逢五鬼 通灵玉蒙蔽遇双真
次日 小红去潇湘馆,路过翠烟桥,见山坡高处,拦着帷幕,贾芸正在监工种树。
过了一日
次日 王子腾夫人寿诞。薛姨妈、凤姐、贾家三姊妹、宝钗、宝玉都去拜寿,至晚方回。
晚间王夫人命贾环抄《金刚经咒》,贾环因见宝玉和彩霞玩耍,心上有气,故意将一盏油汪汪的蜡烛,推倒在宝玉脸上,将宝玉烫伤。
次日 宝玉见贾母,承认是自己烫伤。
过了一日 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来,见到宝玉被烫,在贾母面前说能许愿免灾,募去每天五斤油钱。又到赵姨娘屋里,因话搭话,知道赵姨娘痛恨凤姐、宝玉二人,因说她会魇魔法,诈去赵姨娘一些首饰银子和一张五十两的借据,写了二人年庚,回去作法。
马道婆走后一日,凤姐、宝玉相继中魔发狂。看看三日的光阴,二人连气息都微了,至第四日早,忽来一癞头和尚同一个跛道人相救,说“三十三日之后,包管好了”。
[按]书中说那和尚把通灵宝玉擎在掌上,长叹一声道:“青埂峰下别来十三载矣。”是宝玉当十三岁,但按书中事实排比,仅十二岁。相差一年。
第二十六回 蜂腰桥设言传心事 潇湘馆春困发幽情
三十三天后 宝玉脸上疮痕平复,仍回大观园。
贾芸来看宝玉,宝玉隔着纱窗笑说:“快进来罢,我怎么就忘了你两三个月。”
[按]此处云:“两三个月”不符。宝玉初见贾芸是三月中浣的事,距此时最多也不过一个半月。
四月二十五日 贾芸走后,宝玉来潇湘馆,因对紫鹃戏说《会真记》上“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叫你叠被铺床”引起黛玉生气,正赔礼告饶时,袭人进来说:“老爷叫你呢。”宝玉急忙穿衣出园,原来是薛蟠骗他出来,邀请宝玉五月初三吃他的生日酒。宝玉来到书房,冯紫英也来了。宝玉见他脸上有些青伤,便问“又和谁挥拳来”?紫英说:“是前日打围,在铁网山叫兔鹘捎了一翅膀。”宝玉道:“几时的话?”紫英道:“三月二十八去的。”宝玉道:“怪道前儿初三四儿我在沈世兄家赴席不见你呢!”
[按]这里宝玉所说“初三四儿”当然是四月初三四,彼时宝玉正被魔魇,岂能外出赴宴。
黛玉听见贾政叫宝玉去了一日未回,晚饭后来看宝玉,看见宝钗进了宝玉园内,随后来叩门,晴雯不知是黛玉拒不开门,黛玉动了身世之感,悲切呜咽而回。
第二十七回 滴翠亭杨妃戏彩蝶 埋香冢飞燕泣残红
次日四月二十六 芒种节祭饯花神,宝钗偶至滴翠亭,听到坠儿与小红私语,恐被发觉,便装着追寻黛玉,“金蝉脱壳”而去。
黛玉作“落花”诗。
第二十八回 蒋玉函情赠茜香罗 薛宝钗羞笼红麝串
二十七日 冯紫英请宝玉、薛蟠吃酒。蒋玉函赠宝玉茜香罗。
元春打发夏太监送银,嘱于五月初一至初三在清虚观打三天太平醮,并分赏各人端午节礼。
第二十九回 享福人福深还祷福 多情女情重愈斟情
五月初一 贾母在清虚观打醮,贾母携宝玉、宝钗、黛玉同去,当天即回。
次日 因黛玉昨日中暑,宝玉来看望,因误会,二人口角,宝玉气得要摔通灵宝玉,黛玉要把穿玉的系她所编的穗子剪掉。
初三 薛蟠生日,家中摆酒唱戏,贾府诸人都去了,宝玉因得罪黛玉,心中正自后悔,推病未去。
第三十回 宝钗借扇机带双敲 椿龄画蔷痴及局外
宝玉过潇湘馆安慰黛玉,二人和好如初。
初四 早饭后,宝玉来到王夫人上房里,正值王夫人在凉床上睡着,宝玉调戏金钏儿,被王夫人发觉,打了金钏儿一个嘴巴,叫金钏儿母亲领了出去。宝玉自觉无趣,走进大观园,刚到蔷薇架隔着药栏看见一个女孩子蹲在花下,痴痴的在地上画“蔷”字。
宝玉冒雨回怡红院,叩门不开,误踢伤袭人。
[按]书中本回描绘五月初情景,多与时令不合,如“赤日当空,树阴匝地,满耳蝉声”“伏中阴晴不定,片云可以致雨”“目今盛暑之际”……姑不论节令再早,也不会五月初就入伏,即赤日蝉声,亦非初夏景色。
第三十一回 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因麒麟伏白首双星
端阳节 王夫人治酒,请薛家母女。晚,晴雯撕扇。
次日 史湘云来,在园中蔷薇架下拣得金麒麟。
第三十二回 诉肺腑心迷活宝玉 含耻辱情烈死金钏
贾雨村来,贾政教宝玉出来相见。
金钏儿投井而死。
第三十三回 手足耽耽小动唇舌 不肖种种大承笞挞
忠顺王府以琪官三五日不见回来,因闻与宝玉相厚,来向宝玉追问下落,贾政大怒,送客回来,又遇见贾环诉说,金钏为宝玉强奸不遂,投井死了,更气上加气,痛责宝玉,经贾母来救,已是遍体鳞伤。
第三十四回 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错里错以错劝哥哥
袭人至王夫人处取木樨清露和玫瑰清露,因说起“如今二爷也大了……”“怎么变个法儿,以后竟还叫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王夫人听了,正触起金钏儿之事,大为赏识袭人,因说:“我索性就把他交给你了,好歹留心点儿。”
宝玉叫晴雯去看望黛玉,并带去两条旧绢子,黛玉左思右想,领会其意,一时五内如焚,在绢上题诗三首。
宝钗疑心宝玉被责是薛蟠教唆人来告的,正值薛蟠吃酒回来,说起宝玉被责,薛姨妈说:“都是你闹的。”引起薛蟠发性子,与薛姨妈顶撞,宝钗相劝,又被薛蟠以“金玉”相讥,气得宝钗拉着薛姨妈哭。
第三十五回 白玉钏亲尝莲叶羹 黄金莺巧结梅花络
次日 黛玉立在花阴之下,看见贾母、邢夫人、王夫人以次园内诸人都到怡红院中,去看望宝玉,不觉想起有父母的好处来,回到屋里,自叹命薄。
宝玉要吃莲叶羹,玉钏儿和莺儿奉命送来,宝玉看见玉钏儿因金钏儿事,满脸娇嗔,又是伤心,又是惭愧,因对她低声下气,着意温存,骗她尝了莲叶羹。
贾政门生傅试,因为其妹傅秋芳有点才貌,想与豪门攀亲,因遣两个婆子来探望宝玉。
莺儿为宝玉打汗巾络子。
第三十六回 绣鸳鸯梦兆绛芸轩 识分定情悟梨香院
宝玉伤一日好似一日,贾母怕贾政又叫宝玉,传话出去“……过了八月,才许出二门”。
王夫人把自己月例二十两银子里拿出二两银子一吊钱给袭人,并嘱咐:“以后凡事有赵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袭人的。”
湘云归去。
一日,宝玉到梨香院,看见龄官和贾蔷的情况,才明白那天“画蔷”的缘由,又有所感。
薛姨妈生日。
[按]据书中叙述“吃西瓜”“洗澡”,此时当仍系端阳之后,盛暑时候。
第三十七回 秋爽斋偶结海棠社 蘅芜院夜拟菊花题
八月二十日 贾政被点学差,起身赴任。
探春发起组织诗社,正值贾芸送来两盆白海棠,因起名“海棠社”。各人都起了别号,互推了社长、监场,限韵做了咏海棠诗,公评宝钗第一,黛玉第二,宝玉压尾。
次日 宝玉求贾母把湘云接来,也做了海棠诗。湘云又要作东邀一社,晚间宝钗给他出主意,找薛蟠要几篓螃蟹,请老太太在园里赏桂花吃螃蟹。又拟了咏菊十二题。
第三十八回 林潇湘魁夺菊花诗 薛蘅芜讽和螃蟹咏
次日 贾母带了王夫人、凤姐又请了薛姨妈在藕香榭赏桂花,宝钗、宝玉、黛玉、湘云、探春分作了咏菊十二题。宝玉又首唱了螃蟹诗,宝钗、黛玉也和了。
第三十九回 村姥姥是信口开河 情哥哥偏寻根问底
刘姥姥带了板儿来,不想投了贾母缘,留他过两天,晚饭后,刘姥姥和贾母闲话,因说他村上小祠堂供的一个小姐成了精,宝玉听了,信以为真。
次日 宝玉一早就要焙茗按刘姥姥说的地名方向去找,焙茗晚上回来说找到一座破庙,供的却是瘟神爷,宝玉才罢休。
第四十回 史太君两宴大观园 金鸳鸯三宣牙牌令
贾母和王夫人、众姐妹商议给史湘云还席。
八月二十五日 在大观园设席,刘姥姥初次进园游览,在晓翠堂入座,刘姥姥陪贾母共食,席间滑稽梯突,风趣横生,鸳鸯笑道:“咱们今儿也得了个女清客了。”又在缀锦阁听戏吃酒,席间由鸳鸯行酒令,刘姥姥居然也凑趣说了。
第四十一回 贾宝玉品茶栊翠庵 刘姥姥醉卧怡红院
席终,贾母带刘姥姥来到栊翠庵吃茶。
贾母身上疲倦,往稻香村休息。刘姥姥误入怡红院,醉卧宝玉床上。
第四十二回 蘅芜君兰言解疑癖 潇湘子雅谑补余香
刘姥姥“明日一早定要回去”,来向凤姐告辞,凤姐以大姐儿常有病,教刘姥姥给他起个名字,借借寿,刘姥姥给他起名叫“巧姐”。
次早 刘姥姥告辞。贾母生病,请王太医来诊。
宝钗、黛玉等聚在一起嘲笑刘姥姥,称之为“母蝗虫”。大家又商议给惜春假,画《大观园图》。
第四十三回 闲取乐偶攒金庆寿 不了情暂撮土为香
次日 贾母命人找王夫人来,为初二是凤姐生日,要大家凑份子给凤姐做寿,唱戏、吃酒热闹一天。于是请了邢夫人、薛姨妈来,又叫请姑娘们并宝玉和宁府的尤氏,叫了一些有头脸的管事媳妇,传了众丫头婆子,共凑了一百五十两有零,交由尤氏主办。
次日 尤氏敛钱,将平儿、鸳鸯、周姨娘、赵姨娘出的份子钱,还了各人。
九月初二 凤姐生日,又是诗社的社日,李纨和众姐妹不见宝玉来。原来这日也是金钏生日,一早宝玉就带了焙茗出了北门,来到水仙庵,在一个井台上焚香,含泪施礼,焙茗竟不知是祭祝什么人,在水仙庵用了素斋,赶回,正值开宴,宝玉一径往花厅上来,只见玉钏儿独坐在廊檐下垂泪。
第四十四回 变生不测凤姐泼醋 喜出望外平儿理妆
园中唱戏作乐,凤姐被众人劝酒,多喝了两盅,自觉酒沉了,要往家去歇歇。才至廊下,只见一个小丫头子站在那里,见他来了,回头就跑。凤姐喝住逼问,得知贾琏和鲍二家的偷情事。忙来家,至窗前又听里面在赞平儿,气得凤姐回身先打了平儿,踢开房门,抓着鲍二家的撕打,贾琏气得拔出宝剑来,说:“我真急了,一齐杀了,我偿了命,大家干净。”凤姐跑至贾母跟前,贾琏持剑跟来,被邢夫人喝退。平儿被李纨等拉进大观园劝解。凤姐只跟着贾母睡。
次日 贾琏想起昨日之事,后悔不来。一早邢夫人叫他过贾母这边来,在贾母前跪下,贾母教他与凤姐作揖赔不是,又命贾琏和凤姐安慰平儿。三人回房,正说着,人报“鲍二媳妇吊死了”。贾琏许了二百两银子发送才罢。
第四十五回 金兰契互剖金兰语 风雨夕闷制风雨词
凤姐正在抚慰平儿,忽见众姐妹走了进来。探春笑道:“我们起了个诗社,必得你去做个监社御史。”凤姐笑道:“你们别哄我,我早猜着了,那里是请我做监察御史,分明叫了我去做个进钱的‘铜商’罢咧!”众人正要回去,赖嬷嬷来了,为他孙子选了知县,请贾母合府众人于十四日去赖家吃酒。
黛玉又犯旧疾,这日宝钗来看望,两个人闲话起来,黛玉叹道:“你素日待人,固然极好,然我最是个多心的人,只当你藏奸……我长了今年十五岁,竟没一个人像你前日的话教导我的……”
[按]这里黛玉自云十五岁,但以事按年排比,应是十一岁。再则这一年宝钗是十五岁,黛玉不可能和宝钗同岁。
宝钗走后,黛玉听到雨滴竹梢,倍感凄凉,仿“春江花月夜格”作了《代别离》一首,名其词为《秋窗风雨夕》。吟罢,方欲就寝,宝玉又来,看到诗,不觉叫好,黛玉忙夺来在灯上烧了。宝玉刚走,宝钗差婆子送燕窝和梅片雪花洋糖与黛玉。
第四十六回 尴尬人难免尴尬事 鸳鸯女誓绝鸳鸯偶
贾赦想向贾母要鸳鸯为妾,邢夫人叫了凤姐来商议,凤姐劝阻不行,遂与邢夫人同来贾母屋找鸳鸯直接谈,鸳鸯不答,邢夫人又找鸳鸯的嫂子来说,也讨了没趣而去。
次日 鸳鸯的哥哥金文翔接他回家,鸳鸯咬定不嫁,金文翔无法,少不得回复贾赦,贾赦怒恼起来说:“他必定嫌我老了……多半是看上宝玉?”金文翔回家,告诉了鸳鸯,鸳鸯即刻带了他嫂子来见贾母,诉说原委,并表示不嫁之意,贾母听了,气得浑身打战。
第四十七回 呆霸王调情遭苦打 冷郎君惧祸走他乡
邢夫人来见贾母,受了申斥。
九月十四 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及宝玉等至赖大家赴宴。薛蟠误把柳湘莲当作风月子弟,被湘莲诱至北门外,一个人烟稀少的苇塘边,痛打了一顿,湘莲径自骑马走去,随后贾蓉带小厮寻来,才为他雇了一乘小轿送回家去养伤。
第四十八回 滥情人情误思游艺 慕雅女雅集苦吟诗
薛蟠三五日后,疼痛虽愈,伤痕未平,只装病在家,愧见亲友。
十月 薛蟠因挨了打,难以见人,计划随自己当铺内揽总张德辉外出贸易,躲避一年半载。
十三日 薛蟠去辞了他母舅,又到贾府向众人告别。
十四日 薛蟠和张德辉起身长行。
薛蟠走后,香菱搬进园内蘅芜院和宝钗作伴。
贾赦叫贾琏去购买石呆子家藏的二十多把扇子,石呆子坚决不卖,贾赦无法,天天骂贾琏没能力。后被贾雨村知道,设了法,讹石拖欠官银,把扇子抄了,做了官价,送了来。贾赦问贾琏:“人家怎么弄了来了?”贾琏说:“为这点子小事,弄的人家倾家败产,也不算什么能!”贾赦说拿话堵他,又加上几件小事,凑在一处,把贾琏打得动不得。
香菱要拜黛玉为师,学做诗,天天苦心揣摩,也写出两首诗来。
第四十九回 琉璃世界白雪红梅 脂粉香娃割腥啖膻
邢夫人的嫂子带了女儿岫烟进京来投邢夫人,可巧凤姐之兄王仁也进京,两亲家一处搭帮来了。路上遇见李纨寡婶带了两个女儿李纹、李绮也上京,三家一路同行。后有薛蟠从弟薛蝌送胞妹宝琴进京聘嫁,随后赶来,所以今天会齐来访投各人亲戚。
王夫人认了宝琴做干女儿,住在贾母房内,薛蝌住在薛蟠书房中,岫烟和迎春住一起,李纨寡婶她们就住在稻香村,当下安插定了。探春来找宝玉说:“咱们诗社可兴旺了。”宝玉笑道:“明儿十六,咱们可该加社了。”
[按]薛蟠十月十四长行,后夹叙香菱学诗,绝非一日之事,下文又有凤姐忙于发放年例,“离年又近了”之语,故此处“十六”绝非十月,可以肯定。
忠靖侯史鼎迁委了外省大员,不日要携眷上任,贾母舍不得湘云,便留下她,接来与宝钗同住。
十七日 众人商议做诗,李纨说:“昨儿的正日已自过了……可巧又下雪……”建议凑份子,给新来姐妹接风,又可以做诗。
十八日 大家在芦雪庭赏雪、吃烧鹿肉。
第五十回 芦雪庭争联即景诗 暖香坞雅制春灯谜
众人赋“即景联句”排律,凤姐起了句“一夜北风紧”便走了,接着众人抢着联下去,诗成,公评宝玉又落第了,因罚他到栊翠庵去折一枝红梅,湘云又抢着要做“红梅诗”。李纨分派用红梅花三个字做韵要邢岫烟、李纹、宝琴三人做三首七律。
贾母也来凑趣,教大家做些灯谜,预备正月里好玩。说笑一会,带了众人到惜春屋里,忽见凤姐赶来笑说:“……老祖宗年下的事也多一定是躲债来了……”
贾母回房,饭后,薛姨妈来,说:“好大雪,一日也没过来望候老太太。……”贾母笑道:“这才十月,是头场雪,往后下雪的日子多着呢。……”
[按]此时不可能是十月已如上述,则“这才十月”显然是错了,以书中这一段的情景,如发放年例、制灯谜、咏红梅都像是腊月,可是又与下文“因此诗社一事……便空了几社”。接不上笋,所以,自芦雪庭赏雪至晴雯补裘,似为十一月的事。
次日 雪晴。李纨把她和李纹、李绮编的灯谜给大家猜,又教宝琴制灯谜。
第五十一回 薛小妹新编怀古诗 胡庸医乱用虎狼药
宝琴做了十首怀古绝句,内隐十物,众人都称奇妙。
袭人母亲病重,花自芳接他妹妹回去。
袭人走后,宝玉半夜要吃茶,麝月起来和晴雯在屋外玩耍,晴雯未加衣,受了凉。
次日 晴雯鼻塞声重,请了大夫来看,开的都是枳实、麻黄之类药,宝玉不用,又请王大夫来看。
第五十二回 俏平儿情掩虾须镯 勇晴雯病补雀金裘
平儿来,告诉麝月说坠儿偷了她的虾须镯,被宝玉听见又转告晴雯,晴雯服了药,仍未见效。
次日 王太医又来诊视,晴雯虽然稍减了热,仍是头痛。
宝玉来到潇湘馆,听到宝琴给大家念外国女孩子做的五言律诗。
次日 宝玉出门给舅老爷拜寿,贾母给他一件雀金裘。晴雯乘宝玉不在家,把坠儿打发出去了。
宝玉回来,因为雀金裘后襟上烧了一个指顶大的眼,嗐声顿脚,麝月拿出去织补,又都说不能补,宝玉说:“明儿正日,老太太、太太说了,还叫穿过这个去呢!”晴雯带病起来织补,自鸣钟敲了四下,才补好。
第五十三回 宁国府除夕祭宗祠 荣国府元宵开夜宴
次日 舅老爷生日正日,宝玉又去,至下半天,说身上不好,就回来了。
晴雯加倍培养了几日,渐渐地好了。袭人送母殡后回来。只因李纨亦因时气感冒,邢夫人正害火眼,迎春、岫烟皆过去朝夕侍药,李婶之弟又接了李婶娘、李纹、李绮家去住几天,宝玉又见袭人常常思母含悲,晴雯又未大愈,因此诗社一事,皆未有人作兴,便空了几社。
腊月 离年日近,王夫人和凤姐儿治办年事。
王子腾升了九省都检点,贾雨村补授了大司马,协理军机。宁府门下庄头乌进孝送来田租和礼物。
十二月三十日 贾府在宗祠祭祖。
红十三年壬子 宝玉十三岁 黛玉十二岁 宝钗十六岁
正月初一 五鼓,贾母等人按品上妆,进宫朝贺,兼祝元春千秋。
王夫人和凤姐天天忙着请人吃年酒,亲友络绎不绝,一连忙了七八天。
十一日 贾赦请贾母等年酒。
次日 贾珍请贾母年酒。
十五日 晚上,贾母在大花厅上摆几席酒,定一班小戏,满挂各色花灯,带领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家宴。
第五十四回 史太君破陈腐旧套 王熙凤效戏彩斑衣
十七日 祀祭已完,掩了祠门,收过影像。是日,薛姨妈家请吃年酒,贾母坐了半日,便回来了。
第五十五回 辱亲女愚妾争闲气 欺幼主刁奴蓄险心
荣府中刚将年事忙过,凤姐因年内外操劳太过,便小月了。王夫人将家中琐碎之事,暂令李纨协理,又命探春合同李纨裁处,谁知凤姐一月之后,又添了下红之症,直到三月间才渐渐地起复过来。
季春 湘云病。
第五十六回 敏探春兴利除宿弊 贤宝钗小惠全大体
探春理家,把园子里生长的,都发交给一些老妈妈收拾料理,一年里要他们孝敬一些东西。
江南甄府家眷到京,派人来给贾母请安,贾母问到甄宝玉:“几岁了?”来人回说:“今年十三岁。”
[按]甄宝玉年岁与宝玉正合。
宝玉听见甄宝玉事,心中闷闷,回来昏昏睡去,不觉梦入幻境。
第五十七回 慧紫鹃情辞试莽玉 慈姨妈爱语慰痴颦
王夫人带宝玉去拜甄夫人,竟日方回,又吩咐预备上等席面,定名班大戏,请过甄夫人母女。后二日,他母女便不作辞,回任去了。
湘云病渐愈。
宝玉来看黛玉,紫鹃戏说黛玉要回苏州,宝玉惊得发起呆症,两眼发直,口角流涎,不省人事,拉到怡红院,贾母、王夫人都来了。还是紫鹃来解说,宝玉病才渐好起来,紫鹃一直陪他病大好,才回潇湘馆,悄向黛玉说:“宝玉的心倒实,听见咱们走,就这么病起来。”黛玉不答。
薛姨妈生日。自贾母起诸人皆有祝贺之礼。
[按]第三十六回,薛姨妈生日是在端阳之后,八月之前,此则在季春之后,清明节前,前后不符。
次日 薛姨妈又命薛蝌陪诸伙计吃了一天酒。
薛姨妈请贾母作保山,讨邢岫烟与薛蝌为媳。
第五十八回 杏子阴假凤泣虚凰 茜纱窗真情揆痴理
老太妃薨逝,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贾母婆媳祖孙等俱每日入朝随祭,在大偏宫二十一日后,方请灵入先陵,地名孝慈县,这陵离都来往得十来日之功,如今请灵至此,还要停放数日,方入地宫,故得一月光景。
尤氏等议定经回明王夫人,把学戏的十二个女孩子遣发,愿去的只四五人,不愿去的分在园中使唤,贾母留下文官,芳官给了宝玉,蕊官给了宝钗,藕官给了黛玉,葵官给了湘云,豆官给了宝琴,艾官给了探春,茄官给了尤氏使唤。
清明 荣宁二府贾琏贾蓉各备年例祭祀去铁槛寺祭柩烧纸。
藕官在园内烧纸钱,为婆子揪住,宝玉给他遮掩过去。
第五十九回 柳叶诸边嗔莺咤燕 绛芸轩里召将飞符
贾母等往孝慈县给老太妃送灵。
[按]贾母等送灵,书中未叙明时月,如果以清明为三月下旬,则“在大偏宫二十一日后方请灵入先陵”则已在四月中旬以后。
一日清晓,宝钗春困已醒,搴帷下榻,微觉轻寒。
[按]此时季春已过,而云“春困”情景不符。
莺儿、藕官在柳堤上采些柳条鲜花编花篮,这里是春燕姑妈的管界,看见采了柳条鲜花心疼,责骂春燕,春燕哭告袭人,一场风波,平儿来了才告平息。
第六十回 茉莉粉替去蔷薇硝 玫瑰露引出茯苓霜
贾环向宝玉讨蔷薇硝,芳官拿茉莉粉代替。贾环回屋,给了彩云,被发觉是茉莉粉。赵姨娘生气叫贾环找芳官闹去,贾环不敢,顶撞了几句,气得赵姨娘自己来打骂芳官,芳官哭闹不服,后来报知探春,才来平息下去。
芳官向宝玉要了玫瑰露送给管厨房柳家的女儿五儿,柳家的分了半盏给他哥哥,又从他哥哥那里带回一包茯苓霜。
第六十一回 投鼠忌器宝玉瞒赃 判冤决狱平儿行权
柳五儿把茯苓霜拿到怡红院来送给芳官,恰巧芳官不在,走回来,偏遇着林之孝家的,问她“怎么跑到这里来”。恰巧小蝉说:“太太耳房里的柜子开了,少了好些零碎东西。琏二奶奶打发平姑娘和玉钏儿姐姐要些玫瑰露,谁知也少了一罐子。”莲花儿道:“今日我倒在厨房里看见一个露瓶子。”因此搜了厨房,取出露瓶,又得了一包茯苓霜,于是把五儿软禁起来。
袭人问芳官,知露是她送的,宝玉说:“露虽有了,若勾起茯苓霜……岂不是反陷害了人家!”晴雯走来笑道:“太太那边的露,分明是彩云偷了给环哥儿去了。”宝玉道:“也罢,这件事我应起来……”这才放了五儿,一场大事,风流云散。
第六十二回 憨湘云醉眠芍药裀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
宝玉生日,原来宝琴、平儿、岫烟也是这日,大家因谈起正月初一是元春生日,二月十二是黛玉、袭人生日,三月初一是王夫人生日,探春道:“平儿的生日,这也是才知道的。”于是吩咐内厨房单为平儿预备两桌席请她,大家齐集红香圃,谁知湘云吃醉,在一块青石板磴上睡着,四面芍药花飞集一身。饭后,香菱和芳官等在斗草,宝玉也寻了来,忽见众人都跑了,只剩下香菱一个人,原来玩笑中香菱的裙子被水洼里泥水污了,宝玉连忙回去问袭人要了一条新的给她换上。
第六十三回 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死金丹独艳理亲丧
晚间,怡红院里的人凑份子替宝玉置酒做寿,邀了黛玉、宝钗、探春、李纨等人来,吃酒行令。
[按]宝玉生日,书中也没有明确月日,但清明节后,又经过园中一系列琐碎情事,夜宴时,以及次日平儿还席,都一再提到天气热,似是四月下旬初夏天气。在夜宴行令时,点出香菱和宝钗、晴雯同庚,但按年排比,香菱比宝钗小一岁。
次日 平儿还席,妙玉以槛外人的具名,写帖给宝玉贺寿,宝玉便写了“槛内人宝玉熏沐谨拜”的回帖亲自到栊翠庵从门缝中投进去。贾敬死,尤氏命人飞马报信,计算贾珍至少也得半月方能来到。故把贾敬装裹好,用软轿抬至铁槛寺,择日入殓。
三日后 破孝开吊,一面且做起道场来。
贾珍父子星夜驰回。
第六十四回 幽淑女悲题五美吟 浪荡子情遗九龙佩
初四日 贾敬灵柩进城。
[按]贾敬之死在宝玉生辰之次日,贾珍接信赶回又是半个月,故此处的“初四日”显非五月而是六月,其取此日,盖取贾敬五七之期,以此推之,则贾敬死日当为四月二十九(小建)或卅日(大建)。
七月七日 黛玉索瓜果,宝玉心内细想:“大约必是七月,因为瓜果之节,家家都上秋季的坟,林妹妹有感于心,所以在私室自己祭奠。”
[按]既云“瓜果之节”自必是七月七日。
次日 贾母送老太妃葬事回。
[按]贾母等送老太妃灵,事在清明节后宝玉生日前,根据五十八回交代“故得一月光景”,绝不该迟至七月七日之后。
过数日 贾敬出殡,贾赦、贾琏、邢夫人、王夫人等都送至铁槛寺,至晚方回,贾珍、尤氏并贾蓉仍在寺中守灵,等过百日后,方扶柩回籍,贾琏托词相伴贾珍,亦在寺中住宿。
[按]贾敬出殡,按清代官宦人家通例为七七日,秦可卿之丧可证。故应为六月十八日。
第六十五回 贾二舍偷娶尤二姨 尤三姐思嫁柳二郎
初二日 先将尤老娘和三姐儿送入新房。
初三日 贾琏偷娶尤二姐。
[按]此处“初三日”既不是六月,因为事在六月十八日贾敬出殡之后,且亦不是七月,因为已过了“瓜果之节”。
当下十来人,倒也过起日子来,十分丰足,眼见已是两月光景,这日贾珍在铁槛寺做完佛事,晚间回家。
[按]“两月光景”很难断定是从贾珍铁槛寺伴灵或是从贾琏娶二姐儿时起算,但不论是如何计算,都和以后情节时日不符。
贾珍趁贾琏不在家,来探望尤氏姐妹,贾琏忽闯了进来,和贾珍把话讲开,不承想三姐儿看穿了他们的鬼打算,嬉笑怒骂,反把他弟兄二人噤的搭不上话,一时酒足兴尽,竟把贾珍弟兄撵了出去,自己关门睡去了。
一日二姐备了酒,贾琏也不出门,特请他妹妹和他母亲上坐,三姐儿便知其意,就说:“不是我女孩儿家没羞耻,必得我拣个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才跟他。”正说着,贾琏的心腹小厮兴儿来说:“老爷那边紧等着叫爷呢。”贾琏问:“昨日家里问我来着么?”兴儿说:“小的回奶奶,爷在家庙里和珍大爷商议做百日的事,只怕不能来。”贾琏忙命拉马去了。
[按]如以贾敬之丧定在四月廿九或三十,则百日应在八月十日左右,此时虽未到,当距百日不远。
第六十六回 情小妹耻情归地府 冷二郎一冷入空门
次日 贾琏来告诉尤二姐说:“偏偏的又出来了一件远差,出了月儿就起身,得半个月工夫才来。”尤二姐因告诉贾琏,尤三姐择定的人就是柳湘莲。
至起身之日,贾琏一早出城,竟奔平安州大道,方走了三日,遇见薛蟠和柳湘莲。原来薛蟠自春天起身往回里走,在平安州地面遇盗,幸亏柳湘莲来救了,因此弃嫌修好结为兄弟,一路进京,并说将在前面分手去看他姑妈。贾琏乘便为尤三姐提亲,湘莲应允,把鸳鸯剑交给贾琏为定。并说:“不过一月内,就进京的。”
贾琏到平安州,见了节度,完了公事,又嘱咐他十月前后务要还来一次。
次日 贾琏取路回家。
贾琏至家,先到尤二姐处,把路遇柳湘莲一事说了一遍,又将鸳鸯剑取出送给三姐儿,住了两天,回复父命。
谁知八月内湘莲方进京。
[按]贾琏路遇湘莲,最早也应在八月上旬,则湘莲当在九月上旬进京,何况书中“谁知”“方”,从文义来看,似归期较所约为晚,更不会是八月了。
次日湘莲来见宝玉,谈话间引起湘莲疑心,辞了宝玉便去找贾琏要毁约退婚。三姐在退回鸳鸯剑之际,饮剑而亡,湘莲见她如此烈性,悔之不及,抚棺痛哭一场,随一道士截发而去。
第六十七回 见土仪颦卿思故里 闻秘事凤姐讯家童
薛姨妈和薛蟠说:“你回家半个多月了,同你去的伙计们,陪着你走了二三千里的路,受了四五个月的辛苦,也该摆桌酒,给他们道道乏才是。”
[按]薛蟠南行是上年十月十四日的事,及今归来,不止四五个月。
宝钗把薛蟠特给她买的南方土产,分送给贾母、王夫人及众姐妹,黛玉看了,触景生情,又伤心起来。
贾琏又去平安州。
薛蟠请伙计们吃酒。
凤姐听得贾琏在外头弄了人,讯问旺儿、兴儿,得知底细。
第六十八回 苦尤娘赚入大观园 酸凤姐大闹宁国府
十五日 凤姐回明贾母说要到姑子庙进香去,带了平儿、丰儿、周瑞媳妇、旺儿媳妇至尤二姐处,劝其搬入荣国府,二姐儿被花言巧语所惑,随其前来,暂安顿在李纨处。
凤姐教唆二姐儿的未婚女婿张华到都察院喊冤,控告贾琏国孝家孝期中,背旨瞒亲,仗势依财,强逼退亲,停妻再娶。凤姐到宁府和尤氏撒泼吵闹。
第六十九回 弄小巧用借剑杀人 觉大限吞生金自逝
凤姐带二姐儿去见贾母,又见过邢夫人、王夫人,过了明路,一面暗地调唆张华,叫他索要原妻。
贾琏到平安州,值节度公出,候了一个月方回,等事办妥,回来已将近两个月了。
[按]贾琏二次去平安州是在十月左右,回来当系十一月。
贾琏先到新房,已是人去屋空,问知原委,只是蹬足,见了贾赦,贾赦十分欢喜,赏他一百两银子,又将丫环秋桐赏他为妾。
尤二姐受了一个月的暗气,便恹恹得了一病,等贾琏来看时,无人在侧,哭着和贾琏说:“我来了半年,腹中已有身孕,倘老天可怜,生下来还可,若不然,我的命还不能保,何况于他。”
二姐儿误服胡太医的药,将三个月的胎儿堕下,因萌短见,吞金自杀。
[按]以事排比,二姐儿之死,是十二月间事。
第七十回 林黛玉重建桃花社 史湘云偶填柳絮词
尤二姐死后,贾琏自在梨香院伴宿七日夜,就在尤三姐之上,点了一个穴,破土埋葬。
红十四年癸丑 宝玉十四岁 黛玉十三岁 宝钗十七岁
三月初一众姊妹因看桃花诗商议重起诗社,便改“海棠社”为“桃花社”,黛玉社主。
王子胜夫人来。
[按]三月初一是王夫人生日,书中此处,何以未提?
初二 探春生日。
贾政信来,说六月准进京。袭人乘机劝宝玉收收心,做点功课,黛玉把诗社更不提起,可巧贾政又奉旨放账,计算至七月底方回。宝玉听了,把书字又丢过一边,照旧游荡。
时值暮春,湘云见柳花飞舞,偶成一小词,给宝钗、黛玉看了,又派人分请众人,以“柳絮”为题,限调填词,接着又放风筝为戏。
第七十一回 嫌隙人有心生嫌隙 鸳鸯女无意遇鸳鸯
七月 贾政回京复命,赐假一月,在家歇息。
八月初三 贾母八旬大庆,自七月二十八日起,至八月初五止,宁、荣两府齐开筵宴。
鸳鸯至园,撞上司棋与其表兄幽会。
第七十二回 王熙凤恃强羞说病 来旺妇倚势霸成亲
司棋一夜不曾睡着,又后悔不来,挨了两日,忽有个婆子来悄悄告诉道:“你表兄竟逃走了。”
贾琏在东屋里看见鸳鸯,贾琏说:“这两日因老太太千秋,所有的几千两都没了,几处房租、地租统在九月才得,说不得姐姐担个不是,暂且把老太太查不出的金银家伙,偷着运出一箱子来,暂押千数两银子,支腾过去,银子来了,我就赎了交还。”
鸳鸯走后,贾琏来看凤姐,凤姐说:“后日是二姐的周年,我们好了一场,到底给她上个坟,烧张纸。”
[按]二姐儿死在去年腊月,此时才八月,有误。
来旺媳妇求凤姐做主,把彩霞配与她的儿子。
夏太监来借银,凤姐将金项圈押了四百两,一半打发夏太监,一半与了旺儿媳妇,命他拿去办八月中秋之节。
第七十三回 痴丫头误拾绣春囊 懦小姐不问累金凤
宝玉怕贾政盘考,读书至深夜,只听春燕、秋纹从后面跑进来说:“不好了!一个人打墙上跳下来了!”晴雯因见宝玉读书苦恼,便生计向宝玉道:“趁这个机会,快装病,只说吓着了。”又叫起上夜的各处寻找,并无踪迹,都说:“风摇的树枝儿,错认了人。”贾母听说,责备上夜的不小心,又听说园内有斗牌、聚赌情事,怒命盘查,查得大小头家十一人,为首的打了四十大板,撵出去,从者打二十大板,革去三月工钱。
傻大姐在山石背后,拣了一个五彩绣香囊,正要拿给贾母看,被邢夫人撞见,接来一看,连忙攥住,吓唬她:“快别告诉人。”
迎春的攒珠累金凤被乳母拿去当了银子放头儿去,迎春怕多事不欲追问,绣橘立意去回凤姐,才把迎春乳母之媳吓住。
第七十四回 惑奸谗抄检大观园 避嫌隙杜绝宁国府
凤姐正在房里,王夫人气冲冲地进来,把傻大姐捡的香囊扔给她,以为是她丢的东西,凤姐加以解释,于是商议教周瑞家的、吴兴家的、郑华家的、来旺家的、来喜家的在园里暗地查访,正说着,王善保家的来了,在王夫人面前说晴雯“妖妖调调”大不成体统,触动了王夫人,立刻叫人唤晴雯来,训斥一顿,要明儿回老太太再撵他,王夫人又接受了她的意见叫她会同周瑞家的等,抄检了大观园,惹起一些风波,最后在司棋那里查出她表弟约她相会并送香囊的私信。
第七十五回 开夜宴异兆发悲音 赏中秋新词得佳谶
次日 贾母听王夫人在说甄家获罪抄家,来京治罪等话,心中甚不自在,叹道:“咱们别管人家的事,且商量八月十五赏月是正经。”
次日十四 贾珍因居孝过不得节,晚上要应个景儿,在汇芳园丛绿堂中,煮猪烧羊,带领姬妾开怀作乐赏月。三更时分,听得墙下有人长叹,恍惚又听得祠堂内槅扇开阖之声,只觉得风气森森,十分凄惨。
十五 贾珍带领众子侄开祠行朔望之礼。晚饭后,贾母在凸碧山庄赏月。行击鼓传花酒令,大家讲笑话,贾赦、贾政都参加了。
第七十六回 凸碧堂品笛感凄清 凹晶馆联诗悲寂寞
行令后,贾赦、贾政带领贾珍等散了,贾母因见薛姨妈母女在家赏月未来,李纨、凤姐又病了,不似往年热闹,不觉长叹。
贾母对尤氏说:“可怜你公公已死了二年多了。”
[按]贾敬之死,实一年多事。云“二年多”,误。
湘云、黛玉即景联句,妙玉来了,邀二人至栊翠庵,并为完成三十五韵。散后,湘云遂宿于潇湘馆中。
第七十七回 俏丫环抱屈夭风流 美优伶斩情归水月
中秋已过,凤姐病也比先减了,王夫人问起前日园中搜检之事,周瑞家的一字不隐回了。王夫人吃了一惊,依照周瑞家的建议,把司棋打发了,又亲自到园里查人,把晴雯、四儿撵了出去,芳官等唱戏的女孩子都交各人干娘领去。
一日 宝玉私探晴雯。
次日 有人请贾政赏菊作诗,贾政带宝玉、贾环、贾兰同去。芳官等三人不愿跟她们干娘,闹死闹活要出家,正好水月庵的智通、地藏庵的圆信来听见,想拐去做活使唤,便讨了去。
第七十八回 老学士闲征姽婳词 痴公子杜撰芙蓉诔
王夫人把撵晴雯、逐芳官事向贾母回明。
迎春回宁府,有人来相亲。
宝玉归来,聆知晴雯已死,遂一人出园,往前次看望之处来,谁知已抬往化人厂焚化了,只得复身进入园中,到了蘅芜院才知道宝钗搬出去了,到潇湘馆,黛玉也不在家,正在茫无所之,贾政来唤,命作姽婳词。
晚间宝玉回至园中,看见池上芙蓉,想起了小丫环说晴雯做了芙蓉之神,因用晴雯素日所喜的冰鲛毂,作了一首《芙蓉女儿诔》写上。
[按]《芙蓉女儿诔》中云:“窃思女儿,自临人世,迄今凡十六载。”照习惯计年,正符合与宝钗同岁(十七岁)。
宝玉在花下读了诔文,只听花阴中有人声,倒吓了一跳,细看却是黛玉,口内说道:“好新奇的祭文!只是‘红绡帐里’未免俗滥些,何不说‘茜纱窗下,公子多情’呢?”宝玉不禁跌脚笑道:“好极!好极!我又有了,这一改恰就妥当了,莫若说‘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垅中,卿何薄命!’”黛玉听了,陡然变色。
次日 迎春许嫁孙绍祖,宝玉过宁府相会。听说娶亲的日子甚近,不过今年,就要过门,因此邢夫人回了贾母,将迎春接出园去。
一日,宝玉在园中遇见香菱,得知薛蟠要娶桂花夏家女儿为妇。
次日 宝玉病,医生要“好生保养过百日”。百日内,院门前皆不许到,只在屋里玩笑。过些时,闻得迎春出了阁。
薛蟠娶夏金桂。
第八十回 美香菱屈受贪夫棒 王道士胡诌妒妇方
夏金桂给香菱改名“秋菱”,又撮弄薛蟠把秋菱打了一顿,气得薛姨妈赌气要卖掉秋菱,后来宝钗说:“哥哥嫂子嫌他不好,留着我使唤。”秋菱跟宝钗去了。
[按]薛蟠娶金桂迄责打秋菱,皆是宝玉百日养病期间的事,其时应已近年尾。
红十五年甲寅 宝玉十五岁 黛玉十四岁 宝钗十八岁
第八十一回 占旺相四美钓游鱼 奉严词两番入家塾
宝玉闻得迎春夫妻不和,想回明贾母接她回家,被王夫人申斥,不许在贾母前说起半个字,憋了一肚子闷气,一迳来潇湘馆看望黛玉,说起迎春之事并园中光景,大不如前,二人相对感伤。
午后,宝玉来到园中,看探春、岫烟、李纹、李绮四人在钓鱼。
马道婆事发,被送到锦衣府治罪。
次日 宝玉奉命重入家塾。
第八十二回 老学究讲义警顽心 病潇湘痴魂惊恶梦
宝玉入塾后,怡红院中清净闲暇。袭人想到自己终身,只怕便是尤二姐、香菱的后身,便到黛玉处想探探口气。谈话中,提到尤二姐、香菱,袭人说:“想来都是一个人,不过名分里头差些,何苦这样毒?”黛玉心里一动,便说:“这也难说,但凡家庭之事,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
是夜,黛玉想到身世和与宝玉的关系,缠绵辗转,无情无绪,做了一个噩梦,醒后,咳嗽起来,吐了一盒子痰血。探春、湘云在惜春那边评论惜春所画的《大观园图》,又议着题诗,请黛玉来商议。忽见翠缕、翠墨二人回来,神色匆忙,报说黛玉病况,二人俱来潇湘馆看望。
[按]《大观园图》是惜春在元妃省亲那年八月,奉贾母之命开始绘制,且贾母又急于要早日画好,何以两年多尚未完成?
第八十三回 省宫闱贾元妃染恙 闹闺阃薛宝钗吞声
探春将黛玉病情告知贾母,贾母叫王大夫诊治,说是肝阴亏损,心气衰耗,是平日郁结所致。
元妃患病,奉旨宣亲丁四人,进里头探问。
次日 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凤姐入宫探病,元妃赐宴。
夏金桂和宝蟾争吵,薛姨妈过来解劝。宝钗被金桂奚落了一顿,薛姨妈万分气不过,宝钗只得把母亲劝了出来,顶头看见贾母身边的丫头,那丫头说:“叫来请姨太太安……还给琴姑娘道喜。”
[按]书中并未提到宝琴有何喜事,此处道喜来得突兀。
第八十四回 试文字宝玉始提亲 探惊风贾环重结怨
元妃病愈,过了几日,有几个老公公,带了东西银两,宣贵妃之命,因家中省问勤劳,俱有赏赐。
贾母嘱咐贾政,留神看一个好孩子,给宝玉定下,摆上晚饭,贾政王夫人等,才都退出各散。贾政回到房中,传话叫宝玉放学后吃了晚饭再过来。
宝玉吃饭后,来到内书房,贾政问道:“那一日,你说你师父叫你讲一个月的书,就要给你开笔,如今算来,将两个月了,你到底开了笔了没有?”宝玉说:“已做过三次。”叫焙茗取来与贾政看了,贾政又让宝玉做破题。
宝玉做完破题,听说薛姨妈来了,连忙回到贾母处,见宝钗未来,大为失望,说着话儿已摆上饭来。
[按]贾母开晚饭后,宝玉才放学吃饭,然后贾政又问了一会功课,这里薛姨妈来了,何以又开饭?接着薛姨妈还同王夫人去凤姐处看巧姐,明明是夜晚事,而云“那天已经掌灯时候”。时间错乱。可能是两日事,误混为一天。
次日 邢王二夫人陪贾母到凤姐房中看望巧姐,只见奶子抱着巧姐,用桃红绫子小棉被儿裹着,脸皮铁青。
[按]巧姐至少也四岁了,何以犹若婴孩?
贾母谈起宝玉亲事,凤姐笑说:“现放着天配的姻缘,何用别处去找?一个宝玉,一个金锁,老太太怎么忘了?”
巧姐惊风,正在熬药,贾环听说药中有牛黄,一定要看,把药铞倒了,两人结怨更深一层。
第八十五回 贾存周报升郎中任 薛文起复惹放流刑
北静王生日,贾赦、贾政带了贾珍、贾琏、宝玉去拜寿。宝玉蒙单独赐饭,又送他一块仿制的玉。
次日 贾芸写了一个帖儿给宝玉,晚间宝玉看了帖儿,皱一回眉,又笑一笑儿,后来竟不大耐烦起来,把帖子撕了。
次日 宝玉往家塾,出院门遇见贾芸。贾芸说:“叔叔大喜了!”宝玉才知道贾政升了郎中。
二月十二 王子胜和亲戚家送过一班戏来,就在贾母正厅前,搭起行台。摆下酒席,湘云等都让黛玉上首坐,薛姨妈问:“今日林姑娘也有喜事么?”贾母笑道:“是他的生日。”众人正在饮酒看戏高兴时,忽报薛家有事,把薛姨妈、薛蝌叫回去,原来是薛蟠在外打死人命,被县里拿去了。
[按]黛玉生日是二月十二(见六十二回),但自晴雯死,宝玉病,重入家塾,中间许多情节,按时排比,早应过了二月。
第八十六回 受私贿老官翻案牍 寄闲情淑女解琴书
薛蝌去料理薛蟠人命事,过了两日,派人回报,知因吃酒打人致死。这里薛姨妈忙着在当铺里兑了银子,又恳求贾政托人与知县说情,又花上几千银子,把知县买通,定了个误伤。周贵妃薨逝。
宝玉来潇湘馆,黛玉正在看琴谱,因谈起乐理来。宝玉正要走出门来,只见秋纹送来一盆兰花。
黛玉回到房中,看着花,想到“草木当春,花鲜叶茂,想我自己年纪尚小,便像三秋蒲柳,怎禁得风吹雨送”,不禁又滴下泪来。
第八十七回 感秋声抚琴悲往事 坐禅寂走火入邪魔
宝钗以家运多艰,感时伤事,赋古诗四首附小启送给黛玉。
[按]宝钗送诗启来,紧接黛玉看花伤春,自感身世之后,而宝钗诗首句“悲时序之递嬗兮,又属清秋……”。景事倏息而变,费解。
黛玉触物伤情,感怀旧事,看到案上宝钗诗启,也赋了四章,又翻出琴谱,借《猗兰》《思贤》两操,合成音韵,然后写出,以备送与宝钗。
一日贾代儒有事,放了一天学。宝玉回来就往潇湘馆,正值黛玉打盹儿,便信步走到蓼风轩来。看见惜春在和妙玉下棋,一时妙玉要回庵,宝玉送他出来,经过潇湘馆,听黛玉抚琴,忽听君弦“磞”的一声断了,妙玉连忙就走,宝玉问故,妙玉说:“日后自知,你也不必多说。”
当夜,妙玉打坐走火入魔,吃了降伏心火的药,稍稍平复些。
第八十八回 博庭欢宝玉赞孤儿 正家法贾珍鞭悍仆
鸳鸯来找惜春,惜春笑问道:“什么事?”鸳鸯道:“老太太因明年八十一岁,是个暗九,发心要写三千六百五十另一部金刚经……”把《心经》分发家中亲丁写。
[按]贾母明年应是八十二岁。
鸳鸯回报贾母,忽见宝玉进来,手中提了两笼蝈蝈儿,贾母笑道:“你别瞅着你老子不在家,你只管淘气。”
次日 贾珍过来料理诸事,周瑞和鲍二不和,受了贾珍申斥,谁知周瑞的干儿子何三又和鲍二打了起来,贾珍道:“给我拿了来,这还了得了。”正嚷着,贾琏也回来了。
[按]此时贾政并未外出,总办陵工,公务较忙而已。贾琏也未出都,贾珍为何来荣府料理家务,书中毫无交代,大是漏笔。
贾芹来求凤姐,想承办点陵工,凤姐回掉了,正说着,只见奶妈子带了巧姐儿进来,那巧姐儿身上穿得锦团花簇,笑嘻嘻走到凤姐身边学舌。
第八十九回 人亡物在公子填词 蛇影杯弓颦卿绝粒
部里来报,河南一带决了河口,工部司官又有一番照料。从此,直到冬间,贾政天天有事,常在衙门里。
十月中旬 这日天气陡寒,宝玉在塾中,只见焙茗拿进一件衣裳来,原来是晴雯所补的雀金裘。宝玉见了,不禁神痴,放学时托病告假一天。
次日 宝玉焚了一炉香,做了一首词,祭奠晴雯。祭毕又来潇湘馆,黛玉正在写经。
黛玉送走宝玉,回来,闷闷的坐着,听见外面雪雁告诉紫鹃说:“姐姐,你听见了么,宝玉定了亲了。”黛玉听了,千愁万恨堆上心来。
次日 黛玉立定主意,自此以后,有意糟蹋身子。从此一天一天的减,到半月之后,果然粥都不能吃了。
第九十回 失绵衣贫女耐嗷嘈 送果品小郎惊叵测
黛玉病了十几天,贾母等轮流看望,一日竟至绝粒,紫鹃料无指望,出来偷向雪雁说:“你进屋里来,好好儿的守着他,我去回老太太、太太和二奶奶去。”
紫鹃走后,侍书奉探春之命来看黛玉,告诉雪雁说宝玉没有定亲,又听见二奶奶说:“宝玉的事,老太太总是要亲上加亲的,凭谁来说亲,横竖不中用。”原来黛玉虽则病重,心里却还明白,听见侍书雪雁说话,才明白前头的事情原是议而未成,心神顿觉清爽许多,自此病渐减退。
邢、王二夫人和凤姐在贾母房中说起黛玉的病,病得奇,好得也奇,王夫人因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老太太想,倒是赶着把他们的事办办也罢了。”贾母不同意说:“只有宝丫头最妥。”又吩咐众丫头,宝玉定亲的话,不许乱嚷嚷,不许叫黛玉知道。
一日,凤姐到园中,听说岫烟丢了衣服,又见岫烟衣着半新不旧,未必能暖和,回去后便取了一包皮棉衣裙派平儿、丰儿送给岫烟。
薛姨妈家被夏金桂搅得翻江倒海,听到岫烟情况,宝钗母女很是伤感。大家又说了一会闲话,薛蝌回到自己屋里,只见宝蟾送来酒菜,说是金桂叫他亲自悄悄儿地送来,又笑说:“他还只怕要来亲自给你道乏呢。”薛蝌见宝蟾这种鬼鬼祟祟的光景,也觉了几分。又一转念:“那金桂素性为人,毫无闺阁理法……又怎么不是怀着坏心呢?不然,就是他和琴妹妹也有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儿,所以设下这个毒
法儿,要把我拉在浑水里……”
[按]“不然”以后几句,费解。
第九十一回 纵淫心宝蟾工设计 布疑阵宝玉妄谈禅
宝蟾见薛蝌不理睬,回报金桂,二人想设策再去挑逗。金桂一心笼络薛蝌,倒无心混闹了。薛姨妈十分欢喜。这日,到金桂房里,见一个男人和金桂说话,金桂说是他过继兄弟夏三,从此夏三过了明路,往来不绝,生出无限风波来。
薛姨妈带着宝琴来了,岫烟、宝钗都没有来,宝玉甚是纳闷。一时除了凤姐托病告假,其余众人都来到。大家序次坐下,吃了饭,围炉子闲谈。
司棋被撵出后,一天,他表兄来了。他母亲恨他害了司棋,拉住要打,司棋出来说,已然失足了,不再嫁别人。他母亲不同意,司棋便一头撞死了。他表兄也用刀抹了脖子。坊里要报官,托人求凤姐说个人情。
一日,冯紫英来见贾政,带来“鲛绡帐”“母珠”,连同没有带来的两件洋货索价二万两,要卖给贾政。贾政回却了,留冯紫英晚饭,因谈起雨村提升,甄家被抄没等事,不胜荣枯聚散之感。
第九十三回 甄家仆投靠贾家门 水月庵掀翻风月案
次日 临安伯来请贾政等吃酒看戏,贾政以衙门有事未去。贾赦带着宝玉去了,席间,宝玉看见琪官。
甄应嘉写信给贾政说:“待罪边隅,家人星散。”把奴子包勇荐给贾政使唤。
一日贾政看见门上贴了一张贴儿,又收到无头榜一张,内容一样写道:“西贝草斤年纪轻,水月庵里管尼僧,一个男人多少女,窝娼聚赌是陶情……”贾政气得头昏目晕,立刻唤贾琏查问,又叫赖大去把女尼女道全用车拉回来。
平儿报告凤姐,误把水月庵说为馒头庵,把凤姐吓怔了。平儿忙说:“水月庵里,不过是女沙弥女道士的事,奶奶着什么急呢?”凤姐才定了神。
第九十四回 宴海棠贾母赏花妖 失宝玉通灵知奇祸
次日 贾政在部里一时不能回家,叫人告诉贾琏去回明王夫人查明办理水月庵事。依照王夫人的主张,发落了贾芹,把女孩子的文书查出,送到本地,交他们本家儿领去。
一日,怡红院里本已萎了的几棵海棠,忽然开了花,哄动全园。贾母、王夫人等都来瞧花儿。大家讲究花开得古怪,有说是喜事,有说是花妖作怪的,议论纷纷。贾母道:“这花儿应在三月里开的,如今虽是十一月……因为和暖,开花也是有的。”
宝玉在贾母来看花时,匆匆换衣服,未将“通灵宝玉”挂上。贾母等走后,各处找寻,踪影全无。宝玉也吓怔了,袭人急得只是干哭,闹得连王夫人、凤姐都知道了,又是测字,又要叫岫烟转请妙玉扶乩。
第九十五回 因讹成实元妃薨逝 以假混真宝玉疯颠
妙玉焚香书符,只见那仙乩疾书道:“噫!来无迹,去无踪,青埂峰下倚古松,欲追寻,山万重,入我门来一笑逢。”众人争看,都解作玉不会丢,但仙机隐语,谁也不知青埂峰在哪里。
一连闹了几天,总无下落。还喜贾母、贾政未知,宝玉也好几天不上学,只是怔怔的。王夫人正在纳闷,忽见贾琏来报说:“舅太爷升了内阁大学士,奉旨来京,已定于明年正月二十日宣麻,有三百里的文书去了。”
元春忽发痰疾,四肢厥冷,汤药不进,传旨贾氏椒房进见。贾母、王夫人进宫,元妃已是目不能视。不多时,贾妃薨逝,是年甲寅年十二月十八日立春,元妃薨日,是十二月十九日,存年四十三岁。
红十六年乙卯 宝玉十六岁 黛玉十五岁 宝钗十九岁
宝玉自失玉后,终日懒怠走动,说话也糊涂了。过了几日,元妃停灵寝庙,贾母等送殡去了几天,更一日呆似一日。直至元妃事毕,贾母惦记宝玉,到园看视,见宝玉直是一个傻子似的,怀疑追问,王夫人只得说了。贾母急得眼泪直流,立刻叫贾琏写出赏格,又把宝玉搬到自己房中。
贾政当晚回家,路上听见说荣府贴赏格帖儿,心里诧异,到里面忙问王夫人,知是老太太主意,又不敢违拗。
过了些时,竟有人造了假玉来蒙混领赏,被发觉轰了出去。
第九十六回 瞒消息凤姐设奇谋 泄机关颦儿迷本性
正月十七日 王子腾回京途中,得病死了。贾琏打听明白,回来禀告王夫人,王夫人悲女哭弟,又为宝玉担忧,心口疼得坐不住。
二月 贾政京察一等,放了江西粮道。
贾母因贾政不日就要赴任,叫贾政来哽咽着说道:“我今年八十一岁的人了……你这一去了,我所疼的只有宝玉,偏偏的又病得糊涂,……必要冲冲喜才好。”
[按]贾母今年应为八十二岁(见七十一回贾母八旬大庆)。
贾政提出薛家怕不同意,宝玉有贵妃九个月的功服,不能娶亲,再则赴任日期已经奏明,不敢耽搁。商议结果,贾母和王夫人去商求薛姨妈,挑个娶亲日子,一概鼓乐不用,只说冲冲喜,过了功服再摆席请人。吩咐家下众人,不许吵嚷得里外皆知,贾政虽是不愿意,只是贾母做主,不敢违命。
袭人知道了,想到往昔宝玉和黛玉的情景,只怕不是冲喜,竟是催命,因悄悄地把这个意思禀告了王夫人和贾母,最后凤姐想了一个偷梁换柱的法儿,贾母也依了。
一日 黛玉在园中看见傻大姐在那里哭,问他为什么伤心,傻大姐说是因为谈了宝二爷娶宝姑娘,被珍珠打了,又说:“赶着办了,还要给林姑娘说婆婆家呢。”
第九十七回 林黛玉焚稿断痴情 薛宝钗出闺成大礼
黛玉听了宝玉宝钗的事情,这本是他数年的心病,一时急怒,回到潇湘馆,吐出血来,几乎晕倒,此时反不伤心,惟求速死。贾母闻知,带了王夫人凤姐来看视,黛玉喘吁吁地说道:“老太太!你白疼了我了!”
次日 凤姐来看宝玉,笑道:“宝兄弟大喜……”又说:“给你娶林妹妹过来,好不好?”宝玉大笑起来,凤姐看着,也断不透他是明白,是糊涂。
当晚,薛姨妈过来,王夫人和凤姐把贾母的意思,要叫贾政看着宝玉成了家,二则也给宝玉冲冲喜,向薛姨妈说了。薛姨妈见这般光景,唯恐宝钗委屈,也没法儿,只得满口应承。薛姨妈回家,把这边的话,细细地告诉宝钗,又叫薛蝌明日起身,告知薛蟠。薛蝌去了四日,回来说:“哥哥的事,上司已经准了误杀,叫咱们预备赎罪的银子。妹妹的事,叫妈妈不用等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次日 贾琏过来见了薛姨妈,请了安,便说:“明儿是好日子,就是明日过礼罢。只求姨太太不要挑饬就是了。”
次日 凤姐把过礼的物件一件一件地点明给贾母瞧,又吩咐过礼不必走大门,只从园里便门送去。宝玉认以为真,心里大乐,上下人等虽都知道,都不敢走漏风声。
黛玉病日重一日,紫鹃天天三四趟去告诉贾母。贾母这几日的心都在宝钗宝玉身上,只请太医调治。黛玉见贾府上下人等,都不过来,连一个问的人都没有,自料万无生理,挣扎着叫紫鹃把诗稿和一块题诗的旧帕取来烧了。
次日 饭后黛玉又嗽又吐,紫鹃看着不好,去到贾母处和宝玉屋里,都静悄悄地没有人。正在徘徊,听见墨雨说今日夜里贾琏另外收拾了屋子,给宝玉娶亲。紫鹃听了,发了一回呆,一面哭,一面走,回到潇湘馆。黛玉已是肝火上炎,两颧红赤,因想李纨寡居,宝玉结亲,自然回避,便着人请了来。接着,平儿和林之孝家的忽然来了,原来是叫紫鹃的。紫鹃不肯去,平儿让林之孝家的去办黛玉的后事,自己带着雪雁走了。黛玉就在这天宝玉与宝钗成亲的时辰溘然去世。宝玉虽因失玉昏愦,但听见娶黛玉为妻,乐得手舞足蹈,一时傧相请了新人出轿,雪雁扶着新人,拜了天地,请出贾母、贾政夫妇等,登堂行礼毕,送入洞房。贾政原不信冲喜之说,哪知今日宝玉居然像个好人,倒也喜欢。
宝玉揭了盖头,睁眼一看,好像是宝钗,心中不信,又见莺儿立在旁边,不见了雪雁,自己反以为是梦中了,呆呆地只管站着,两眼直视,半语全无。定了一回神,问袭人道:“林姑娘呢?”袭人道:“老爷作主娶的是宝姑娘,怎么混说起林姑娘来?”宝玉原有昏愦的病,这会子更加糊涂了,口口声声只要找林妹妹去。贾母等又不好明说,只得点起安息香,扶他睡下,宝玉便昏沉睡去。
次日 贾政辞了宗祠,拜别贾母,宝玉没有远送,出来磕了头,一班子弟及晚辈亲友直送至十里长亭。
宝玉回来,旧病陡发,更加昏愦,连饮食也不能进。
第九十八回 苦绛珠魂归离恨天 病神瑛泪洒相思地
到了回九之期,用两乘小轿,叫人扶着,从园里过去,应了回九的吉期。回家,宝玉越加沉重,日重一日,只有一个穷医叫毕知庵的说是“悲喜激射,冷暖失调,忧忿滞中,正气壅闭;乃内伤外感之症”,服药后,果然省些人事。宝玉自料难保,见诸人散后,追问袭人为何林妹妹换了宝姐姐,又叫袭人去回贾母要与黛玉活在一处死在一处。袭人听了,又急、又笑、又痛。恰好宝钗过来,也听见了,便说:“老太太一生疼你一个……太太更不必说了,一生的心血精神,抚养了你这一个儿子,我虽是薄命,也不至于此……所以你是不能死的。”又说:“那两日你不知人事的时候,林妹妹已经亡故了。”宝玉听了,大哭晕倒,恍惚见一人,问道:“借问此是何处?”,那人道:“此是阴司泉路,你寿未终,何故至此。”宝玉告以寻访黛玉,那人道:“黛玉已归太虚幻境,汝若潜心修养,自然有时相见,如不安生,即以自行夭折之罪,囚禁阴司,除父母之外,图一见黛玉,终不能矣。”说毕,取出一石,向宝玉心口掷来,宝玉定神一想,竟是一场大梦,觉得心内清爽,仔细一想,真正无可奈何,不过长叹数声。
宝玉病势一天好似一天,痴心总不能解,必要到潇湘馆亲去哭一场。贾母等只得叫人抬了竹椅子,扶宝玉坐上,一齐来到潇湘馆。见到黛玉灵柩,宝玉号啕大哭,又叫来紫鹃,问明黛玉死前情景,更哭得气噎喉干,贾母逼着才勉强回房。一日,贾母请薛姨妈来商量说:“如今宝玉调养百日,身体复旧,又过了娘娘的功服,正好圆房,要求姨太太作主,另择个上好吉日。”
第九十九回 守官箴恶奴同破例 阅邸报老舅自担惊
择了吉日,宝玉圆了房,重新摆酒、唱戏、请人。
[按]此时宝玉满了功服,已是九月间事。又根据宝玉调养百日,则宝玉成亲、黛玉死期,当在四五月间。
宝玉常要到园里去逛。此时黛玉之柩虽已寄放城外,贾母怕他睹景伤情,勾起旧病,不使他去。宝琴已回薛姨妈那边,史湘云因史侯回京,也回家待嫁。迎春出嫁后岫烟便随了邢夫人过去。李家姊妹也另住在外。园内只有李纨、探春、惜春,贾母还要将他们挪进来,现今天气一天热似一天,想等到秋天再挪。
[按]宝玉圆房已经九月,这里何以又说“天气一天热似一天”?
贾政到任以后,一清如水,幕友胥吏、长随、家人等一个钱也捞不到,那些长随便都怨声载道而去,以致出门的轿夫、站班衙役、衙前仪仗,常常没有人。至后,家中带来的银子都用光了,连送节度的礼金也拿不出,有个管门的叫李十儿向贾政进言说:“这样下去,那些乡民不说老爷好,反说不谙民情。”又说:“老爷常说是清官的,如今名在那里,老爷向来说他们不好的,如今升的升,迁的迁,只要做的好就是了。”贾政被说得心无主见,道:“我是要性命的!你们闹出来不与我相干。”此后李十儿便内外一气地哄着贾政办事,于是漕务事毕,尚无陨越。
一日,贾政接到镇海总制周琤的信,请求联姻。
一日,贾政看邸报,看到节度提本薛蟠殴死人命一案,府县承审不实,改拟绞监侯,正在烦恼,李十儿来催去见节度。
第一百回 破好事香菱结深恨 悲远嫁宝玉感离情
贾政见了节度回来,便打发家人进京,打听薛蟠之事,顺便将总制求婚事回明贾母,如愿意,即将三姑娘接到任所。家人赶到京中,回明了王夫人,又打听了薛蟠事没有牵累贾政,即写了禀帖回去。薛姨妈为了薛蟠官司,不知花了多少银钱,依旧定了死罪,等候秋天大审。薛姨妈又气又疼,日夜啼哭,宝钗过来劝解,正说着,金桂哭闹进来,披发撞头,寻死觅活,亏得人多拉住了。若是薛蝌在家,他便抹粉施脂,描眉画鬓,妖调娇痴,嘘寒问暖。一日薛蝌吃酒回来,金桂竟要强拉进房,恰巧香菱走来,金桂一吓松了手,薛蝌脱身跑了,从此把香菱恨入骨髓。
是日,宝钗在贾母屋内,听见王夫人告诉贾母要聘探春一事,贾母道:“有他老子作主,你就料理妥当,拣个长行的日子送去,也就完了一件事。”宝钗回到自己房中,说与袭人,谁料被宝玉听见,哭倒在炕上,旧病又发。贾母知道了,叫袭人劝说他不用胡思乱想。贾母叫凤姐料理探春运行一应动用之物。
第一百一回 大观园月夜警幽魂 散花寺神签惊异兆
凤姐回至房中,便分派人办理探春行李妆奁。天有黄昏以后,想去看看探春,进园往秋爽斋这条路来,只见园中月色明朗,树影重重,风吹落叶,宿鸟惊飞,只觉身上发噤,便叫丰儿去取银鼠坎肩。丰儿走后,凤姐刚走了不远,只觉身后似有闻嗅之声,回头一看,只见黑油油的一个东西,却是一只大狗,吓得心惊肉跳,急往秋爽斋来,方转过山子,恍惚似有人说道:“婶娘连我也不认得了?”只看一人形容俊俏,十分眼熟,想起是死去的秦氏。凤姐啐了一口,转身要走,不防绊了一跤,犹如梦醒一般,心中却也明白,见丰儿来了,便搀扶着回去。
[按]自宝玉圆房后,一切情节,都没有明确写明年月,但铺叙至此,根据宝玉圆房以后,常要进园逛逛时指出“天气一天热似一天”不可能是宝玉成亲的当年,这里凤姐来看探春,园中景色,显然是已凉天气未寒时的深秋气象。由此可以肯定,贾政修书进京迄一百回以后各节皆是宝玉成亲之次年的事。
红十七年丙辰 宝玉十七岁 宝钗二十岁
次日 贾琏早起看抄报,见到刑部题奏人犯有镇国公贾化和世袭三等职衔贾范的家人,心中很不自在。
凤姐尚未起来,听见那边大姐儿哭了,李妈骂道:“真真的小短命鬼儿!……”一面说,一面便向那孩子身上拧了一把。
[按]凤姐只有巧姐儿一女,书中从未提到她有两个女儿,则此处的大姐儿,当是巧姐无疑。但巧姐最小也有五岁,且已知书识字,绝非孩提,描述殊不当,更遑论带凤姐孩子的奶妈敢于这样跋扈了。
凤姐见鬼后,心中疑疑惑惑,听了姑子大了的话,到散花寺进香求签。签上写的是:“去国离乡二十年,于今衣锦返家园,蜂采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第一百二回 宁国府骨肉病灾祲 大观园符水驱妖孽
王夫人唤宝钗来,说宝玉因探春远嫁,哭得了不得,叫宝钗劝劝他,又告诉宝钗,把柳五儿补在他屋里。
次日 探春上轿登程,水陆舟车而去。
大观园中,自贾妃薨后,也不修葺,况兼天气寒冷,李纨姊妹、探春、惜春等俱挪回旧所,只有几家看园的人住着。那日,尤氏送探春起身,便从园里开通宁府的那个便门里走过去,回到家中,身上发热,便病倒了,挣扎一两天,竟谵语绵绵发起狂来。
[按]此处照应前文“李纨等秋天再挪出园”之说。可是凤姐在探春启程前夕的一个晚上,还到秋爽斋来看望探春,可见探春并未挪出园,再有李纹、李绮早就另外居住了。前后情节不符。
尤氏病了,贾珍发急,各处请医问卦,有说是客撞了的,贾珍便命人买些纸钱,送到园里烧了,果然那夜出了汗,便安静些,渐渐地好起来。由此,都说园中有了妖怪。过些时贾珍、贾蓉又相继而病,如此接连数月,闹得两府俱怕。那些看园的,各要搬出,再无人敢到园中,以致崇楼高阁,琼馆瑶台皆为禽兽所居,只有贾赦不信。
[按]探春启程,时在秋冬之交,今又隔了数月,以下所叙,是又一年了。
红十八年丁巳 宝玉十八岁 宝钗二十一岁
一日,贾赦无事,正想要叫几个家下人搬住园中看守,贾琏进来回说:“听见一个荒信,说是二叔被节度使参进来,为的是失察属员,重征粮米,请旨革职的事。”贾赦吃惊道:“前日你二叔带书子来说,探春到了任所,已择吉送到海疆,还说节度认亲,那里有做了亲倒提参起来的。”
贾琏又到吏部打听明白,回说贾政果然被参,亏得皇上恩典,没有革职,仍以工部员外上行走,并令即日回京。
第一百三回 施毒计金桂自焚身 昧真禅雨村空遇旧
次日 贾琏到了部里,打点停妥,回来又到王夫人处将打点吏部之事告知王夫人。才要出来,只见薛姨妈家的老婆子慌慌张张地来说:“我们大奶奶死了,要求太太打发几位爷们去料理料理。”
贾琏来见薛姨妈。薛姨妈说金桂有一天来要香菱去作伴,香菱带着病去了,谁知金桂相待很好,亲自做汤给他吃,被香菱不慎打翻了。前天金桂又叫宝蟾做两碗汤,一碗给香菱一碗自己吃。不多时便听宝蟾和香菱叫嚷,忙去看时,金桂鼻眼流血,在地下乱滚,话也说不出来,闹了一会子就死了,看是服了毒的。正说着,宝钗也来了,便商议把香菱、宝蟾都捆了,一面报刑部相验,一面报知夏家。一时,金桂母亲来了,撒泼哭闹,幸得贾琏带了七八个家人来了,又听说刑部来验,才把夏母镇住。查问情由,宝蟾说出夏金桂隐事,又说买过砒霜,夏母气得说是宝蟾害死的。宝蟾也气得说了做汤换汤经过。原来金桂想害香菱,结果害了自己,真相大白,于是放了香菱和宝蟾,夏母与其子具呈刑部拦验,薛姨妈买棺成殓,一场风波,才告平息。
贾雨村升了京兆府尹,一日,出都路过知机县,到了急流津,下轿待渡,见一破庙,闲步进去,一个老道在打坐,看来甚是眼熟,原来却是当年的甄士隐,复又心疑,离别来十九载,必是修炼有成,未肯将前身说破,正要下礼,从人禀说:“天色将晚,快请渡河。”只得辞了道人出庙。
第一百四回 醉金刚小鳅生大浪 痴公子余痛触前情
雨村刚欲过渡,回头看那座小庙起火,只见烈焰烧天,飞灰蔽日,欲待回去,恐误了过河。雨村虽是狐疑不安,究竟是名利关心之人,那肯回去看视,使叫人等火灭了,进去瞧老道在与不在,自己过河
去了。后来那人回报,小庙塌了,道士连影儿都没有了,雨村心知士隐仙去。
[按]“离别来十九载”应是十八载。
醉金刚倪二酒醉撒泼,挡了雨村的道,被打了几鞭带进衙去。倪二妻女因请贾芸到荣府去说个情,谁知贾芸去请见贾琏,门上不给通报。结果倪二另托了人情,才放出来。倪二以为贾芸不肯说情,扬言要闹起来,连两府里都不干净。
雨村进朝房,正好贾政被参回来,在朝内谢罪,两人相见,正在寒暄,忽听传旨来叫贾政。贾政即忙进去,等了好一会,才满头大汗出来,众人问:“有什么旨意?”贾政回说是询问贾化、贾范家人犯法的事。
贾政回到家中,拜见贾母,将许嫁探春的事禀明了,又说亲家今冬明春,大约还可调进京来。
贾政问起黛玉,王夫人答以有病,后来趁便才将黛玉已死的话告诉,贾政甚是伤感。
次日贾政带领众子侄至宗祠行礼。
第一百五回 锦衣军查抄宁国府 骢马使弹劾平安州
贾政正在设宴请酒,忽报锦衣府堂官赵老爷来拜望。贾政抢步接去,见赵堂官后面跟着五六位司官。贾政等心里不得主意,让坐后,正要带笑叙话,又报:“西平王爷到了。”贾政忙慌去接,已见王爷进来,叫亲友各散,独留本宅的人听候。不多一会,进来无数番役,各门把守。西平王慢慢地说道:“小王奉旨,带领锦衣府赵全来查看贾赦家产。”贾赦等俯伏在地,王爷站在上头说:“有旨意:贾赦交通外官,依势凌弱,辜负朕恩,有忝祖德,着革去世职。钦此。”赵堂官一叠声叫:“拿下贾赦,其余皆看守。”
赵全叫番役分头按房,查抄登账,西平王要单查贾赦一房,赵全不同意,忽报北静王来宣旨,赵全接去,只见北静王已到大厅说:“奉旨,着锦衣官惟提贾赦质审,余交西平王遵旨查办。钦此。”当下西平王与北静王坐下,着赵全提取贾赦回衙去了。
里面女眷正摆家宴,忽听就要进来抄家。邢、王二夫人,俱魂飞天外,凤姐听着,一仰身便栽倒地下。贾母吓得涕泪交流。又听一叠声嚷说:“叫里头女眷们回避,王爷进来了。”正闹得天翻地覆,贾琏跑进来说:“好了,好了!幸亏王爷救了我们了!”亏了平儿将凤姐叫醒。贾母也苏醒了,躺在床上,李纨再三宽慰。
贾政送走了二位王爷,进来看望贾母,说:“老太太放心罢,蒙主上天恩,就是大老爷暂时拘质,等问明白了,主上还有恩典,如今家里一些也不动了。”
贾政在外,心惊肉跳,等候旨意。忽见薛蝌气嘘嘘的跑进来,贾政忙问外面讯息。薛蝌说:“风闻是珍大哥引诱世家子弟赌博,还有一大款强占良民之妻为妾,凌逼致死,还将鲍二拿去,又拉出一个姓张的来……”
隔了半日,薛蝌又进来,说:“李御史今早又参奏平安州奉承京官,迎合上司,虐害百姓,好几大款。”贾政只是跺脚叹气。
第一百六回 王熙凤致祸抱羞惭 贾太君祷天消祸患
北静王派长史来告知贾政,说:“主上甚是悯恤,并念及贵妃溘逝未久,不忍加罪,着加恩仍在工部员外上行走,所封家产,惟将贾赦的入官,余俱给还,惟抄出借券,令我们王爷查核,贾琏革去职衔,免罪释放。”贾政请长史代为禀谢。
贾琏始则惧罪,后蒙释放,已是大幸。想起历年积聚并凤姐的体己,不下五七万金,一朝而尽,且父亲禁在锦衣府,凤姐病在垂危,一时悲痛。
孙绍祖来索要贾赦欠他的钱。贾政心内忧闷,只说:“知道了。”
次早 贾政进内谢恩,并到北静王西平王两处叩谢。
此时宁国府第入官,所有财产房地并家奴等俱已造册收尽。贾母指出房子一所,接了尤氏婆媳过来居住。
贾母见世职革去,子孙在监,邢夫人尤氏等日夜啼哭,凤姐病危,虽有宝玉宝钗在侧,只可解劝,不能分忧;思前想后,眼泪不干,一日叫鸳鸯各处佛堂上香,拄拐出到院中,焚起斗香,祷天求代,只求皇天怜念虔诚,饶恕儿孙,自己一人承当罪孽,早赐一死。
史侯家派两个女人来给贾母请安,又说,湘云本要自己来的,因不多几日就要出阁,所以不能来了。宝玉听了,伤心发怔,见贾母此时才安,又不敢哭,只得闷坐着。
贾政查点閤府家人名册,除去贾赦入官的人,尚有三十余家,男女二百十二名。又查考历年用度,才知道入不敷出,浮借甚多,收入不及祖上一半,用度比祖上加了十倍,想到这里,竟无方法。
一日,正在书房筹算,一人飞奔进来说:“请老爷快进内廷问话。”
第一百七回 散余资贾母明大义 复世职政老沐天恩
贾政进内,北静王道:“今日我们传你来,有遵旨问你的事。”贾政急忙跪下,众大臣便问他贾赦所犯各款,是否知道。贾政回道:“犯官自从学政任满,于上年冬底回家……日夜不敢懈怠……”
[按]贾政学政任满回京是四年前七月份的事,不应说去年冬底。
北静王据说转奏,不多时传出旨来,从宽将贾赦发往台站效力赎罪;贾珍亦从宽革去世职,派往海疆效力赎罪;贾蓉年幼,省释;贾政居官在外,尚属勤慎,免治治家不正之罪。贾政谢恩出来,回报贾母。贾母虽则放心,只是两个世职革去,贾赦、贾珍又分赴台站海疆,不免又悲伤起来。
贾母以东府已被抄没,问起银库还剩多少,预备贾赦、贾珍身带几千银子去使用。贾政正在没法,只得据实把亏空情况说了,贾母听了,又急得眼泪直淌。
贾母正在忧虑,只见贾赦、贾珍、贾蓉一齐进来请安。贾母见了大哭起来,贾政只得劝解:“倒先要打算他两个的使用,大约在家只可住得一两日,迟则人家就不依了。”贾母含泪叫贾赦、贾珍回房,又吩咐贾政道:“这件事,想来外面挪移,恐不中用,那时误了钦限,怎么好,只好我替你们打算罢了。”
贾母叫邢、王二夫人同着鸳鸯等开箱倒笼,将做媳妇到如今积攒的东西都拿出来,分派给贾赦三千两,贾珍三千两,凤姐三千两,又给贾琏五百两作为明年送黛玉灵柩回南的费用,把金子变卖偿还外欠,剩下的都给了宝玉。李纨、贾兰也分了些。
贾政送贾赦等到城外,挥泪话别,带了宝玉回家,只见门上有好些人在那里乱嚷,说:“今日旨意:将荣国公世职着贾政承袭。”
包勇自到荣府,倒真心办事,看见那些人欺瞒主子,便时怀不忿。众人嫌他不肯随和,便在贾政面前说他坏话,一日包勇在街上听说贾雨村受两府好处,反而怕人说他回护,狠狠地踢了一脚,两府才被抄。包勇听了,心里怀恨,恰巧雨村坐轿喝道而来,包勇大声骂道:“没良心的男女!怎么忘了我们贾家的恩了?”雨村也不理会,过去了。
荣府的人本嫌包勇,便回了贾政。贾政正怕风波,生气骂了包勇几句,罚他去看园。
第一百八回 强欢笑蘅芜庆生辰 死缠绵潇湘闻鬼哭
过了些时,贾赦、贾珍各到当差地方,写书回家,都言安逸。于是贾母放心,邢夫人、尤氏也略略宽怀。
红十九年戊午 宝玉十九岁 宝钗二十二岁
一日,史湘云出嫁回门,来贾母这边请安。
贾母道:“如今的日子,在我也罢了,他们年青青儿的人,还了得!我正要想个法儿,叫他们还热闹一天才好。”湘云道:“宝姐姐不是后儿的生日吗?我多住一天,大家热闹一天,不知老太太怎么样?”贾母一时高兴,拿出一百银子来,叫从明天起,预备两天酒饭。
次日 打发人去接迎春,又请了薛姨妈、宝琴,叫带了香菱来,又请李婶娘,不多半日,李纹李绮都来了。宝钗听说母亲来,便随身衣服过来相见,看见众人都在,才知是给自己做生日。一时,迎春也来了,谈起孙家的事,又哭起来,怕招贾母烦恼,才不敢作声。凤姐虽勉强说了几句有兴的话,终不似先前爽利。又把邢夫人、尤氏、惜春请来,也是无精打采的。
一时,摆下果酒。宝玉虽然是娶过亲的人,因贾母疼爱,在贾母身旁设着一个座儿,但不与湘云、宝琴等同席。席间,贾母想热闹,叫鸳鸯来行令。轮到李纨,掷出的是“十二金钗”。宝玉忽然想起十二钗的梦来,又看到湘云宝钗都在,只是不见了黛玉,一时按捺不住,眼泪便要下来,恐人看见,推说换衣,出席去了。众人也不理会,吃毕饭,大家散坐闲话。
宝玉一时伤心,走出来,正无主意,袭人赶来了。宝玉要进园,袭人苦劝不住,也不便相强,只得跟着进来。远远看见一丛翠竹,宝玉一想说:“我自病时出园,住在后边,一连几个月不准我到这里,
瞬息荒凉,你看独有那几竿翠竹菁葱,这不是潇湘馆么?”
[按]宝玉病时出园,此时已有三年。
宝玉要去潇湘馆,婆子赶上说道:“二爷快回去罢,听见人说,这里打林姑娘死后,常听见有哭声,所以人都不敢走的。”宝玉道:“可不是?”说着,便滴下泪来,说:“林妹妹,林妹妹!是我害了你了!……”愈说愈痛,便大哭起来。袭人正在没法,秋纹带了些人赶来,两个人拉了宝玉回去。
第一百九回 候芳魂五儿承错爱 还孽债迎女返真元
宝钗和袭人闲谈,说些生死梦幻的话。宝玉在外间听着,想道:“我知道林妹妹死了,哪一日不想几遍,怎么从没梦见?我如今就在外间睡,或者他知道我的心,肯与我梦里一见。”主意已定,便在外间睡了。宝钗也不强他,只嘱咐不要胡思乱想。
宝玉见袭人进去了,轻轻地坐起来,暗暗地祝赞了几句,方才睡下。心一静,谁知竟睡着了,却倒一夜安眠,直到天亮,方才醒来,想了一回,并无有梦,便叹口气道:“正是‘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一月二十一日 宝钗梳洗了,到各处行过礼,仍到贾母处。众人都来了,只见小丫头进来说:“二姑奶奶要回去了。听见说,孙姑爷那边人来,到大太太那里说了些话……”贾母众人听了,心中好不自在。说着,迎春进来,泪痕满面,因是宝钗的好日子,只得含泪而别。大家送了出来,仍回贾母那里,从早至暮,又闹了一天。
薛姨妈辞了贾母,来到宝钗处,商议要给薛蝌岫烟成亲。
宝玉晚间回房,因想:昨夜黛玉竟不入梦,心仍不死,还想住在外间。宝钗明知是为了黛玉的事,想来他的呆性是不能劝的,况兼昨夜睡得甚好,也就不拦阻了,只是嘱咐麝月、五儿两人照料茶水。哪知宝玉越要睡越睡不着,忽然想起那年有一夜麝月、晴雯服侍他时的事来,又想到凤姐说五儿是晴雯脱了个影儿,因假装睡着,偷偷儿看那五儿,越瞧越像晴雯,不觉呆性复发,把五儿当作晴雯调逗。五儿走开不好,站着不好,坐下不好,倒没了主意,因道:“你别混说了,看人家听见,什么意思?你自己放着二奶奶和袭人姐姐都是仙人儿似的,只爱和别人混搅。我回了二奶奶,看你什么脸见人!”
正说着,里间宝钗咳了一声。宝玉听见连忙努嘴儿,五儿忙忙的熄了灯,悄悄地躺下了。宝玉胡思乱想,五更以后,才蒙眬睡去。
贾母两日高兴,略吃多了些,第二天便觉胸口饱闷。
这日晚间,宝玉回屋,见宝钗才从贾母王夫人处请安回来,想起早起之事,未免赧颜抱惭。宝钗看他这样,也知是没意思的光景,因想宝玉是痴情人,少不得仍以痴情治他的病,便问宝玉:“你今夜还在外头睡去罢咧?”宝玉自觉没趣,便道:“里头外头都是一样。”于是便依着搬进来,这宝玉固然是有意负荆,那宝钗自然也无心拒客,从过门至今日,方才是雨腻云香,氤氲调畅。
次日 宝玉宝钗同起,先过贾母这边来,贾母给宝玉一块祖传的汉玉玦。
自此,贾母两日不进饮食。贾政请安出来,请大夫看了脉,说是停食,感冒风寒。服了药,一连三日,不见稍减。
贾母病时,合宅女眷无日不来请安。一日,妙玉也来了。
贾母病日重一日,医治不效,又添腹泻。一日,看见老婆子在外面探头,王夫人叫彩云去问,婆子道:“二姑娘不好了!前儿闹了一场,姑娘哭了一夜,昨日痰堵住了。他们又不请大夫,今日更厉害了!”贾母病中心静,偏偏听见,悲伤起来。说是:“不打量他年青青儿的就要死了!留着我这么大年纪的人活着做什么!”
那婆子刚到邢夫人那里,外头的人已传进来,说:“二姑奶奶死了。”邢夫人哭了一场,只得叫贾琏快去瞧看,贾母病重,众人都不敢回,可怜一位如花似月之女,结缡年余,不料被孙家揉搓,以致身亡,竟容孙家草草完结。
[按]迎春出嫁已四年多,怎说“结缡年余”。
贾母病势日增,一时想起湘云,便打发人去瞧他。回来的人悄悄的找了琥珀,说:“史姑娘哭的了不得,说是姑爷得了暴病,大夫都瞧了,只怕不能好,所以史姑娘心里着急,又知道老太太病,只是不能过来请安。”琥珀听了也不便回,想告诉鸳鸯叫他撒谎去,来到贾母床前,贾母神色大变,地下站着一屋子的人,叽叽喳喳地说:“瞧着是不好。”也不敢言语了。
贾政叫贾琏准备贾母后事。
第一百十回 史太君寿终归地府 王凤姐力诎失人心
贾母去世,享年八十三岁。
[按]根据七十一回贾母八旬大庆,按年排比,享年应是八十五岁。
贾政报了丁忧,主上深仁厚泽,念及世代功勋,又系元妃祖母,赏银一千两,谕礼部主祭。众亲友虽知贾家势败,今见圣恩隆重,都来探丧。择了吉时成殓,停灵正寝。
丧中内外各事,仍是贾琏凤姐分掌。凤姐叫周瑞家的传话,取来花名册,统共男仆只有二十一人,女仆只有十九人,余者俱是些丫头,连各房算上,也不过三十多人,又将庄上的弄出几个,也不敷差遣。
鸳鸯哭求凤姐说:“这种银子是老太太留下的,必得求二奶奶体体面面的办一办才好!”又说:“老太太疼二奶奶和我这一场,临死了还不叫他风光风光?故此我请二奶奶来,作个主意,我生是跟老太太的人,老太太死了,我也是跟老太太的。”
凤姐请贾琏进来,把鸳鸯的话和他说了。贾琏道:“他的话算什么!刚才二老爷叫我去,说‘老太太的灵是要归到南边去的,留这银子在祖坟上盖起些房屋来,再余下的,置买几顷祭田……’据你的话,难道都花了罢?”
凤姐要钱无钱,要人无人,勉强应付,各事显得慌乱。那知邢夫人一听贾政的话,正合着将来家计艰难的心,巴不得留一点子作个收局,况且老太太的事原是长房做主,素知凤姐手脚大,贾琏的闹鬼,所以死拿住不放松。鸳鸯只道已将这项银两交了出去了,故见凤姐掣肘如此,却疑为不肯用心,便在贾母灵前唠唠叨叨哭个不了。史湘云因他夫婿病着,贾母死后,只来了一次,屈指算后日送殡,不能不去,又见他夫婿的病已成痨症,暂且不妨,只得坐夜前一日过来,想起贾母素日疼他,又想自己命苦,刚配了一个才貌双全的夫婿,偏又得了冤孽症候,于是更加悲痛,直哭了半夜,鸳鸯再三劝慰不止。
宝玉不好去劝,见湘云淡妆素服,更比未出嫁时犹胜几分;回头又看宝琴等也都是淡素妆饰,丰韵嫣然。独看到宝钗浑身挂孝,那一种雅致,比寻常穿颜色时更自不同。但只这时若有林妹妹,也是这样打扮,更不知怎样的丰韵呢!想到这里,不觉心酸起来,趁着贾母的事,不妨放声大哭。众人只道是想到贾母疼他的好处,所以悲伤,谁知他们两个人各自有各自的眼泪,还是薛姨妈李婶娘等劝住。
次日 乃坐夜之期,凤姐竟支撑不住,到了下午,亲友更多了,事情也更繁了,瞻前不能顾后,正在着急,只见一个小丫头跑来说:“二奶奶在这里呢!怪不得大太太说:‘里头人多,照应不过来,二奶奶是躲着受用去了!’”凤姐听了这话一口气撞上来,往下一咽,眼泪直流,只觉得眼前一黑,嗓子里一甜,便喷出鲜红的血来,幸亏平儿过来扶住,只见凤姐吐血不止。
第一百十一回 鸳鸯女殉主登太虚 狗彘奴欺天招伙盗
平儿扶凤姐回房,安放在炕上,斟上一杯开水,凤姐呷了一口,昏迷仍睡。平儿叫丰儿去回了邢、王二夫人,邢夫人打量凤姐推病藏躲,心里却不全信,只说:“叫他歇着去罢。”家下人等见凤姐不在,也有偷闲歇力的,乱乱吵吵,已闹得七颠八倒,不成事体了。
二更多天,便预备辞灵,鸳鸯哭得昏晕过去,大家扶住,捶闹了一阵才醒过来。
贾政和贾琏商议,派芸儿在家照应,不必送殡,派了林之孝的一家子照应拆棚等事,凤姐病了不能去,留惜春陪凤姐带领几个丫头婆子照看上屋。
鸳鸯哭了一场,想到贾母已死,瞧不上邢夫人的行为,贾政是不管事的人,今后谁收在屋子里,谁配小子,不愿受这样折磨,倒不如死了干净,走到贾母的套间里上吊死了。琥珀辞了灵,和珍珠一同来找鸳鸯,发现鸳鸯上吊死了,大嚷起来。外头的人都听见了,也嚷着报与邢、王二夫人知道。众人都哭着来瞧。宝玉吓得双眼直竖,死命的才哭出来。贾政进来,着实嗟叹,说:“好孩子,不枉老太太疼他一场!”即命贾琏买棺盛殓,明日便跟着老太太的殡送出,也停在老太太棺后,全了他的心志。
王夫人即传了鸳鸯的嫂子进来,遂与邢夫人商量了,在老太太项内赏了他嫂子一百两银子。
贾政因为鸳鸯为贾母而死,要了香来,上了三柱,作了个揖。又说:“他是殉葬的人,不可作丫头论,你们小一辈的都该行个礼儿。”宝玉喜不自胜,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宝钗拜了几拜,狠狠地哭了他一场。
次日 贾母出殡,灵柩出了门,便有各家的路祭,一路风光,到铁槛寺安灵,所有孝男俱应在庙伴宿。
周瑞的干儿子何三,自因和鲍二打架,被贾珍打了一顿,终日在赌场过日。这日赌输了与一些人谈论贾母死了,留下好些金银,现下送殡,家里只剩下几个女人等话。谁知这些人都是海盗,于是两下商量,起意捞一把,下海去受用。
妙玉听说惜春没有去送殡,前来看望,两人谈得投机,下棋到四更,才要去歇,猛听东边上屋内上夜的人一片声喊起,吓得惜春心胆俱裂。妙玉道:“必是这里有了贼了。”赶忙得关上屋门,掩了灯光,在窗户眼内往外一瞧,只见几个男人站在院内,吓得不敢作声。这些贼人明知贾家无人,在院内偷看惜春房内,见有个绝色尼姑,便顿起淫心,正要踹门进去,因听外面有人进来追赶,便上了房,见人不多,还想抵挡,被包勇打下一人,余贼都跑了。一查点,上房老太太的东西都空了,打下的一人已经死了,众人细看,好像是周瑞的干儿子何三。林之孝便开了门,报了营官。贾芸、凤姐、惜春都来到上房,因为鸳鸯已死,别人都不知数儿,只好等贾政等回来商议开失单。
第一百十二回 活冤孽妙姑遭大劫 死雠仇赵妾赴冥曹
次日 贾政在铁槛寺上祭,忽见贾芸进来,将昨夜被盗,老太太上房东西都偷去,及包勇赶贼,打死了一个,已呈报文武衙门的话说了一遍。贾政听了发怔,忙叫来贾琏让他赶回家去料理,又叫带两个老太太的丫头回去,查对东西,开失单报官。
且说那伙贼原是何三邀的,获赃而逃,不见了何三。第二天打听,知道何三被打死,便商量归入海洋大盗一处去。内中一个人,胆子极大,见妙玉美丽,丢舍不下,夜间四更,越墙进园,用薰香闷了,将妙玉劫了,奔南海而去。后来海疆拿住一贼,说是从内地犯案逃走,抢了一个女人,因不从,被贼杀了,想来正是妙玉。
贾琏回到铁槛寺,把查点了上夜的人,开了失单报去的话,回了贾政。因为家里像乱麻一样,和邢、王二夫人商议,劝贾政早些回家。贾政依了,一时忙乱套车备马。众人在贾母灵前辞别,都起来正要走时,只见赵姨娘口吐白沫,爬地不起,满嘴胡说乱道,原来已是疯了。当下留周姨娘、贾环照应赵姨娘,派了鹦哥一干人伴灵,周瑞家的等人派了总管。贾政、邢夫人等到家,凤姐那日发晕了几次,竟不能出接。
次日 林之孝见贾政,跪着将被盗的事说了一遍,又说:“衙门拿住了鲍二,身边搜出失单上的东西,现在夹讯,……”贾政听了,大怒道:“家奴负恩,引贼偷窃家主,真是反了!”立刻叫人到城外将周瑞捆了,送衙门审讯。
第一百十三回 忏宿冤凤姐托村妪 释旧憾情婢感痴郎
赵姨娘在铁槛寺暴病死了。派人赶回家中,禀知贾政,即派人去照例料理,陪着环儿住了三天,一同回来。
凤姐病重,只求速死,心里一想,恍惚如有所见,邪魔悉至,心里害怕,和平儿说:“我神魂不定,想必是说梦话,替我捶捶。”只见人报说刘姥姥来了,凤姐倒想和他说说话,因叫平儿请刘姥姥进来。
平儿带了刘姥姥和他的外孙女儿青儿进来,引到炕边,与凤姐说了些别后的话。刘姥姥说起屯里什么菩萨灵,什么菩萨有感应,凤姐因托他回乡许愿祈祷,刘姥姥忙忙地赶出城去,青儿留下住几天陪巧姐儿。
宝玉听了妙玉之事,想到园中今昔,不觉大哭。袭人百般解劝,怎奈宝玉抑郁不解。晚间,宝玉想起紫鹃,打算找他谈句知心的话儿。谁料紫鹃拒不开门,宝玉伤心得呜咽起来。麝月找来,把宝玉劝走。
第一百十四回 王熙凤历幻返金陵 甄应嘉蒙恩还玉阙
宝玉问宝钗:邢妹妹成亲,你们家这么一件大事,怎么就草草的完了。宝钗说:“王家没有什么正经人了,咱们家遭了老太太的大事,所以也没请。”正说着,王夫人打发人来说:“琏二奶奶咽了气了。”宝玉跺脚要哭,二人一直到凤姐那里,都大哭起来。
贾琏想起凤姐的好处,悲哭不已,传了赖大来,叫他办理丧事,又请了王仁过来。
凤姐停灵十余天,送了殡。
红二十年巳未 宝玉二十岁 宝钗二十三岁
甄宝玉之父甄应嘉,蒙恩起复,赐还世职,安抚海疆,行取来系陛见,特来拜望贾政。贾政因说起探春与镇海统制少君,结缡已经三载,拜恳带去家书,请甄关照。甄应嘉以钦限迅速,不能等候家眷到京,也托贾政将来为甄宝玉留意姻事。
[按]自贾母去世以后,书中铺叙各事,无从分清年月,此处才看到贾政说:“探春结缡已经三载。”则此时当系贾母去世的第二年无疑。
第一百十五回 惑偏私惜春矢素志 证同类宝玉失相知
惜春与尤氏不和,早萌出家之念,又听了地藏庵的姑子说什么“荣华富贵,不能到头,讽经念佛,修修来世”等话,更定了主意。彩屏知道了,怕耽不是,告诉邢王二夫人,劝了好几次,无奈惜春执迷不解。
甄太太带了宝玉来到,王夫人等见了甄宝玉和宝玉相貌身材都是一样,十分喜爱,想做媒把李绮配他,甄夫人也愿意。宝玉自见了甄应嘉之父,知道甄宝玉来京,朝夕盼望,原想得一知己。谁知谈了半天,竟有些冰炭不投,大负所望,闷闷地回到自己房中,和宝钗谈到甄宝玉,说:“相貌倒还是一样的,只是言谈间看起来,不过是个禄蠹。”又说:“我想来有了他,我竟要连我这个相貌都不要了!”宝钗见他又说呆话,便说道:“做了一个男人,原该要立身扬名的,谁像你一味的柔情私意,倒说人家是禄蠹。”宝玉原不耐烦,又被宝钗抢白了一场,心中更加不乐,闷闷昏昏,不觉将旧病又勾起来了。
过了几天,宝玉更糊涂了,甚至饭食不进。恰又忙着脱孝,家中无人。贾琏请了王仁来在外帮着料理。那巧姐儿是日夜哭母,也是病了,所以荣府又闹得马仰人翻。
[按]脱孝期应为二十七个月,此时贾母去世仅一年,似有未合,若说已届脱孝期,但书中情节,显然不足二年。
一日,脱孝来家,王夫人看宝玉人事不醒,急得众人手足无措,一面哭着,一面告诉贾政说:“大夫说了,不肯下药,只好预备后事!”贾政叫贾琏办去。贾琏只得叫人料理,手头又短,正在为难,忽见小厮飞跑进来说:“门上来了一个和尚,手里拿着二爷的这块丢的玉,说要一万赏银。”说着,那和尚已是闯了进来。王夫人回避不及,只见那和尚手拿着玉,在宝玉耳边叫道:“宝玉!宝玉!你的‘宝玉’回来了。”果然宝玉醒过来了。里外众人都喜欢得念佛。贾琏也走过来看,心里一喜,疾忙躲出去了。那和尚赶来拉着贾琏,到了前头,告诉贾政,和尚索要银子。贾政说:“略请少坐,待我进内瞧瞧。”贾政进来和王夫人商议折变所有,给赏银,叫贾政先去款留着他再说。
宝玉吃了一碗粥,渐渐地神气好过来了,便要坐起来。麝月喜欢得忘了情,说道:“真是宝贝!才看见一会儿,就好了。亏的当初没有砸破!”
第一百十六回 得通灵幻境悟仙缘 送慈柩故乡全孝道
宝玉听了麝月的话,身往后仰,复又死去,急得王夫人哭叫不止,赶着叫人出来找和尚救治,岂知和尚在贾政进内时,已不见了。宝玉恍恍惚惚又到了幻境,及至醒来,见众人正在哭泣,心想:“是了!我是死去过来的!”想到神魂所历,似有所悟,笑道:“是了!是了!”
宝玉死而复生,一天好似一天,渐渐的复原起来。
贾政见宝玉已好,想起老太太灵柩久停寺内,意欲趁着丁忧,扶柩回南安葬,干了这件大事。叫贾琏筹措银钱,又因连同秦氏、黛玉的棺一齐带回南,叫贾蓉同去照应。
贾政告诉王夫人,叫他管了家,又叫贾琏管教宝玉、贾兰念书,今年大比之年,好去入场应考。于是择日带了林之孝等去了。
一日,紫鹃送了黛玉灵柩回来,想到宝玉无情,见黛玉灵柩回南,并不伤心,又看到宝玉待宝钗、袭人也是冷冷儿的,正想着,只听院门外乱嚷,说:“外头和尚又来了,要那一万银子呢……”
第一百十七回 阻超凡佳人双护玉 欣聚党恶子独承家
宝玉听说和尚来了,出来相见,便问道:“师父可是从太虚幻境来?”和尚道:“什么幻境,不过是来处来,去处去罢了,我且问你,那玉是从哪里来的?”宝玉一时回答不出。那和尚笑道:“你自己的来路还不知,便来问我。”宝玉本来颖悟,一经点破,早把红尘看破,便说道:“我把那玉还你罢。”说毕,便忙到自己床边取来那玉。出来正遇袭人,知道宝玉要还玉,死命拉住宝玉,紫鹃也把素日冷淡宝玉的主意,忘在九霄云外,也帮着抱住宝玉。正在难分难解,王夫人、宝钗赶来,才喝住了宝玉。宝玉坚决要与和尚谈谈,王夫人只好依他。一会儿,宝玉进来说:“那和尚与我原认得的,他何尝是真要银子呢?他已飘然而去了。”
贾赦派人连夜赶回送信,说是病重,叫贾琏就去,贾琏回了王夫人,说:“家里没人照管,蔷儿、芸儿虽说糊涂,到底是个男人,还可传个话,侄儿家里倒没有什么事,秋桐不愿意在这里,已打发他娘家的人领了去了。”
贾琏叫了众家人来,交代清楚,收拾了行装。平儿不免叮咛了好些话,巧姐儿惨伤得了不得,贾琏又想托王仁照应,巧姐不愿意。
贾芸、贾蔷送了贾琏,他两个倒替着在外书房住下,有时找几个朋友吃酒聚赌,里头哪里知道。不久邢大舅、王仁以及赖林两家子弟,连同贾环都伙同一起,日常设局赌钱吃酒,把个荣国府闹得没上没下,没里没外。
贾雨村被参了个“婪索属员”的几款,有旨拿问审讯。
惜春合尤氏拌嘴,把头发铰了,赶到邢、王二夫人那里去磕了头,一定要出家。
第一百十八回 记微嫌舅兄欺弱女 惊谜语妻妾谏痴人
惜春矢志不移,邢、王二夫人料难挽回,允许他带发修行,就把他的住房算做静室,所有服侍惜春的人,若愿意跟的,就讲不得说亲配人,不愿意跟的,另打主意。彩屏等回道:“太太们派谁就是谁。”王夫人知是不愿意,正在想人,紫鹃出来说道:“求太太们派我跟着姑娘,服侍姑娘一辈子。”王夫人允了,彩屏等后来指配了人家,紫鹃终身服侍,毫不改初。
宝钗、袭人想惜春出家,宝玉一定要伤心,谁料宝玉也像有出尘之想,只叹“真真难得”!
贾芸连日输了钱,和贾环借贷,贾环那里有钱,想起凤姐待他刻薄,趁贾琏不在家,要摆布巧姐出气,因道:“前儿听说外藩要买个偏房,你们何不和王大舅商量,把巧姐说给他呢?”恰好王仁走来说道:“这倒是一宗好事,又有银子。若是你们敢办,我是亲舅舅,做得主的。”贾环等商议定了,王仁便去找邢大舅,贾芸便去回邢、王二夫人,说得锦上添花。王夫人不信,邢夫人问了邢大舅,被邢大舅一番假话哄得心动,倒叫人出去追着贾芸去说。
外藩不知底细,派人来看了巧姐。平儿看着不对路,打听明白,吓得没有主意,赶着告诉了李纨宝钗求二人告诉王夫人。
王夫人便和邢夫人说知。怎奈邢夫人听信了兄弟和王仁的话,反疑心王夫人不是好意,便说:“这件事,我还做得主,倘有什么不好,我和琏儿也抱怨不着别人。”
王夫人想到烦恼,一阵心痛,叫丫头扶着,回到自己房中躺下。只见贾兰进来请安,说贾政有信来,王夫人看了信,问道:“你老娘来作什么?”贾兰说:“我三姨儿的婆婆家有什么信儿来了。”王夫人听了,想起来还是前次给甄宝玉说了李绮,后来放定下茶,想来此时甄家要迎娶,所以李婶娘来商量这件事情的。
八月初三 贾母冥寿,宝玉早晨过来磕了头,便回去,在静室内,冥心危坐。
第一百十九回 中乡魁宝玉却尘缘 沐皇恩贾家延世泽
过了几日,便是场期,李纨、宝钗打点多派人预备送叔侄二人入场。
次日 宝玉、贾兰过来见了王夫人,宝玉过来给王夫人跪下,满眼流泪,磕了三个头,转身给李纨作了个揖,又走到宝钗跟前,深深作了个揖,众人都笑道:“快走吧!”独有王夫人和宝钗娘儿两个倒像生离死别的一般,几乎失声哭出。但见宝玉嘻天哈地,大有疯傻之状,遂从此出门而去。
贾环见他们考去,自己又气又恨,便自大为王,说:“我可要给母亲报仇了!”想定主意,跑到邢夫人那边请了安说:“巧姐这门亲事,那边都定了,只等太太出了八字。王府的规矩,三天就要来娶的。但是一件,只怕太太不愿意:那边说是不该娶犯官的孙女,只好悄悄地抬了去,等大老爷免了罪,再大家热闹起来。”邢夫人也无话说,让贾环叫贾芸写一个帖子,贾环答应出来,忙着和贾芸、王仁到那外藩公馆立文书,兑银子去了。
贾环和邢夫人说的话,被小丫头听见,赶到平儿那里都告诉了。巧姐屋内,人人瞪眼,都无方法。王夫人也难和邢夫人争论,只有大家抱头大哭。正闹着,后门上的人报说:“那个刘姥姥又来了。”平儿将巧姐的事都告诉刘姥姥。把刘姥姥也吓怔了,等了半天,忽然笑道:“一个人也不叫他们知道,扔崩一走就完了事了。”又说:“你们要走,就到我屯里去,我就把姑娘藏起来,即刻叫人赶到姑老爷那里,少不得他就来了,可不好么?”
王夫人想了半天不妥当,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应允。平儿便料理要一辆车子将巧姐儿装作青儿模样,急急地去了,平儿也跨上车去了。家人明知此事不好,又都感念平儿的好处,所以通同一气,放走巧姐。
那外藩知道是世代勋戚,说:“这是有干例禁的。”便叫如有拿贾府的人冒充民女者,拿住究治,恰好贾芸王仁来送年庚,吓得抱头鼠窜而去,贾环听得此讯,急得跺脚,说:“如今怎么样处呢?这都是你们众人坑了我了!”
里头不见了巧姐和平儿,王夫人叫来贾环、贾芸,怒容满面说:“你们干的好事,如今逼死了巧姐和平儿了,快快的给我找还尸首来完事。”那贾环等急得恨无地缝可钻,只得各处亲戚家打听,毫无踪迹,这几天闹得昼夜不宁。
看看到了出场日期,盼到傍晚,见贾兰回来,众人喜欢,问道:“宝二叔呢?”贾兰不及请安,便哭道:“二叔丢了。”王夫人、宝钗、袭人听了大哭不已。如此一连数日,王夫人哭得饮食不进,命在垂危,忽有家人回道:“统制大人那里来人说:我们的三姑奶奶,明日到京了。”
次日 探春到家,看到家中情况,便也大哭起来。还亏探春能言,见解也高,慢慢儿地劝解了好些时,王夫人等略觉好些。从此上上下下的人,竟是无昼无夜,专等宝玉的信。一日五更,外头人进来报喜,说:“宝玉中了第七名举人,贾兰中了一百卅名。”王夫人等虽然欢喜,但想起宝玉,不禁又大哭起来,袭人哭得晕倒。王夫人看着可怜,命人扶他去了。
次日 贾兰只得先去谢恩,知道甄宝玉也中了。
皇上阅卷,见到宝玉一卷,问是贾妃一族,又听出场迷失,传旨五营各衙门用心寻访。
一日 甄老爷同三姑爷来道喜,贾兰出去接待,不多一时,贾兰进来说:“甄老爷听见有旨意,说是大老爷罪名免了,珍大爷不但免罪,仍袭了宁国三等世职。荣国世职,仍是爷爷袭了,俟丁忧服满,仍升工部郎中,所抄家产,全行赏还。”王夫人等这才大家称贺,喜欢起来。
贾琏赶到配所,父子见面,痛哭一场,贾赦的病渐渐的好起来。贾琏接到家书,索明贾赦回来。走到中途,听得大赦,今日到家,恰遇颁赏恩旨,又把巧姐儿接回府来,到王夫人处叩谢。
第一百二十回 甄士隐详说太虚情 贾雨村归结红楼梦
贾政扶贾母灵柩,贾蓉送了秦氏、凤姐、鸳鸯的棺木到了金陵,先安了葬。贾蓉自送黛玉的灵,也去安葬,贾政料理坟墓的事。一日接到家书,看到宝玉、贾兰中举及宝玉走失等事,心里又悲又喜,赶忙回来。在路上又听得有恩赦旨意,更是喜欢,便日夜攒行。一日,行到毗陵驿,那天下雪,泊在一个清静去处。贾政在船中写家书,抬头忽见船头上雪影里一个人,光头赤脚,身上披一领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向贾政倒身下拜;迎面一看,却是宝玉。贾政吃一大惊,忙问:“可是宝玉么?”那人只不言语,似喜似悲,忽见一僧一道上来央住宝玉道:“俗缘已毕,还不快走。”说毕,三个人飘然登岸而去。贾政追之不及,只得回船。把看见宝玉的事和家人等说了,众人便要去寻找。贾政叹道:“宝玉生下时,衔了玉来便也古怪,岂知是下凡历劫的,竟哄了老太太十九年,如今叫我才明白。”说着,掉下泪来。
[按]宝玉这一年二十岁,正合十九年。
薛姨妈得了赦罪的信,各处借贷,凑齐了赎罪银两,刑部准了,将薛蟠放出。母子弟兄见面,悲喜交集。薛蟠立誓不再犯前病,薛姨妈又叫薛蟠把香菱扶了正。
过了几日,贾政回家,见贾赦、贾珍已都回家,弟兄叔侄相见,各叙离悰,不免想起宝玉来,大家又伤了一回心。王夫人将宝钗有孕的话也告诉了贾政,并说打算把丫头们都放出去,贾政点头无语。
次日 贾政进朝谢恩,圣上问起宝玉,贾政据实回奏,圣上称奇,降旨赏了一个“文妙真人”的道号。
贾琏回贾政说:“巧姐亲事,父亲太太都愿意给周家为媳。”这周家是刘姥姥屯里的一个大财主,家财巨万,良田千顷,只有一子,生得文雅清秀,年纪十四岁,新近科试,中了秀才。因见巧姐,心里羡慕,托刘姥姥做的媒。贾政也知巧姐事的始末,便应允了。王夫人和薛姨妈商量,因为袭人虽是屋里人,到底和宝玉没有过明路儿,想放出去,叫他本家的人给他配一门正经亲事,怕袭人不愿意,又要寻死觅活,请薛姨妈去劝解。袭人说道:“我是从不敢违拗太太的。”薛姨妈知他是允了。
花自芳来回王夫人,已将袭人说与城南蒋家,把袭人接回家去。那日,已是迎娶吉期,袭人委委屈屈上轿而去。第二天,这姑爷开箱,看见一条猩红汗巾,方知是宝玉的丫头,故意把宝玉所换的松花绿的汗巾取出,袭人也才知道这姓蒋的原来就是蒋玉函。此时蒋玉函想起宝玉待他的旧情,倒觉满心惶愧,更加周旋。
贾雨村遇赦,递籍为民,一车行李,来到急流津觉迷渡口,又遇到甄士隐,两人执手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