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集注序说》引《史记》列传,以为“《孟子》之书,孟子自作”。韩子曰:“轲之书非自著。”谓《史记》近是,而《滕文公》首章“道性善”注则曰“门人不能尽记其词”,又第四章“决汝汉”注曰“记者之误”。吴伯丰(1)以问朱文公,文公答曰:“前说是,后两处失之。”熟读七篇,观其笔势,如镕铸而成,非缀缉所就也。
(1)【全云】朱子弟子。
赵氏《孟子章指》(1)引《论语》曰:“力行近仁。”误以《中庸》为《论语》。无垢《孝经解》,误以“临深履薄”为卫武公之诗。致堂《无逸传》误以“不解于位”为《泂酌》。【原注】吴才老《书裨传·臣辩》误以晋侯重耳为申生,诚斋《易传后序》误以韩宣子为季札。
(1)【何云】“章指”二字,始于邠卿。
《文选》陈孔璋《为曹洪书》云:“有子胜斐然之志。”注引《墨子》曰:“二三子复于子墨子曰:‘告子胜仁。’子墨子曰:‘未必然也。告子为仁,犹跂以为长,偃以为广,不可久也。’”胜盖告子之名,岂即《孟子》所谓告子欤?(1)
(1)【全云】古注以浩生不害为告子,固谬,然告子名胜,亦别无所见。
《文选注》引“《孟子》曰:‘墨子兼爱,摩顶致于踵。’赵岐曰:‘致,至也。’”今本作“放踵”。【原注】注无“致至也”三字。(1)
(1)【何云】孙宣公作《音义》时,所见之本已作“放踵”。
《元和郡县志》:“齐雪宫故趾,在青州临淄县东北六里。《晏子春秋》所谓‘齐侯见晏子于雪宫’。”(1)
(1)【阎云】今《晏子春秋》无李吉甫所引语。【何云】焯按,此则《晏子春秋》非完书矣。
《孟子》“以齐王,由反手也”,赵岐注谓“讥管、晏不勉其君以王业”。“文王望道而未之见”,注谓:“殷禄未尽,尚有贤臣,道未得至。”王无咎非之曰:“岐名通《孟子》,而实汨之。”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注云:“四事,禹、汤、文、武所行事也。”而伏生《大传》云:“周公兼思三王之道,以施于春秋冬夏。”其说陋矣。
滕定公、文公。按赵氏注:《古纪》、《世本》滕国有考公麇、元公弘,即定公、文公也。《世本》今无传,此可备参考。
“《志》曰‘丧祭从先祖’”,注引《周礼·小史》“掌邦国之志”。愚谓“邦国之志”若“周志”、“史佚之志”、郑书、楚书、秦记之类。(1)
(1)【全云】即《乘》、《梼杌》之类。
《孟子疏》谓:“齐王悦南郭先生吹竽,喜邹忌鼓琴,安知与众乐乐。”愚考之《史记》,驺忌以鼓琴见齐威王,非宣王也。唯南郭处士吹竽,乃宣王时,见《韩非·内储说》。
《说苑》:“景差相郑,郑人有冬涉水者,出而胫寒。后景差过之,下陪乘而载之,覆以上衽。叔向闻之曰:‘景子为人国相,岂不固哉!吾闻良吏居之三月而沟渠修,十月而津梁成,六畜且不濡足,而况人乎?’”此即《孟子》所言子产以乘舆济人之事也。叔向之时,郑无景差,当以《孟子》为正。
“曾西”,注以为曾子之孙,《集注》因之。《经典序录》:“曾申,字子西,曾参之子。子夏以《诗》传曾申。左丘明作《传》以授曾申。【原注】曾西之学,于此可考。楚斗宜申、公子申,皆字子西,则曾西之为曾申无疑。(1)
(1)【阎云】此足证《集注》之误。以齐桓为兄,亦然。
郅恽曰:“孟轲以强其君之所不能为忠,量其君之所不能为贼。”与今《孟子》语小异。
“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愚按《书大传》云:“岁事既毕,余子皆入学。十五入小学,十八入大学。距冬至四十五日,始出学,傅农事。上老平明坐于右塾,庶老坐于左塾,余子毕出,然后归。夕亦如之。余子皆入,父之齿随行,兄之齿雁行。朋友不相逾。轻任并重任分,颁白不提挈。出入皆如之,此之谓造士。”《汉书·食货志》云:“春将出民,里胥平旦坐于右塾,邻长坐于左塾云云。入者必持薪樵,轻重相分,斑白不提挈。”孝悌之义,当以是观之。
“弃礼捐耻”,(1)秦所以败;“耻尚失所”,(2)晋所以替。耻之于人大矣。
(1)【阎云】贾谊语。
(2)【阎云】干宝语。
陈蕃谏校猎曰:“齐景公欲观于海,放乎琅邪。晏子为陈百姓恶闻旌旗舆马之音,举首嚬眉之感,景公为之不行。”此以《孟子》二章为一章。(1)
(1)【全云】《管子》又以观海为桓公事。
梁惠王“西丧地于秦七百里”。潏水李氏曰:“初,北地郡属魏,后尽为秦并,丧于秦不止七百里也。”(1)
(1)【阎云】按,魏无北地郡,当作上郡。正义云:“今鄜、绥等州也。”《秦本纪》:“惠文君十年,魏纳上郡十五县。”即《魏世家》“襄王七年,尽入上郡于秦”,事在孟子适梁后八年。当梁惠王语时,地止丧七百里。【全云】潏水盖亦主《竹书》云然。
《法言·修身篇》引《孟子》曰:“夫有意而不至者有矣,未有无意而至者也。”今《孟子》无此语,其在《外书》欤?
周子静【原注】端朝。为学官。小司成袭盖卿以“守气不如守约”命题。子静曰:“‘气’不与‘约’字对,两‘守’字著略点。晦翁注甚明,岂可破句读《孟子》?”(1)
(1)【全云】永嘉周子静,官至侍郎。即庆元六君子之一。【又云】袭盖卿,南轩弟子。
《尸子》引孔子曰:“诵诗读书,与古人居。”《金楼子》曰:“曾生谓:‘诵诗读书,与古人居;读书诵诗,与古人期。’”《孟子》:“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斯言亦有所本。(1)
(1)【何云】宏词人陋习。【全云】何说无谓。
命不可委,故《孟子》言“立命”;心不可委,故南轩以陶渊明“委心”之言为非。(1)
(1)【方朴山云】渊明原不讲学。
仁曰仁术,儒曰儒术,术即道也。申不害以术治韩,晁错言“术数”,(1)公孙弘谓“智者术之原”,君子始恶乎术矣。故学者当择术。(2)
(1)【何云】六字阎按抄本补。[1]
(2)【方朴山云】《孟子》亦言“术智”。
致堂曰:“杨朱与老聃同时,墨翟又在前,宗师大禹,而晏婴学之。以为杨、墨出于师商,考之不详甚矣。”朱文公曰:“庄周之学,出于老子,韩子始谓子夏之后有田子方,子方之后流而为庄周。以其书之称子方者考之,则子方之学子夏,周之学子方者,皆不可见。”愚谓观此二说,则异端之学,非孔门弟子传流之差也。(1)
(1)【阎云】按《史记·儒林传序》:“如田子方、段干木、吴起、禽滑厘之属,皆受业于子夏之伦。”故曰子夏之学有田子方。田子方侍坐魏文侯,自称其师曰东郭顺子,为真人,为天人,正庄周所宗尚者,安得谓非其传流?昌黎语皆有本。
《庄子》曰:“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又曰:“将处夫材与不材之间。”此子莫之“执中”也。
杨之学似老,墨之学似佛。【原注】杨朱书唯见于《列子》。
董仲舒云:“以仁治人,以义治我。”(1)刘原父云:“仁字从‘人’,义字从‘我’,岂造文之意邪?”愚谓告子“仁内义外”之说,孟子非之。若以人、我分仁、义,是仁外义内,其流为“兼爱”、“为我”矣。(2)
(1)【全云】深宁之说,盖亦防附会如荆公者。【又云】董子之言,疵颣甚多,不止于此,如谓“设诚于内而致行之”,诚亦岂待设耶?是外铄矣。太支离。
(2)【何云】言各有当,董子不过谓自治宜严,人不求备耳。【方朴山】“正躬自厚而薄责于人”之指。
《孟子》引费惠公之言,谓小国之君也。(1)春秋时,费为鲁季氏之邑。《史记·楚世家》有邹、费、郯、邳,盖战国时以邑为国,意者鲁季氏之僭欤?
(1)【阎云】《吕氏春秋》亦有“以滕、费则劳,以邹、鲁则逸”,为《日知录》所遗。
“仁,人心也”,“求其放心”,此孟子直指本心处。但禅学有体无用。(1)
(1)【何云】乃指仁之为本心,非直指本心为仁也。【全云】盖以时文家当辨圣学耳。
“曹交”,注谓曹君之弟。按《左传》哀公八年,宋灭曹。至孟子时,曹亡久矣。曹交盖以国为氏者。(1)
(1)【阎云】曹亡久矣,余有辩,见《四书释地续》。
老泉《三子知圣人污论》,误以“污”字为句。赵岐谓“孟子知其言太过,故贬谓之‘污下’”,亦非孟子之意。
《史记·六国表》注,皇甫谧曰:“孟子称禹生石纽,西夷人也。”今无此语。
孟子字未闻。(1)《孔丛子》云“子车”。注:“一作子居。居贫坎轲,故名轲,字子居。亦称字子舆。”疑皆附会。【原注】《圣证论》云:“《子思书》、《孔丛子》有孟子居,即是轲也。《傅子》云孟子舆。”
(1)【何云】赵氏《题辞》云然。
《孟子》正义云:“唐林谨思《续孟子书》二卷,谓《孟子》七篇,非轲自著,乃弟子共记其言。”与韩文公之说同。(1)
(1)【全云】林谨思书今尚存,陋甚。然谨思死节,其人足重。
《正义序》云“孙奭”,《崇文总目》、《馆阁书目》、《读书志》皆无之。朱文公谓:“邵武士人作,不解名物制度,其书不似疏。”(1)
(1)【何云】《伪疏》直取宣公《音义》之序,稍窜数语,岂有为之正义,体大力艰,反仅同附赘者乎?其人盖兔园塾师之下者。议论多依附王氏新学,熙宁以后人也。〇今刊本赵岐注,非全文。《伪疏》每章之首,总举大意,其语多协韵者,皆割绝赵注为之。毛斧季从真定梁相公借得宋椠本影钞者具在,安得一好古之士,重刊以复赵氏之旧也!【方朴山云】宋椠本亦有脱误,如“不动心章”脱去经文“曰不同道”四字,并赵注十四字亦无之。余又从义门所藏小字板补正。【又云】真定梁氏所藏,是北宋椠本,今在侍郎王公之枢家。其本篇有篇序,章有章指,即义门云《伪疏》所割者也。诸经注亦往往与今刊本异。余在京师,曾于同年王虚舟处阅之,得以校正讹缪。
《吕氏春秋》:“舜行德三年而三苗服。孔子闻之,曰:‘通乎德之情,则孟门、太行不为险矣。’故曰:德之速,疾乎以邮传命。”此可以证《孟子》引孔子之言。
墨之治丧以薄。《宋书·礼志》引《尸子》:“禹治水,为《丧法》曰:桐棺三寸,制丧三日。”盖墨家托于禹也。
好乐,好勇,好货色,齐宣王所以不能用孟子也。文帝好清静,故不能用贾谊;武帝好纷更,故不能用汲黯。(1)
(1)【阎云】“好乐”,当读如“悦乐”之“乐”。“庄暴”此章,惟“鼓乐”之“乐”读如字。宋陈善《扪虱新话》实云。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光武封一卓茂,而节义之俗成;太宗诛一德儒,而谏争之门辟。信乎如风之偃草也!(1)
(1)【阎云】晋傅玄疏言:“魏武好法术,而天下贵刑名;魏文慕通达,而天下贱守节。”霸国且然,况大一统之君哉!
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秦皇以不仁得之矣,二世而失,犹不得也。(1)
(1)【何云】即《集注》中语。
“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故汤曰“天吏”,尹曰“天民”。
孟子,学伊尹者也。(1)“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是亦圣之任。(2)
(1)【全云】孟子只是伊尹一路上人,若颜子,便近乎时。韩子气象近孟。
(2)【阎云】案,孟子自云学孔子。
“仁在乎熟之而已矣。”子路,未熟之五谷;管仲,已熟之荑稗;杨、墨,五谷之螟螣。
照乘之珠,和氏之璧,战国之君以为宝,故曰“诸侯之宝三”。
为“天吏”,则可以伐燕,于楚、汉见之。董公未说汉王之前,以强弱角胜负,所谓以燕伐燕也。三军缟素之后,则为天吏矣。仁义之言,齐、梁以为迂阔者,董公一言而汉、楚之兴亡决焉,可谓豪杰之士。(1)
(1)【阎云】董公遮说汉王之言,赖《汉书》始得闻。
弱而不可轻者,民也。古先哲王曰“敬民”,曰“畏民”。石守道(1)谓“汤以七十里亡夏,文王以百里亡商,陈胜以匹夫亡秦,民可不畏乎!”故曰“民为贵”。【原注】太史公以陈涉与汤、武并言,涉岂能为汤、武哉?盖楚、汉间豪杰之余论也。(2)
(1)【全云】徂来先生石介,孙泰山弟子。
(2)【阎云】赵威后对齐使者言:“苟无岁,何有民?苟无民,何有君?”战国时犹有此高论。
“善推其所为”,此心之充拓也;“求其放心”,此心之收敛也。致堂曰:“心无理不该。去[2]而不能推,则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痒痾疾痛之不知;存而善推,则潜天地,抚四海,致千岁之日至,知百世之损益。”此言充拓之功也。西山曰:“心一而己,由义理而发,无以害之,可使与天地参;由形气而发,无以检之,至于违禽兽不远。”此言收敛之功也。不阖则无辟,不涵养则不能推广。
“守孰为大?守身为大。”有猷有为矣,必曰有守;“不亏其义”矣,必曰“不更其守”。何德将叹习曰:“入时愈深,则趋正愈远。”以守身为法,以入时为戒,可谓士矣。
“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诸葛武侯谓“汉贼不两立”,其义正矣。然取刘璋之事,可谓义乎?(1)
(1)【阎云】三代而下,以义为之,只有一个诸葛孔明。郭汾阳功名愈大而心愈小。易传及诸葛,次及汾阳。【全云】昭烈不取刘璋,则益州必归曹氏,其取之宜也。但其失有二,始之不宜以同盟之言欺孙权,使其后有索还荆州之事;继之不应与刘璋结好而反攻之。若毅然取之,不妨辞吴军独上也,亦不妨声刘璋之昏乱而讨之也。
“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日无再中之理,而新垣平言之;日无渐长之理,而袁充言之。汉文、(1)隋文(2)皆以是改元。汉文悟平之诈,而隋文终受充之欺。此存亡之判与?
(1)【何云】改后元。
(2)【何云】改仁寿。
“夫道一而已矣。”为善而杂于利者,非善也;为儒而杂于异端者,非儒也。
尧“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学“所以明人伦”。舜“察于人伦”。“居中国,去人伦,无君子,如之何其可也”。孟子道性善,称尧、舜,莫大于人伦。此正人心之本原也。
《晏子春秋》曰:“有贤而不知,一不祥;知而不用,二不祥;用而不任,三不祥。”《孟子》谓:“言无实不祥,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盖古有此言也。
孺子“沧浪”之歌,亦见于《楚辞·渔父》。考之《禹贡》,汉水东为沧浪之水,则此歌楚声也。《文子》亦云:“混混之水浊,可以濯吾足乎;泠泠之水清,可以濯吾缨乎。”
“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古之士所以异于民也。苏秦无二顷田,而奔走游说,岂所谓士乎哉!水心叶氏(1)云:“周衰,不复取士。孔孟不以其不取而不教也,孔孟之徒不以其不取而不学也,道在焉故也。”(2)
(1)【全云】龙泉叶适,东莱弟子。
(2)【全云】此亦因贱儒之世,而鼓励弟子耳。
“不得志,修身见于世。”上蔡谢子曰:“天下皆乱而己独治,不害为太平。”蜀士杨肩吾曰:“天下虽不治平,而吾国未尝不治且平者,岐周是也。一国虽不治平,而吾家未尝不治且平者,曾、闵是也。一家虽不治平,而吾身吾心未尝不治且平者,舜与周公是也。”【原注】《文子》亦云:“不忧天下之乱而乐其身治者,可与言道矣。”(1)
(1)【全云】《文子》之语稍有病。
《盐铁论》引《孟子》曰:“居今之朝,不易其俗,而成千乘之势,不能一朝居也。”又云:“今之士,今之大夫,皆罪人也。”又云:“王者与人同,而如彼者,居使然也。”与今本不同。(1)
(1)【阎云】按,《盐铁论》“皆罪人也”下有“皆逢其意以顺其恶”句,不宜漏。
民心之得失,此兴亡之大几也。林少颖云:“民之思汉,则王莽不能胁之使忘;民之忘汉,则先主不能强之使思。”唐与政(1)云:“民心思汉,王郎假之而有余;民心去汉,孔明扶之而不足。”(2)
(1)【阎云】与政,唐说斋之字,名仲友。金华人。
(2)【全云】江陵之行,荆楚从之者至十余万人;祁山之出,陇右向应,非民心去之也。天命之移,民亦无如之何。
《论语》终于《尧曰篇》,《孟子》终于“尧、舜、汤、文、孔子”,而《荀子》亦终《尧问》,其意一也。
“利与善之闲”,君子必审择而明辨焉。此天理人欲之几,善恶正邪之分界也,孟子之言公。“不夷不惠,可否之闲”,“材与不材之间”,扬、庄之言私。
“若将终身焉”,穷不失义;“若固有之”,达不离道。能处穷,斯能处达。
“养心莫善于寡欲”,注云:“欲,利也。”虽非本指,“廉者招福,浊者速祸”,亦名言也。道家者流,谓丹经万卷,不如守一。愚谓不如《孟子》之七字。不养其心而言养生,所谓“舍尔灵龟,观我朵颐”也。(1)
(1)【阎云】按,真西山疏亦云:“臣窃谓仙经万卷,不若诵《无逸》之一篇;道家千言,岂如玩静寿之两语。”
《吕氏春秋·开春论》云:“《神农之教》曰:‘士有当年而不耕者,则天下或受其饥矣;女有当年而不绩者,则天下或受其寒矣。’故身亲耕,妻亲绩,所以见致民利也。”《管子》引《神农之数》,《文子》亦引《神农之法》,此即许行所为《神农之言》欤?《汉·艺文志》“农家”有《神农》二十篇,刘向《别录》云:“疑李悝、商君所说。”
孔子、孟子皆不之秦,荀子尝入秦而讥其无儒。孔子顺曰:“秦为不义,义所不入。”其志如鲁仲连。(1)
(1)【阎云】尝谓人知齐威王之朝周,而不知后有赵肃侯之朝天子;知鲁仲连义不帝秦,不知先有孔子顺义不入秦。
句容有盗,改置社稷而盗止。下邳多盗,迁社稷于南山之上,盗亦衰息。见陈后山《谈丛》。岳州田鼠害稼,雍明远曰:“迎猫之祭不修也。”命祭之,鼠随以毙。见《范蜀公集》。《孟子》有“变置社稷”,《礼记》有“八蜡”,孰谓古制不可行于今乎?
“求在我者”,尽性于己;“求在外者”,听命于天。李成季曰:“与其有求于人,曷若无欲于己?与其使人可贱,不若以贱自安。”吕居仁亦以见人有求为非。(1)
(1)【阎云】魏冰叔亦言:“能无求者,天不能贱。”
“宿于昼”,《水经注》云:“水出时水,东去临淄城十八里,所谓中也。俗以水为宿留水,以孟子三宿出。”【原注】或云当作“画”。《后汉》“耿弇进军画中”,《史记》“画邑人王蠋”,《通鉴》作“昼邑”。
“以刃与政,有以异乎?”邵子之论秦曰:“杀人之多,不必以刃。谓天下之人无生路可趋也。”
“商鞅富强之术,诱三晋之民,力耕于内,而使秦民应敌于外。”(1)使梁王用孟子之言,施仁政于民,秦焉得诱之?(2)仁胜不仁,如春融冰泮,故曰“仁者无敌”。
(2)【何云】所谓仁义未尝不利也。
“盖大夫王驩”。汉泰山郡盖县故城,在沂州沂水县西北。
赵氏《春秋论》曰:“‘五伯者,三王之罪人’,谓其三代而春秋之也,齐桓其作俑也。‘今之诸侯,五伯之罪人’,谓其春秋而战国之也,晋定其作俑也。‘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谓其战国而七国之也,晋之韩、赵、魏其作俑也。”
止斋曰:“人多言常平出汉耿中丞,颜师古以寿昌为‘权’道。岂知常平盖古法?孟子言‘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今文作‘检’,班氏《食货志》作‘敛’是也。”夫丰岁不敛,饥岁不发,岂所谓无常平乎?(1)
(1)【何云】班氏引《孟子》,固谓寿昌之法有所自来。止斋盖即据《传赞》驳颜注耳。【阎云】古虽丰穰,未有以人食供狗彘者。“食人食”二语,即下章“庖有肥肉”四语意,《集注》所谓“厚敛于民以养禽兽”耳,殊不必泥班《志》。
陈烈(1)读“求其放心”而悟曰:“我心不曾收,如何记书?”(2)遂闭门静坐,不读书百余日,以收放心,然后读书,遂一览无遗。【原注】前贤之读书如此。
(1)【全云】字季慈。
(2)【程易田云】心不曾收,自然不能记书。然《孟子》所谓求放心者,操则存也,即夫子所谓“我欲仁,斯仁至矣”之谓,岂必闭户静坐,不读书,然后收其心哉?此主静之说,孔孟之学不其然也。然主静自是能记书之一法,终日面壁,穷年闭关,自然亦能大彻大悟。吾意此做工夫之捷径,儒释同之;儒释不能异心,故亦不能异法。西安徐日久学时文,曾用此法,绝人入山,故其文微妙。呜呼!释氏之所以异于儒者,去人伦,绝世务,但求通慧焉而已。吾儒则夙兴夜寐,日有孜孜,何暇闭门静坐,不读书以求放心哉。
“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孟子》言战国之民也。周之盛时,以井牧授田,以乡遂设教。“攸介攸止,烝我髦士”,士亦田野之秀民也。不惟士有常心,民亦有常心矣。故曰“文武兴而民好善”。
小学
《尔雅》注:“汉武帝时得豹文鼮鼠,孝廉郎终军知之,赐绢百匹。”《文选》注引《窦氏家传》,以为窦攸,世祖诏诸侯子弟从攸受《尔雅》。二说不同。(1)
(1)【全云】《水经注·(縠)〔穀〕水篇》:“世祖得鼮鼠于灵台。”
《尔雅》:“西至于邠国,谓之四极。”朱文公曰:“邠国近在秦陇,非绝远之地。”愚按《说文》引《尔雅》曰:“西至汃国,谓四极。汃,西极之水也。”【原注】府巾切。
《尔雅》疏:“按《尸子·广泽篇》云:‘墨子贵兼,孔子贵公,皇子贵衷,田子贵均,列子贵虚,料子贵别,囿其学之相非也,数世矣而(1)已,皆弇于私也。天、帝、皇、后、辟、公、弘、廓、闳、溥、介、纯、夏、幠、冢、晊、昄[3],皆大也,十有余名而实一也。若使兼、公、虚、均、衷、平、易、别囿一实,则无相非也。’《仁意篇》述太平之事云:‘烛于玉烛,饮于醴泉,畅于永风。春为青阳,夏为朱明,秋为白藏,冬为玄英。四气和,正光照,此之谓玉烛。甘雨时降,万物以嘉,高者不少,下者不多,此之谓醴泉。其风春为发生,夏为长嬴,秋为方盛,冬为安静,四气和为通正,此之谓永风。’”(2)
(1)【何云】疑脱一“不”字。
(2)【何云】此从阎校,更考善本。
《尔雅》疏引“舍人云”:“按《经典序录》,《尔雅》有犍为文学注二卷。”一云:“犍为郡文学卒史臣舍人,汉武帝时待诏。”(1)
(1)【全云】其时《尔雅》未甚盛行,汉文虽尝置博士,不久即罢。乃蜀人有通之者,文翁之化,可谓盛矣。
《白虎通》引《亲属记》,即《尔雅·释亲》也。《通典》:“颜延之曰:‘伯叔有父名,则兄弟之子不得称侄;从母有母名,则姊妹之子不可言甥。且甥、侄唯施于舅、姑耳。’雷次宗曰:‘侄字有女,明不及伯叔;甥字有男,见不及从母。’”刘共父刊《二程先生集》,改“侄”为“犹子”。朱文公谓:“古人固不谓兄弟之子为侄,亦无云犹子者,【原注】记礼者言“犹己之子”。但云兄之子、弟之子。然从俗称侄,亦无害于义理也。(1)
(1)【阎云】案《颜氏家训》云:“《尔雅》、《丧服经》、《左传》,侄名虽通男女,并是对姑之称。晋世以来,始呼叔侄。”余谓《吕氏春秋》“黎丘部有奇鬼焉,喜效人之子侄昆弟之状”,先秦已称兄弟之子为侄,见于此。【方朴山云】《史记·武安侯列传》:“蚡未贵,往来侍酒魏其,跪起如子侄。”《汉书》“子侄”作“子姓”。
“傅,负版。”郭璞注:“未详。”即柳子所为作《蝜蝂传》者也。【原注】《西京赋》“戎葵怀羊”,《尔雅》“怀羊”,璞亦曰“未详”。
陆玑为《诗草木疏》,刘杳为《离骚草木疏》,王方庆有《园庭草木疏》,李文饶有《山居草木记》。君子所以贵乎多识也。然《尔雅》不释“蔝蔜”,(1)字书不见“栮桤”,学者耻一物之不知,其可忽诸!
(1)【阎云】按“蔝蔜”,璞注虽云“未闻”,其实《尔雅》以“蔜”释“蔝”,蔜即上文之薮,璞注“今蘩,或曰鸡肠草”是也。
“檟,苦荼。”注:“今呼早采者为荼,晩取者为茗。一名荈。”《说文》:“茗,荼芽也。”东坡诗:“周诗记苦荼,茗饮出近世。”(1)
(1)【阎云】案《三国志·韦曜传》:“曜初见礼异,或密赐茶荈以当酒。”茶事见史始此。
《急就篇》注:“牡蒙,一名黄昏。”后山诗“黄昏汤”,疑即此也。
终军之对鼮鼠,卢若虚之辩鼨鼠,江南进士之问天鸡,刘原父之识六驳,可谓善读《尔雅》矣。蔡谟不识彭蜞,人谓“读《尔雅》不熟”;田敏不知日及,(1)学之陋也。
(1)【阎云】按,木槿花朝开暮落,故名日及。不知日及,改为“白及”,见《宋史·儒林》敏本传。
唐玄度《十体书》曰:“周宣王太史籀始变古文,著大篆十五篇。秦焚《诗》、《书》,唯《易》与史篇得全。逮王莽乱,此篇亡失,建武中获九篇。章帝时,王育为作解说,所不通者十有二三。”按《说文》多引王育说,如“天屈西北为无”,“苍颉出,见秃人伏禾中,因以制字”。(1)
(1)【何云】育之言,大抵多不经。
《说文叙》:“《尉律》试八体。【原注】大篆、小篆、刻符、虫书、摹印、署书、殳书、隶书。亡新使甄丰等改定古文,时有六书。”【原注】古文、奇字、篆书、佐书、缪篆、鸟虫书。佐即隶也。《书》正义亦云:“秦有八体,亡新六书。”【原注】去大篆、刻符、殳书、署书,加古文、奇字。《艺文志》谓:“汉兴,萧何草律,著其法,曰:‘太史试学童,以六体试之。’”【原注】古文、奇字、篆书、隶书、缪书、虫书。律即《尉律》也。六体非汉兴之法,当从《说文叙》改“六”为“八”。(1)
(1)【阎云】《说文序》“汉兴试八体”,“八”字实误。【程易田云】按,《说文序》言:“周有六书。秦并天下,李斯奏同文,乃改省史籀作小篆,以别大篆。又初有隶书,自尔秦有八体。汉兴,有《尉律》以八体试之者,即承用秦八体。然则汉初萧何但草律,未定书体之数。及亡新居摄,使甄丰等校文书,自以为应制作,始有六体。”许氏叙之綦详,安得汉兴便以六体试学童耶?《艺文志》“试用六体”,自是班氏之误。然《汉志》已列六体之目,亦不得从《说文叙》改“六”为“八”也。
《急就篇》“长乐无极老复丁”,颜氏解为“蠲其子孙之役”,非也,即《参同契》所谓“老翁复丁壮”。【原注】朱文公诗“自庆樽前老复丁”,《黄庭经》亦有此三字。
董彦远(1)《除正字谢启》,叙字学,涉猎该洽。其略云:“残经不悟于郭亡,(2)阙文徒存于夏有。(3)马不足一者,既失其全;(4)虎多于六者,自乖其数。(5)书残武殪,(6)颂乱汤齐。(7)乌写混淆,(8)鱼鲁杂糅。(9)增河南之邑为雒,减汉东之国为隋。(10)避上则辠不从辛,(11)绝下则对因去口。(12)枣合而棘氏微,足省而疏姓绝。(13)定文于六穗之禾,训同于导;(14)分序于八寸之策,执异为宗。(15)丁尾乱真,(16)钩须失实。(17)书立书肖,而既谬国名;(18)为卷为端,而遂乖服制。(19)篆形误伪,谁正云兴之祁祁;(20)隶体散亡,共守(鸾)〔銮〕声之钺钺。(21)锁定银铛之名,(22)车改金根之目。(23)知一束二缝之为来,(24)指二首六身之为亥。郡章立信,救时惟正于四羊;(25)国史传疑,考义共惑于三豕。(26)傅会作九禾之秀,离析为三刀之州。(27)合乐之奏,妄加文武之为斌;(28)定经之名,误合日月之为易。(29)字失部居,改白水真人之兆;(30)书忘形象,作非衣小儿之谣。(31)四十八安取于桑?(32)三十七未足语世。(33)梁父七十二家,名虽俱在;(34)《尉律》四十九类,书盖已亡。(35)误存舟二间之为航,(36)安识门五日之为闰?”(37)学者遍观异书,而求其事之所出,亦多识之一也。彦远有《古文集类叙》云:“孔安国以隶古易科斗,故汉人不识古字。开元又废汉隶易以今文,故唐人不识隶古。”【原注】今按《书序》“为隶古定”,正义谓:“就古文体而从隶以定之,虽隶而犹古,盖存古则可慕,为隶则可识。”非谓隶书为隶古也。(38)
(1)【阎云】彦远名逌,东平人,徽猷阁待制,即撰《广川书跋》十卷、《画跋》六卷者。
(2)【董疏】庄公二十有四年“郭公”,胡传曰:“此郭公也,先儒或以为郭亡。”郭亡之说本《新序》。
(3)【闵疏】成二年,“卫侵齐,与齐师遇。石子欲还。孙子曰:‘不如战也。’夏,有”。杜注阙文,失新筑战事。
(4)【闵疏】《万石君传》:“建为郎中令,书奏事,事下,读之曰:‘误书“马”者,与尾当五,今乃四,不足一,上谴死矣。’”
(5)【闵疏】《颜氏家训》:“《后汉书》:‘酷吏樊晔为天水郡守,民歌曰:“宁见乳虎穴,不入冀府寺。”’而江南书本‘穴’皆误作‘六’。夫虎豹穴居,事之较者;所以班超云:‘不探虎穴,安得虎子?’宁当论其六七乎?”
(6)【闵疏】宣六年:“《周书》曰:‘殪戎殷。’”殪即壹,衣即殷也。《中庸》“壹戎衣而有天下。”郑注:“衣读如殷。齐人言殷声如衣。”某按“壹戎衣”,《武成》文。《启》指为残,似据《康诰》。
(7)【闵疏】《长发》:“至于汤齐。”毛传:“齐如字。”《礼记·孔子闲居》注:“音跻。”《诗》孔疏言三家《诗》有读为跻者。下文“圣敬日跻”,《闲居》“跻”作“齐”,音斋,故曰乱。
(8)【闵疏】《海录碎事》:“古诗云:‘字经三写,乌焉成马。’”则本文“写”字似有误。【董疏】“写”当作“马”。
(9)【闵疏】张鷟云:“鲁之与鱼,淄渑莫辨。”《抱朴子》云:“以鱼为鲁,以帝为虎。”
(10)【闵疏】《事文类聚》:“汉以火行,忌水,故‘洛’字去‘水’而加‘佳’。隋以周、齐不遑宁处,故‘随’字去‘辵’而从‘隋’。”
(11)【闵疏】《说文》“辠”字从辛从自,言辠人蹙鼻辛苦之状。秦以“辠”似“皇”字,改为“罪”。
(12)【董疏】古“对”字本从口。《说文》云:“汉文帝以口多非实,改从士。”
(13)【闵疏】《晋书·枣据传》:“本姓棘,其先避仇改焉。”《束晳传》:“汉疏广之后,王莽末,广曾孙孟达避难,自东海徙居沙鹿山南,因去疏之足,遂改姓焉。”
(14)【闵疏】《颜氏家训》:“《封禅书》:‘导一茎六穗于庖,牺双觡共抵之兽。’此‘导’训择。光武诏云‘非徒有预养导择之劳’是也。《说文》云:‘,禾名。’引《封禅书》为证,无妨自当有禾名,但非相如所用。禾一茎六穗于庖,岂成文乎?纵强为此语,则下句当云‘麟双觡共抵之兽’,不得云‘牺’也。”某按《史记》载此书,“道”下从“禾”,《汉书》、《文选》俱从“寸”。颜注:“导,择也。”
(15)【董疏】《北史·徐遵明传》:“见郑玄《论语序》云‘书以八寸策’,误作‘八十宗’,因曲为之说。其僻也皆如此。”
(16)【董疏】《庄子》云:“丁子有尾。”李颐注:“夫万物无定形,形无定称,在上为首,在下为尾。世人谓右行曲波为尾,今丁、子二字虽左行曲波,亦是尾也。”按《说文》丁字作,是无尾也,故曰“乱真”。
(17)【闵疏】《荀子·不苟篇》“钩有须”,注:“即丁子有尾也。丁之曲者为钩,须与尾皆尾类,是同也。”【董疏】按《说文》:“钩,曲也。丁之曲者为钩。”今钩曲而丁直,故曰“失实”。
(18)【闵疏】刘向《战国策序》:“本文多误脱为半字,以‘趙’为‘肖’,以‘齊’为‘立’。”
(19)【董疏】《玉藻》:“龙卷以祭,玄端而朝日于东门之外,听朔于南门之外。”注:“‘卷’或作‘衮’。字之误也。”孔疏:“《礼记》本或作‘卷’字,其正经《司服》及《觐礼》皆作‘衮’字。故郑注《王制》云‘卷,俗读,其通则曰衮’是也。”又注:“‘端’当为‘冕’,字之误也。”孔疏:“知‘端’当为‘冕’者,以下诸侯皮弁听朔,朝服视朝,是视朝之服卑于听朔。今天子皮弁视朝,若玄端听朔,则是听朔之服卑于视朝,与诸侯不类。且听朔大,视朝小,故知‘端’当为‘冕’也。”
(20)【闵疏】《颜氏家训》:“《诗》云:‘有渰萋萋,兴云祁祁。’毛传:‘渰,阴云貌。萋萋,云行貌。祁祁,徐貌。’按渰已是阴云,何劳复云‘兴云祁祁’耶?‘云’当为‘雨’,俗写误耳。”
(21)【闵疏】《说文》:“钺,车銮声。从金戉声,呼会切。《诗》曰‘銮声钺钺’,俗作‘鐬’,以钺作斧戉之戉,非是。”按今《庭燎》作“哕哕”。
(22)【闵疏】《颜氏家训》:“《后汉书》‘囚司徒崔烈以锒铛鏁’。锒铛,大鏁也,世多误作金银字。武烈太子亦误,尝作诗云:‘银琐三公脚。’”
(23)【闵疏】《事文类聚》:“退之子昶,性闇劣。为集贤校理。史传有‘金根车’,悉改‘根’字作‘银’字。”
(24)【闵疏】《说文》:“来,周所受瑞麦来麰。”一束二缝,象芒束之形,天所来也,故为行来之来。
(25)【闵疏】《东观汉记》:“马援上书:‘成皋令印“皋”字为“白”下“羊”,丞印“四”下“羊”,尉印“白”下“人”,“人”下“羊”。即一县长吏,印文不同,恐天下不正者多。符印所以为信也,所宜齐同。’事下大司空,正郡国印章。”
(26)【闵疏】《家语》:“卜商返卫,见读史志者云:‘晋师伐秦三豕渡河。’子夏曰:‘非也,己亥耳。’读史志者问诸晋史,果曰己亥。”
(27)【闵疏】《事文类聚》:“光武生济阳县舍,是岁县界有嘉禾生,一茎九穗,因名曰秀。晋王濬为广汉太守,夜梦三刀悬于卧室梁上,须臾又梦一刀。主簿李毅曰:‘三刀为州字,又益一刀者,明府其临益州乎?’果然。”【董疏】按《说文》秀字从禾从乃,不从九也。州字从川,不从刀也。故曰“傅会”,曰“离析”。
(28)【闵疏】魏明帝太和初,公卿奏歌以咏德,舞以象事。于文“文武为斌”,谨制乐舞名章斌之舞。【董疏】《说文》本作“彬”,文质备也,从文配武,过为鄙浅,故曰“妄加”。
(29)【闵疏】易,蜥易。蝘蜓,守宫也。象形从勿。秘书说“日月为易,象阴阳也”。徐曰“谓下为月字也”,见《说文》及《韵补》。【董疏】吾衍谓:“《说文》引《苍颉》‘易’字象蜴蜥形,蜴蜥善变,则知古人托之以喻其变,不疑也。虞翻曰‘日月为易’,不可从。”
(30)【闵疏】《光武帝纪》:“王莽篡位,忌恶刘氏,以钱文有金刀,故改为货泉。或以货泉字文为‘白水真人’。”【董疏】《说文》“泉”字象水流出成川形,不从白,亦不从水也。故曰“字失部居”。
(31)【闵疏】《朝野佥载》:“裴炎为中书令,时徐敬业欲反,令骆宾王为谣曰:‘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坐。’教炎庄上小儿诵之,并都下小儿皆唱。炎遂与合谋内应。”又《唐书·裴度传》:“张权舆欲倾度,作伪谣云:‘非衣小儿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驱逐。’”据启“非”字似用张谣,但以俪白不类,惟加“糸”旁,始失“裴”字形象,对又较精。【董疏】“非”当作“绯”。
(32)【闵疏】《事文类聚》:“蜀何祗梦井中生桑,以问占梦赵直。直曰:‘桑非井中之物,会当移植。然桑字下“八”,寿恐不过此。’祗后至犍为太守,四十八果卒。”【董疏】何祗事见《益部耆旧传》。俗“桒”字从四十八。按《说文》从叒从木,不从十从八也。故曰“安取于桑”。
(33)【闵疏】《秦始皇纪》,会稽碑俱四字句,独“三十有七年”多一字。元申屠駉家藏旧刻本“〔〕有七年”。三十为,速达反。退之自谓识字,故《孔戣志铭》亦云“孔世八”,字、世字,俗俱作“世”。【董疏】《说文》世字从,三十并也,音撤。三十年为一世,七字从一,世旁作七,似七字,乃从而曳长之,不从七也。故曰“未足语世”。
(34)【闵疏】《汉·郊祀志》:“齐桓公欲封禅,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董疏】桓谭《新论》:“泰山之上有八百余处,而可识者仅七十有二。”
(35)【闵疏】“尉律”,见《说文叙》。徐锴曰:“《尉律》,汉律篇名。”【董疏】《艺文志》:“元始中,征天下通小学者以百数,各令记字于庭中。扬雄取其有用者,作《训纂篇》,凡八十九章。”四十九,疑作八十九,未知是否。
(36)【闵疏】《颜氏家训》:“,从二间舟。《诗》云‘亘之秬秠’是也。今之隶书转‘舟’为‘日’,何法盛《中兴书》乃以舟在二间为舟航字,误。”
(37)【闵疏】襄九年,“晋复伐郑。十二月癸亥,门其三门。闰月戊寅,济于阴阪”。注:“此年无闰月戊寅,戊寅是十二月二十日,疑‘闰’为‘门’字。闰内‘王’为‘五’字,‘月’为‘日’字。晋攻郑门,门各五日。癸亥去戊寅十六日,以癸亥始攻,攻辄五日,凡十五日也。”
(38)【阎云】“今按《书序》”一段,似王氏后自驳其说者。【全云】王氏引彦远之序,而未尝有说,故于小注发之,非自驳其说也,乃驳彦远耳。阎说非。【何云】按,“足省”,“足”当为“疋”,篆形误(伪)〔讹〕。此与篆形无与。银铛,新刻已改“锒”字。“三十七”句,闵、董仍无确证。“四十九类”未详。【方朴山云】“云兴祁祁”,今本《汉书·食货志》引《诗》犹作“兴云祁祁”。【程易田云】“《尉律》四十九类”二句,瑶田按《汉书·刑法志》云:“萧何攈摭秦法,取其宜于时者作律九章。”《艺文志》云:“萧何草律,著其法,曰:‘太史试学童,能讽书九千字以上,乃得为史。’”言小学之课载在《尉律》中者,非谓律有九千字也,律盖九章耳。今曰“《尉律》四十九类”,岂于九章中又析其类为四十九耶?董疏以扬雄作《训纂篇》凡八十九章,疑四十九为八十九之误。以《训纂》当《尉律》,其谬甚矣。扬雄《训纂篇》乃元始中所征通小学之百余人,令记于庭中之字,取其有用者而作之,其非《尉律》甚明。《艺文志》载扬雄《训纂篇》云:“顺续《苍颉》八十九章。”是中有《苍颉》五十五章以建首,乃以《训纂》顺续之,《训纂》止三十四章耳。班固又续扬雄作十三章,凡一百二章。据韦昭注,彼时所见一百二章,通名《苍颉》,分上中下三篇,每篇三十四章。而五十五章之《苍颉》,则汉闾里书师所合李斯之《苍颉》、赵高之《爰历》、胡母敬之《博学》三篇,断六十字以为一章者也。凡此皆小学之书,与《尉律》不相涉也。【阎云】余晚而得董斯张《吹景集》,载与其僚婿闵元衢合疏彦远此启,曰:“困学翁所不能详其出者,吾两人以数年排钻力,始语语分疏之,宁非旷世一大快!”余故录之于逐句下。惟见襄十年《传》者不录。斯张字遐周,元衢字康侯,并乌程人,为胡朏明邻邑前辈。朏明尝称其学贪奇炫博云。【何云】此启甚谛,其实亦非异书也。[4]【又云】闵、董果淹雅,其引《海录碎事》、《事文类聚》而不举本书,微染俗学,与《胡传》、《学古编》并后出书。【继序按】董逌在宣和中,与黄伯思均以赏鉴、考据、书画擅名,惟为张邦昌抚慰太学诸生,其人盖不足重。【又按】董斯张著《博物志》五十卷,《吴兴备志》三十二卷,无剽窃挦撦之习,附会影响之谈,称为确核。
宋景文公云:“萧何自题苍龙、白虎二阙,后世署书由何始。”《说文》:“扁,署也。从‘户册’。户册者,署门户之文也。”
夹漈《金石略》云:“《祀巫咸大湫文》,李斯篆。”愚按方氏《跋诅楚文》以为秦惠文王二十六年,石湖(1)亦谓当惠文王之世,后百余年东巡泰山刻石,则小篆非出于李斯。(2)
(1)【阎云】范成大号。
(2)【何云】殆至斯而后成,遂大行于世。
古器铭云“十有三月”、“十有四月”、“十有九月”,云“正月乙子”,或云“丁子”。吕与叔《考古图》谓“嗣王逾年未改元,故以月数”。乙子即甲子,丁子即丙子,世质人淳,取其同类。不然,殆不可考。曾子固谓:“古字皆重出,此文作亖者,特二字耳。”
《毛伯敦》“祝”下一字,刘原父以为“郑”,曰“文、武时毛叔郑也”,而吕与叔以为“”。《簠铭》“中”上一字,欧阳公以为“张”,曰“宣王时张仲也”,而与叔以为“弡”。《周姜敦》“伯”下一字,欧阳公以为“冏”,曰“穆王时伯冏也”,而与叔以为“百”。古文难考,几于郢书燕说。
《博古图》:“《晋姜鼎铭》‘用蕲绰绾眉寿’,《伯硕父鼎铭》‘用祈丐百禄眉寿绾绰’,《孟姜敦铭》‘绾绰眉寿’。”石湖云:“似是古人祝延常语。”愚谓《汉书·安世房中歌》云:“克绰永福。”颜氏注:“绰,缓也,亦谓延长。”
张燕公《谢碑额表》云:“孔篆吴札之坟,秦存展季之垄。”言孔子篆者始见于此。
《金石录(1)·汲县太公碑》云:“晋太康二年得竹策之书,其纪年曰‘康王六年,齐太公望卒。’参考年数,盖寿一百一十余岁。”今按《书·顾命》云“齐侯吕伋”,则成王之末,伋已嗣太公为齐侯矣。(2)
(1)【全云】赵明诚作。
(2)【何云】《竹书》不可据,大率类此。
潏水李氏云:“古印有文曰‘祭尊’,非姓名,乃古之乡官也。”《说苑》载乡官又有祭正,亦犹祭酒也。
秦《诅楚文》作于惠文王之时,所诅者,楚怀王也。怀王远屈平,迩靳尚,而受商于之欺,致武关之执,非不幸也。然入秦不反,国人怜之如悲亲戚,积怨深怒,发于陈、项,而秦亡也忽焉。六国之灭,楚最无罪,反尔好还,天人之理也。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吁,秦诅楚耶?楚诅秦耶?(1)
(1)【何云】其有为言之也。【阎云】此亦具见王氏怀抱。【全云】陈、项之假名于楚,亦犹异日韩、刘之托名于宋也。
徐楚金《说文系传》有《通释》、《部叙》、《通论》、《祛妄》、《类聚》、《错综》、《疑义》、《系述》等篇。吕太史(1)谓:“元本断烂,每行灭去数字,故尤难读。若得精小学者,以许氏《说文》参绎,恐犹可补也。”今浙东所刊,得本于石林叶氏,苏魏公本也。(2)
(1)【全云】成公祖谦。
(2)【全云】苏魏公颂。
《说文》:“饮器象爵者,取其鸣节节足足也。”《宋·符瑞志》:“凤凰其鸣,雄曰节节,雌曰足足。”然则爵即凤凰欤?
宣和中,陕右人发地,得木简于瓮,字皆章草。檄云:“永初二年,六月丁未朔,廿日丙寅。”朱文公《答吴斗南书》,谓“东汉讨羌檄,日辰与《通鉴长历》不同”,盖指此也。今考《通鉴目录》,汉安帝永初二年六月乙未朔。【原注】《后汉纪》五月有丙寅,七月有戊辰,恐当以《长历》为正。(1)
(1)【何云】“后汉纪”二十字非侧注。
《汉·西域传》:“安息国,书革,旁行为书记。”颜氏注:“今西方胡国及南方林邑,书皆横行,不直下。”《法苑珠林》云:“造书凡有三人,长名曰梵,其书右行;次曰佉卢,其书左行;少者苍颉,其书下行。”夹漈《六书略》云:“梵书左旋,其势向右;华书右旋,其势向左。”
韩文公曰:“凡为文辞,宜略识字。”杜子美曰:“读书难字过。”字岂易识哉!李衡《识字说》曰:“读书须是识字。固有读书而不识字者,如孔光、张禹、许敬宗、柳宗元,非不读书,但不识字。孔光不识‘进退’字,张禹不识‘刚正’字,许敬宗不识‘忠孝’字,柳宗元不识‘节义’字。”此可为学者之戒。
周越《书苑》云:“郭忠恕以为‘小篆散而八分生,八分破而隶书出,隶书悖而行书作,行书狂而草书圣’。以此知隶书乃今真书。”赵明诚(1)谓:“误以八分为隶,自欧阳公始。”【原注】庾肩吾云:“隶书,今之正书。”张怀瓘云:“隶书者,程邈造,字皆真正,亦曰真书。”《千文》云:“杜藳锺隶。”《王羲之传》:“尤善隶书。”(2)
(1)【全云】字德夫,挺之子。
(2)【何云】隶书似在八分之前,行书似在草书之后。郭氏五季人,未足据也。
康节邵子之父古,字天叟。定律吕声音,以正天下音及古今文。谓:“天有阴阳,地有刚柔,律有辟翕,吕有唱和。一阴一阳交,而日月星辰备焉;一刚一柔交,而金木水火备焉;一辟一翕,而平上去入备焉;一唱一和,而开发收闭备焉。律感吕而声生焉,吕应律而音生焉。”《观物》之书本于此,谓:“辟翕者律天,清浊者吕地。先闭后开者春也,纯开者夏也,先开后闭者秋也,冬则闭而无声。东为春声,阳为夏声。此见作韵者亦有所至也。衔、凡,冬声也。”横渠张子曰:“商、角、徵、羽,皆有主,出于唇齿喉舌,独宫声全出于口,以兼五声也。”夹漈郑氏曰:“声为经,音为纬。平、上、去、入,四声也,其体纵,故为经;宫、商、角、徵、羽、半徵、半商,七音也,其体横,故为纬。”
七音三十六字母,出于西域,岂所谓“学在四夷”者欤?司马公以三十六字母总为三百八十四声,为二十图。夹漈谓:“梵人长于音,所得从闻入;华人长于文,所得从见入。华则一音该一字,梵则一字或贯数音。”【原注】鸠摩罗什曰:“天竺国俗,甚重文制。其宫商体韵,以入管弦为善。凡觐国王,必有赞德。佛经中偈颂,皆其式也。”(1)
(1)【继序按】郑渔仲《七音略》剽窃胡僧《韵镜》为之,而《艺文略》不载《韵镜》;如《六书略》亦袭王介甫《字说》,而《字说》不载于《艺文略》也。
谐声,六书之一也,声韵之学尚矣。夹漈谓:“五书有穷,谐声无穷。五书尚义,谐声尚声。”《释文序录》云:“古人音书,止为譬况之说,孙炎始为反语。”(1)《考古编》谓“周顒始有翻切”,非也。
(1)【阎云】按,“音书止为譬况”三句出《颜氏家训》。【何云】焯按韦昭《国语注》中间有反音,亦叔然同时人也。
隋陆法言为《切韵》五卷,后有郭知玄等九人增加,唐孙愐有《唐韵》,今之《广韵》则本朝景德、祥符重修。今人以三书为一,或谓《广韵》为《唐韵》,非也。鹤山魏氏云:“《唐韵》于二十八删、二十九山之后,继以三十先、三十一仙。(1)今平声分上下,以一先、二仙为下平之首,不知‘先’字盖自‘真’字而来。”愚考徐景安《乐书》,凡宫为上平,商为下平,角为入,徵为上,羽为去,则唐时平声已分上下矣。米元章云:“五声之音,出于五行,自然之理。沈隐侯只知四声,求其宫声不得,乃分平声为二。”然后魏江式曰:“晋吕静放李登声类之法,作《韵集》五卷,宫、商、龣、徵、羽各为一篇。”则韵分为五,始于吕静,非自沈约始也。约答陆厥曰:“宫商之声有五,文字之别累万。以累万之繁,配五声之约,高下低昂,非思力所学。”沈存中云:“梵学入中国,其术渐密。”(2)
(1)【阎云】曾亲见吴彩鸾所书《唐韵》,次第较鹤山亦不合。
(2)【何云】“米元章云”以下当自为一条。
《潜虚》以“”为“天”,古文也。见《广韵》,而《集韵》不载。【原注】《古文韵》字,《碧落》文。
《广韵》言姓氏甚详,然“充”字有充虞,【原注】见《孟子》。“归”字有齐归,【原注】见《左传》。其遗阙多矣。“贲育”,谓孟贲、夏育也,《广韵》以贲为姓,(1)“古有勇士贲育”,谬矣。(2)
(1)【阎云】姓者,音。
(2)【全云】汉有贲赫。
颜鲁公在湖州,集文士,摭古今文字为《韵海镜源》三百六十卷,以包荒万汇,其广如海,自末寻源,照之如镜。《崇文总目》仅存十六卷,今不传。(1)
(1)【阎云】按,《宋·艺文志》颜真卿《韵海鉴源》亦仅十六卷。“镜”为“鉴”,避翼祖嫌名。
《韩非·五蠹》曰:“苍颉之作书也,自环者谓之私,背私谓之公。”《说文》云:“自营为厶。”“背厶为公。”(1)
(1)【程易田云】往见潘毅堂蓄古铜章,有曰“”者,又或作“”,余以为“私玺”二字,玺从土从尔省,又见有从金作鉨者甚多,而玺可称私,则蔡邕《独断》以“玺”为古者尊卑共之。且余曾见古土章有“家玺”二字,私玺犹家玺也。因为毅堂作《看篆楼印谱叙》,说之曰:“私之言曲也。私在人心曲之无形也,故文作‘’,从圜而曲之,物有形而不直曰曲,古文作‘’,从方而曲。”为之引《说文》“《韩非》曰自营为私”以证之,因疑“营”下作“”,有萦绕义,然未敢遽定也。此引《韩非》作“自环者谓之私”,检《韩非》书,果作“环”,以自环为私,证古铜章文作回环之形。古书古物遥相对望,若合符节。古文什一之存在吉金贞石中者,可不珍爱之与?
宋元宪宝玩《佩觿》(1)三篇。苏文忠每出,必取声韵音训文字置箧中。晁以道晩年日课识十五字。
(1)【全云】郭忠恕作。
夹漈谓:“《说文》定五百四十类为字之母,然母能生而子不能生,误以子为母者二百十类。”
吴孙休自制名字,以命其子。武曌、刘龑(因之)〔及圀〕,(1)皆字书所无。【原注】《梁四公记》亦然。
(1)【何云】“及圀”二字阎所校。
《隋志》以《苍颉》、《训纂》、《滂喜》为《三苍》,《说文系传》以《苍颉》、《爰历》、《博学》为《三苍》,并《训纂》为四篇。(1)
(1)【阎云】按《三苍》之名,以《隋·经籍志》为定。盖赵高所作《爰历篇》,胡母敬作《博学篇》,并于李斯《苍颉篇》,已久而不复可别识矣。《训纂》,扬雄作。《滂喜》,贾鲂作。
《急就篇》“沐浴揃搣寡合同”。《庄子·外物篇》“眦可以休老”,亦作“揃搣”。
“不”字,本方久反,凡书之“不”字,皆点入声。“其”字,本音箕,【原注】“夜如何其”。凡书之“其”字,皆点平声。【原注】《攻媿集》。
李瀚《蒙求》,以平声与上、去、入相间。【原注】近世续《蒙求》者不知此。攻媿云。(1)
(1)【全云】此注是正文。
经说
“六经”始见于《庄子·天运篇》。【原注】孔子曰:“治《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1)以《礼》、《乐》、《诗》、《书》、《易》、《春秋》为六艺,始见于太史公《滑稽列传》。【原注】孔子曰:“六艺于治,一也。”或云“七经”,【原注】后汉赵典学孔子七经。蜀秦宓谓:“文翁遣相如东受七经。”或以六经、六纬为“十二经”。【原注】《庄子·天道篇》。或以五经、五纬为“十经”。【原注】《南史·周续之》。或云“九经”。【原注】《释文序录》:“《易》、《书》、《诗》、《周礼》、《仪礼》、《礼记》、《春秋》、《孝经》、《论语》。《唐·谷那律传》“九经库”,始有“九经”之名。《乐经》既亡,而有“五经”,自汉武立博士始也。邵子定以《易》、《书》、《诗》、《春秋》为“四经”,犹春夏秋冬、皇帝王伯。(2)
(1)【全云】七经者,盖六经之外加《论语》。东京以后,则加《孝经》而去《乐》。【又云】景帝已以胡母子都为《春秋公羊》博士,而董子亦为博士,则景帝已置二博士矣。
(2)【阎云】吴文正谓:“经焚于秦,而《易》独存;经出于汉,而《乐》独亡。”
《汉·艺文志》云:“六艺之文,《乐》以和神,仁之表也;《诗》以正言,义之用也;《礼》以明体,故无训;《书》以广听,知之术也;《春秋》以断事,信之符也。五者盖五常之道,相须而备,而《易》为之原。”《白虎通》云:“有五常之道,故曰《五经》。《乐》仁,《书》义,《礼》礼,《易》智,《诗》信也。”二说不同。然《五经》兼五常之道,不可分也。
后汉翟酺曰:“文帝始置一经博士。”(1)考之汉史,文帝时申公、韩婴皆以《诗》为博士,【原注】所谓《鲁诗》、《韩诗》。五经列于学官者,唯《诗》而已。景帝以辕固生为博士,【原注】所谓《齐诗》。而余经未立。武帝建元五年春,初置五经博士。《儒林传赞》曰:“武帝立五经博士,《书》唯有欧阳,《礼》后,《易》杨,《春秋》公羊而已。”立五经而独举其四,盖《诗》已立于文帝时,今并《诗》为五也。(2)
(1)【阎云】今本作“五”,此云“一”,于事则合,于文则改。【何云】非改也,今所见者误本耳。
(2)【阎云】按《孟子题辞》:“孝文皇帝欲广游学之路,《论语》、《孝经》、《孟子》、《尔雅》皆置博士,后罢传记博士,独立五经而已。”朱子谓此事在《汉书》无考。余谓刘歆《移太常博士书》云:“孝文皇帝,《尚书》初出屋壁,《诗》始萌芽。天下众书,往往颇出,皆诸子传说,犹广立于学官,为置博士。”非岐说之所本乎?第史文不备耳。【全云】据《儒林传》,则张生、欧阳生并受业于伏生,而张生为博士,欧阳生未得为博士也。欧阳生之曾孙高始为博士。夏(后)〔侯〕氏则出张生者。
石经有七。(1)汉熹平则蔡邕,魏正始则邯郸淳,晋裴頠,唐开成中唐玄度,后蜀孙逢吉等。本朝嘉祐中,杨南仲等。中兴,高庙御书。【原注】后蜀石经于高祖、太宗讳皆缺画,唐之泽深矣。(2)
(1)【程易田云】顾宁人《金石文字记》云:“《晋书·裴頠传》曰:‘转国子祭酒,奏修国学,刻石写经。’而《水经注》诸书无言晋石经者,岂頠尝为之而未成耶?”
(2)【全云】正始石经不出邯郸淳之笔,详见卫恒《笔势考》。【又云】《晋史》则云嵇康所书。
《唐·儒学传序》:“文宗定《五经》,鑱之石,(1)张参等是正讹文。”按《文粹》刘禹锡《国学新修五经壁记》云:“初,大历中,名儒张参为司业,始详定五经,书于论堂东西厢之壁。”《序》以参为文宗时,误矣。参所定乃书于壁,非鑱石也。(2)《旧史·纪》云:“开成二年,十月癸卯,宰臣判祭酒郑覃进《石壁九经》一百六十卷。”《会要》载是年八月覆定石经字体官唐玄度《状》:“今所详覆,多因司业张参五经字为准。”《艺文志》参有《五经文字》三卷,玄度有《九经字样》一卷。文宗时是正讹文乃玄度,非参也。
(1)【阎云】今关中唐时石刻张参《五经文字》具在,南渡后,榷场中无搨本,故厚斋未之见耳。【全云】深宁特谓张参作书时乃刊壁,非鑱石耳,盖以正《儒学传序》之谬,非不见陕本也。【又云】宋时石经,贵蜀本而贱陕本,故学宫及储藏家皆蜀本,不特南渡后榷场无陕本也。【又云】陕本石经有《论语》,无《孟子》,宋人未尝补也。宋人所补是蜀本,非陕本,但亦止《论语》,无《孟子》。陕本在金时尝补之,但整完其残缺,非竟失数经而补之也。陕本原无《孟子》,近日曲沃贾抚军始补之。【又云】蜀本今难得,予仅见《毛诗》残缺一册。【继序按】下文“开成二年”云云,则深宁见模本并知其原委矣。【又按】宋人所补者,蜀石经之《孟子》,《论语》则孟知祥未叛之前所刊。明人所补者,西安石经之阙,《论语》唐时已刊。其《孟子》则曲沃贾抚军所刊。抚军名汉复,康熙七年事。
(2)【何云】今关中有石刻《五经》文字,宋时榷场中无模本耳。
《皇览·冢墓记》曰:(1)“汉明帝时,公卿大夫诸儒八十余人,论《五经》误失。符节令宋元上言:‘秦昭王与吕不韦好书,皆以书葬。王至尊,不韦久贵,冢皆以黄肠题凑,处地高燥,未坏。臣愿发昭王、不韦冢,视未烧《诗》《书》。’”愚谓“儒以《诗》《礼》发冢”,《庄子》讥假经以文奸者尔,乃欲发冢以求《诗》《书》,汉儒之陋至此!
(1)【阎云】尝持论此举未行,秦、汉后遂不获见六经全文为终古之恨,颇为世人所怪。【又云】昭襄王葬茝阳。《括地志》云在雍州蓝田县西六里。不韦冢,《皇览》云在河南洛阳北邙道西大冢,是。《魏地形志》云在阳翟县,恐非。
欧阳文忠公《笔说》云:“安昌侯张禹曰:‘书必博见,然后识其真伪。’”当考所出。
艾轩云:“日用是根株,文字是注脚。”此即象山“《六经》注我”之意,盖欲学者于践履实地用功,不但寻行数墨也。
虞溥《厉学》(1)曰:“圣人之道,淡而寡味,故学者不好也。及至期月,所观弥博,所习弥多,日闻所不闻,日见所不知,然后心开意朗,敬业乐群,忽然不觉大化之陶己,至道之入神也。学者不患才不及,而患志不立。”任子曰:“学所以治己,教所以治人。不勤学无以为智,不勤教无以为仁。”愚谓此皆天下名言,学者宜书以自儆。(2)
(1)【阎云】按《晋·虞溥传》:“学徒既至,溥乃作诰以奖训之。”“厉学”当名曰“学诰”。
(2)【方朴山云】此“学而时习之”一章义疏。
《文中子》言:“圣人述史三焉,《书》、《诗》、《春秋》,三者同出于一。”陆鲁望谓:“六籍之中,有经有史。《礼》、《诗》、《易》为经,《书》、《春秋》实史耳。”【原注】舜、皋陶之《赓歌》、《五子之歌》皆载于《书》,则《诗》与《书》一也。《文中子》之言当矣。
王微之云:“观书每得一义,如得一真珠船。”见陆农师诗注。
古未有板本,好学者患无书。桓谭《新论》谓:“梁子初、杨子林所写万卷,至于白首。”南齐沈驎士年过八十,手写细书,满数十箧。梁袁峻自写书课,日五十纸。抱朴子所写,反覆有字。《金楼子》谓:“细书经、史、《庄》、《老》、《离骚》等六百三十四卷,在巾箱中。”后魏裴汉,(1)借异书,躬自录本,其勤与编蒲缉柳一也。《国史·艺文志》:“唐末益州始有墨板,(2)多术数、字学小书。”后唐诏儒臣田敏校《九经》,镂本于国子监。国初,广诸义疏音释,令孔维、邢昺雠定颁布。
(1)【阎云】按《后魏书》无裴汉,当作《后周》。
(2)【阎云】考之《册府元龟》,吴、蜀皆有之。蜀中始有板本《文选》,亦见王明清《挥麈录》。
《春秋》正义云:“傅咸为《七经诗》,王羲之写。”今按《艺文类聚》、《初学记》载傅咸《周易》、《毛诗》、《周官》、《左传》、《孝经》、《论语》诗,皆四言,而阙其一。(1)
(1)【全云】盖失其《尚书》之作。
郑康成注二《礼》,(1)引《易说》、《书说》、《乐说》、《春秋说》、《礼家说》、《孝经说》,皆纬候也。《河》、《洛》、七纬,合为八十一篇。《河图》九篇,《洛书》六篇,又别有三十篇。《七经纬》三十六篇,《易纬》:(2)《稽览图》、《乾凿度》、《坤灵图》、《通卦验》、《是类谋》、《辨终备》;《书纬》:(3)《璇玑钤》、《考灵曜》、《刑德放》、《帝命验》、《运期授》;《诗纬》:(4)《推度灾》、《泛历枢》、《含神务》;《礼纬》:(5)《含文嘉》、《稽命征》、《斗威仪》;《乐纬》:(6)《动声仪》、《稽耀嘉》、《汁图征》;《孝经纬》:(7)《援神契》、《钩命决》;《春秋纬》:(8)《演孔图》、《元命包》、《文耀钩》、《运斗枢》、《感精符》、《合诚图》、《考异邮》、《保乾图》、《汉含孶》、《佑助期》、《握诚图》、《潜潭巴》、《说题辞》。又有《尚书中候》、《论语谶》,在七纬之外。按李寻有“五经六纬”之言,盖起于哀、平。至光武笃信之,诸儒习为内学。隋焚其书,今唯《易纬》存焉。正义多引谶纬。欧阳公欲取《九经》之疏,删去谶纬之文,使学者不为怪异之言惑乱,然后经义纯一。其言不果行。(9)
(1)【阎云】按,二《礼》,亦谓《周礼》、《礼记》。
(2)【何云】凡六。
(3)【何云】凡五。
(4)【何云】凡三。
(5)【何云】凡三。
(6)【何云】凡三。
(7)【何云】凡二。
(8)【何云】凡十三。
(9)【何云】《魏书》:“孝文帝太和元年,春正月戊寅,诏:‘图谶、秘纬及名为《孔子闭房记》者,一皆焚之。留者以大辟论。’”至隋而江左之纬书皆尽。【全云】先乎魏孝文者有秦苻坚。
朱文公谓:“五经疏,《周礼》最好,《诗》、《礼记》次之,《书》、《易》为下。”愚考之《隋志》,王弼《易》,孔安国《书》,至齐、梁始列国学,故诸儒之说不若《诗》、《礼》之详实。(1)
(1)【阎云】按,朱子又谓《仪礼》疏“不甚分明”。余谓《左氏》疏虽详亦略。
司马文正公曰:“新进后生,口传耳剽,(1)读《易》未识卦爻,已谓《十翼》非孔子之言;读《礼》未知篇数,已谓《周官》为战国之书;读《诗》未尽《周南》、《召南》,已谓毛、郑为章句之学;读《春秋》未知十二公,已谓三《传》可束之高阁。”朱文公曰:“近日学者,病在好高。《论语》未问‘学而时习’,便说‘一贯’;《孟子》未言‘梁惠王问利’,便说‘尽心’;《易》未看六十四卦,便读《系辞》。此皆躐等之病。”(2)
(1)【方朴山云】皇甫持正云:“读诗未有刘长卿一句,已呼阮籍为老兵矣;笔语未有骆宾王一字,已骂宋玉为罪人矣;书字未识偏旁,高谈稷、契;读书未知句度,下视(伏)〔服〕、郑。”司马公语意本此。
(2)【何云】温公以记诵言,朱子以为学言。【全云】何氏盖溺于元人道学、儒林之陋,温公岂徒记诵者!
《宋·符瑞志》云:“孔子斋戒向北辰而拜,告备于天曰:‘《孝经》四卷,《春秋》、《河》、《洛》凡八十一卷,谨已备矣。’”【原注】见《援神契》。是以圣人为巫史也。纬书谬妄,而沈约取之,无识甚矣。(1)
(1)【何云】宏词人乃有此言。
《家语》:“齐太史子余叹美孔子云:‘天其素王之乎!’”素,空也,言无位而空王之也。董仲舒《对策》云:“见素王之文。”贾逵《春秋序》云:“立素王之法。”郑玄《六艺论》云:“自号素王。”卢钦《公羊序》云:“制素王之道。”皆因《家语》之言而失其义,(1)所谓郢书燕说也。《庄子》云:“玄圣素王之道。”祥符中谥孔子为“玄圣”,后避圣祖名,改“至圣”。
(1)【方朴山云】郑玄未见《家语》。
自汉儒至于庆历间,谈经者守训故而不凿。《七经小传》出(1)而稍尚新奇矣,至三经义行,视汉儒之学若土梗。古之讲经者,执卷而口说,未尝有讲义也。元丰间,陆农师在经筵始进讲义。(2)自时厥后,上而经筵,下而学校,皆为支离曼衍之词,说者徒以资口耳,听者不复相问难,道愈散而习愈薄矣!陆务观曰:“唐及国初,学者不敢议孔安国、郑康成,况圣人乎!自庆历后,诸儒发明经旨,非前人所及,然排《系辞》,(3)毁《周礼》,(4)疑《孟子》,(5)讥《书》之《胤征》、《顾命》,(6)黜《诗》之《序》。(7)不难于议经,况传注乎!”斯言可以箴谈经者之膏肓。
(1)【何云】刘原父作。
(2)【阎云】按《陆佃传》:“崇政殿说书,进讲《周官》,神宗称善,始命前一夕进稿。”孙游《渭南集》:“按《实录》,元祐五年二月,迩英(殿)阁讲毕《无逸篇》,诏详录所讲以进。今后具讲义次日别进。”是哲宗又尝申命之,讲义果始农师矣。【方朴山云】农师自是学者,虽为王氏学,而远胜程门。
(3)【阎云】欧阳公。
(4)【何云】欧阳、二苏。
(5)【何云】温公、李觏。【方朴山云】甚有郑友之《艺圃折衷》。【全云】又有晁说之。
(6)【何云】苏轼。
(7)【何云】晁说之。【全云】又有郑樵。
西山先生《大学衍义后序》(1)谓“有进奸言于经幄者”。尝以问西山之子仁甫,答云:“讲《易·乾》之《文言》‘知进退存亡’,为奸言以罔上。”
(1)【全云】时袁正肃公蒙斋言:其乡衮老当归政,于是小人有讲“进退存亡”之说而巧留之者。
秦有《誓》而《书》亡;鲁有《颂》而《诗》亡;鲁郊禘,秦僭畤,而《礼》亡;大夫肆夏,三家雍彻,而《乐》亡。(1)
(1)【何云】《秦誓》、《鲁颂》,孔子存之于经,安得谓《诗》、《书》由此而亡哉!《鲁颂》犹可曰孔子鲁臣,不容不存,若秦,则何所回互?是未可轻于(方)〔立〕论。【全云】存于经者,正以见《诗》、《书》之由此而亡。
《法言》曰:“古之学者耕且养,三年通一经。”《艺文志》曰:“古之学者耕且养,三年而通一艺。”盖刘歆《七略》取《法言》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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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按元刊本此条与阎校本文字相同,何氏所云不详所指。
[2] 去,原本作“亡”,据元刊本改。
[3] 溥、介、纯、夏、幠、冢、晊、昄,元刊本作“博、介、忳、夏、幙、蒙、赎、昄”。
[4] 此句,翁注本作“明董斯张《吹景集》所载,与其僚婿闵元衢合疏此启甚谛,其实亦非异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