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曰:“天下可运于掌。”又曰:“以齐王由反手也。”岂儒者之空言哉?自唐肃宗之后,纪纲不立,叛兵逐帅,叛将胁君,习以为常;极于五季,君如逆旅,民坠涂炭。我艺祖受天明命,澡宇宙而新之。一阶一级,全归伏事之仪,发于圣训,著于令甲。于是上下之分定,朝廷之体尊,数百年陵犯之习,片言而革。至若饿狼馁虎,肉视吾民而咀啖之,艺祖用儒臣为郡守,以收节度之权;选文臣为县令,以去镇将之贪。一诏令之下,而四海之内改视易听。“运掌”、“反手”之言,于是验矣。
高宗之诏曰:“廷尉,天下之平也。高柔不以明帝喜怒而毁法,游肇不以宣武敕命而曲笔,况可观望臣庶而容心者乎?曹刿谓‘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为忠之属也,可以一战’,不其然乎?布告中外,为吾士师者,各务仁平,济以哀矜。天高听卑,福善祸淫,莫遂尔情,罚及尔身。置此座右,永以为训。”大哉王言,几于典诰矣!(1)
(1)【何云】此诏乃南渡偏安之本。
崔伯易(1)《感山赋》(2):“以皇祐之版书,较景德之图录,虽增田三十四万余顷,反减赋七十一万余斛。”会计有录,非以增赋也。陈君举奏疏云:“自建隆至景德四十五年,南征北伐,未尝无事,而金银钱帛、粮草杂物七千一百四十八万,计在州郡不会。”藏富于州县,所以培护本根也。(3)
(1)【何云】名公度。赋见《文鉴》。
(2)【阎云】亡友顾景范以《通鉴地理通释》载《感山赋》,来问崔何时人。余取《宋史·崔公度传》以覆曰:伯易,其字也。高邮人。欧阳修得其所作《感山赋》,示韩琦,琦上之英宗,即宣付史馆。赋全载《宋文鉴》卷之六,以伯易为其名。《感山赋》原名《太行山赋》,以太行近时忌,故改。曲辕先生作。见《孙公谈圃》。【卢月船镐云】伯易曾为宣州守。
(3)【阎云】有天下者,上之藏富于民,次之藏富于州县,至藏富于国,斯下矣。宋祖宗时可谓得中策。
真文忠公言本朝治体,曰:“立国不以力胜仁,理财不以利伤义,御民不以权易信,用人不以才胜德。恩结乎人心,富藏乎天下。君民相孚而猜忌不作,材智不足而忠信有余。”
袁机仲言于孝宗曰:“威权在下则主势弱,故大臣逐台谏以蔽人主之聪明;威权在上则主势强,故大臣结台谏以遏天下之公议。”机仲之言未尽也。台谏为宰相私人,权在下则助其搏噬,以张其威;权在上则共为蔽蒙,以掩其奸。刘时可应起谓:“台谏之议论,庙堂之风旨,颇或参同。夹袋之欲汰,白简之所收,率多暗合。”此犹婉而言之也。开庆(1)初,边事孔棘,御史有疏云:“虏虽强,而必亡之势已见。”咸淳(2)初,召洪君畴长台端,御史自造谤诗,以尼其来。罔上诬善至此,岂但参同暗合而已哉!是以天子之耳目,勿用憸人,其惟端士。(3)
(1)【阎云】按,理宗在位三十五年,己未改元。
(2)【阎云】按,度宗初即位,乙丑改元。
(3)【阎云】机仲名枢,建安人,即作《通鉴纪事本末》者。君畴名天锡,晋江人。以侍御史召,在道,为监察御史张桂劾罢。后官端明殿学士,谥文毅。
汉高帝三章之约,我艺祖陈桥之誓,所谓“若时雨降,民大悦”者也。
周益公云:“《续通鉴长编》多采近世士大夫所著,如曾子宣《日记》之偏,王定国《甲申录》之妄,咸有取焉。”然李微之《旧闻证误》“执政不坐奏事”,以王定国《闻见录》为证,与王沂公《笔录》不同。修《长编》时,未见定国书,故专用《笔录》。然则《长编》所采摭,犹有遗也。(1)
(1)【阎云】李仁父《长编》用力四十年而成,明正、嘉间人犹见全书。天启中,钱牧斋只于内阁钞卷初五大本,毁于绛云之灾。四十年前,无锡顾修远从嘉兴高氏购得,凡三易主,而归传是楼,然止于治平,余仍放失。【又云】《李焘传》:“乾道四年上《续通鉴长编》,自建隆至治平,凡一百八卷。今卷数正合。”
晁景迂谓:“今赋役几十倍于汉。”林勋谓:“租增唐七倍,又加夏税钱,通计无虑十倍。”李微之谓:“布缕之征三,谷粟之征三,力役之征四,盖用其十矣。”(1)
(1)【何云】此宋之所以弱。
止斋谓:本朝名节自范文正公,议论文章自欧阳子,道学自周子。三君子皆萃于东南,殆有天意。(1)
(1)【阎云】王元美论从祀,欲进仲淹而黜修,盖原知其以濮议祀,非以功同昌黎。
《两朝国史》非寇准而是丁谓,托之神宗圣训,盖蒲宗孟之笔也。王允谓“不可令佞臣执笔”,谅哉!(1)
(1)【何云】寇、丁之相恶,止于南人、北人分朋报复,不可独以寇公为是也。平心录其实,斯得之矣。【全云】寇公诚有袒北之病,然其与丁谓牴牾,则君子、小人之是非较矣。何说谬。
绍兴(1)重修《哲宗实录》,独元祐八年事皆无存者,至参取《玉牒》、《日历》诸书以足之,仅得成书。中兴后事,绍兴八年至二十五年最为疏略。鹤山谓:“小人为不善,于传世诒后之书,必遏绝之,自唐许、李至近世,莫不然。”
(1)【阎云】高宗在位五年,辛亥改元。
李常宁曰:“天下至大,宗社至重,百年成之而不足,一日坏之而有余。”【原注】元祐中对策。刘行简曰:“天下之治,众君子成之而不足,一小人败之而有余。”【原注】绍兴中奏疏。皆至论也。
太祖在位十七年,四行郊礼。太宗二十有三年,五讲郊礼。真宗东封西祀,率三年一行。仁宗后,三岁一郊为定制。
《元城语录》艺祖造熏笼事,周益公谓:误以元丰后官制为艺祖时官制。
吕正献公书坐右曰:“不善加己,直为受之。”本后汉张霸戒子之语。吕居仁《杂录》曰:“少年毋轻议人,毋轻说事。”本魏李秉《家诫》。
吕氏《童蒙训》云:“前辈有《编类国朝名臣行状墓志》,取其行事之善者,别录出之,以自警戒。亦乐取诸人以为善之义。”(1)朱文公亦云:“籍溪胡先生(2)教诸生于功课余暇,以片纸书古人懿行或诗文铭赞之有补于人者,粘置壁间,俾往来诵之,咸令精熟。”此二事可以为法。
(1)【何云】《自警编》之名本此。
(2)【全云】胡原仲宪,文定从子。
周元公生于道州,二程子生于明道元、二间,天所以续斯道之绪也。(1)
(1)【何云】若是,则孔子不当生于阙里。
元祐之党,刘元城谓止七十八人,后来附益者非也。庆元(1)之党,黄勉斋谓本非党者甚多,群小欲挤之,借此以为名耳。
(1)【阎云】宁宗初即位,乙卯改元。
欧阳公为《周君墓表》云:“笃行君子,孝于其亲,友于其兄弟。”而《集》缺其名与字。周益公考之《舂陵志》,乃周尧卿,字子俞。《东都事略》有传,其行事与墓表合,而字子余。未知《事略》据何书而立传也。荆公为《徵君墓表》云:“淮之南有善士三人。”杜婴、徐仲坚,而徵君之名字《集》亦缺焉。三人皆居真之扬子,当求郡志而补之。【原注】二表皆载于《文鉴》。
宗庙乐有舞。建隆初,窦俨定太庙四舞,僖祖曰《大善》,顺祖曰《大宁》,翼祖曰《大顺》,宣祖曰《大庆》。列圣皆以“大”为名。中兴后,自僖祖《基命》至钦宗《端庆》,以原庙殿名为舞名,礼官之失也。
《长编》宣和五年,求石晋故疆,不思营、平、滦三州,乃刘仁恭遗虏,虏不肯割。按《五代史》,刘仁恭无割地遗虏之事。《四夷附录》云:“契丹当庄宗、明宗时,攻陷营、平二州。”【原注】唐无滦州。《武经总要》:“石晋割赂燕、蓟、易、定,帅王都驱其民入契丹,因以乌滦河为名以居之。案贾耽说,西北渡滦河,至卢龙镇。”《唐·贾循传》:“张守珪北伐,次滦河。”《薛讷传》:“师至滦河。”(1)
(1)【全云】胡身之《通鉴注》中较此为详。近时顾氏《日知录》本之《武经总要》,最谬。石晋时安得尚有王都?
仁宗时制科十五人:天圣,何泳、富弼;景祐,苏绅、吴育、张方平、田况;庆历,钱明逸、彦远;皇祐,吴奎;嘉祐,夏噩、陈舜俞、钱藻、苏轼、辙、王介。东坡诗“先帝亲收十五人”,注者多误。(1)
(1)【阎云】按《仁宗本纪》:书策制举人,见天圣八年,景祐元年,宝元元年,庆历二年、六年,皇祐元年、五年,嘉祐二年、四年、六年。与此亦不甚合。惟《玉海·科举》所载合。【又云】父子则钱易、明逸、彦远,兄弟则二苏、二钱,再举制科则张方平。仁皇亲擢十五人,盖钱易在前故。
乾道(1)元年,《郊赦文》云:“前事俱捐,弗念乎薄物细故;烝民咸乂,靡分乎尔界此疆。”洪文惠所草也。朱文公《与陈正献(2)书》曰:“卑辞厚礼,乞怜于仇雠之戎狄。幸而得之,肆然以令于天下,曰:‘凡前日之薄物细故,吾既捐之矣。’孰有大于祖宗陵庙之雠者,而忍以薄物细故捐之哉!”(3)
(1)【阎云】孝宗在位三年,乙酉改元。
(2)【全云】名俊卿。
(3)【何云】但失辞耳,错引典故,不至见绝也。
孝皇独运万几,颇以近习察大臣。《中庸或问》“敬大臣”之说,《大事记》“大臣从臣”之说,皆以寓箴讽之意。《文鉴》所取,如徐鼎臣《君臣论》、文潞公《晁错论》、苏明允《任相论》、秦少游《石庆论》之类,皆谏书也。(1)
(1)【全云】《文鉴》所以可贵在此。
真文忠公奏疏曰:“乾道、淳熙间,有位于朝者,以馈遗及门为耻;受任于外者,以苞苴入都为羞。”然朱文公封事,言浙中风俗之弊,甚者“以金珠为脯醢,以契券为诗文”,则此习犹未革也。
高宗庙号未定,有议为“光宗”、“宁宗”者,见周益公《思陵录》。其后两朝用之。高宗陵名,尝拟“永阜”,其后孝宗用之。
淳熙皇太子参决庶务手诏,洪景卢所草也。礼部太常官堂白手诏,用贞观、天禧事,皆非所宜。
胡文定言:崇宁以来,奄寺“用王承宗故事而建节旄”。“宗”字误,当云“承休”。《五代史》:蜀王衍以宦者王承休为天雄军节度使。【原注】致堂《原乱赋》“建承宗之旄纛”,亦误。
李微之问勉斋云:“南轩赐章服,两为胡忠简缴还,而不闻引避;东莱除职,既遭陈叔进行词丑诋,乃复受之而不辞。皆所未晓。”勉斋答云:“先辈非后学所敢轻议,然辞受合尚严,今当严者反宽,是以不免为具眼者勘破,学者所当戒也。”(1)
(1)【何云】若皆悻悻而去,谁与事君?南轩、东莱必非苟容者也,勉斋亦为后学立此防维耳。【全云】陈叔进名騤。【又云】南轩受孝宗知遇最深,自不应以人言遽去,东莱则似不必。
微之又云:“东莱之学甚正,而优柔细密之中,似有和光同尘之弊;象山之学虽偏,而猛厉粗略之外,却无枉尺直寻之意。”(1)
(1)【何云】惟事关君德者不可不争,至于处众,和而不同可也。【全云】此以二公学术言之,谓吕学深稳而稍不同,陆学则自成其是也。观鹅湖之会,可见何说谬。
《演蕃露》:“明道二年,奉安庄献神御于慈孝寺彰德殿,则庄献不入景灵。”按景灵宫建于祥符五年,以奉圣祖。其为原庙,自元丰五年始。前此帝后馆御,寓佛、老之祠者多矣,非止庄献也。
攻媿《跋曹子方书》,以为祐陵时上书论时事,靖康至枢筦。愚谓有两曹辅,其一字子方,与苏、黄游;若论事为枢筦者,字载德。龟山为铭,合为一人,非也。(1)又《淮海楼记》考《国史传》,秦少游调定海主簿,而《文集》无一语及之。愚谓少游为蔡州教授时,选人七阶未改,主簿乃初阶,非历此官也。
(1)【全云】曹子方,海陵人。东坡有送之赴闽漕诗。其为枢筦者,则与龟山同里。
《律疏》与《刑统》不同,《疏》依律生文,《刑统》参用后敕,虽引《疏》义,颇有增损。天圣中,孙奭校定《律文》及《疏》为《音义》。(1)
(1)【何云】宋初士大夫留意实事。
江休复《杂志》:“驾头,初即祚所坐。王原叔曰:‘此坐传四世矣。’”按《国史·舆服志》:“驾头,七宝床也,覆以绯罗绣帕,内臣马上捧之。”【原注】嘉祐六年,幸睦亲宅,内侍堕马,驾头坏。遂以閤门祗候、内侍各二员,挟驾头左右,次扇筤,又以皇城亲从兵二十人从其后。(1)
(1)【全云】江休复,名邻几。王原叔,名洙。
景祐二年,郊赦,梁适上疏,论“朱全忠唐之贼臣,今录其后,不可以为劝”。仁皇是其言,记姓名禁中。石介亦论“赦书不当求朱梁、刘汉后”,遂罢不召。其言一也,而黜陟异焉,岂遇不遇有命乎?
乾道中,张说、王之奇签书枢密院事,辞免,降诏,直学士院周必大奏:“唐元和间,白居易在翰林,奉宣草严绶江陵节度使、孟元阳右羽林统军制,皆奏请裁量,未敢便撰。元祐中,师臣避免拜之礼,执政辞迁秩之命,苏轼当撰答诏,言其不可,卒如所请。今除用执政,非节度统军、免拜迁秩比,二人辞免不允诏书,臣未敢具草。”绍熙(1)中,谯熙载自遥郡观察使除正任,辞免,降诏,倪思封还词头,亦引苏轼论不当撰,辞免不允诏者凡三。嘉定中,师(2)知临安府,辞免,蔡幼学(3)当草诏,奏曰:“不允必有褒语,臣无辞以草。”淳祐(4)中,别之杰参知政事,尤焴(5)不草答诏。此禁林缴奏故事也。唐末,韦贻范起复,命韩偓草制,偓曰:“腕可断,麻不可草。”上疏论之。明日,百官至而麻不出。此非盛世事,故前辈不以为故实。
(1)【阎云】光宗初即位,庚戌改元。
(2)【全云】宋宗室。
(3)【全云】名行之,止斋弟子。以师附柄臣,故不肯草诏。
(4)【阎云】理宗在位十七年,辛丑改元。
(5)【全云】号木石先生。
蒋希鲁居姑苏,延卢仲甫秉后圃。希鲁曰:“亭沼粗适,恨林木未就。”仲甫曰:“亭沼譬爵位,时来则有之;林木譬名节,非素修弗成。”(1)
(1)【何云】东坡先生尝云:“台榭如富贵,时至即有;草木如名节,久而后成。”
欧阳公《辨尹师鲁志》曰:“若作古文自师鲁始,则前有穆修、郑条辈,及有宋[1]先达甚多,(1)不敢断自师鲁始也。”条之名不著,《馆阁书目》有《郑条集》一卷。条,蜀人,自号金斗先生,名其文《金斗集》。
(1)【何云】如王元之文,亦自有古意,所谓“先达甚多”也。
祁宽问和静尹先生曰:“伊川谓欧阳永叔如何?”先生曰:“前辈不言人短,每见人论前辈,则曰:‘汝辈且取他长处。’”吕成公《与朱文公书》曰:“孟子论孟施舍、北宫黝曰:‘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贤,然而孟施舍守约也。’所以委曲如此者,以其似曾子、子夏而已。若使正言圣门先达,其敢轻剖判乎?”文公答曰:“和静之言,当表而出之。”
刘应起时可,淳祐初为太学博士,言定大计曰:“谋之而臧,则文子文孙,宜君宜王;谋之不臧,则生天王家,以为大慼。”此人所难言也。
建炎,(1)李纲去而潜善、伯彦相。绍兴,赵鼎、张浚去而桧相。桧死,其党迭为相。隆兴(2)至淳熙,万几独运而大臣充位。庆元后,政在侂胄。嘉定后,政在弥远。端平(3)讫景定,更一相则曰更化,然奸臣弄权之日常多。阳淑消而阴慝长,危亡之证,所由来渐矣。阴凝冰坚,极于似道。邵子谓“祸在夕阳亭一语”,(4)遂与西晋同辙,哀哉!(5)
(1)【阎云】高宗初即位,丁未改元。
(2)【阎云】孝宗初即位,癸未改元。
(3)【阎云】理宗在位十年,甲午改元。
(4)【何云】见第十三卷[2]。
(5)【全云】东发《两朝政要》言之最悉。
苏绅、梁适,谓之“草头木脚”,其害在士大夫。薛极、胡榘,谓之“草头古,天下苦”,其害在民。
《朝野杂记》载开禧(1)贪浊之事详矣,继其后者又甚焉。当时谓侍从之臣“无论思,有献纳”,他可知矣。以阴召阴,极于“天下无邦”。(2)
(1)【阎云】宁宗在位十一年,乙丑改元。
(2)【全云】此魏公鹤山语,以讥史相之苞苴也。见天台吴子良《木笔杂钞》。
仁宗阅审刑奏案,有“次公”,而梁适对以“黄霸、盖宽饶字”。高宗阅刑部奏案,有“生人妇”,而汤思退对以“见《魏志·杜畿传》”。皆简上知,至辅相。然以记问取人,则许敬宗贤于窦德玄矣。
四渎,济水独绝。朱全忠篡唐,降昭宣帝为济阴王。嘉定末济王之封,岂权臣亦取济水之绝乎?又萧衍篡齐,降和帝为巴陵王,而济王亦降封巴陵公,非令典也。为大臣者,不知则不学,知之则何以示后?(1)
(1)【阎云】《宗室·镇王竑传》:“德祐元年,试礼部侍郎兼中书舍人王应麟请更封大国,表墓锡谥。议者谓迎善气、销恶运,莫先于此。升封镇王,谥昭肃。以田万亩赐其家,遣应麟致祭。”
绍兴建储,欲更名烨[3],周益公谓与唐昭宗同,(1)而亟改之。景定建储,更名乃与蜀汉后主太子同。咸淳末,命嗣君之名,又与唐中宗同,而当时无言者。
(1)【阎云】《孝宗本纪》漏“音”字,盖唐昭宗名晔。
范正献公曰:“后世人君观史,而宰相监修,欲其直笔,不亦难乎?”其论正矣。然自唐奸臣为《时政记》,而史益诬,近世尤甚。余尝观《宝庆日历》,欺诬之言,所谓以一手掩天下之目。所恃人心公议不泯耳。
葛文康胜仲《与王黼书》曰:“天下无事则宰相安,宰相生事则天下危。”
胡文定公自登第逮休致,凡四十年,实历不登六载。朱文公五十年间历事四朝,仕于外者仅九考,立于朝者四十日。道义重而爵位轻,所以立言不朽。
邵公济(1)筑室犍为之西山,《告家庙文》曰:“少时得大父平生之言于汝颍大夫士,曰:‘世行乱,蜀安,可避居焉。’大父学通天人,足以前知矣。宣和国乱,先人载家使蜀,免焉。”【原注】大父,康节;先人,伯温也。
(1)【何云】博。
梁世荣录南轩语云:“温公作相,夫人闻其终夜长吁,问之。曰:“某所奏盗贼,某所又奏某事。吾为宰相,使天下如此,所以长吁也。”按《温公集》张夫人终于元丰五年,此记录之误也。
乾道壬辰,黄定《对策》谓:“以大有为之时,为改过之日月。”又云:“虽有无我之量,而累于自喜;虽有知人之明,而累于自恃。”又云:“欲比迹太宗,而操其所不用之术。顾眄周行,类不适用,则曰腐儒,曰好名,曰是党耳。于是始有弃文尚武、亲内疏外之心。何不因群情之所共违,而察一己之独向?”[4]其言皆剀切。孝皇擢之第一,有以见容直之盛德,而秉史笔者未之纪焉。
徐景说霖以《书》义冠南宫。上书言时宰奸深之状曰:“不与天下之公议争,而与陛下之明德为仇,每潜沮其发见之端,周防其增益之渐,使陛下之明德不得滋长广充,以窥见其奸而或觉之也。其先也夺陛下之心,其次夺士大夫之心,而其甚也夺豪杰之心。”景说由是著直声。(1)
(1)【何云】真腐儒。
唐及国初,策题甚简,盖举子写题于试卷故也。庆历后不复写题,寖失之繁。今有数千言者,问乎其不足疑。(1)
(1)【阎云】案《蒋之奇传》:“英宗时,举贤良方正,及对策,失书问目,报罢。”则谓庆历后即不复写题者,恐误。
《嘉祐制策》曰:“治当先内,或曰:‘何以为京师?’”此晋谢安之言也。“命秩之差,虚实之相养”,此唐陆贽之言也。二苏公之对,不能无所遗。(1)
(1)【阎云】“二”当作“大”。按,东坡止对“不可扰狱市”为曹参,不及谢安;止对“钱货轻重之相权”为召穆公,不及陆贽,故曰有遗。且此乃景王时单穆公,非厉王时召穆公虎也,尤误。
龟山志游执中曰:“尝以昼验之妻子,以观其行之笃与否也;夜考之梦寐,以卜其志之定与未也。”(1)
(1)【全云】沈端宪晦自励之言本此。
绍兴、隆兴,主和者皆小人;(1)开禧,主战者皆小人。(2)
(1)【阎云】时辛弃疾亦主战。余谓此即《西涯乐府》云:“议和生,议战死;生国雠,死国耻。两太师,竟谁是?”潘辰评:“都无一是者也。”【全云】赵忠简是且战且和,未肯降心者也,与史文惠不同。文惠以力不足为言,是其审量而行,又与汤思退不同。【又云】世多咎稼轩和开禧之议,然开禧未尝能用稼轩也,水心则辞诏矣。【继序按】史文惠撰《尚书讲义》,解《文侯之命》一篇,亦极美宣王之勤政复雠,而伤平王之无志恢复,则其意原不以用兵为非,殆以张德远未能度力量时,故不欲侥幸尝试耳。
(2)【何云】赵忠简亦主和议,史直翁持论老成,不容以小人概之。
吕文靖为相,非无一疵可议;子为名相,而扬其父之美。史直翁为相,非无一善可称;(1)子为权臣,而掩其父之美。《易》曰:“有子考无咎。”(2)
(1)【何云】岂直一善!
(2)【全云】直翁固是良相,其荐朱、陆、陈、杨、叶诸公,乾、淳大儒,一举尽之矣。吕申公所不及。
嘉定癸未,礼闱策士云:“发德音,下明制。”宁皇遗诏,下谓之“遗诰”,盖避时宰(1)家讳也。蒋良贵签判安吉州,时水灾后修城,郡守赵希观属良贵作《记》,用“浩浩”字,希观欲改,良贵不可,曰:“以宗室而避宰相父名,此非艺祖皇帝所望于金枝玉叶也。”闻者壮之。
(1)【全云】时宰乃史弥远,其曾祖八行征士,名诏。
胡文定父子奏疏,以《春秋》之义扶世道,正人心,可以立懦夫之志。此义不明,人欲横流,始也不知邪正,(1)终也不知逆顺。(2)
(1)【全云】陈贾、傅伯寿、胡紘之徒也。
(2)【全云】留、黄之徒也。
唐内殿《无逸图》代以山水,开元、天宝治乱所以分也。仁宗宝元初,图农家耕织于延春阁,(1)哲宗元符间,亦更以山水,勤怠判焉。徽宗宣取秘书省图画进览,陈师锡奏曰:“《六经》载道,诸子谈理,历代史籍,祖宗图书,天人之蕴,性命之妙,治乱安危之机,善恶邪正之迹在焉。以此为图,天地在心,流出万物;以此为画,日月在目,光宅四海。观心于此,则天地冲气生焉;注目于此,则日月祥光丽焉。心以道观则正,目以德视则明。”噫,使徽宗能置其言于坐右,则必能鉴[5]成败、别淑慝矣。以规为瑱,听之藐藐,而画学设焉。《黍离》、《麦秀》之风景,其可画乎?
(1)【何云】虞伯生《题楼攻媿耕[6]织图诗序》云:“前代郡县所治,大门东西壁皆画《耕织图》,使民得而观之。”盖兼以勖牧民者,不独延春也。【全云】南渡之初,楼璹以《耕织图》进,攻媿之世父也。璹官至扬州安抚。
绍兴间,李谊言:“《汉·循吏传》六人,而五人出于宣帝;《酷吏传》十二人[7],而八人出于武帝。《唐·循吏传》十五人,而出于武德、贞观之时者半;《酷吏传》十二人,而出于武后之时者亦半。吏治视上之趋向。”(1)
(1)【阎云】《旧唐书·良吏上、下》四十一人,《酷吏上、下》十八人。
富文忠公使虏还,迁翰林学士、枢密副使,皆力辞,愿思夷狄轻侮之耻,坐薪尝胆,不忘修政。嘉定初,讲解使还,中书议表贺,又有以和戎为二府功,欲差次迁秩。倪文节公思曰:“澶渊之役,捷而班师,天子下诏罪己,中书枢密待罪。今屈己盟戎,奈何君相反以为庆?”乃止。(1)
(1)【何云】寇公真大臣。
延平先生(1)论治道,必以明天理、正人心、崇节义、厉廉耻为先。
(1)【全云】名侗。
王时雍、徐秉哲等为卖国牙郎,而不忍以宋宗族交与虏人者,开封捉事使臣窦鋻也。李邺以越守降虏,而袖石击虏伪守者,亲事官唐琦也。
朱文公谓蔡季通曰:“身劳而心安者为之,利少而义多者为之。”【原注】出《荀子·修身篇》。李诚之(1)尝语真希元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此吾辈八字箴。”
(1)【全云】东莱弟子。
元祐中,李常宁对策曰:“天下至大,宗社至重。百年成之不足,一日坏之有余。”擢为第一。景定中,有擢伦魁者,其破题云:“运一心之乾,开三才之泰,可以观世道之消长矣。”
先儒论本朝治体云:“文治可观而武绩未振,名胜相望而干略未优。”(1)然考之史策,宋与契丹八十一战,其一胜者,张齐贤太原之役也,(2)非儒乎?一韩一范使西贼骨寒胆破者,儒也。宗汝霖、李伯纪不见沮于耿、汪、黄三奸,则中原可复,雠耻可雪。采石却敌,乃眇然幅巾缓带一参赞之功。(3)儒岂无益于国哉?搢绅不知兵,介胄不知义,而天下之祸变极矣。(4)
(1)【阎云】出《吕祖谦传》,所谓“视前代有未备者”。【方朴山云】确论。
(2)【何云】张方平所言于仁宗者,见东坡所作《墓志》。
(3)【何云】虞允文。
(4)【全云】横渠弟子有种忠宪,南轩弟子有赵方。
元祐诸贤不和,是以为绍圣小人所乘。元符、建中韩、曾不和,是以为崇宁小人所陷。绍兴赵、张不和,是以为秦氏所挤。古之建官曰三公,公则无私矣;曰三孤,孤则无朋矣。无私无朋,所以和也。
(1)【全云】二人终不得为君子。
止斋曰:“国初以科举诱致偏方之士,而聚之中都。由是家不尚谱牒,身不重乡贯。”(1)
(1)【全云】宋人多轻去其乡,贤者不免,谱牒之学亦至宋而衰。
《夬》“扬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孚号,有厉”,以危小人之复。元祐诸贤,似未知“其危乃光”之义。
胡文定公曰:“宰相时来则为,不可擅为己有。”余谓:宰相非久居之地也。仁以为己任,死而后已,元祐司马公是也;(1)夸者死权,绍兴之秦、绍定(2)之史是也。
(1)【何云】司马公非久位。
(2)【阎云】理宗在位四年,戊子改元。
陈恕定茶法,以中等为可行。张方平论盐法,以再榷为不可。(1)
(1)【阎云】案,《陈恕传》:“将立茶法,召茶商数十人,俾各条利害,恕阅之第为三等,曰:‘吾观下等固灭裂无取。上等取利太深,此可行于商贾,不可行于朝廷。唯中等公私皆济,吾裁损之,可以经久。’于是始为三法行之,货财流通。”《张方平传》:“初,王拱辰议榷河北盐,方平见曰:‘河北再榷盐,何也?’帝曰:‘始立法耳。’方平曰:‘昔周世宗以盐课均之税中,今两税盐钱是也。岂非再榷乎?’帝惊悟,方平请直降手诏罢之。”
王仲山以抚州降,仲薿以袁州降,禹玉(1)之子也。綦叔厚(2)行责词云:“昔唐天宝之乱,河北列郡并陷,独常山、平原能为国守者,盖杲卿、真卿二颜在焉。尔等顷以家声,屡尘仕版,未闻亏失,浸预使令,为郡江西,惟兄及弟。力诚不支,死犹有说,临川先降,宜春继屈,鲁、卫之政,若循一途。虽尔无耻,不愧当时之公议;顾亦何施面目,见尔先人于地下哉!”【原注】秦桧,仲山之婿。
(1)【全云】元丰故相王珪字。
(2)【全云】綦北海崇礼。
虞公以玉失国,楚子常以佩丧邦。近岁(1)襄阳之事,亦起于榷场之玉带。(2)
(1)【阎云】按,为理宗景定四年癸亥。
(2)【阎云】《唐书》:“王佖为武灵节度使,吐蕃欲成乌兰桥以过师,知佖贪,先厚遗之,然后并役成桥,仍筑月城以守之。”与襄阳事绝类。
淳祐甲辰,宰相起复。(1)太学诸生黄恺伯等上书曰:“弥远奔丧而后起复,嵩之起复而后奔丧。”徐仁伯元杰兼说书,对经幄,其言当帝心。台谏刘晋之、王瓒、胡清献、龚基先联章论仁伯,上震怒,夜出御笔,逐四人。遂寝起复之命,而相范、杜。明年,仁伯卒,人以为毒也。然其事竟不明白。庸斋赵茂实志之,徐景说铭之。
(1)【全云】嵩之从子璟卿,上嵩之书,谏其不宜恋位,亦暴卒。奉化应文炜者,其人慷慨,喜言事,与璟卿善。嵩之疑所上书出其手,令吏取文炜榜掠,文炜抗辞不屈而止。见《袁清容集》。则置毒事无可疑者。
自荆舒之学行,为之徒者,请禁读史书。其后经筵不读《国风》,而《汤誓》、《泰誓》亦不进讲。人君不知危亡之事,其效可睹矣。
小人之毁君子,亦多术矣。唐左拾遗侯昌业[8]上疏,极言时病,而田令孜之党伪作谏疏,有“明祈五道,暗祝冥官”,“于殿内立揭谛道场”。本朝邹浩谏立刘后,而章厚之党伪作谏疏,有“取他人之子”之语。其诬善丑正,不谋而同;然不可泯者,千万世之清议也。
邓志宏肃谓:崇宁以来,蔡京群天下学者,纳之黉舍,校其文艺,等为三品。饮食之给,因而有差。旌别人才,止付于鱼肉铢两间。学者不以为羞,且逐逐然贪之。部使者以学宫成坏为州县殿最。学校之兴,虽自崇宁,而学校之废,政由崇宁。盖设教之意,专以禄养为轻重,则率教之士,岂复顾义哉?【原注】崇宁学校之事,概见于此。昔之所谓率教者犹若此,今之所谓率教者又可见矣。(1)
(1)【何云】此叹似道之以利啖三学也。【阎云】按肃,汉县人,钦宗时官左正言。
大观八行,因《周礼》之六行,附以六德之忠、和。奸臣不学如此。
真文忠公《自箴》曰:“学未若临邛之邃,量未若南海之宽,制行劣于莆田之懿,居贫愧于义乌之安。”【原注】临邛,魏鹤山了翁;南海,崔菊坡与之;莆田,陈宓;义乌,徐侨。
上蔡先生初造程子,程子以客肃之,辞曰:“为求师而来,愿执弟子礼。”程子受之,馆于门侧。上漏旁穿,天大风雪,宵无烛,昼无炭,市饭不得温,程子弗问,谢处安焉。如是逾月,豁然有省,然后程子与之语。
吕子约(1)曰:“读《明道行状》,可以观圣贤气象。”
(1)【全云】大愚先生吕祖俭,东莱之弟。
谯天授定之学,得于蜀曩氏夷族;袁道洁溉之学,得于富顺监卖香薛翁。故曰:“学无常师。”(1)
(1)【阎云】按,《宋史》“曩氏”上有“郭”字;“世家南平”,非夷族;“溉”作“滋”,闽人;“香”作“酱”;遇于眉、邛间。二程子所见,则成都治篾箍桶叟。郭曩氏及篾叟、酱翁,皆蜀之隐君子也,故伊川曰:“《易》学在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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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宋,元刊本无。
[2] 见“康节邵子西晋吟”条(页415)。
[3] 烨,元刊本作“晔”,查《宋史·孝宗本纪》,当作“烨”。参见下“阎云”。
[4] 按,以上所引文字,今见宋陈傅良《止斋集》(四库全书本)卷二十九《廷对策》。明杨士奇等编《历代名臣奏议》收此文,亦作“陈傅良对策曰”。按,陈傅良与黄定为同时人,亦是乾道壬辰进士及第。
[5] 鉴,原本作“监”,据元刊本改。
[6] 耕,原本脱,据翁注本补。
[7] 按,《汉书·酷吏传》列郅都、宁成、周阳由、赵禹、义纵、王温舒、尹齐、杨仆、咸宣、田广明、田延年、严延年、尹赏十三人,“十二人”当为王氏误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