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贤圣品第六之一
贤谓贤和,圣谓圣正。此品广明,故名分别。
「贤圣品」是第六品,先说「贤圣品」的体。「贤谓贤和,圣谓圣正。此品广明,故名分别」,什么叫贤?有德的叫贤,贤和。要和什么呢?协调僧众。我们的僧团叫和合众,要和合。僧团里边最忌斗争、不和的事情。意见相分歧,做的事情不一样,自己在寮房里唱反调,一个人闹别扭,都是不和的表现。怎么除掉?把自己的我执去掉。顺人家,不要随顺自己。如果坚持「我要怎么样」,那就糟了。每个人都有一个「我要怎么样」,这个世间就有几亿个怎么样,怎么容得下呢?随人家就可以了嘛,人家要怎么样,只要不违法违戒的,随他就好。大家要争就麻烦了。所以僧团里边讲六和。
但六和是有原则的,大家顺着这个原则叫和合,而不是没有原则的和合,否则你唱歌,我也唱歌,搞得乱七八糟的,这个不行。你犯戒,他也犯戒,这不是和合。和合是在僧团的共同规则之下,大家和合。六和:身和、口和、意和、戒和、见和、利和。和合是必要的条件。贤是有德能和的,事和,在事上都能够和合。
海公上师讲经的时候打过这样的比喻:假使从大殿外面要拿一个方桌子进来,有的人主张从正门进来,有的人说从边门进来。从正面进来的,要经过几个弯道,经过人家座位,挤来挤去的,麻烦。有的人说从边门进来,直接摆在那里就可以了。主张从正门进来的人多,虽然从边门进来的意见是对的,但是不要强辩,不要跟他吵起来,随他正门进来。反正经过几个转折,还是到那个地方,只要到得了,那就不要跟人家争了。当然,大家如果能理解你,认为你意见对,附和你,说从旁门进来也可以,这是更好。如果大家的意见扭不过来,一定要从正门进,你一定说要从旁门进,吵起来,打起来,那还不如顺着他们,从正门进来,也帮他们一起抬。虽然经过一些座位,扭来扭去、翻来翻去是麻烦一点,毕竟还是到了那边。
这是和合,举这个例,帮助不要强执自己的意见,要随顺大家。只要这个事情是合理的、做得到的,即使不是那么直截了当的,也可随顺一下。不要为了这个事情,硬说我对你不对,吵起来,不必。这是和合一定要具备的条件。很多人总是以为自己对得不得了,执著。这个例子意思是说,即使你对,还是可以将就人家,只要原则不错。假使你是不对的,还跟人家大吵大闹,那更糟糕。不要自以为对了,就一定让人家来听你的话。在僧团里很多人会这样,都要听我的,而不听你的,这是我慢的表现。
有两句话,我们好好地去体味。哪两句话呢?「持爱自己灾害百损门,持爱有情一切功德基」,这两句话大家都应摆在心上。根本的毛病除掉,其他小的枝节自然会慢慢消灭。持爱自己,要为自己争,要听自己的,「灾害百损门」,一切灾害都会在这里产生;持爱有情,这是功德的基础,一切功德都从利他方面产生。
这两句话对我们佛弟子非常重要,但是做到的人很少。做不到,慢慢地向这个方向走也是好的。不要把这两句话当耳边风,早上念过就丢在一边,碰到事情我慢贡高又来了。我们这里的人都是从社会上来的,都是凡夫,有不少我慢贡高表现得蛮厉害的,习气重的,希望在这个地方多下点工夫。一切法都是缘起法,习气也是过去的因缘和合而来的,只要有净的缘起,就可以把习气去掉,这个是不难的。不要说:「我就是秉性难改,我就是这样没有办法的。」哪里没有办法?成佛还要成,习气磨不了?哪有这个话!
「圣谓圣正」,这个正就是涅槃,圣者是得到涅槃的道理的,是见道以上的。再具体地说,贤是加行道,圣是见道以上的。「诸佛正法贤圣三宝尊」,真正归依僧宝,是归依贤圣僧。凡夫僧不是归依的对境,人家归依的是「诸佛正法贤圣三宝尊」,你还没有到贤圣僧这个地位,要惭愧。当然,居士也不要说:「你不是贤圣僧,我不必恭敬你。」这个心也不能起!住持僧宝,贤圣僧的后备军,就是现在的僧人。哪怕他是犯戒的,将来都会成佛。所以,披了袈裟的人即使犯戒,也要恭敬,何况是如法行持的呢!「贤谓贤和,圣谓圣正」,贤,一般说是贤善的,和是和合的。圣是证到涅槃的,人家叫圣者。超脱凡夫的叫圣,证到涅槃的叫正。「此品广明」,这一品详细地讲这些,叫分别,这就是「分别贤圣品」。
就此品中,大文有三:一、总明道体性,二、明道所证谛,三、约道辨人。且初第一明道体性者,论云:如是已说烦恼等断,于九胜位,得遍知名。然断必由道力故得,此所由道,其相云何?颂曰:
已说烦恼断 由见谛修故 见道唯无漏 修道通二种
「就此品中,大文有三」,总的文分三大段。「一、总明道体性,二、明道所证谛,三、约道辨人」。第一,道的体性是什么?第二,那个道要证真理,真理就是二谛、四谛。第三,「约道辨人」,修道的人有多少?就道来辨那些行持的人。
「且初第一明道体性」,第一个是道的体性,「论云:如是已说烦恼等断,于九胜位,得遍知名」,整个《俱舍》的体系是很有连贯性的,「随眠品」已经说过烦恼等断掉之后,有九个殊胜的阶位,得九个遍知。
「然断必由道力故得」,但是断烦恼,怎么断呢?没有道是断不了的。「此所由道,其相云何」,烦恼如何断的道该要讲一讲。也是如苦集灭道一样的:知道苦;要追究苦的原因;要消灭苦,要知道苦消灭之后是怎么样的情况——灭谛;然后要证到灭谛要修什么道——道谛。这里烦恼断掉,择灭、九遍知实际也是灭谛的一个行相,要证到断遍知,该修什么道呢?
「颂曰:已说烦恼断,由见谛修故,见道唯无漏,修道通二种」,前面已经说烦恼的断,「由见谛修」,分见道跟修道两种。「见道唯无漏」,只有无漏的,没有有漏的见道。所以不学佛的无漏法,心里没有无漏种子,想开悟,妄想!无漏的种子没有,怎么会开悟呢?见道一定是无漏的,没有有漏的开悟。
所以各式各样的哲学、科学,什么什么宗教、外道学说,没有得到无漏道,永远不能开悟!所知道的真理只是一个片段,或者是不正确的。瞎子摸象163的故事,就是佛针对当时的外道举的比喻。他们摸到了象的身体,不是没有接触到,摸到耳朵的说像把扇子,象哪是扇子呢?摸到尾巴的说象是一个绳子,象哪是一个绳子呢?片面地将局部扩大到全部,错到透顶。如果能分别帮助局部是怎样,整个是怎样,那纔是正确的认识。你现在认识到一点点,甚至于错误地认识到一点点,依稀仿佛地知道一点,就把它扩大到整个体系,说宇宙是这样子的,那就错了。一切外道、哲学,都仅是以他所观察的,或者以前人传下来的学说,组成一个体系,认为这就是宇宙的真理,叫大家照着去看、去做,那就糟糕了。听这种话,都会走上错路,受苦!
所以一开始叫佛弟子要归依佛,归依法,归依僧,赶快回过来。归依佛,佛是一切智者,一切真理完全掌握到的。归依法,一切离苦的方法,都在佛说的法里边。归依僧,因为要离苦,必定要有人引导,僧人是依佛的法修行的人,跟他们一起修,随着他们后面修。归依三宝,也是针对这些话来的。
释曰:前已广说诸烦恼断,由见谛道及修道故,于中见道唯是无漏,修道通二种,谓有漏、无漏也。十五心位,见道速能治三界故,于四谛下,一剎那中,顿断九品见所断故。非有漏道有此堪能,故唯无漏。
「释曰:前已广说诸烦恼断」,「随眠品」最后总结有九个断遍知。这有一定的次第,烦恼是用什么方法断的呢?「由见谛道及修道」,一个见谛道是见道,断见惑;一个是修道断修惑。
「于中见道唯是无漏」,在见道里边,只有无漏道。修道可有两种,一种是有漏,一种是无漏。世间道也能够断修所断的烦恼,但是有顶烦恼是有漏道断不了的。佛在世,那时最高的外道郁头蓝弗,得到非想非非想定,在世间禅定是最高的,但是是有漏的,不能出三界。「修道通二种」,有漏、无漏。有顶(非想非非想)的烦恼,有漏道断不了。无漏道可以把有顶烦恼断掉。
「十五心位,见道速能治三界故,于四谛下,一刹那中,顿断九品见所断故。非有漏道有此堪能,故唯无漏」,这里解释为什么见道只有无漏的,没有有漏的。在见道的时候,有十五个刹那。一刹那是多少?一个法,从缘起和合成就,就是一个刹那(前面说壮士弹指六十分之一还是粗的,真正一刹那极微细,一个法成就),见道只有十五个刹那,那快得不得了。这么短的时间,要把三界四谛下的每一个九品烦恼都断完。见道是把欲界苦谛下的烦恼九品断完,上两界的苦谛下的烦恼也要断完;欲界集谛下的烦恼又断完,再把上界的集谛的烦恼也断完;灭谛、道谛也是一样。在十五个极短的时间,要把那么多的烦恼断完,无漏道纔有堪能,有漏道做不到,有漏道的力量没有那么强。要在一刹那中,把一个谛下边的九品见所断的烦恼全部断完,有漏道没有这个堪能,只有无漏道能够做,所以开悟是无漏道的。
一些古代的哲学家,比如明朝的王阳明,他说他也开悟了,他开的悟是无漏道还是有漏道呢?没有无漏道,不是真的开悟。真正的开悟——见道,决定是无漏的。无漏道是从闻思修习佛说的法而来的。你没有听过佛说,没有修过佛的法,无漏道从何而来呢?很多过去的哲学家也研究过佛经,像王阳明当然是看过佛经的,但是他没有正确地全部依照佛经去修,无漏道是起不来的。一切法都因缘而生,因缘和合具足之后,生无漏道,因缘不具足,无漏道生不起,差一点就生不起。海公上师经常说那个话,一架飞机,用的各式各样的配件很多,少一个螺丝钉,飞上去会出毛病。只要少一个因缘,无漏道就生不起来,即使生起相似的,会流入魔道,这很危险。
这里强调说,像见道当中,每一个刹那,要把一个谛下边的九品见所断烦恼断完,那是极大的力量纔能做得到,有漏道没有这个堪能。所以只有无漏的见道。修道慢一点,有漏道也有这个力量可以断,但是非想非非想的烦恼断不了。同时,在其他的部里边说,有漏道断,是斩草不除根,根子还在;无漏道断,斩草又除根,根子也拔掉了,这个又不一样。
从此第二,明道所证谛。就中分二:一、明四谛,二、明二谛。就明四谛中分二:一、正明四谛,二、别显苦谛。且第一明四谛者,论云:如向所言,由见谛故,此所见谛,其相云何?颂曰:
谛四名已说 谓苦集灭道 彼自体亦然 次第随现观
「从此第二,明道所证谛」,见道证的是谛。谛,谛实,实实在在的东西,也就是真理。「就中分二」,谛有四谛、二谛。「一、明四谛,二、明二谛」,在印度原文里边,三谛是没有的。所谓「三谛」——空、假、中,是汉地发挥的,这个讲法适合于汉地根性,但是真正印度原来龙树的本意,只有四谛、二谛,佛的原意也如此。
「就明四谛中分二,一、正明四谛,二、别显苦谛」,这个很长,先讲四谛。「论云」,以《俱舍论》开头,「如向所言,由见谛故,此所见谛,其相云何」,前面说断烦恼要见谛,见谛到底见什么东西呢?
「颂曰:谛四名已说,谓苦集灭道,彼自体亦然,次第随现观」,四谛真理有四个,哪四个呢?「名已说」,在「界品」里边讲过,就是苦集灭道。「彼自体亦然,次第随现观」。
释曰:谛四名已说者,谓界品初云:无漏谓道谛,此说道谛也。择灭谓离系,此说灭谛也。及苦集世间,此说苦、集谛也。次第列者,一、苦,二、集,三、灭,四、道。
「释曰:谛四名已说者,谓界品初云」,「界品」一开始就讲四谛。「无漏谓道谛」,这是说道谛。「择灭谓离系」,灭谛。「及苦集世间」,是苦、集二谛。苦集二谛属于世间法的,灭道二谛属于出世间。一共有四个谛,在前面都讲过。
一切法分两种,一种是有漏的,一种是无漏的。我们要舍有漏的,取无漏的。无漏的法里边有两种:一种是无漏的有为法,道谛,有生住异灭,有造作的;一种是无为法,无为法没有生住异灭,没有造作的。无漏法,包含道谛跟灭谛(灭谛属无为法),有为的道谛跟无为法,都是属于无漏法。苦集二谛也是有为法,但它是有漏的,是烦恼随增的。这里边,牵涉到有漏、无漏,有为、无为四个名相。苦、集、道都是有为法,修的道也是有生住异灭的;证到的灭谛是无为的。四谛里边三个谛是有为,一个谛是无为。但是有漏、无漏来说,苦集二谛是有漏的,要随增烦恼;灭道二谛是无漏的,是不随增烦恼的,是清净的。
你们在讨论的时候,要把这些问题自己问答一下,一方面把界限搞清楚,另一方面也锻炼自己的智慧,这是速疾智。念《真实名经》的目的就是开发速疾智,一个问题来了马上可以把它搞得很清楚,马上回答,不要考虑。
一方面求《真实名经》红黄文殊菩萨的加持,一方面还得要学因明。但是学因明,没有法相的内容,还是没有用的。法相充实之后,再加因明,再加红黄文殊菩萨的加持,速疾智来了,可以辩论了。
以前五台山的佛协副会长绛白杨,参加会议的那些佛教协会成员跟我说,他很厉害,讨论的时候,他都是听人家说,不轻率地发言,等到他胸有成竹地发言的时候,没有哪个可以把他说的话推倒。他是学过因明的,不但是说话有逻辑,而且还要先归纳人家的意见,对的、错的,分析清楚,然后说出结论。我们第一步要把法学好,再说第二步的辩论。
〖表六–一:七贤四圣〗(此明七方便,即七贤位也,并后四圣)
昨天我们开始讲「贤圣品」,通常《俱舍论》里边讲的是七贤七圣,也有讲七贤八圣。七贤是以五停心观为开端。得了定以后,修五停心观,不净观、数息观乃至慈心观、界差别观等等,这个时候进入七贤的位。别相念住就是四念住,观身、受、心、法: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别相念住是对身、受、心、法分别地观,开始因为力量弱,分开来观;总相念住是合拢来观。这是属于顺解脱分的阶位。接着是煖、顶、忍、世第一,这是加行位,法相名词叫顺决择分。然后是八圣,初果向是指见道的时候,到第十六刹是初果,修道开始,二果向、二果、三果向、三果、四果向,属于修道的位。最后第四果,阿罗汉果,那是无学道。这是从声闻乘说的。
最后身菩萨,三十四念都在一座里边完成,最后得无学道,成无上正等正觉。这些果位,在最后金刚喻定的时候,全部超越,把习气也灭掉,达到无上正觉的大位。那是很快地超越的,不像这里按着次第。这里是讲按着次第的,比较明白一点。这是七贤八圣。
《俱舍论》一般说七贤七圣,七贤是一样的。七圣是随信行、随法行,这是见道的钝根、利根。修道的时候,信解、见至,钝根的随信行进一步到信解;随法行上去是见至。最后到成阿罗汉的时候,钝根是慧解脱,烦恼灭掉了,定障还有,三明六通没有成就。利根是俱解脱,不但是烦恼断掉,三明六通全部具备。中间加一个身证,证到灭尽定的不还果。灭尽定是破定障的,如果不修灭尽定,定中的障没有除,三明六通得不到。得了灭尽定之后再解脱的,不但是烦恼障断除了,定障也断除了,叫俱解脱。这样一共是七个圣,随信行、随法行、信解、见至、身证、慧解脱、俱解脱。一般说七贤七圣,这里的七贤八圣,是以四果四向来说的。
顺解脱分,对着佛或者是独觉的面前,施一份食,或者是持一个戒,发愿将来成菩提,这个时候开始有了顺解脱分善根,进入资粮道。而顺解脱分,是资粮道的后部分。前面还没有得定,种植少分的善根,进入顺解脱分的资粮道。到资粮道快成熟了,五停心观,别相念住、总相念住,这是属于顺解脱分的七贤这一部分。这七个有的时候也叫七加行,但是有的讲法,说七贤里边前三个是顺解脱分,后四个煖、顶、忍、世第一是顺决择分,叫四加行。顺解脱分,意思是种了解脱的善根,已经有解脱的希望。而顺决择分,马上要见道了。决择分,决择就是圣道,圣道有决择的功能,决择中间的一分,就是见道。煖、顶、忍、世第一,已经顺了决择分,马上就要见道的,是见道的前阶段,所以叫四加行。
以五道来说,资粮道、加行道、见道、修道、无学道,这就是所谓的七贤八圣。「贤圣品」主要是指这个贤圣,具体就是七个贤、八个圣。
现在还要补充一点,因为昨天有人临时提出一个问题,就是灭道智能够断上二界的那个问题。这个前面有的,就是「缘道六九地,由别治相因」,这里边全都讲了164。今天我们再讲一下。
他这里说,「由别治者,谓类智品,不治欲界,名别治也。虽法、类智亦互相因,而类智品不治欲界」,这个不去管它,类智品不治欲界,这个在后面还要讲。「论云:法智品既能治色、无色,彼应为八地各三所缘」,下边又说,「非此皆能治色、无色,苦、集法智品,非彼对治故。又论云:亦非全能治色、无色,不能治彼见所断故」,那就是说法智品道,也能治色、无色界的修所断的烦恼,不是絶对的,苦、集下边的法智品不能断,灭、道下的能断。上界的苦、集细,欲界的苦、集粗,那么断欲界的苦、集智,不能断上界的苦、集,缘粗的不能断细。但是反过来,这个缘灭、道的法智,因为欲界的灭、道下的烦恼细,上界的修惑粗,「缘细可以断粗」,所以灭、道法智能治上,那就是解释这个问题,灭、道法智不但能断欲界的修所断惑,也能断上二界的修所断。
后边还有一个依据,讲得更明显。我们再翻到后头,第二十六卷的颂165,「缘灭道法智,于修道位中,兼治上修断,类无能治欲」,这个颂正对应了这里的问题。缘灭、道的法智在修道的时候,能够对治上二界的修所断的烦恼,而类智品道不能断欲界的烦恼。因为前面都讲过,这里解释得也很简单。他说,「修道所摄灭、道法智」,这个是欲界的,断欲界的灭、道下的烦恼之后,还能够对治上界修所断的烦恼,这是修所断的,不是见所断的。欲界的灭、道,胜上界故。因为缘细可以断粗,这个前面讲了,所以这里也略掉了。「已除自怨,兼除他敌故」,自己的事情本分干完了,余下的力量可以除上界的修惑。「由此类智,无能治欲」,就是这个道理,类智不能断欲界的惑。
这里我们要补充一些资料,见道所断的,八忍八智断见断的八十八使烦恼,八个忍、八个智。八个忍,就是苦法忍、苦类忍、集法忍、集类忍、灭法忍、灭类忍、道法忍、道类忍。这八个忍是断八十八使烦恼的,而八个智是解脱道。一个是无间道,一个解脱道。所以说在八忍八智第十六刹那的道类智,道类智不是断修惑的,是见道的解脱道,是见道断这个上界的道谛下的烦恼的那个道类忍的解脱道,所以说不是断修惑,这个要搞清楚。因为见道见完了,虽然它的位置已经属于修道,但这个道类智是属于断见惑八忍八智之一,不是断修的烦恼,它当然不断修惑。
那么,我们从见道看到,修道也如此,见道先是苦法忍,然后是苦类忍,先要断欲界,纔能断上界的,那么断修惑也一样,先要断欲界的,然后再断上界的。那么起类智是断上界的,当你类智起的时候,欲界的烦恼早就断完了,所以就是这句话,「类无能治欲」。这是从正面说,先是欲界的烦恼断完,起类智,然后断上两界(色界、无色界)的烦恼。反过来说,如果色界、无色界的烦恼要断,那欲界的烦恼决定也断完了。那就是说,既然类智是断色界、无色界的,他要把色界、无色界的烦恼断完,纔能断欲界。但是它在断色界烦恼的时候,欲界烦恼早断完了,因为欲界烦恼没有断,不能断色界烦恼的。所以说这个类智是不能治欲,并不是不能治欲,不需要治欲,欲界的烦恼早就断掉了,没有什么再断的。这是一个问题。
另外一个问题,是昨天有人提的,这个提得也很好,他问:把色界的烦恼断完的人,就是得了无色定的人,怎样见道?假使见道,不能以无色界的定见道,见道一定是六地,就是未到、中间、四根本,他进入见道,必定入色界的定见道,以色界的定见道之后,出了这个见道的道类智,那个时候得到的是什么?五顺下分结尽遍知,那么他的色界的烦恼不是断掉了吗?他要进入胜果道,就是无间、解脱、胜进道,到胜进道的时候,再把它提出来,得到色爱尽遍知,还是一个得一个,不是两个一起得。《大毗婆沙论》恰恰有这段文,那么可以直接把这个问题解决了。166
现在我们是接下去。昨天讲苦集灭道四谛。讲四谛,它的「名已说」,在「界品」的时候,苦集灭道四个名字早就说过了。「无漏谓道谛,及三种无为」,道谛是无漏的有为法,三个无为法也是无漏的,择灭是灭谛,虚空无为跟非择灭无为四谛不摄。这个就是说,除了这两个无为法摄不进去,《俱舍》的七十五法都摄在四谛里边。
因为它既然是无为法,就不能是苦集,也不能是道。道谛固然是无漏,但是是有为法,苦集二谛,既是有为,又是有漏,而这个虚空择灭是无为法,又是无漏法,当然不属于苦集。那么能不能是灭谛?我们前面一开始讲过,灭谛的择灭是善的,虚空无为跟非择灭无为是无记性,所以灭谛也安不进去。那就是在四谛之外。所以说七十五法里边,非择灭无为跟虚空无为是不属于四谛的。
有的人有另外一个解释:讲四谛,是讲苦跟苦的因、苦的灭、灭苦的道。这个非择灭无为、虚空无为,既不是苦,又不是苦因,又不是苦灭——苦灭是择灭,又不是苦灭道。所以说四谛里安不进去。反正说法很多,总之一句话,这两个无为法在四谛里边是安不进的。
四谛法,我们前面讲过,「无漏谓道谛」,这是道谛,这在「界品」一开始第一个颂里边就有它。「择灭谓离系」,这个离系就是灭谛,一切烦恼灭掉所证到的择灭,离开了烦恼的系缚,这就是灭谛。另外一句话,「及苦集世间」,这个苦集就是苦集二谛,这是前面「界品」都说过了,一开端的颂都有。
前面从有漏、无漏,有为、无为的角度讲,次第是道谛、灭谛、苦谛、集谛。真正四谛的次第是苦、集、灭、道。所以说,「次第列者,一、苦,二、集,三、灭,四、道」,真正的次第,第一个是苦谛,第二个是集谛,第三个是灭谛,第四个是道谛。
问:今此品列四谛,与彼界品所说,体有何异耶?答:颂言彼自体亦然,谓显体同彼,故说亦然声。问:四谛次第,何缘如是?答:颂言次第随现观。现观者,见道也,谓现观位,先所观者,便在先说。问:何缘现观,次第必然?答:谓煖等加行位,如是观故。
「问:今此品列四谛,与彼界品所说,体有何异耶」,「贤圣品」的四谛跟「界品」里边所说的四谛,体有没有不同的地方?
「答:颂言彼自体亦然」,这是第三句。「谓显体同彼,故说亦然声」,为了表示现在所说的四谛的体跟界品的体是同样的,所以说「亦然」。「声」就是说这个话。四谛的体就不要重复了。
「问:四谛次第,何缘如是」,四谛为什么要苦集灭道这么安排呢?以前讲过,五藴、十二处、十八界都有次第。
「答:颂言次第随现观」,这个次第是随我们修观的时候安的。「现观者,见道也,谓现观位,先所观者,便在先说」,当你见道观四谛十六行相的时候,哪个观在前就那个在前。观四谛的次第,实际上也是我们听法的时候理解四谛道理的次第,是一样的。
学过《三归依观》的人都知道,我们先想最切身感受的苦谛,我们现在就生活在苦谛之中,我们的五藴也属于苦谛之一,那是最现实、直接碰到的苦谛。苦谛就是「世间品」的内容,前面讲过,山河大地、根身器界等等,都是苦谛的内涵。苦谛是苦,我们要追求灭这个苦,这个苦谛是哪里来的?苦的因是什么?从因下手。因就是集——烦恼跟业,因为起烦恼造业,受苦的果。所以集放在第二,追求苦因就是集谛。苦,我们想灭掉它,灭掉苦是什么样一个境界?灭谛。涅槃,一切烦恼、一切苦报完全熄灭的最寂静的清凉的地方,立的那个境界叫灭谛,这是我们要追求的。追求灭谛,该用什么方法?得灭的道,道谛。
所以,从实际的生活体验,要追求灭谛的最完善的境界,就是这个次第。我们现观的时候,也是这个次第。苦、集、灭、道的次第,就是这么安排的。「现观」,现前观这个正觉的境,现量证空性的境界。现观这里指的见道,在见道的时候,观察四谛十六行相,先观苦,后观集,次观灭,后观道。苦集灭道的次第,是根据现观所观的次第而安排的。「先所观者,便在先说」,在现观见道的时候,哪个先观摆在前面说。「何缘现观,次第必然」,为什么现观的时候要这么观?「答:谓煖等加行位,如是观故」,现观这么观,在四加行——煖、顶、忍、世第一的时候,就是这么观的。
问:何缘加行位如是观耶?答:谓若有法,是爱著处,能作逼恼,为苦恼因,最初观苦;次复观苦以谁为因,便观集谛;次复观苦以谁为灭,便观灭谛;次复观苦灭以谁为道,便观道谛。如见病已,次寻病因,续思病愈,后求良药。故良医经云:夫医王者,谓具四德,能拔毒箭,一、善知病状,二、善知病因,三、善知病愈,四、善知良药。如来亦尔,为大医王,如实了知苦集灭道。故加行位如是次第观,现观位中,次第亦尔,如已观地,踪马奔驰。言现观者,应知此目现等觉义,谓现前觉观谛境也。
「何缘加行位如是观」,加行位的时候,为什么要苦集灭道这个次第观?
「答:谓若有法,是爱著处,能作逼恼,为苦恼因,最初观苦;次复观苦以谁为因」,佛说四谛法,最现实的是苦恼的事情,你感到很苦恼,这个苦恼,你知道是苦。这苦是现象,当下承受到的东西,最切实的、最现实的、直接碰到的。那么你要观苦是怎么样子。哪一个是因呢?这是集谛。再是观苦,以谁为灭,怎么样情况之下把苦灭掉呢?灭掉苦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一个状态呢?如果灭掉苦了,就是死掉了,苦也没有,但是什么都没有了,那有什么意思啊?如果把苦灭掉是这么一个情况,那追求这个没有意思。一般说涅槃是死掉,这个话是冤枉的,灭谛是最高的境界,活生生的,就是菩提,絶对不是死掉。如果说灭谛就是死掉,辛辛苦苦修了那么多时间,最后争取到一个死掉,你干啥呢?一刀杀死就完了,还要修什么东西呢?所以这个完全是误解,涅槃不是死掉。观苦怎样灭掉,观灭谛,灭谛是最完善的、最好的、至高无上的,这样观察之后,追求灭谛。这么好的灭谛在前头,我们当然要追求。如何把苦灭掉,去争取灭谛呢?要修道。「以谁为道」,道谛。所以从开始思惟的时候,这个次第这么安排的,四加行时也这么安排,入见道时还是这么安排的。
下边打个比喻,这个比喻很切实,也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假使一个人害大病,害大病是苦恼,当然想把病除掉。医生,总是看你这个病怎么来的,或者感冒引起的,或者是其他的细菌感染的,或者什么样子的,要求病因——治病,要知道病的因。「续思病愈」,这个病,是不是能好呢?能好,好了之后就健康了。要达到健康的境界,那赶快求良药。要求良药,那就是道。病是苦,病的因是集,病好之后是灭,拿病好比喻灭,不是死掉。如果你说人死了,病也没有了,那这样的灭(死)求它干什么?人完全恢复健康叫病愈,这是最高的、好的境界,当然要追求,求良药。吃了良药,能够把病治好,那就是求道。
这个是经上有的比喻。「故良医经云」,一本经叫《良医经》,「夫医王者,谓具四德」,医王是医生中最好的,叫王。佛也是大医王,治烦恼病。能够称到医王的人,一定要具备四个功德,纔能够拔除毒箭。
「能拔毒箭」,在《慧行刻意》中,讲五花箭的烦恼。有的人中了花箭不知道,以为是庄严,还高兴。花箭,这个箭尾的羽毛很好看,有毒的,射在头上,马上就死了。但是这个头上弄了一支花箭,好像很好看,这个人糊里糊涂,还自己以为很庄严,正在高兴的时候却死掉了。花箭是喻,假使说这个人贪财,或者是贪名,就有很多人附和你,这个财怎么好、怎么好,你怎么怎么了不得,把你捧得很高,这些都是引起你烦恼的。结果你飘飘然,自以为了不得,哪知道就像中了花箭马上就死了。看起来很庄严,大家捧你场,说你这个好、那个好,好到后来,你中烦恼毒就死掉了。所以要知道这个毒箭是有毒的,要把它拔掉。有的人生在这个苦恼世界上,还以为不苦,拼命追求,甚至于不惜牺牲生命,杀盗婬妄都干,为了追求自己生活的享受。你要知道这是毒箭,要死人的,是苦。
怎么去除这个毒箭的苦呢?第一要「善知病状」,毒箭中了之后,身上该有反应,这个病的情况要知道。第一是苦,就是病里边发寒、发热、痛等等,病状是苦。这个病的因是什么样呢?「善知病因」,要知道病因是从哪里来的,「善知病愈」,病好之后可以达到怎么的情况,「善知良药」,然后用药把病除掉,这是把毒箭拔除。
「如来亦尔,为大医王」,佛是三界的大医王。「如实了知苦集灭道」,苦是病状,集是病因,灭是病愈,道是良药,所以苦集灭道的次第是这样的。
「故加行位如是次第观」,所以加行位的时候要这么观。「现观位中,次第亦尔」,在现观、见道的时候,也是这个次第。苦集灭道为什么这个次第,现在讲透了。「如已观地,踪马奔驰」,把地看清楚,你把马驾起,拼命往前跑。如果你目的没有,乱跑,那是不行的。苦集灭道知道之后,你就可以奔驰向前。什么叫现观?「应知此目现等觉义」,现观这个名词,应当知道,它是现前、当下,「等觉」,平等的觉的意思,「谓现前觉观谛境也」,现前能够有普遍的正觉观四谛的境。
问:何故经中说为圣谛?答:圣见四谛,无颠倒故,名为圣谛。故有颂曰:圣者说是乐 灭谛涅槃,非圣说为苦外道谓涅槃为苦也 ,圣者说为苦有漏苦,非圣说是乐 言有漏乐。
「问:何故经中说为圣谛」,经里边又说四圣谛,为什么叫四圣谛呢?
「答:圣见四谛,无颠倒故,名为圣谛」,圣者观察这个谛是没有颠倒的:苦就是苦,集就是集,灭就是灭,道就是道,一点也没有颠倒。圣者的观察,是圣人看客观的真理,叫圣谛。「无颠倒故」,圣人是没有颠倒的,这是圣人的立场来看的,叫圣谛。
这有一个颂,「圣者说是乐,非圣说为苦,圣者说为苦,非圣说是乐」,凡夫跟圣者是不一样的,凡夫是颠倒,圣者是如实,所以叫圣谛。凡夫、外道都是颠倒的。「圣者说是乐」,真正见了道以上的圣者,说涅槃是乐,是最好的完善的境界,而「非圣说为苦」,有些凡夫,一般最厉害的是外道,最执著这个见,说涅槃是苦。佛在世时有个外道,他说:「我看到世间上有的人,一个眼睛没有,或者一个腿没有,或者一个手没有,苦得不得了,你们求涅槃,把六根都灭掉,不是最苦的事情吗?你们拼命地修行求这么苦干什么呢?」这是颠倒,不知道涅槃是最完善的境界。
「圣者说为苦,非圣说是乐」,圣者看到有漏法都是苦的。「非圣」,不是圣者,却说是乐。比如说,世间的五欲,圣者看到是跟毒药一样的,碰也碰不得,赶快跑,而凡夫却是贪著,舍不得,一定要粘住,最后被送下地狱。圣者跟凡夫的观点是不一样的,凡夫外道都是颠倒的,圣者是正确的。谛是正确的,是圣者的看法,叫四圣谛。
下边是别明苦谛。苦是最现实的,我们在《三归依观》也是观苦谛,佛法都是一味,都是这个次第,都是这么教,都是这么修,不要中间起分别心。四谛中最切实的,我们最能感受的,就是苦谛。先要把苦谛搞清楚,然后再求苦因,再要求苦灭,追求灭苦的道。如果苦谛认不清楚,觉得「这个蛮好,我不想离开」,苦的因也不去追究,灭谛更不想去求,「我这里蛮好,还到哪里去呢?辛辛苦苦修道干什么呢?我现在很好,不要修道,修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修的目标,涅槃更苦,不要去」。这样的愚痴!所以要认识苦谛。
从此第二,别明苦谛。论云:唯受一分五受中苦受也,是苦自体,所余并非,如何可言,诸有漏行皆是苦谛?颂曰:
苦由三苦合 如所应一切 可意非可意 余有漏行法
「从此第二,别明苦谛」,所谓苦谛是不是受的一分?三个受是苦受、乐受、不苦不乐受——舍受。所谓苦谛是不是三受里边的苦受呢?没有学佛法,或者刚学佛法的人都会这么讲:「这个苦得很,所以叫苦谛。」不然!固然苦受是苦谛,但是苦谛里边还有很多别的意思。也就是说,你摸到象的尾巴说象是个绳子,那错了。
「论云:唯受一分(五受中苦受也),是苦自体,所余并非,如何可言,诸有漏行皆是苦谛」,这是提一个不正确的观点,它说苦谛是苦受这一分,是五个受(苦乐忧喜舍),或者三受(苦乐舍)里边的一部分。「所余并非」,其余的都不是苦受。七十五法里边,苦受只不过是受心所的一个部分,里边的五分之一,或者三分之一,那还有其他的七十四个半,都不是苦受,怎么说苦谛包含所有的有漏法呢?所以提问,「如何可言,诸有漏行皆是苦谛」,为什么说其他的有漏法都是苦谛?
「颂曰:苦由三苦合,如所应一切,可意非可意,余有漏行法」,所谓苦谛,是「由三苦合」,凡是跟三苦——苦苦、坏苦、行苦,跟这三个苦相合,都属于苦谛。「如所应一切」,所应一切法,不管可意的也好,不可意的也好。「余有漏行法」,「行法」就是有为法,有行动的、有造作的,所有有漏的这些有为法,都属于苦谛。不单是苦受,凡是跟三苦合得拢的,一切有漏法,都是苦谛。
释曰:苦由三苦合者,标也。苦谛由三苦合,名为苦谛:一苦苦性,谓苦受,生时苦,住时苦,名苦苦也;二坏苦性,谓乐受,生时乐,住时乐,坏时苦,名坏苦也;三行苦性,谓不苦不乐受,由行成苦,众缘造作故,无常性故,名行苦也。
「释曰:苦由三苦合者」,这是标,苦谛的体不是苦受,「由三苦合」的纔叫苦谛。一般人的理解,苦就是苦受。某些情况,不一定苦得很,比如有钱人在舞场里跳舞,他感到高兴得很,没有苦,怎么说苦谛啊?因为坏苦、行苦在他身上没有离开,总是有这个三苦合在里边,归根结底是苦。
什么叫三苦呢?第一是「苦苦性」,这就是苦受。苦受,生的时候苦,住的时候苦,这是苦苦。假使生个疮,很痛,像悟达国师生个人面疮,生出来之后,痛得不得了。疮还没有好,还在继续下去的时候也是苦。一直等疮好了,纔不苦。
第二是「坏苦性」,坏苦是乐受。「谓乐受,生时乐」,生的时候不苦,像吃喝玩乐,好像是很快乐,「住时乐」,再维持下去,好像也快乐。「坏时苦」,到坏的时候,这个乐没有了,感到苦,将来感的果报更苦。所以当这个乐坏掉的时候感到苦,还是没有离开苦。
第三是「行苦性」,这是最普遍的,是舍受,「不苦不乐受」。这个不苦不乐受,既不苦又不乐,不是蛮好吗?有的人睡懒觉,既不是痛苦,又不是很快乐,躺在那里,糊里糊涂的,这个也是苦。「由行成苦」,有为法造作迁流,这就是八苦的五蕴炽盛苦。「众缘造作故,无常性故」,它本身是「众缘造作」,没有自在权,这个缘来了,跟它跑,那个缘走了,又跟它散掉,没有自在的。「无常性」,一般都欢喜维持常,偏偏是无常,什么好景无常等等。你今天欢喜得很,明天没有了。修行也一样的,有的人他念佛念得很好,尤其有一天,看到阿弥陀佛,这是殊胜境。明天看不到了,心里难过得很。心里起了烦恼,执著最好明天要看到,后天要看到,那快要着魔了。所以说这个没有办法,一切有为法都是无常的。
一切有漏的有为法,都离不开三苦,要么跟苦苦合,要么跟坏苦合,要么跟行苦合。实际上行苦是根本的,苦受、乐受还是枝末的,总的苦是行苦。哪一个法离开了无常性呢?哪一个法离开众缘造作、不自在呢?都是这样子的。
五蕴炽盛苦,这个五藴法忙得不得了,这个缘来,那个缘去,你跟着那些缘拼命跑,自己一点主宰也没有。跟一个牛一样,给人家牵了鼻子,这里跑,那里跑,这里赶,那里赶,搞得自己筋疲力尽,想休息一下的自由权都没有,那是五藴炽盛苦。因为受众缘所牵制,自己没有自在。轮回六道也是一样的,这个业还没有造完,那个罪又造,这个果报结束,那个果报又来,假使地狱里出来,马上拉到饿鬼里受苦,饿鬼里纔出来,到畜生里,畜生里好不容易到人、天,人、天没有呆好久,一下子又到地狱去了。翻来翻去、牵来牵去,忙得不得了。五藴炽盛苦,一般人还不知道。你看那些做生意的人,忙着这里跑、那里跑,一会儿到外地去,一会儿到外国去,忙得不得了,他还高兴。这些事情就是五藴炽盛苦,给人家牵了鼻子跑,自己的本性,糊里糊涂,将来死掉,哪里去?从佛教里看起来,是可怜得很。
这是无常性、众缘造作的行苦,一切有漏法离不开行苦,如果知道这个,纔知道苦谛。否则,你说这世间是苦,不可信。「你看他不是蛮舒服嘛,我要争取跟他一样」,这样你怎么厌离呢?没有出离心,娑婆世界不厌离,极乐世界去不了。
如所应一切者,一切有漏,如其所应,与三苦合,皆名苦谛:一、可意有漏法,与坏苦合,名为苦也;二、不可意有漏法,与苦苦合,名为苦也;三、余有漏法,与行苦合,名为苦也。谓除可意不可意外,名余有漏。
「如所应一切」,一切有漏的法,如其所应,与三苦合,都叫苦谛。所以前面提「只是苦受这一分,其余的有漏法跟苦不相干,不能叫苦谛」,不对!跟三苦合得拢,都叫苦谛。
第一,「可意有漏法」,一种是可意的,我们心里看起来欢喜的有漏法,「与坏苦合」,这个可意的有漏法是跟坏苦合的,在享受的时候固然很舒服,一旦享受没有就苦了。以前有些大资本家,家里什么都有,很舒服,把他全部财产没收,所有东西全部取走,把他赶出去,让他住一个破房子,这个他就觉得苦得不得了。一般穷人,从小长在破房子里的,他无所谓,而资本家却是从大洋楼里被赶出来的,本来是什么都有,现在什么都没有,一个破窗子,风「啪啪」地吹,这就是坏苦。
第二,「不可意有漏法,与苦苦合」,假使不可意的有漏法,心里不欢喜的,是苦苦。假使人家把你关在监牢里,你要出去玩玩,把你关住,不能动,手铐铐起,当然不可意,那是苦得不得了。
第三,其他的有漏法,离开可意的、不可意的,还余下来的,「与行苦合」,众缘造作,无常性,不自在,都是苦。「谓除可意不可意外,名余有漏」,除了可意的、不可意的那些,其他剩下来的都是「余」有漏法。
应知此中,说可意名坏苦,说不可意名苦苦者,且约别论,理实可意及不可意,皆名行苦,无常性故。故一切行,行苦故苦。行苦微细,唯圣观见,故经部师鸠摩罗多颂曰:如以一睫毛,置掌人不觉,若置眼睛上,为损及不安,愚夫如手掌,不觉行苦睫,智者如眼睛,缘极生厌怖缘是行苦。故诸愚夫,于无间狱,生苦怖心,不如众圣,于有顶藴,以有顶藴,是行苦故。
「此中说可意名坏苦,说不可意名苦苦者,且约别论」,这里说,可意的叫坏苦,不可意的叫苦苦,这是从别别的来说。「理实可意及不可意,皆名行苦」,从总的道理来说,可意也好,不可意也好,都是行苦的一部分,它们都是无常性,都是不自在的,是众缘合和而有的。「故一切行,行苦故苦」,总结一切行,一切有为法,因为是有行苦,所以叫苦。真正苦谛的苦是行苦。从分别来说,苦分苦苦、坏苦、行苦三个,而实际来说,可意的也好,不可意的也好,都属于行苦的范围里边,一切有为法真正的苦是行苦的苦。
这个行苦,圣者纔知道,凡夫是不了知的。凡夫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受苦的时候,他知道苦,一旦苦没有了,他又不觉得苦了。尽管有些人一时发奋出家,是受了打击或者什么,感到苦得不得了,没有地方走了,出家了。等他出家之后,又弄了点资本,又要动脑筋,甚至于还俗,又搞世间法去了。那就是没有彻底认识到苦。真正修行,苦谛要彻底认得到。如果认不到苦谛,你是不坚固的。
海公上师经常说,登坛受三坛大戒的时候,魔王难过得不得了。这些人受了三坛大戒,将来都会出离,要脱离魔王的统治,这里要少那么多人,魔王难过得在地上打滚,他们要登坛受三坛大戒,阻止不了。魔妃说:「大王你不要着急,这些人受戒,我们放长线钓大鱼,等到他受戒之后,什么什么搞起来,烦恼起了,我们把鱼钩子一拉,马上就钓上去……。」有的人他下面的徒众要跑掉,他心里难过得不得了,最好一个也不要走,把他抓住,甚至于把其他人的徒众拉过来。这是魔王的心。要人家的衰败,自己的兴旺,这都是派性。
尽管有的人很用功,很修苦行,但如果他名利心还在的话,还是极危险的。因为很多人修苦行,不是为真正修行,而是为名为利,是要做给人家看。我要怎么怎么的,不倒单,吃一顿,三天不吃饭等等,到处宣传。宣传干啥呢?修行就修行好了,成佛度众生是对的,但是你把自己的功德到处给人家说干啥呢?自赞毁他,自赞是犯一条戒的,你这样赞叹,大家当然恭敬你,你是吃一顿,不倒单的,怎么怎么的,功德很大,天天来供养你,恭敬你,礼拜你,他们要功德嘛,「我供养你,你功德要给我」,这样很多功德给人家拿去了。你自己修行没有真正功夫,名利心也很重,结果垮下去了,这样的人也不少。所以真正修行,必定要把苦认清楚,三界一切的有漏法都是行苦,所以叫苦。
这个行苦很微细,我们凡夫感觉不出来,凡夫感到还蛮好,但是圣者却是能够看到,这是絶对的苦!下边引经部祖师鸠摩罗多的一个颂,来表示行苦的苦。他说:「如以一睫毛,置掌人不觉,若置眼睛上,为损及不安,愚夫如手掌,不觉行苦睫,智者如眼睛,缘极生厌怖。」他打一个比喻,好比一根睫毛,一根小小的毛摆在手掌里边,根本感不到,又不重,又不痛,又不痒。但是这根毛摆在眼睛里边就难过了,不舒服,一定要把它除掉纔行。这是什么比喻呢?愚夫等于手掌,行苦在愚夫看来,等于手掌里摆一根毛,根本感不到这是苦。但是对于圣者,跟放在眼睛里一样,放进去一点点小小的毛,难过得不得了,非除它不可,「极生厌怖」,既厌恶它,又感到恐怖,就是行苦。
「故诸愚夫,于无间狱,生苦怖心,不如众圣,于有顶藴,以有顶藴,是行苦故」,这个比喻更厉害。从这个颂里边看,「愚夫」,就是凡夫,没有见到圣道的人,他对无间地狱害怕得不得了。圣者看有顶,比凡夫看无间地狱还害怕,还要厌离,那这纔是真正认识苦了。
但是我们问一问自己:「这个心生起没有?」肯定没有。没有,苦谛好好修。如果不修苦谛,哪一天翻身都不知道。所以我们修行的次第,都是从下士道下手。但我们现在的修行人,偏偏要从上士道,要从无上道下手,刚进门就要学生圆次第,多危险!基础没有,却要搞高楼大厦,一百多层的大厦,下边是沙滩,你造嘛,马上就垮下来。这样的人是太多了,不晓得他们是怎么思想的!「有顶藴是行苦」,有顶是三界最舒服的地方,但是还没有离开行苦,圣者看见有顶比愚夫看到无间地狱还要可怕,还要恐怖,还要感到苦。所以圣者跟凡夫的差别极大。我们为什么要争取见道呢?正法眼开了就不会颠倒,不会走错路。凡夫的眼光总是靠不住。那么靠什么呢?靠佛的教导,依佛的教诫而行,或者依具德师父,不能离开。如果你离开这个,自己做主,那就很危险。自己眼睛没有开,都是颠倒的,你怎么做主呢?
问:若诸法中,亦许有乐,何缘但说苦为圣谛?答:萨婆多宗中,有一类释,由乐少故,如置緑豆乌豆聚中,以少从多,名乌豆聚。谁有智者,沥水浇痈,有少乐生,计痈为乐?经部祖师,以颂释言:能为苦因故,能集众苦故,有苦希彼故,说乐亦名苦。婆沙正义解云:理实应言,诸有及乐,体皆是苦,以就行苦,同一味故,由此言苦,为谛非乐。
「问:若诸法中,亦许有乐,何缘但说苦为圣谛」,这里边又提一个问题。一切法里边,有苦受、乐受、舍受,既然也允许有少许的乐,为什么说苦是圣谛呢?圣谛是真实不虚、不颠倒的,里边还有乐,怎么都叫苦呢?有部承认乐受是有的,经部认为乐受是没有的,都是苦。在《俱舍论》原文里边有辩论,世亲菩萨最后还是同意有部的观点。他说一切法里边允许有乐受。既然有乐受,说苦是圣谛是不是有点过分呢?
「答:萨婆多宗中,有一类释」,有部宗里边,有一类的论师是这么解释的:「由乐少故,如置緑豆乌豆聚中,以少从多,名乌豆聚」,打个比喻,假使一大堆的乌豆里边有几个緑豆,那么这一堆豆当然说是赤豆,不会说緑豆。三界一切有为法,一大批都是苦,乐在里边占极少部分,总的来说是苦圣谛。
「谁有智者,沥水浇痈,有少乐生,计痈为乐」,假使你生个大疮,痛得不得了,你撒一点水,清凉下去,稍微止痛一下,感到有点舒服,难道你为了这一点舒服,就舍不得把这个疮除掉,以它为乐吗?一点点的乐不能抵消整个极大部分的苦,所以还是叫苦,这是一部分有部论师的回答。
经部师主张苦是彻底的,乐是没有的。「经部祖师」鸠摩罗多,「以颂释言:能为苦因故」,乐是能够产生苦的因,假使过分地享受乐,将来必定要感苦,这是现世的。「能集众苦故」,未来能集很多的苦报。「有苦希彼故」,没有苦的人不会希求乐,正是因为有苦,纔要求乐。所以从这些关系来看,乐就是苦,这是经部的说法。
《俱舍论》里边经部、有部辩论苦乐的问题内容较多,这里简单介绍一下。
「婆沙正义解云」,有部的正规的解释。「理实应言」,按道理应当这么说。「诸有及乐,体皆是苦,以就行苦,同一味故,由此言苦,为谛非乐」,「诸有」,三有,欲界、色界、无色界,这是整个的宇宙,「及乐」,包括里边的乐受,它的体都是苦,行苦!同是一味的,都是无常,都是众缘和合,不自在的,所以叫苦。所以这个苦是苦谛,是真实不虚的,不是乐。这是有部的正解。
又依经部宗,及大众部等,定无实乐,受唯是苦,愚夫颠倒,妄谓之乐。故世尊言,汝应以苦观于乐受。萨婆多宗言乐实有,佛言以苦观乐受者,意显乐受有二种性:一、有乐性,依自相门,自性乐故;二、有苦性,谓依异相门,亦是无常变坏法故。故言以苦观乐受者,依行苦及坏苦说,非苦苦也。故有颂曰:诸佛正遍觉,知诸行无常 行苦,及有为变坏坏苦,故说受皆苦。于前两说,论主评云:对法诸师,言实有乐,此言应理。
「又依经部宗,及大众部等」,经部跟大众部,认为乐是没有体的,是假的、虚幻的,苦是实在有的。「受唯是苦」,一切受都是苦,四念住也是观受是苦,凡是受都是苦,实在的乐受没有的。那么这个感到舒服的乐受是怎么一回事呢?「愚夫颠倒,妄谓之乐」,这是愚夫颠倒地认为是乐,实际上并不是乐,「故世尊言,汝应以苦观于乐受」。
经部跟大众部认为一切受都是苦,四念处观受是苦,实在的、真的乐是没有的。那么世间上这个乐受是凡夫的颠倒,明明是苦,他以为是乐。在一切世间的所谓乐受,都要以苦来观,本来根本就是苦,这是经部的依据。
萨婆多部,即有部的观法不一样。有部是一切有,既然受有五种,苦乐忧喜舍,这五种都是有实体的,不是虚妄的。经部说苦受是实在的,乐受是颠倒的、虚妄的。有部也有依据,佛说「以苦观乐受者」,有密意,佛叫你以苦来观乐受,「意显乐受有二种性」,表示乐受有两面性,一个是有乐性,「依自相门,自性乐故」,以它自己来说,本身是乐受,依自相门来说是乐。「谓依异相门」,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有苦性。为什么是苦呢?「亦是无常变坏法故。故言以苦观乐受者,依行苦及坏苦说,非苦苦也」,佛说依苦来观乐受,就是以无常的行苦及变坏的坏苦来看乐受,并不是说它真是苦受。苦性有三种:苦苦、坏苦、行苦。佛说依苦来观乐受,是依行苦跟坏苦来看乐受,并不是说乐受本身就是苦受。
有部也举一个颂来证明他的观点,「故有颂曰:诸佛正遍觉,知诸行无常,及有为变坏,故说受皆苦」,佛是正等正觉,知道一切有为法都是无常的,有为法都要变坏的。有为法是都要变坏的,这是坏苦,即使乐受也要坏的,坏的时候就是坏苦,所以以这样的方式说,一切受都是苦。并不是说没有乐受,乐受本身无常,是行苦,也是要变坏的,是坏苦。有部认为佛说的乐受是有的,但是从行苦、坏苦的观点来看,它也是苦,而经部说根本没有乐受。
「于前两说,论主评云:对法诸师,言实有乐,此言应理」,前面两种说法,世亲菩萨的评价,是对法诸师,就是有部的毗婆沙师,认为一切乐受是实在有合理,同意有部。
经部的观点167,所有的乐受都是虚幻的、假的。假如说我们肚子很饿,看到好的饮食,吃下去是乐受,假使身体很疲劳,一个床座很舒服地睡下去是乐受。假使说饮食是乐受的因,那么因越多感得乐越多。但事实不是如此,当你吃饱了,再叫你吃下去,苦受来了,不想再吃了。那你睡觉睡够了,再叫你睡,不要起来,你也难过,非起来不可。叫你睡上七天七夜,根本是熬也熬不住。假使我们打钟,三点钟,或者定公上师在的时候,一点钟打钟,你感到疲劳得很,就是想睡一下。那睡了很舒服,如果叫你睡到八点、十点、十二点,乃至叫你不准起来,一直睡到晚上八点钟,你睡不住的,肯定要起来,难过死了。所以这个假使是乐因,乐因越多,应该乐受越多,实际不是如此。
其他的也一样,假使口渴的时候,喝饮料是乐。如果你不渴了,再拼命让你喝最好的饮料,叫你一杯一杯喝下去,那你不舒服的。寒热一样的,天气冷,穿一件厚衣服,或者最贵的貂皮之类的衣服很好。如果是夏天,热得难受,你说貂皮衣服穿了舒服,让你穿上去,你肯定难过死了。冬天穿一件很薄的纱衣,你也冷死了。所以夏天穿的觉得很舒服,冬天穿了就不舒服;冬天穿的觉得很舒服的衣服,夏天穿了就不舒服。那就是这个不是真的乐因,假如真的乐因应该因越多,乐越多。所以从这个观点看,根本没有乐受,因为苦的时候太多,变换一下,感到一个松缓一下的乐受,这叫乐。这实际上并不是乐,只不过是苦减轻了一点点,苦减轻一点,你颠倒地认为这是乐,实际上乐是没有的。这是经部的说法。经部的说法,对我们观苦,确实有帮助。
有人说,一切有为法都是无常的,无常是行苦。那道谛是无漏有为,也是无常的,是不是属于行苦?这个问题,你们去想。
又萨婆多宗,苦集一物,因果分二,即苦谛体,为因义边,亦名集谛;若依经部宗,唯说贪爱,为集谛体,以经唯说贪爱为集故。萨婆多云:经就胜故,说爱为集,理实一切,皆是集谛。故薄伽梵,伽陀中说:业爱及无明,为因招后行,令诸有相续,名补特伽罗。此颂既言,业与无明,为因招果,故知非唯爱为集谛。
「又萨婆多宗,苦集一物,因果分二,即苦谛体,为因义边,亦名集谛」,这是有部的说法,苦集二谛,体是一个东西,因为一个做因,一个做果,分了二谛。有漏的五藴,做因的方面叫做集谛,做果的那一方面叫苦谛,都是有漏的五藴,有漏的有为法。因果的不同,分苦谛、集谛两个。
经部说集谛的体,是「贪爱」,就是十二因缘里的爱,有这个爱纔能流转生死。这个从实际的观点看是很踏实的,没有爱,就不会产生轮回。因为三有的爱,爱欲界、爱色界、贪著无色界,纔在三界里流转。所以真正的集谛是贪爱。「以经唯说,贪爱为集故」,因为经里也有这个话,只有贪爱是集,能够集起一切果。烦恼与果最根本的是贪爱。
萨婆多部不承认,「经就胜故,说爱为集,理实一切皆是集谛」,经里边就最胜的作用来说,集谛是贪爱。从实际上来说,一切有漏法都是集谛。那么有什么依据呢?「故薄伽梵,伽陀中说」,佛有一个偈,「业爱及无明,为因招后行,因诸有相续,名补特伽罗」,因为有业、有爱及无明为因,能招引后边的行。这是烦恼缘行,行之后使有情相续地流转生死,叫补特伽罗。一个有情生命的单位,因为有贪爱,有业,有无明,以这样为因招后来的行,流转生死。有情相续,不断地在生死里边,叫补特伽罗。所谓的士夫,就是五藴流转。「此颂既言,业与无明,为因招果」,业跟无明也是因,能招果,所以也应该是集。爱固然是因,无明也是因,业也是因,集谛不单是爱。前面佛说爱是集,这是从作用最大的、殊胜的方面来说,爱是集,贪爱是集。实际上,业、无明都是集,再扩大下去,一切有漏业、有漏法都是集谛,相应的、俱有的法一起算起来,那就更多。
这是有部跟经部对集谛的不同的观点。有部认为苦集是一个东西,都是有漏的五藴,在因的方面叫集,在果的方面叫苦。而经部认为,集谛只是一个法,贪爱。有部跟经部辩论,经部的依据是佛说贪爱是集。有部举一个颂,不但是贪爱,业跟无明也是集,由此而知一切有漏法都是集。这是有部跟经部的不同观点,他们的辩论如此。
从此第二,明二谛。论云:谛有二种:一、世俗谛,二、胜义谛。如是二谛,其相云何?颂曰:
彼觉破便无 慧析余亦尔 如瓶水世俗 异此名胜义
「从此第二,明二谛」,二谛的说法很多,有部有有部的二谛,经部有经部的二谛,唯识有唯识的二谛,乃至中观有中观的二谛,层次不同。有部是一切有,胜义谛、世俗谛,都是实在有,这是最基层的,有这个作为基础,前面的才容易上去。给你们推荐一篇文章,在《俱舍论颂讲记》前面,有默如法师写的一篇序文,写得非常好。里边说,如果没有学过《俱舍》,其他讲空也好,讲什么也好,都是笼统混杂,不踏实。你们看一看可以了解《俱舍》的价值。
假使你们学过《楞严经》的,或者学过《大乘起信论》的,你拿得住不?可以肯定,你拿不住。拿不住就不踏实,没有学过《俱舍》,看一切大乘法,都感到不踏实。我们也曾跟一些杭州的大学生聊这个问题,他们也说:「尽管经看了很多,就是抓不住,跟实际行动配不起来。结果在家庭里边,还是烦恼,有时候烦恼还很多。」这就是没有付之于行动,教理跟行动脱节,成了一个学问,而不是真正的佛教。佛教是说学修一致,知行要合一的,在这个情况下,如果学得太高、太玄的,自己都抓不住,行动怎么跟上去呢?行跟知两个脱节,佛教的价值拿不出来,受用也没有。一定要能够行得起来,纔有受用。这个有的人有感觉,有的人还没有。你知道一些佛教的受用之后,纔知道怎么下工夫,也纔知道佛教的好处。单是听人家说好、好、好,你来学佛,还不坚实。一定要自己尝到一点味道,对佛教纔能够起一个专信,法乐生起,那就不容易退。
「论云:谛有二种,一、世俗谛,二、胜义谛,如是二谛其相云何」,什么叫世俗谛,什么叫胜义谛?
「颂曰:彼觉破便无,慧析余亦尔,如瓶水世俗,异此名胜义」,前三句说世俗谛,后边一句说胜义谛。什么叫世俗谛呢?东西打破了,对它的觉知就没有了。举个喻,一个花瓶打碎了,成了烂片片,丢在地下,人家不会叫它花瓶,这叫烂的瓷片片。把这个瓶打破之后,花瓶的觉知就没有了,人家不会认它是瓶。打破以后,瓶的觉知就没有了,这是世俗谛。
「慧析余亦尔」,打不破的东西,比如水,用慧分析,水是色香味触。这样当你色香味触一分析,水的感觉也没有了,水也是世俗谛。跟世俗谛反过来,打破之后,还有这个感觉,把它分析,还是那么个东西。假使青顔色,你再分析还是青,从最大的青分到一点点,青还是青,这样的东西叫胜义谛。这是有部的世俗、胜义的不同。
释曰:彼觉破便无者,若彼物觉,物破便无,名世俗谛。如瓶被破,瓶觉则无,如衣被破,衣觉亦无,故瓶衣等,名世俗谛。慧析余亦尔者,谓若有物,以慧析余,彼觉则无,亦是世俗。如水被慧分析色香味触时,水觉则无,如析火亦尔,火觉则无,故此水火,名世俗谛。如瓶水世俗者,如瓶世俗,属初句也,如水世俗,属第二句也。然此瓶水,未被析时,假立此名,称为世俗。依世俗理,说有瓶等,是实非虚,名世俗谛。
「释曰:彼觉破便无者」,第一种。「若彼物觉」,这个东西打破之后,这个感觉就没有了,这是世俗谛。「如瓶被破,瓶觉则无」,假使一个瓶被打烂了,成了个小块块,人家絶对不说这是一个瓶,感觉的依据一点都没有了,就是一个碎片。这个瓶打破之后,瓶的觉知就没有了,人家不会叫它是瓶,这一类东西叫世俗谛。瓶如此,衣也如此,假使你把衣服剪成碎布片片,人家不会说是件衣服,破掉之后,衣服的感觉就没有了。「故瓶衣等名世俗谛」,所以瓶也好,衣也好,这都是假象,这一类东西都叫世俗谛。
「慧析余亦尔」,假使有些东西打不烂的,要用智慧来分析,假使原来的感觉没有了,那么也属于世俗谛。「谓若有物,以慧析余」,假使你把一个东西用智慧来分析,原来这个东西的感觉没有了,那么原来的东西也是世俗谛。打个比喻说,「如水被慧分析」,水成了「色香味触」,水的感觉没有了。水这个名字是我们安上去的,它本来就是色香味触这么一聚东西,当色香味触的原来的样子分析之后,「水觉则无」,那没有水的感觉了。
「如析火亦尔」,本来这个火,如果一分析:色是红顔色的;声是「唬唬唬」地响的;香是一个焦糊糊的气味;味,没有哪个去尝火的味道,把舌头烧掉了,那个味道不好尝;触,碰上去是烫人的。那么这样一分析,也成了色香味触,火的感觉也没有了。这一类东西,都是属于世俗谛。
「如瓶水世俗者」,这是举的喻,这一类都属于世俗谛。「如瓶世俗,属初句也,如水世俗,属第二句也」,瓶的世俗谛属于第一句,即「彼觉破便无」,水的世俗谛属于第二句,即「慧析余亦尔」。「然此瓶水,未被析时,假立此名,称为世俗」,瓶也好,水也好,没有经过打破,没有经过分析,假安名字叫瓶,叫水,这一种叫世俗谛。以世俗的道理说有瓶、有水,而实际上,瓶是一些泥土凑起来的,水是色香味触凑拢来的。这些东西,从世间上来说,「是实非虚」,从世俗谛上说是实在的,叫世俗谛。
异此名胜义者,异此瓶水,名胜义谛。如青色等,碎至极微,色觉常在;及慧析味等,乃至极微,味觉常在;及慧分析受等四藴,至一剎那,彼觉常在,故彼色等,名胜义谛。此真实有,故名胜义,依胜义理,说有色等,是实非虚,名胜义谛。
「异此名胜义者,异此瓶水,名胜义谛。如青色等」,一片青顔色,把它碎成微尘,成了一个一个的极微,青的顔色还在。「及慧析味」,假使咸的味道,一袋盐固然是咸的,一斤盐还是咸的,而一粒还是咸的,乃至把盐打碎成了一个极微,还是咸的,再分析下去,也不会失掉它的本性,那就是胜义谛。「乃至极微,味觉常在;及慧分析受等四藴」,受想行识,不是物质的东西,你痛了几个小时,固然很痛,你把它分到一小时,也是痛,分到一秒钟也是痛,乃至一刹那,这个痛还是痛。物质可以分成极微,那些精神的东西只能刹那来分,乃至分成一刹那,痛的感觉还在。
「故彼色等,名胜义谛」,总结一下,色声香味触,这些东西叫胜义谛,胜义上来说是有的。「故名胜义,依胜义理,说有色等,是实非虚,名胜义谛」,以世俗的道理,说有瓶、水是真,实际上以胜义来说,是没有的。以胜义的道理来说,是实在有的,叫胜义谛。
依经部说,如无漏智,及此后得世间正智,所取诸法,名胜义谛。除此已外,余智取法,名世俗谛。
「依经部说,如无漏智,及此后得世间正智,所取诸法,名胜义谛。除此已外,余智取法,名世俗谛」,经部是唯识的桥梁,经部的说法接近唯识,假使无分别智所观到的法,那是实在的东西,真正有的东西。无分别智之后,所得的世间正智是后得智,无分别智是无漏的,后得智是有分别,属于有漏的。无分别智是在定中,出定以后,起有分别的后得智,这两种智慧观察的东西,都是实在的,叫胜义谛。其他的智慧所取的,一般凡夫所取的那些东西,叫世俗谛。
这个标准又抬高了一些。讲空性,不能从最高的空下手,一定要有层次。从有部的胜义、世俗,到经部的胜义、世俗,再唯识的胜义、世俗,再到最高的中观胜义、世俗。这四个层次,是有代表性的:有部是代表一切有的,是最原始的那些说法;经部是比较进步一些;唯识是一切法唯识无境的;中观是一切法都扫完的。这样经过这四个层次得到的空性纔踏实。
从此大文第三,约圣道辨人,就中分三:一、明圣道加行,二、约三道辨人,三、明诸道差别。就明加行中,复分为二:一、总标,二、广明。此下第一,总标加行者。论云:已辨诸谛,应说云何方便勤修趣见谛道?颂曰:
将趣见谛道 应住戒勤修 闻思修所成 谓名俱义境
「从此大文第三,约圣道辨人」,在修圣道的时候,那些行者是怎么样情况?就圣道来说行人。「就中分三:一、明圣道加行,二、约三道辨人」,见道、修道、无学道;「三、明诸道差别」,各式各样道的差别。先说加行,这个加行不是四加行。凡是要修行的人,开始要准备的工作,都属于加行里边。
「就明加行中,复分为二:一、总标,二、广明。此下第一,总标加行者。论云:已辨诸谛,应说云何方便勤修,趣见谛道」,讲过四谛、二谛,修怎么样的方便能够「趣见谛道」?见谛的道路,如何进入?如何修道?最低的要求要见四谛,见道的道路,如何进去?
「颂曰:将趣见谛道,应住戒勤修,闻思修所成,谓名俱义境」,要趣入见谛的那个道路,第一个应当「住戒」,持戒。戒不要,拿一本书拼命研究,研究成一个佛学者,根本见不了谛,你所学的东西,也是依稀仿佛,甚至于错的,这不是真正修行的道路,这是世间研究哲学的方式。
有人用研究哲学等的方式来研究佛教,根据考据、考证等等的方法,得出结论,说《楞严经》是假的,《起信论》是假的,甚至于说还有好多经都是假的。这是以世间的眼光来看佛教,把真的看成假的,颠倒!佛教修行,絶对不能用世间搞学问的那一套,考证考证,什么什么搞搞。你要考证的话,你佛教就信不进去了。比如释迦牟尼佛的圣诞,恐怕有几十种说法,佛圣诞到现在到底多少年?汉传的一向传说是二千九百几十年,现在世间上公认的,二千五百三十八年。其他各式各样的说法还多,最后结论说佛没有的。因为你说你的,他说他的,假使真的有佛,怎么有那么多圣诞呢?这个考证的方式,就会达到错误的结论。所以不能以考证的观点来对待佛教。因为佛教过去是没有书的,没有纸张的,那个时候的历法各个地方不同,最后集中起来,当然有各式各样的差异的说法。这不影响真正佛教的真实性,佛陀是历史上实在有的人物,这个谁也不敢否定。
释曰:将趣见谛道,应先住戒,然后勤修闻思修慧。因闻思修,所成慧故,慧名所成。依闻所成慧,起思所成慧,依思所成慧,起修所成慧。
「将趣见谛道,应先住戒」,要趣入见谛道,首先要持戒。离开戒,想见道是做不到的。现在偏偏有些人嫌戒麻烦,这个做不得,那个做不得,认为只要把道理搞清楚就可以了,睡在床上看书不是很舒服吗?坐得端端正正的,吃力得很,看也看不进,坐得疲劳,躺在那里,一方面休养,一方面看经。这样看经,你想能不能见道呢?连威仪都不正,还想持什么戒?对佛又不恭敬,对法也不恭敬,这不会趣入道的。第一个我们要注意的,住戒。如果你这个不承认,那你尽管做一个佛学家,可以出名,可以著很多的书,可以登报,可以让大家恭维你,也可以发财,但见不了谛。
「勤修闻思修慧」,住戒之后,戒是解脱的因,因拿到,果就来了,没那么方便。解脱的因,持戒是对的,还要有慧、定。单是一个戒,固然是解脱的因,但是不具备定、慧,不能达到解脱的果。因为要众缘和合,单是一个缘,缺乏其他的缘不行的。我们烧饭,要有锅,有米,有水,有柴等等。你说米有了,但没有锅,也没有柴,那怎么成饭呢?
持戒之后,还得要「勤修闻思修慧」,你即使住戒,修苦行,眼睛闭起来,腿收起来,你想入定,开智慧,见道,没有上那个路。闻思都没有,再怎么修定,再怎么持戒,还是枉然。最低层次是闻慧,慢慢进入思慧,最后是修慧,修慧之后,无漏慧。如果没有闻思修的慧为前加行,无漏的慧从何而来?没有不靠因缘的事情,佛教重缘起,成佛是从缘起,无漏慧也是缘起,没有前面的缘,无漏慧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所以尽管你眼睛闭起来,不倒单什么的,如果没有闻思修慧的前加行,开悟的无漏慧是来不了的。
「因闻思修,所成慧故」,因为闻而得到的慧、因思所得到的慧、因修所得到的慧,叫闻思修所成的慧。《论》一开始讲要亲近具德师父、听闻正法、如理思惟、法随法行,持戒、思慧都来了。什么经论都是这样说法。你自己要创造一个捷径,不要通过这个就直接能够见道的,恐怕很难,佛没有这么说,你自己想的办法不一定能行得通。还是依佛说的法走稳当一些。
「慧名所成」,这个慧是所成功的果。因闻所成的慧,依思所成的慧。依闻所成的慧是基础,能够生起思所成的慧;依思所成的慧,纔能够起修所成的慧;依修成的慧纔能起无漏慧。那么你说:「前面不要,只要无漏慧。」没有基础,不行。
问:三慧何别?答:闻所成慧,唯缘名境,未能舍文而观义故;思所成慧,缘名及义,未全舍文而观义故,颂言俱者,谓名义也;修所成慧,唯缘义境,已能舍文而观义故。
「问:三慧何别」,闻、思、修三个慧有什么差别?听闻正法得到的智慧,是闻慧;经过自己内心思惟得到的慧是思慧;从定中得到的慧,是修慧,定名为修,它最能够熏心。要净化自己的心,心净化,身口自然净化,最有力的是修,所以修慧是很重要的。
修不净观,尽管你把不净观的照片看,把不净观的书看,这样子做,甚至于去看真正腐烂的尸体、白骨,没有经过定力的熏修,碰到境还是要被打败的。殡仪馆、火葬场里的工作人员,他天天看见烧死人、骨灰、白骨,但他没有修定,他又没有离欲的心,他的贪心可能不比一般人小。当然,有些人本来是贪心小的,在这个工作场所看到人的丑态,他也可以起一些厌离心,但是絶对不会产生对女色厌恶到出离的心,毕竟他没有得到修的慧。一定要修慧生起来,一看到,就感到那个膨胀腐烂的臭味道,那个骨头的不好看的样子都显出来,那就再也不会起爱心,这是靠修来的,所以决定要有修。
这里边的差别,从缘的境来说。「闻所成慧,唯缘名境」,名句文身,「未能舍文而观义故」,闻慧是肤浅的,不能把名句文身舍掉而观里边讲的意义,离开文,就没有办法了。《三归依观》,有的人要对了书修,把颂词一句一句背了修,这就是还没有离开文。
思所成慧高一级。「缘名及义,未全舍文而观义故」,名义两个都缘,还没有把文全舍掉而观义的能力。观到文,他能够观到义理,观义理观了一阵子,又把文要想一想,再观义理。「故颂言俱」,颂里边一个「名俱义」,一会儿观文,一会儿观义,就是思慧,「俱」就是名义两个东西。
「修所成慧,唯缘义境」,离文,单是观义,「已能舍文而观义故」。
这里,我们要强调一下念诵的重要性。不经过念诵的观文,你怎么能够舍文观义?随文入观,把文看得飞熟,以后能够入观境,再观义。在念诵里边也能入定,不要对念诵看得好像很轻,一天到晚,重复的话念那么多干啥?不想念,偷偷地溜掉。或者不来,赖掉一座经,好像是占了大便宜。实际上吃了大亏,你闻思修的资粮,一天少一天,一天少一天,最后是成就不了的,加持也没有。那次来参加法会的老和尚,他是住山洞的,住山洞的人,毕竟有些定境,他告诉我们说,他在定里边看到我们这个多宝讲寺破破烂烂的,但是大雄宝殿金光辉煌,亮得不得了,那就是大雄宝殿有加持力。你一天不来念经,你获得的加持就没有,在殿上得加持的人有的。你不来,不想念,怎么会有加持?在房间念,房间里没有加持,跟大殿是不一样的,在大众里得到大众加持,你一个人,你自己有多大能力?你加持哪个?自己加持自己,佛又没有来加持你,还是在殿上念好一些。有的人在轻视念诵,「黄教念诵太多了」,实在不多,你如果定中,念诵里得了加持之后,你就嫌少了,最好多念一点,加持多一点,这个你要真正体会进去,会有加持来的。
从此第二,广明加行。就中分四:一、明身器清净,二、明五停心位,三、明四念住,四、明四善根。此下第一,明身器清净。论云:诸有欲于修精勤学者,如何净身器,令修速成?颂曰:
具身心远离 无不足大欲 谓已得未得 多求名所无
治相违界三 无漏无贪性 四圣种亦尔 前三唯喜足
三生具后业 为治四爱生 我所我事欲 暂息永除故
〖表六–二:身器清凈三因〗
「从此第二,广明加行」,这是开始入道的加行。第一,「明身器清净」,身是根身,器是器世间,要使它们清净,远离染污。如果你说:「我是菩萨,就在五欲中修行,像泥中的莲花,火里炼真金,到五欲的世界里去行菩萨道,乃至酒肆、婬舍都可以行道。」这样几下子就给你送下地狱。开始学道的人要远离,没有那个能力,如果不远离的话,肯定要下堕。所以开始讲身心如何清净,身要清净,器世间也要清净,不能在喧闹的世间里边。很多人劝我到上海去办道场,上海怎么办道场呢?花花世界。那些青年人干干净净的,染缸一泡都坏掉了,还怎么说修行,还成就什么呢?所以一定要在比较僻静的地方。这个地方交通不便,买东西不便,医药不便……固然很多不便,对真正要修行的人是很好的,在这个地方能出人才。
第二,「明五停心位」,修五停心观。第三,「明四念住」,更进一层,观四念住。把身清净之后,五停心观把心收起来,把散心停下来,然后要用功,修四念住。四念住之后,再进入观四谛,即四加行。第四,「明四善根」,就是四加行。这是一层一层进入道的次第。
「此下第一,明身器清净」,一定要把前面的做好,做扎实,后边的就接着来。没有前头的,后头的不会来。你前面的不做,想占便宜,「我要见道」,见不了的。你要见道,第一个要身器清净。
「论云:诸有欲于修精勤学者」,精勤学习的人,如何使身体清净,「令修速成」,使修行快快成就。我们把快快成就的方法告诉你,你却嫌慢,你想要睡一觉,明天成佛,这写一篇小说还可以,实际上是行不通的。小说里边,仙人手一指,这个人就什么都好了,或者是成了什么道,这不是实际的东西。
「颂曰:具身心远离」,第一个条件,身心要远离。身固然要远离,心也要远离。
第二,「无不足大欲」,没有不足,没有大欲,少欲知足。「谓已得未得,多求名所无」,已得到的多求,不知足,没有得到的多攀求,多欲。「治相违」,对治它的,跟它相违,就是少欲知足。「界三无漏无贪性」,通三界,无漏的通九地,喜足少欲的体性是无贪。
第三,「四圣种亦尔」,也是无贪为性。「前三唯喜足,三生具后业」,前三个体性是喜足,这三个也是生具,即衣服、饮食、卧具,修道要靠这些东西。四圣种最后一个「乐断修」,是助道的事业。为什么修四圣种呢?「为治四爱生」,对治四个爱,我所的爱,我事的爱,即对我本身的爱。「暂息永除故」,前面三个把我所的爱暂时能够息下来,最后一个,把我事的爱永远除掉。
修四圣种还在见道的前面阶段,如果四圣种都没有,什么都要舒服,什么享受都要好,什么都要,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用得好,钱多。少欲知足没有,四圣种谈不上,你要见道,没有的。所以见道之前,第一要身心远离,第二要少欲喜足,第三要修四圣种。一般成就的人,都是修过苦行的,虚云老和尚修过苦行;海公上师,在藏地求法的时候,修过苦行;台湾的广钦和尚,也修过苦行……过去的不说,近代有名的那些成就的人,都经过苦行的阶段。所以,你想离开这个阶段要成就,恐怕是不行的。
释曰:身器清净,略由三因:一、身心远离,二、喜足少欲,三、住四圣种。具身心远离者,身远离者,离相杂住,心远离者,离不善寻。
「释曰:身器清净,略由三因」,要使身器清净,有三个因素。第一,身心远离;第二,喜足少欲;第三,住四圣种。
「具身心远离者」,身心的远离,先是「身远离」,「离相杂住」,不要跟那些不相干的人混杂而住,不要跟在家人杂在一起,要住在寺院里边。寺院也不宜在城市里边,城市里边假使旁边的那些高楼大厦的喇叭放起来,什么电视、电影、广播之类,你就不清净,还是相杂的。
「心远离」更难,「离不善寻」,住在山林里边,一天到晚想城市上的五欲,那等于不在山里一样。不善的寻伺除掉,心纔远离。
有一些人过一段时间要到城里去逛一逛,不逛他难过,这就是身心远离不了。看的结果不是好事情,会给人家钩下水的。这样修行,最后要泡汤的。很奇怪,有一个出家人,学问也没有,技术也没有,人也是长得一般,其他也都一般性,但是钩他的人很多。真正你给她钩住,还了俗,她也不要你了,这是什么原因?你想想看,那不是魔是啥东西嘛?最近来一个挂单的,一个居士送他一叠裸体照。送他干啥呢?这真是莫名其妙的,不是魔是啥东西呢?看见一个年轻出家人,要把他拉下水,先送他一叠照片,让他欲心生起来。这样的事情很危险,大家不要看见这个世界是好玩的,随时有把你拉下水的危险性,身要远离。
无不足大欲者,第二因也。无不足者,喜足也;无大欲者,少欲也。前二易可成,由喜足少欲。问:无不足无大欲,此之二无,差别云何?答:颂言:谓已得未得,多求名所无,谓已得衣等,更多希求,名不喜足,是喜足所无也。若未得衣等,更多希求,名为大欲,是少欲所无也。
身心远离之后,要没有不足、大欲,这是第二个因素。无不足,就是喜足;无大欲,就是少欲。「前二易可成,由喜足少欲」,假使没有不足,没有大欲,喜足少欲,可以达到无不足大欲的条件。
什么叫「无不足、无大欲」?「此之二无,差别云何」,无不足、无大欲,差别在哪里呢?「答:颂言:谓已得未得,多求名所无」,《俱舍论》解释,已经得到的多求叫不足,没有得到的去攀求,叫大欲。没有不足、没有大欲分别叫无不足、无大欲。
「谓已得衣等」,出家人修行要饮食、衣服、卧具、医药四缘。拿到一件旧的毛衣,不大欢喜,再求一件新的,新的质量差一点,又来一件,什么欧洲的,什么澳大利亚的毛衣,这个穿着煖和,要一件,再来更好的呢子的衣服,还要一件,这是多求、不足。「已得衣等,更多希求」,已经有了还要求,「是喜足所无也」,没有喜足。
假使没有得到衣,脖子伸得长长的,最好这一次檀越给我们送衣来,质量高一点,裁缝做得好一点。我们经常听到出家人说,「这个裁缝,不要他做,他做出来的衣服不好看」。当然,如果做得乱七八糟的,威仪不正,这个穿出去不好了,但是稍微里边差一点点,也没啥关系,你又不是时装模特,稍微有一点不好,没有关系。出家人这些都要放掉,衣服只要不受冻,饮食不会饿死。一个车,你要推它走,涂点油嘛,只要机器轮子能推就好,不一定要考究的酥油、高级的香油什么东西。不要追求饮食、衣服等等,只要能够修道就可以。这些看起来是小事,要经常检查检查自己是不是做到,没有做到,向这个看齐。
「若未得衣等,更多希求,名为大欲,是少欲所无也」,是少欲的对立面。
治相违者,此明喜足少欲,与此不喜足大欲相违也。界三者,喜足少欲,若有漏者,通三界,若无漏者,通九地,所治二种唯在欲界。无漏无贪性者,喜足少欲,亦通无漏,无贪为体,所治二种,以贪为性。
「治相违」,喜足少欲能够对治大欲,对治多求,对治不足,与它们行相是相违的。「与此不喜足大欲相违也」。「界三」,喜足少欲,有漏的通三界,无漏的通九地。「所治二种唯在欲界」,所对治的大欲跟不知足,唯欲界有,色界没有,这些烦恼很重,欲界纔有,色界没有。「无漏无贪性」,少欲喜足通无漏,也通有漏,以无贪为性,少欲喜足本身都是无贪。所对治两种是贪,贪由无贪来对治。
四圣种亦尔者,释第三因也。能生众圣,故名圣种。四圣种体,亦是无贪,同前喜等,故言亦尔。
「四圣种亦尔」,四圣种也同样如此,也是无贪为性。「能生众圣,故名圣种」,能够生出那些各式各样的圣者,从见道位起,到修道位、无学道,都是圣者。能够产生那些圣者的种子,叫四圣种。见道成圣,要有种子。如果种子没有,芽也不会发,果更不会结。果从因上求,佛教是缘起论者,果是因缘和合而现的,因缘够了,果决定现,因缘不够,你一天到晚想果,想死也得不到。你要成圣者,一定要有四圣种这个因,因为它能够生出各式各样的圣者,叫圣种。
「四圣种体,亦是无贪」,四圣种的体也是无贪。「同前喜等,故言亦尔」,跟喜足、少欲都是无贪,故说亦尔。
下边把《法藴足论》补充一下。这段文极好,我们修行的人,要好好地对照着学,它分几个层次来讲。
一时,薄伽梵在室罗筏,住逝多林给孤独园。尔时世尊告苾刍众,有四圣种,是最胜、是种姓、是可乐、现无杂秽、曾无杂秽、当无杂秽,一切沙门、或婆罗门、或天魔梵、或余世间,无能以法而讥毁者。
何等为四?谓我多闻贤圣弟子,随得衣服,便生喜足,赞叹喜足。不为求觅衣服因缘,令诸世间而生讥论。若求不得,终不懊叹,引颈悕望,拊胸迷闷。若求得已,如法受用,不生染著,耽嗜迷闷,藏护贮积。于受用时,能见过患,正知出离。彼由随得衣服喜足,终不自举陵蔑于他,而能策勤,正知系念,是名安住古昔圣种。
如是弟子,随得饮食,便生喜足,广说如前。如是弟子,随得卧具,便生喜足,广说如前。如是弟子,爱断乐断,精勤随学,于断爱乐,爱脩乐脩,精勤随学,于脩爱乐,彼由如是断脩爱乐,终不自举陵蔑于他,而能策勤,正知系念,是名安住古昔圣种。
谓我多闻贤圣弟子,成就如是四圣种者,若依东西南北方住,不乐居彼,而彼乐居,于乐不乐,俱能含忍。尔时世尊,为摄前义,而说颂曰:勇不乐居彼,而彼乐勇居,于乐不乐中,勇者俱含忍。既弃舍诸欲,无物能拘碍,如赡部真金,谁复应讥毁。(《法藴足论》卷三)
「一时」,一个时候,「薄伽梵在室罗筏,住逝多林给孤独园」,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那个地方。佛「告苾刍众」,教诫那些弟子,有四个圣种是最殊胜的。「是种姓、是可乐」,一切佛、佛弟子,认为是最殊胜的东西。我们不要看到最殊胜的反而害怕,说行不来,对最胜的要追求。一切佛弟子都说它是最殊胜的,一切佛弟子,过去都是从这个地方出来的,是一个不共的种姓,要修行,非要通过四圣种。
「是可乐」,这是可乐的法。现在没有杂秽染污的法,不能杂秽它;过去没有能够杂秽它的,将来也不能杂秽,三世之中没有一个东西可以使它染污。「一切沙门,或婆罗门,或天魔梵,或余世间,无能以法而讥毁者」,不管什么人,世间上的,出世的修行沙门也好,婆罗门也好,天上的天人也好,魔也好,梵也好,或者其余世间上的一些聪明有学问的人也好,要去讥毁四圣种,要如法地讥毁是没有办法的。如果不依法地谩骂,那是另外一回事。
既然那么好,那么殊胜,那四圣种是什么呢?「谓我多闻贤圣弟子」,「贤圣」,七贤八圣,加上佛菩萨。「随得衣服,便生喜足」,衣服,只要拿到能御寒,高兴。「赞叹喜足」,自己喜足,还要对这个事情赞叹。
「不为求觅衣服因缘,令诸世间而生讥论」,不要为了求衣服,到处去化缘,以至于世间上看到和尚来了,赶快门上挂一个牌子——「僧道无缘」,又要化缘了,吃不消。不要引生讥毁。「若求不得,终不懊叹,引颈悕望」。
《法藴足论》说得很好168,求衣服缘生讥论是邪命。到施主家故意显出威仪相,装模作样,盘腿坐起,两个眼睛观鼻子,「看我多像老修行,赶快供养」,这是诈现奇特相。或者「矫设言论」,说一些话,哪个人哪个人供养我什么东西,大家赞叹他,哪个人供养什么衣服,赞叹,你赶快供养我,人家也会赞叹你。「现相研磨」,自己现那个相,或者甚至跟他缠,非要不可,不布施不走,那个样子,做得实在太难看。佛弟子不要这样子做,不令他生讥毁。
「若求不得终不懊叹」,假使求衣服,迦提月,放一个月假就是求衣服的,你假使衣服不够可以去化,哪个有缘供养你,但是不要这样现相去求。假使你如法求,求不得不要懊恼,「终不懊叹」。「引颈悕望,拊胸迷闷」,心里难过懊恼,还总希望施主可怜,脖子伸得长长的,不要显那个丑态。
假使求得之后,「如法受用」,该用的时候用,不要乱用。「不生染著」,不要对这个东西起贪著心。悟达国师,当时皇帝赐给他一张外国供养的沉香床,生了一念的染著心,那个人面疮就生出来了,心一染著就是烦恼,烦恼一生,魔就有空子可以钻,所以不要起染著心。
「耽嗜迷闷」,欢喜得心都迷掉了。「藏护贮积」,把它藏得好好的,堆积如山,不要这样。受用是人的过患,求不得不要有那些丑态,而求到了也不要迷掉。
怎么叫如法受用呢?「能见过患,正知出离」169,知道衣服都是无常的,都是要败坏的,不可以保信的。今天衣服很多,明天来一个什么事情,把你弄掉了。像过去抄家,就全都没有了,一切都是无常的,所以不要贪著。并且衣服多还有其他的坏处,财产多更讨厌,有刀子来跟你要,把你命都要断掉,这些过患都要看到。如果不如法受用居士(檀越)的布施,要披毛戴角去还,甚至你自己受用了,不修行犯戒,还得下地狱,这些过患都要看到。「正知出离」,我现在用这个衣服,为了要修行,赶快出离。
「彼由随得衣服喜足」,这一层已经好了,但是还要防一层。有的人做到上面这些,就要高傲,「我得到衣服喜足,你不喜足,我比你好」,这个心又不对。得到衣服喜足之后,不要「自举陵蔑他」,看不起人家,自己抬高自己。所以要把这些都做到,很不容易,有的人能够知足、喜足,能够照前面做,但是他我慢心起来了,「我做得到,你们做不到,我高于一切」。有点功德,不要自举,陵蔑于他。「而能策勤,正知系念」,而能够精勤修行,正知正念,这样叫安住过去圣种。
「如是弟子,随得饮食,便生喜足,广说如前」,饮食一样,求不得时不要怎么样,求得时不要怎么样,正在受用的时候该怎么样。「如是弟子,随得卧具,便生喜足,广说如前」,佛弟子随得卧具,随施主给你什么卧具,就感到喜足,「广说如前」,求不得时、求得时、正受用时该怎样和前面是一样的。
「如是弟子,爱断乐断,精勤随学,于断爱乐;爱修乐修,精勤随学,于修爱乐」,「断」,断恶,「修」,修善。一切恶都要断;一切善,有漏、无漏的都要修,要精勤地随学。「于断爱乐」,不但是能断,对断要爱乐,生欢喜心。对修行的事情最要有欢喜心。念诵就要起欢喜心。如果是勉强的,「这个常住规定的,不上殿要迁单的」,只好去,坐在那里,垂头丧气,人家在念,坐在那里听,这样子赖两个小时,赖过,总算解放,这样没有爱乐心,是不会有成就的。「彼由如是断修爱乐」,有爱乐心断修。也不要「自举」,不要骄傲,「我上殿每次都来,大声去念,你们都不行,吊儿郎当道来不来,来了要打瞌睡的,我比你好」,这个心絶对不要起。「终不自举陵蔑于他,而能策勤,正知系念,是名安住古昔圣种。」
四圣种这样的人实在稀有,这是圣人的种子,可以产生一切的圣者。我们要成圣者,必定把这个种子种下去。「谓我多闻贤圣弟子,成就如是四圣种者」,这样成就四个种子,能够做到的人,「若依东西南北方住」,不管你住在东方、西方、南方、北方,各处,「不乐居彼,而彼乐居」,一切世间人不愿意去住的地方,他住下去,却很安乐。我们这里,「这个地方不适应,水土不合,饮食不对」,都是没有四圣种。「于乐不乐,俱能含忍」,人家欢喜的地方能住,人家不欢喜的也能住。
「尔时世尊为摄前义,而说颂曰」,世尊把前面总的意思,摄成一个颂。「勇不乐居彼,而彼乐勇居」,前面一个「勇不乐居」,世间那些认为了不得的人不欢喜住的地方,「而彼」,有四圣种的行者,他有勇气去住。
五台山北台是一般人不敢住的,风大得不得了,距离山下很远,上面又不产粮食,什么柴火、粮食都要背上去,在冬天大雪封山,在上边死掉都没有人知道。这么个地方,有人就是一个人住。我们在的时候,慈净法师住在里边,一个人住的,什么柴火粮食在大雪封山之前都准备好,高高地一个人住在上边。
「勇不乐居彼」,一般人都不敢住的,他敢住。「而彼乐勇居」,他不但敢住,乐于住在那里,住得很欢喜。「于乐不乐中,勇者俱含忍」,世间上的人,欢喜住的也好,不欢喜住的也好,这个勇者是修四圣种的人,「俱含忍」,世间人不欢喜住的地方能住,世间人欢喜住的地方也能住。不是去享乐,能够在那个地方不受沾染。在世间人不愿意住的深山老林住,不沾染五欲,还容易一些,世间人欢喜住的五欲场所,你在里边不沾染五欲,这纔难了。都能够忍得下来,这是圣种。
「既弃舍诸欲,无物能拘碍」,既然心里边没有欲,无罣无碍,好的不能把你拘住,坏的也不能把你阻碍掉。这样的人跟南赡部上的真金一样,十足的赤金,一分假的都没有,这样子的金,没有人敢说它假。「如赡部真金,谁复应讥毁」,这样子修行的人,没有人敢讥毁他。
这个四圣种的可贵,我们要起一个羡慕的心,要起一个将来能做到的心,现在能做多少就尽量做多少,最好起一个现在马上做到的心,这纔是圣者的种子种下去了。如果说这个做不到,不学这个,那么你想成圣者,没有希望。所以我们学到这一些,就是要起心能够行持,要发这个愿。
身器清净有三个因素:第一是身心远离;第二是没有不足大欲,少欲喜足;第三是要修四圣种。这三个条件做到,身器纔能清净。如果身器不清净,修行还谈不上,所以先要把身器搞干净。第三个因素是要修四圣种,「能生众圣,故名圣种」,能够生起各式各样的圣者,那么也是无贪为性。
前三唯喜足者,一、衣服喜足圣种,二、饮食喜足圣种,三、卧具喜足圣种,四、乐断乐修圣种,谓乐断烦恼,乐修圣道也。
「前三唯喜足者」,四圣种一共是四个,前面三个圣种都是喜足。
第一,「衣服喜足圣种」,衣服只要能够御寒,能修行,就满足高兴。
第二,「饮食喜足圣种」,饮食,只要能把肚子吃饱,能够有精神修行就好。至于味道好不好、质量怎么样都不在乎。经上打个比喻,生锈的车轮不一定要什么高贵的酥油、香油,只要有润滑作用,轮子能转得动就行。修行也一样,不在乎吃的东西是否味道好、质量好,只要吃下去身体能够修行就可以。如果讲究衣服、饮食等等,那谈不上修行。
第三,「卧具喜足圣种」,卧具也是随得喜足。常住发给你什么就拿什么,不要嫌好嫌坏的。如果不满足甚至于吵架,那不是修行应当有的态度。
第四,「乐断乐修圣种」,烦恼要断,善法要修。不但认识到要断修,而且喜欢断,喜欢修,有意乐心,这也是圣种。烦恼固然要断,有的人是咬紧牙关断,没有喜乐心,那这个力量不够。圣道要修,有的人不爱修,逼着修,这样被动的修不上道,要自己有意乐心纔能够上道。
这里四个圣种讲得很略,《法藴足论》的文比较广,可以对照。
问:第四圣种,既非喜足,如何亦用无贪为体?答:以能弃舍欲贪、有贪故,此第四亦无贪性。
「问:第四圣种,既非喜足,如何亦用无贪为体」,四圣种都是无贪为性,前面三个,即衣服喜足、饮食喜足、卧具喜足是没有贪性的,第四个乐断乐修跟无贪好像不相干,本身没有喜足的意思,怎么也说它是无贪呢?
「答:以能弃舍欲贪、有贪故,此第四亦无贪性」,因为第四圣种断烦恼修圣道,能够弃舍欲贪、有贪,性质是相同的,所以也是无贪。既然能舍弃欲界的贪、色界无色界的贪,当然要出离欲界,也要出离色界、无色界,也就是断贪,能够舍贪,所以第四个圣种也是无贪性。
问:何须立此四圣种耶?答:颂言:三生具后业,前三圣种,助道生具,最后圣种,助道事业。以诸弟子,舍俗生具,及俗事业,世尊哀愍,立此助圣道生具事业,令修行者,解脱非久也。
「问:何须立此四圣种耶」,为什么要安立四圣种呢?
「答:颂言:三生具后业」,前面三个圣种是修道的生具,即资具,后面一个圣种是助道的事业,即真正干的事情。「以诸弟子舍俗生具,及俗事业」,因为佛的弟子舍弃了世间上一切生活的用具跟事业,为求解脱,从佛出家,佛哀愍弟子,让他们具备饮食、衣服、卧具、医药这些助道的资具。
「立此助圣道生具事业」,「乐断乐修」,这是圣道的事业。舍掉世俗的事业,提起圣道的事业;舍掉自己的生具,佛资助圣道的生具。「令修行者,解脱非久也」,这样使修行的人很快能得到解脱。因为世间上要成功办事业,也要有养生的资料。修行人有修行的事业,也有修行的生具,这样可以很快地把解脱的事情搞成功。所以要立四圣种。
问:何故安立如此二事?答:颂言:为治四爱生,一、衣服爱,二、饮食爱,三、卧具爱,四、有无有爱,治四爱故,立四圣种。
「问:何故安立如此二事」,为什么安立生具、事业这两件事?
「答:颂言:为治四爱生」,三个是「生具」,一个是「事业」,这样安立能对治四个爱生。哪四个爱?即对衣服的爱、对饮食的爱、对卧具的爱、对有无有的爱。前三个在世间上是普遍存在的,一般人认为这三个爱是正常的,对修行的人来说,这是烦恼,要对治,要随得喜足。
世间的人买衣服,到店里边东挑西挑,搞半天纔买到自己喜欢的,那就是贪心。以前有一个人是有名的「疙瘩」,买东西,总要从十几个里边挑,挑到满意的纔买。没有那么多可挑的就不买,一定要挑最好的。人家叫她「疙瘩大王」,这是贪心重的表现。
出家人,人家供养什么,管它好不好,都高兴。修行能够衣服够穿,冬天不冷就行。同样,饮食也是给什么就吃什么。佛在世时要托钵,人家给什么就吃什么,不要挑的。现在我们如果要跟大寮商量明天吃什么菜、后天吃什么菜,那就不对了,这跟修行背道而驰。这些由常住来掌握,常住希望出家人能吃好、身体好、能修行。这是对的,但我们自己不要去参与意见,跟厨房讲「要吃什么」,这就是贪心的表现。常住会保证营养、口味,自己不要去提,提了反而对道有损,给什么就吃什么是最好的。常住也不会拿臭的烂东西给大家吃。所以不要去关心那些事情。
还有「卧具爱」,对卧具也不要生贪爱。最后一个「有无有爱」,「有爱」,执著三界,还要不断地投生。投生到天上去、人间去,总是去好的地方;「无有爱」,碰壁,感到灰心,就想一死了之,最好整个世界跟自己一起毁灭,这叫无有爱。有爱、无有爱就是断、常两见,这一类爱用「爱断乐断」来对治。真正修圣道,就会脱离这个爱。「治四爱故,立四圣种」,因为要对治四种爱,所以安立四圣种。
我所我事欲,暂息永除故者,此更异释。我所事欲者,衣服等三,此上起贪心,名我所事欲也。我事欲者,谓身也,身上起贪,名我事欲。为佛意欲令诸弟子,暂息我所事欲故,立前三圣种,永除我所及我事欲,故立第四圣种。
「我所我事欲,暂息永除故」,为使得我所欲、我事欲暂时息下直至永远除掉,故安立四圣种。
「此更异释」,另外一个解释,「我所事欲」,衣服、饮食、卧具是属于我所的,不是我本身,在这三个上面起贪心,叫我所事欲。「我事欲」是执著自己这个身体。「身上起贪,名我事欲」,佛教,讲一切法没有我,对身不执,其他外道都执一个我,总是我要生天,我要永生,我要长命,我要罗汉身,我要不坏身等等,一切修炼的方法都是为这个事情服务的,说到底是执著有个我。我事欲在佛教里是要除掉的,如果执著有个我,一切烦恼的根子断不了,要产生互相对立的我、你、他,维护自己,损害人家,一切烦恼从我执大魔而生。对身上起贪叫我事欲,这也是贪。
「为佛意欲令诸弟子,暂息我所事欲故,立前三圣种」,佛慈悲,要使弟子能够对治「我所事欲」,把属于我所有的那些东西的贪著息下来,安立前面的三个圣种。对我所有的衣服、饮食、卧具都不起贪著,随得什么都满足,暂时地把我所事欲息下去。
「永除我所及我事欲」,要把我所事欲、我事欲的根子永远铲掉,要修圣道,所以安立爱断乐断、爱修乐修第四个圣种,那就是彻底地解决问题了。前面三个是暂时息止下来,根子除不了,最后一个纔可以把根子除掉,所以佛要安立四圣种。这是很明确的,都是为了除爱除欲,都是无贪为性。
从此第二,明五停心位,七方便也。就中有二:一、总标,二、别释。且总标者,论云:如是已说修所依器,由何门故,能正入修?颂曰:
入修要二门 不净观息念 贪寻增上者 如次第应修
「从此第二,明五停心位」,修行要有层次,七贤八圣。进入七贤的开端,即「五停心位」,就是修五停心观的那个阶位,是「七方便」里边的第一个。七方便:五停心观、别相念住、总相念住,还有煖、顶、忍、世第一。也叫七加行。
「就中有二:一、总标,二、别释。且总标者,论云:如是已说修所依器,由何门故,能正入修」,修行所依靠的器,就是我们这个身心,把我们的身心搞干净之后,这是正式修道的开端。我们归依前要忏悔,就是把身心搞干净,然后受归依。这里先把身心调治干净,然后可以修道。如果身心不干净,一天到晚陷在五欲里边打滚,如何进入道呢?即使把你锁在关房里闭关,心也不晓得在哪里,甚至于要把窗户打破跳出去。这样是没有意思的。一定要心能够静下来,身心干净之后,纔能说修道的事情。
「颂曰:入修要二门,不净观息念,贪寻增上者,如次第应修」,一般地说要修五停心观。而《俱舍论》特别强调的是不净观与数息念。这个在《大毗婆沙论》里边是入佛法的甘露门。我们要进入佛法有两个甘露门,就是不净观跟数息念。不净观是对治贪心增上的,欲贪特别增盛的修这个观;「寻增上」,心里妄想纷飞的人,修数息念。这两类是有代表性的,所以要修这两个观,甘露门重点是指这两个。
「如次第应修」,按着次第,贪增上的修不净观,寻增上的修数息观。修行的人,身心远离,身离开闹市,心要住在法上。身远离容易,只要离开闹市,住到山林里就可以。心要远离却不简单,心要东想西想的,世间上的城市里边,一些过去经过的什么经验,有什么情况,都会在脑子里翻出来。尤其是年轻时就出家的,这个贪心是不是能降得下去?碰到境界来的时候,能不能止得住?这是实际的一个关口。如果没有这个把握,修行迟早是要泡汤的。真正修行的人,第一个关口,不净观要好好修,修了之后,对出家的清净生活纔能有保障,能安稳住下去。所以要进佛道的门,先要把甘露——不净观,吃下去。然后,假使这一方面的贪心除掉了,坐下来还是东想西想的,入不了道,那再吃一个甘露——数息观,把心静下来。这样子,你修行基本上没有其他的问题了。
释曰:正入修门,要者有二:一、不净观能治贪欲,二、持息念能除乱寻。
「释曰:正入修门」,真正入修的门主要有两个。第一,「不净观能治贪欲」,饮食男女是天性,儒家经常这么说。男女是不是天性呢?这是烦恼心,因为烦恼无始以来流转生死,好像成了天性,不教就会。但是同样在三界流转的有情,色界、无色界根本就没有男女贪欲,欲界的贪欲也是跟畜生相等的贪欲。这是很卑鄙的,一定要把它除掉,这不是人的天性。不净观能治贪欲。
第二,「持息念能除乱寻」,胡思乱想,用持息念来对治。心静下来,纔能入定,纔能起作用。如果你心掉举,妄想纷飞,那一切修行的作用都起不了。前面讲过,能够改变自己、净化身心的所有法一定要从定中得。定叫修,因为它最能够熏心,最能够改变心的思想。改造思想,单是拿本书念念,大家开开会,说来说去的,思想改造了吗?要定中训练过,纔能真正改造思想。
海公上师经常打比喻,瓷器或者陶器的坯子做好,样子很像,茶壶就是茶壶,茶杯就是茶杯。但是要用这个茶杯、茶壶泡茶的话,不行,成一把泥了,因为没有烧过。窑里一烧,再烫的水,哪怕你摆在锅里去滚,它也不会坏掉,不会化掉。经过定窑烧过的那些法坚固,能够不动。没有经过定火烧的,那尽管你看了很多书,人家也告诉你很多经验,但是真碰到实际的情况,还是会泡汤,起不了作用,一定要经过定的锻炼。持息念令心的乱寻除掉,心一境性纔能得到。
这是总标,修行要入门决定要通过不净观或者是持息念。
从此第二,别释。就中分二:一、释不净观,二、释持息念。就不净观中,复分为二:一、明行相,二、诸门分别。且初明行相者,论云:此中先应辨不净观,如是观相云何?颂曰:
为通治四贪 且辨观骨锁 广至海复略 名初习业位
除足至头半 名为已熟修 系心在眉间 名超作意位
〖表六–三:不净观〗
「就中分二:一、释不净观,二、释持息念。就不净观中,复分为二:一、明行相,二、诸门分别」,行相就是怎么修。「且初明行相者,论云:此中先应辨不净观」,两个甘露门,先说不净观。「如是观相云何」,如何观。「颂曰:为通治四贪,且辨观骨锁,广至海复略,名初习业位,除足至头半,名为已熟修,系心在眉间,名超作意位」。
不净观对治四个贪:显色贪、形色贪、妙触贪、供奉贪。如果贪这个人长得牙齿白、脸带桃红色、头发乌黑或者金黄色等等,这是显色贪;贪长得苗条等等的样子,这是形色贪;贪皮肤细滑、碰上去舒服等等,这是妙触贪;贪人家给你烧饭、给你做事情、给你穿衣服、给你唱歌跳舞等等,这是供奉贪,也叫奉侍贪。这些是贪心的几个方面,都属于贪。有的贪重点在形色,有的在显色,有的是妙触,有的是供奉,总之不出这几种。白骨观可以通治这四种贪,对治之后,就是一副白骨,有什么可贪的呢?要对治四贪有好几种观法。白骨观可以把四个贪一起对治。
观的时候先从个人开始,一个一个观出去,到四海为止,然后再把它收回来。开始从略到广,再从广收到略。第一阶段叫「初习业位」,这是开始学的一个阶段。「除足至头半,名为已熟修」,剩自己之后,先是脚不要观,再是腿不要观,一直到脸也不要观,只观半个头,就是观天灵盖那块骨头,这是第二个阶段「已熟修」。最后,把半个头也略掉,略到眉心,眉间一点,明点。这个时候是「超作意位」,最高的阶段。把白骨观分三个位来修,这是三个层次,从初级到中级,再到最高级。
释曰:修不净观,正为治贪。贪有四种:一、显色贪,二、形色贪,三、妙触贪,四、供奉贪。缘青瘀等,修不净观,治显色贪;缘虫食等,治形色贪;缘虫蛆等,治妙触贪;缘尸不动,治供奉贪。若缘骨锁,修不净观,通治四贪,以骨锁中无四贪境故。
「释曰:修不净观,正为治贪」,五停心观,贪心重的人要修不净观;瞋恚心特别厉害的人要修慈悲观;愚痴心重的修缘起观;执著我的修界分别观,这个身体就是十八界——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根本没有一个我,执什么我呢?自以为了不起,实际就是一大堆十八界,根本没有一个我在里边;最后持息念,对治散乱。五停心观中,俱舍论主特别强调不净观跟数息念这两个。
不净观正面对治的是欲贪。贪又分四种,「显色贪」,青黄赤白叫显色。凡是贪人的一般就贪那个色,贪嘴唇的红、牙齿的白、头发怎么样、皮肤怎么样,反正是显色。「形色贪」,长得苗条、高矮适度,鼻子隆起,眼睛像什么,这一类是形色。「妙触贪」,碰上去,柔滑细软等等,这是妙触贪。第四种是「供奉贪」,歌舞伎乐,或者是给他做事情,等等。这四种贪都能够引起自然的欲心,甚至于犯戒,都要除掉,每一种贪都有它的对治方法。
「缘青瘀等,修不净观,治显色贪」,修不净观,观想一个人的尸体,本来是皮肤洁白的等等,慢慢地腐烂,开始膨胀,皮肤顔色变成青色的,里边一块一块的,这个时候,之前所贪的显色,所谓朱红的嘴唇等等都不见了,都是一块一块的可怕的青黑色,那就不会再贪,显色贪就对治了。
对治形色贪,「缘虫食等」,尸体摆放时间久了,蛆虫一堆一堆地在吃尸体,之前长得苗条不苗条就想不起来了。
「缘虫蛆等」,虫蛆在身上爬。虫食是把身上一块一块都吃掉的那个样子。虫蛆是蛆在身上拱来拱去的,不要说用手碰,你看也不敢看。以前有一个人被火车撞死了,别人不知道,好多天后尸体烂掉了,都已经长满了蛆虫,纔被人发现。有人去看,只见衣服胀得紧紧的,纽扣一解开,蛆都蹦出来了。这个时候,你说妙触贪,碰到身上细滑柔软?这个想不起来了,看到那个样子就害怕,不要说碰。这个东西腐化了,一碰就是蛆、脓血,一塌糊涂的东西,还有什么妙触贪呢?
供奉,给你唱歌,给你跳舞,伺候你等等,「缘尸不动」,一个尸体,死僵僵,动也不动。在《清净道论》里边还说了一个散乱观,尸体被人家砍成一块一块的,头在这边,脚在那里,拼拢来是一个尸体。你再想她供奉,怎么做事情,给你跳舞的样子,想不起,只剩下那个可怕的样子,这一些对治供奉贪。
对治四贪有这四个针锋相对的方法。但是修不净观,整个修的时候,这四个贪都包在里边,都可以对治掉。所以一般是修不净观、白骨观,白骨观里边,这四种贪的境界都没有。白骨里边没有朱红的嘴唇,没有葡萄的眼睛,没有苗条的身材,也没有细滑柔嫩的触的感觉,也没有供奉你做事情。一副白骨如果来跳舞给你看,我看你逃也来不及,那个是白骨精,你还要欣赏她跳舞?恐怕不会,那供奉贪也不会有。「缘骨锁」是白骨观,为什么叫骨锁?骨头一节一节连起来,好像锁链一样,挂在上边,叫骨锁。修白骨观的时候,这四个贪的境都没有,那四个贪就除掉了。
现在讲如何修白骨观,在藏经里边有《禅秘要法经》讲得很详细。最现代的是南怀瑾的《禅观正脉研究》,里边也讲得比较仔细、比较圆满,他也是根据藏经来的。修白骨观,有的时候,白骨全部站起来,向你冲过来,你该怎么办?要吓死了,发神经病疯了,着魔,那就糟糕了。而那些对治的方法在经里都有,那个时候你要作意,弹指,纔能息下去等等,这些是真正修观的时候都要知道的。这些是修定的人预先都要知道的对治方法,然后你修定纔行。
有的人是初生牛犊不畏虎,纔出家,甚至于还没出家,来不及要上山去闭关修行,那你闭关碰到这些境界怎么办呢?这些都要有师父指点,或者从经书上看到纔知道。这也是千变万化的,定中的境界不是几本书写得完的。《小止观》说哪些能对治禅病,但你说只要把它写在书上,只把修行放在纸上,那就把法身慧命自己糟蹋了,这是絶对愚痴的行动,一定要避免。但是这一类人很多,总以为自己了不得,自以为能闯天下。闯天下的人固然有,那是过来人,是有大善根的人,并不是你,人总要有自知之明,你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自己该要知道一下。六祖大师听到《金刚经》一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就开悟了,你《金刚经》念了多少遍,可有什么感觉呢?所以,不要自以为了不得,师父也不要,什么都不要,就去住山闭关,不行的,还是要多学一点好。
今应且辨修骨锁观,此唯胜解作意相应。言胜解者,假想观也。谓于色中,作不净殊胜解也。此不净观,少分缘故,不断烦恼,夫断惑者,要须遍缘故也,但能伏贪,令不现行。
「今应且辨修骨锁观,此唯胜解作意相应」,修定的时候,要有作意。作意有三种170。一、自相作意,观这个东西本身,自相。假使修月轮观,月亮就是月亮,这是自相。二、共相作意,观一切法的共相。一切有为法都有无常,一切有漏法都有苦。最大的共相是空,不管有为还是无为都是无自性,一切法自性空,这是共相。三、「胜解作意」,假想的观,不是真实的观,所以白骨观是胜解作意。先把一个人想成一块骨头,当然身体里边有骨头,现在要凭自己的想象观出骨头来,这是假想观。
「谓于色中,作不净殊胜解也」,在一般凡夫都贪著的显色、妙色等等里边,用观想把它想成是不净的。「此不净观,少分缘故,不断烦恼」,一切有为法都是无常,这是共相观,能断烦恼。而不净观只能观少数的人,不可能观完遍虚空、尽十方界的人,观到四大海之内,已经不得了了,把四大海的人都观成一具白骨,能不能观得起来?没有定力,观不起来。但是这样的数字还是有限的,只不过是南赡部洲的四海内的人,四海以外还有很多,天上的,地下的,还有地狱里的,饿鬼里边的,畜生里边的,你怎么观得完呢?所以只是「少分缘」,只缘一部分,不能断烦恼,只能压伏烦恼。「夫断惑者,要须遍缘故也」,一切法都缘遍,纔能断惑。但是「能伏贪,令不现行」,因为是少分缘,单是能伏贪心,令不现行。《大毗婆沙论》里边也有这么说,修不净观开头虽然不断烦恼,仅能伏贪心,但从不净观入手,也能引入四念住,最后甚至证果。
举一则《清净道论》里边的公案,帮助修不净观能得初禅乃至能证阿罗汉。有一个长老是老修行,有一天,他托钵经行,路上碰到一位妇女。这位妇女跟她的丈夫吵架,生气跑出来,一个人要回娘家。回娘家之前,把自己打扮得像天人一样的妖艳。碰上乞食比丘,因为她心里有烦恼,起欢喜心,对着他张口笑。本来一般人看见女人露齿一笑,对洁白的牙齿会生贪心,他却是一看到牙齿,牙齿是骨头,全身都是骨头,当下一观察,全身就是一副白骨,那个可怕的样子一现,马上证阿罗汉了。这是说不净观也能证阿罗汉,《清净道论》明确写的,南传佛教有这个传承,不净观也能证果。
这里说「能伏贪」,伏贪之后还能上进,只要有其他功夫用上去,也能证果。单就不净观本身来说,不断烦恼,只能伏贪,使贪不现行。实际上贪不现行已经够好的了。碰到一些事情,贪心不冒出来,虽然种子没有断,但是行动上、思想上都没有贪,在世间上这已经是稀有的人。像孔夫子这些,「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从心所欲,怎么做也不会超越规矩,一切待人接物,都不会起烦恼心。这在世间上是很纯熟的境界,但是烦恼根子还没断。
然瑜伽师,修骨锁观,总有三位:一、初习业位,二、已熟修位,三、超作意位。修不净观,应先系心于自身分,或于足指,或额或余,随所乐处,安止其心。心得住已,依胜解力,假想思惟,皮肉烂堕,渐令骨净,乃至具观全身骨锁。见一具已,后观第二,渐次一房一寺,乃至遍地,以海为边,骨锁充满。为令胜解得增长故,渐略而观,乃至唯观一具白骨,齐此渐略,不净观成,名初习业位。为令略观胜解力增,于一具中,先除足骨,思惟余骨,渐次乃至,除头半骨,思惟半骨,齐此转略,名已熟修位。为令略观胜解自在,除头半骨,系心眉间,专注一缘,湛然而住,齐此极略,名超作意位。
〖表六–四:骨锁观〗
「然瑜伽师,修骨锁观,总有三位」,修骨锁观有三个阶段。「初习业位」是初级的阶段,中等的是「已熟修位」,第三「超作意位」是成就的阶段。
怎么修骨锁观呢?「应先系心于自身分」,先观想自己,「或于足指,或额或余,随所乐处,安止其心」,观想足指,或者眉间,或者其他所乐之处,自己认为对修止相应的地方,把心定在那个地方。
「心得住已」,心住在那里之后,「依胜解力,假想思惟,皮肉烂堕,渐令骨净,乃至具观」,一般古代修不净观的境是两种。昏沉重的,从眉间开始,把心住在眉间,然后想这个地方慢慢地肿起来,肿成一个疮一样的泡,慢慢地顔色发青、发胀,然后皮破了,脓血出来,然后虫蛆,慢慢地骨头显出来。再是掉举大的,从足的大拇指开始观,观想它生一个疮一样地慢慢肿起来,起一个泡,之后顔色变,然后泡破了,脓血流出来,然后虫吃,烂掉,筋血涂在骨头上。最后筋血也干掉,掉在地下,虫什么都吃完了飞掉。先观左脚的一节大拇指骨,一节之后,第二节,第三节,把左脚的五个脚趾都观好,然后观足掌、足背、足跟。然后观右脚,右脚观好,再观小腿骨,一层层观上来,一直观到头上。
这个修《三归依观》的都学过。这样,一个人并没有烂,用假想的观,假想皮肉烂堕,皮开肉在烂,脓出来,掉在地下,慢慢虫把那些筋丝丝、肉丝丝都吃完,只显一具白骨。「乃至具观」,从一个地方开始,慢慢观到全身,全身成一具骨架。
「见一具已」,把自己观成,「后观第二」,再观一个人。乃至「一房」,一个房间假使有五个人,把他们都观完。「一寺」,一个寺院都是白骨,乃至整个高枧村都是白骨,乃至三门县、浙江省,乃至四海为边,都充满白骨。
「为令胜解得增长故」,这时候观的力量还不强,要把这个胜解的力量再增长,「渐略而观」,本来观得广,再从四海边退回来,一个个减,最后减到自己一个人。「齐此渐略,不净观成」,先是放出去,然后慢慢地收回来,将四海的全部白骨,收回到自己一副白骨,这个时候不净观修成功了,这也是初级阶段,「初习业位」。
这一阶段过了之后,进入第二阶段。「为令略观,胜解力增」,略观的力量还要加强。「于一具中,先除足骨,思惟余骨,渐次乃至,除头半骨,思惟半骨,齐此转略,名已熟修位」,自己的一具白骨还要逐步减小缘的范围。好像太阳聚焦镜,太阳照的范围大,热力都散掉了,如果用焦聚镜收拢来,能把火柴燃起来。这也是一样的,把力量浓缩起来,先不缘足,然后不缘腿、膝盖等等,渐次缩小缘的范围,最后只缘头顶那半块骷髅骨。「思惟半骨,齐此转略」,这样力量不断地增强,这叫「已熟修位」,这是中级阶段,还没有到顶峰。
「为令略观,胜解自在」,要使这个略的观「胜解自在」,超脱一切障碍,把头部半块骨再浓缩到眉间一点,就是明点,「专注一缘」,就在那一个点上,「湛然而住」,清清楚楚地住在那里,不动不摇。「齐此极略,名超作意」,这是真正修行成就的位——「超作意位」。
《大毗婆沙论》这么说,「初习业位」时,心还有散乱的,不太明了的;到中间那个阶段,散乱心没有,但力量还不够明了;到最后那个位,不但心不散乱,而且力量极强,极明了,这是真正成就。
《三归依观》的原则是一样的,但是方法跟《俱舍论》有一点点不同。它也是先观自己成了白骨,然后观周围的父母怨亲,再就收回来,收到哪里?收到尾闾骨,不在眉间。这是修法的不同,传承的不同,当然各有殊胜的地方。我们修这个法最后是收在尾闾骨,修尾闾骨最起码能使精力充沛、骨骼坚强。有的人坐着坐着就趴那儿,腰直不起来了,这是没有力。如果修《三归依观》能够住心在尾闾骨,坐的时候就感觉好像是打足气的皮球一样,很有力地挺在那里,一点也没有疲劳的感觉。
论云:有不净观,有所缘少,非自在少,应作四句。作意已熟,所缘自身,名为第一句。作意熟故,非自在少,所缘一身故,名所缘少。作意未熟,所缘至海,名第二句。作意未熟,是自在少,所缘至海,故非所缘少。作意已熟,所缘至海,为第三句。自在、所缘,俱非少也。作意未熟,所缘自身,为第四句。自在、所缘,二俱少也。
「论云:有不净观,有所缘少非自在少」,这是四料简,有四句。第一句,所缘的少,但自在力很大,就是「作意已熟,所缘自身」,作意已经成熟,而所缘的境小,只缘自己一个。「作意熟故」,因为作意的力量强,自在力大,而所缘只缘一个身,不是缘四海的人,所以「名所缘少」。
第二句,「作意未熟,所缘至海」,所缘的境很宽,但是作意还没有成熟,那是第一个阶段。「作意未熟,是自在少」,缘是缘得很宽,但是作意的力量很弱,自在力不大;「所缘至海,故非所缘少」,四海之内全是白骨,所缘不少。
第三句,「作意已熟,所缘至海」,作意也成熟,自在也大,所缘的境一直到海,四海之内都是白骨。第三句,所缘跟自在都不少。
第四句,作意也没有成熟,所缘也是很少,「自在、所缘,二俱少也」。
这是讲不净观的一些纲要。当然具体的、细致的,也可以参考其他的书,最容易得到的是南怀瑾的《禅观正脉研究》。因为现在的书,单行本只有这本,其他的都是藏经里边的,单行本很少。我们的传承是《三归依观》里边的九想观、白骨观,依这个修就可以。这个修法如果打开来,前面讲的都能包得进去。我们依这个修,有传承的加持,也不要害怕。反正总的对治法,就是一切法空,管你显什么恐怖的境界也好,是空的。有的书上就这么说,眼睛一睁开什么都没有了。
在《清净道论》里还提到,真正要修九想观,还要去看真正的尸体,多看腐烂的尸体,然后观想纔容易起来。有这么一个说法,有的时候,你看得恐怖心起来了,就产生颠倒的现象,感觉这个白骨站起来,要向你扑过来。这个时候,要安住自己的心,要知道白骨是絶对不会站起来的,不会向你扑的。这也是对治法,一切定中的境界都是自己的乱心所产生的,那时候你自己看到很明确的,好像是白骨向你冲过来,实际上没有的,那是定中的颠倒境,要知道如何对治,这些都是修定的人要掌握的东西。
像我们的传承里边,好像《定道资粮》里有,你到尸林里边去修不净观,不能吃香的麻、芝麻一类的东西。鬼神闻到香味,要来干扰你,那是自找麻烦。
还有观尸体的时候,不要坐在它的脚边观。固然尸体是不会站起来的,但是非人,或者其他修邪法的,修起尸鬼的时候,它会站起来。那么它一站起来,就冲着你的面,那你不是倒霉吗?不要站在它正面。一般说起尸鬼,民间有这个传说,它是往前冲的,不会转弯的,那你避免在它前面。这些都是到尸林里边修行要注意的事情。《清净道论》也这么说,在它侧面看,一方面观尸体观得清楚,另一方面,《戒定慧三学》里边也讲,要避免那些站起来的事情,坐在它侧面中间那里看。
有的人问,对女人贪爱的,是不是要观女尸?《清净道论》叫你不要观。还是男的观男尸,女的观女尸。异性的尸体即使腐烂了,对某些贪心重的人,还是能引起贪心。所以观尸体也要简别,不要去观异性的。像这些观法,一方面,我们有我们的传承,就是《三归依观》;一方面,各式各样的经论,讲到白骨观的都可以参考。
从此第二,诸门分别。论云:此不净观何性?一问。依几地? 二问。缘何境? 三问。何处生?四问。何行相? 五问。缘何世? 六问。为有漏为无漏? 七问。为离染得为加行得? 八问。颂曰:
无贪性十地 缘欲色人生 不净自世缘 有漏通二得
「从此第二,诸门分别。论云:此不净观何性」,它属于什么性?「依几地」,什么地方可以修不净观?「缘何境」,所缘的境是什么?「何处生」,哪些地方能够生不净观呢?哪些地方能修这个法?「何行相」,不净观,以什么为行相?「缘何世」,三世里边缘哪一世?「为有漏为无漏」,到底是有漏的还是无漏的?「为离染得为加行得」,离染得,离开烦恼的时候,这个功德自然显出来。这一般说是以前修过的,后来失掉了,当你烦恼断完之后,这些功德自然会显出来的,叫离染得。加行得是加功用行修成功的,叫加行得。最后的问题是问不净观是离染得还是加行得,一共八个问题。这八个问题用四句话全部答完,在这里也可以看出来世亲菩萨的善巧了。
「无贪性」,第一个问题,属于无贪性。「十地」,「依几地」?十个地。「缘何境」?「缘欲色」,缘欲界的色:显色、形色。「何处生」?人间能生不净观,天上不能修,天上没有不净的顔色。「不净自世缘」,缘不净的行相。哪一世?「自世」。现在的不净观修现世的色;过去的缘过去的;现在不能缘过去、未来,就是缘自己那一个世。有漏无漏?「有漏」。离染得还是加行得?两个得都有。
释曰:无贪性者,答初问也,谓不净观,无贪为体。十地者,答第二问,通依十地,谓四根本静虑及四近分、中间、欲界。言四近分者,谓四禅各有近分也。缘欲色者,答第三问,唯缘欲界显形色。人生者,答第四问,唯在人趣生,除北俱卢,以天趣中,无有青瘀等,故无此观。不净者,答第五问,以不净为行相。自世缘者,答第六问,若在过去,缘过去世,若在现在,缘现在世,若在未来,缘未来世,名自世缘。若不生法,通缘三世。
「释曰:无贪性者,答初问也」,「无贪性」,无贪、无瞋、无痴都是善的。「谓不净观,无贪为体」,不净观以无贪为体。
几个地方能够修不净观呢?「十地」。「答第二问,通依十地」,「四根本静虑」,四个根本定和近分定,还有中间定,欲界,都能缘欲界的色修不净观。但是无色界跟欲界太远,不缘欲界,所以无色界的定也不能缘欲界的色来修不净观。
「言四近分者,谓四禅各有近分也」,四个禅定都有近分定。近分定是还没有到根本的禅定。你到上海南汇等等郊区、郊县,也算是上海,但是还没有到上海市区。每一个禅定都有一个近分定,讲「定品」的时候,还要广讲。
缘什么境?缘欲界的色——显色、形色,「答第三问,唯缘欲界显形色」。
哪些人能生这个不净观?「答第四问」,「人生」,唯在人间,人趣生。「除北俱卢」,人间能够生起不净观,北俱卢洲却要除掉。北俱卢洲的人没有苦苦,无法修不净观,也不想修不净观。所以北俱卢洲尽管享受好,却不是修行的地方。《菩提道次第广论》八难里边,北俱卢洲是一难,修行的难,影射到我们这个世界上来,生活太好对人的修行也是一个难。生活太好了,不能放下来修行,他又没有什么求,身体也蛮强壮,活得蛮长,好像没有什么苦恼,很舒服,叫他修行不容易。
天上更不行。「以天趣中,无有青瘀等,故无此观」,天上都是净色,不净的那些东西没有,那天上的人也不能修不净观。所以天上尽管超人趣,但修行来说,人趣为胜。人趣里边,南洲为胜。我们生在南洲,做个人,不修行,可不可惜?南洲士夫有十六种殊胜,《现观》里边一条一条都讲的。主要是说南洲人特别坚强,做坏事坏到透顶,好事也做到最圆满。能够把他转过来,他就可以做最好的事情;如果不转,则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南洲人有这个特性。真正的修行,南洲人有十六种殊胜。
「不净者,答第五问,以不净为行相」,观的时候,取它的不净相,不管周围的境怎么净妙,都把它看成血、脓、蛆、烂等等絶对不净的样子。这是对治贪,所以叫假想观,它并没有烂,你观它烂掉。
「自世缘,答第六问。若在过去,缘过去世,若在现在,缘现在世,若在未来,缘未来世」,过去世修不净观,缘过去的色;现在修不净观缘现在的色;未来的不净观缘未来的色。不能越世而缘,只能缘当下这一世,当然要观现在的。「若不生法,通缘三世」,假使不净观得到非择灭,没有生出来,三世的法都能缘,因为不生法种类无边,假如它能生出来的话,三世迁流的法都能缘。实际上,没有生也无所谓缘不缘的。有部是这么一个思想体系,一定要顺便帮助一下。
有漏者,答第七问,既是假想观,故唯有漏。通二得者,答第八问,通离染得及加行得。若曾修得,有离染得;曾未得者,有加行得。
「答第七问,既是假想观,故唯有漏」,有漏,不能断烦恼,不能证果。
那怎么《清净道论》里说看到白骨,起白骨观,证阿罗汉果?这是说不净观可以通其他的观,从不净观下手,通到四念处,一直通到四谛十六行相,马上证阿罗汉果。因为他善根成熟了,这个引起那个,又引起下一个,最后可以证阿罗汉。所以不要轻视不净观,这里讲有漏,是指假想观等等,好像不净观不是道。不是那回事,没有这个有漏,无漏一定起不来。所以不净观是甘露门,是入修时候的重点。
凡是人,你说你从小生来没有男女念头的,这个话人家不会相信,除非你是菩萨示现。你投生的时候怎么投的?在欲界投生就是看到男女婬欲,自己参与进去。男的中阴跟母亲,以为自己在婬欲;女的中阴以为与自己的父亲在婬欲,认为母亲在干扰。是以这样的心入胎的,你说你没有婬欲,不是打妄语吗?既然生到欲界,连色界的那些功德你都没有,色界虽然离开男女婬欲,但还是有漏的。你连这些都没有,你说:「我心是干净的,从来不会起这个念头的。」哪个会信呢?最近有一位拿了很多裸体照,跟人家说他是不会动心的。不动心,你藏那么多照片干啥?让人家动心,要害人家?我看也不见得害人,还是害自己为主。不喜欢它的,你藏着它干啥?这些事情骗不了人的。欲界的人,婬欲是根,《楞严经》也讲得很仔细。世间上儒家也说饮食男女。有一本杂志,好像一个欧洲人对佛教徒说:「男女事情是天性,你们出家人怎么过得了这个关啊?」好像是违背自然的一种不合情理的事情,实际上他是不懂,这哪里是天性呢?是畜生性,是欲界的性。无始生死以来都堕落在这个地方,纔有这个东西。如果你生在色界,就没有这个东西,何况出三界呢?这根本不是人的本性,是外加的。
「通二得」,这是最后一个问题,「通离染得及加行得」,佛的一切功德都是离染得,离染之后,那些功德自然会生出来。「若曾修得,有离染得」,假使过去修过不净观,后来退掉,当离染的时候,功德自然恢复,不净观的功德会生起来,这叫离染得。假使以前没有修过,由加行得,要靠加功用行纔能得到不净观。
很多人都看过天台宗的《小止观》,它里边说,假使有不净观善根,只要住心于脐下,心静下去之后,就可以看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是打开仓库看里面的那些稻、粮食一样,清清楚楚。如果过去修过不净观,现在心一静下来,不净观善根就会出现,自己身体里边的脏腑等等都看得清楚。只要稍稍加一点工夫,它就会出来。
没有这个善根的,也不要退心。「他一观就出来了,我观了半天影子都没有」,急眼了。你过去没有下工夫,现在下工夫也来得及。现在工夫下多了,可能现世就证得了。即使现在不证得,以后一用功又来了。这都是自己下工夫来的,并不是占便宜来的。我们有些居士修修四归依就感觉好得不得了,什么都空掉了,乃至遍虚空光明炽燃,本尊显身。「我怎么没有啊?」人家修得那么好,自己好像灰心得不得了,「我不是这个材料,恐怕修不成,干脆不要修了。」他修得好,过去有善根。你修不好,过去没有善根。既然过去没有,现在赶快积聚善根,还来得及。过去没有善根,现在不积聚,那将来也没有善根,永远没有善根,怎么办呢?所以善根是靠自己。
佛教是没有占便宜的,一切善根都是自己积聚来的。利根也好,钝根也好,可以转根嘛!练根可以把钝根练成利根的,就看你练不练,不练,永远是钝根,练的话,利根就来了,所以一切主宰都在自己身上。修行不要碰运气,或者算命,这一辈子能不能修行成就?这简直是笑话。不努力怎么会成就呢?不要把世间上那一套用到修行上来,还是要自己下工夫,即使这一辈子不成就,下一辈子一坐就来,这还是好的嘛。所以我们还是要鼓励自己,不要看人家是怎么怎么好,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灰心丧气的,甚至于不想修行,不要这样。
现在我们补充《顺正理论》的资料,这对我们修不净观有一定的帮助。《大毗婆沙论》里讲得还要广一些。
论曰:修不净观正为治贪,然贪差别略有四种:一显色贪,二形色贪,三妙触贪,四供奉贪。对治四贪依二思择:一观内尸,二观外尸。利根初依前,钝根初依后。(《顺正理论》卷五九)
这里边一样讲贪有四种:显色贪、形色贪、妙触贪跟供奉贪。对治这四种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观内尸,一种是观外尸。我们昨天介绍《清净道论》的方法是观外尸,观其他人的尸体。利根的观自己当下皮肤膨胀、变青、化脓、皮破血流、虫吃,两种都可以用。一般说利根用观内尸那个方式。《三归依观》也是用这个方式。钝根用这种观不亲切,生不起不净的感觉,要观实际的尸体,到尸林里去看腐烂的尸体,天天看,看它膨胀、变青黑、血涂、脓、烂、蛆等等。
谓利根者,先于内身,皮为边际,足上顶下,周遍观察,令心厌患。为欲伏治显色贪者,应专随念内身分中,脓血脂精涎洟髓脑,大小便等变异显色;及应随念众病所生,内身皮上变异显色,黄白青黑如云如烟,斑驳黧黯不明不净。由此令心极生厌患,便能伏治缘显色贪。以知此身为如是等,非爱显色所依止处,故于一切皆得离染。为欲伏治形色贪者,应别观察诸内身支,是发毛等三十六物,聚集安立和合所成,离此都无毛等形色;复以胜解分割身支,为二或多散掷于地,种种禽兽争共食噉,骨肉零落支体分离。由此令心极生厌患,便能伏治缘形色贪。为欲伏治妙触贪者,应以胜解除去皮肉,唯观骸骨涩如瓦砾。由此令心极生厌患,便能伏治缘妙触贪。为欲伏治供奉贪者,应以胜解观察内身,如眠醉闷颠癎病等,不能自在运动身支,如老病时或至未至,被如是事缠缚其身;又观内身不自在行,无不系属众缘故生,于中都无少许身分,可为供奉威仪所依;徒妄执为能供奉者,彼决定有能供奉事,然供奉名所目义者,谓以彼彼身分为缘,决定能为舞歌笑睇,含啼戏等威仪事业,观彼事业都无定性,如箜篌等所发音曲,一切皆类幻化所为。由此令心极生厌患,便能伏治缘供奉贪。是名利根初习业者,思所成慧观察内身,能伏四贪令不现起。(《顺正理论》卷五九)
先介绍利根的,从自己外边的皮观起,从脚上到顶下,以皮为界,下边是足,顶上是头,观遍每一个角落,如《三归依观》从下观到上,从上又观到下,反复地观几次,使自己产生厌患的心。以四种方法分别对治四种贪。「为欲伏治显色贪者」,假使要调伏显色的贪,观内身里边「脓、血、脂、精、涎、洟、髓、脑」等等,还有大小便这些流出的东西。这些东西顔色变异,「及应随念众病所生,内身皮上变异显色,黄白青黑如云如烟,斑驳黧黯不明不净,由此令心极生厌患」,观察自己身体里边有那么多东西,排泄出来,都变了顔色。假使生病,皮肤的顔色变成黄的。如一般营养不良,黄皮寡瘦的样子;还有白的;害肾病的,顔色发青黑的;还有生斑疤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只要有病就变异了。现在看到的所谓洁白的皮肤、朱红的嘴唇等等都是靠不住的,显色的贪用这样的观想来对治。
这个身体是显色所依止的处,不可靠。只要身体有所改变,顔色马上就变。我们上海的一个邻居,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好,后来害肾病,脸色漆黑。另外我记得曾看到两张照片的对比。一张是极漂亮的年轻女人的照片,另外一张是她几年以后,害了艾滋病,病危时候拍的照片,皮包骨,眼睛跟猫头鹰样睁得那么大,头像个骷髅,很恐怖。骨头都萎缩了,蜷在一起,就像只猫头鹰。这个身体不可保信,几年前还那么端正,但一得艾滋病,没有几年,就全部变完了。这个显色靠不住,贪著的东西本身就是因缘和合、如幻如化地显现的,没有真正一个可靠的显色可以贪著的,这是对治显色贪。
形色贪就是长得苗条、好看、合适等等。那要观察内身的支分都是发毛爪齿等三十六物,修不净观要把它们记住。发毛爪齿、皮骨精血、肝胆肠胃、大小便利、脑髓等等一共有三十六种脏东西。这些东西一堆,就是这么一个人;离开这一堆东西,没有一个端正的人。以胜解的力量,就是假想的力,把这个身体分成两段。或者,观想被野兽吃了之后那个样子,东一块,西一块,这是脚,那是头,那是腿,到处撒了一地,还有一些野兽在那里吃,那么这样观对治形色贪,再也不会想到她以前那么好看。
在历史上也有这么一个公案。优婆鞠多出身于高贵门庭,修行之后,成了阿罗汉,度了很多的众生。因为他长得很好,在那个国家里边,有一个头等的妓女系念于这位尊者(据说这个妓女一夜要一百两金),捎信叫尊者去看看她。优婆鞠多是一个修行人,他当然不去。没过好久,那个妓女犯了法,手脚被砍了,被丢在尸林里,让她自己慢慢死。古代印度的刑罚也蛮残酷的。消息传到优婆鞠多尊者的耳朵之后,优婆鞠多就去度她。这个妓女虽然很痛苦,看到优婆鞠多来了,还是很恭敬,就问尊者,当她自己长得非常之端正的时候,请他来,不来,现在成这个样子反倒来了,是什么原因呢?尊者说:「以前是不方便来看你,现在正是度你的时候。」给她说法。这个妓女总算有宿世善根,听法之后,安详而死,好像是生天了。把一个人砍成一块一块凋零的样子,尸体到处分散的时候,形色贪根本就生不起来了。那自己观想,用假想的力量,身体都肢解之后,野兽在吃,皮肉零落的样子,哪有什么形色贪,苗条不苗条的,贪心就生不起了,这是对治形色贪的。
妙触,假使碰上去,感觉这个人的身体细滑、柔软等等。对治妙触贪要用观想的力量,观她身上的皮血之类的都烂完了,只留下骨头。这块骨头好像砖头一样的,碰上去是很不舒服的,很粗糙的,没有细滑的感觉,观想这个人本身就是块骨头,肉、皮都是假相,都烂完了,还有什么可爱的、细滑的感觉呢?观想这个可以对治妙触贪。
供奉贪是贪为你做事、跳舞、唱歌、搞娱乐的,能使你欢喜这些。要想所看到的歌舞伎乐的样子都是假相,是因缘和合而显出假的威仪相,那些东西本身没有实在性,都是暂时现出来的幻象。真正病来了,或者瘫痪,或者睡着,或者吃醉,那个威仪的样子就显不出来了。
佛传里也有这么一个故事。释迦太子在宫殿里边,国王因为怕他出家,尽量叫宫娥彩女来伺候他,一天到晚唱歌跳舞、寻欢作乐。有一天,释迦太子实在看厌了,随她们在跳,自己休息去了。休息之后醒过来,看到那些歌舞倡伎也睡在那里,有的人在咬牙齿,有的人嘴巴张得大大的,有各式各样的睡觉的丑态。白天那些动人的样子全不见了,都显出了非常可怕的样子跟各式各样的怪相。那就是供奉贪也是不可靠的。
还有一个据说是歌女,她本来每天伺候太子,跳得很好,太子也很欣赏她,跳到后来,她生病很瘦,跳也跳不动,国王叫她离开,怕太子看到这些不愉快的景象要出离。这个女人很伤心,太子问她原因。她说国王下令叫她明天离开宫殿。她害了肺结核病。古代害肺结核病是没治的,只有等死。太子很感慨,世间无常,前一段时间还跳跳蹦蹦很有力的,现在一下就黄皮寡瘦,跳又跳不动,一切都是无常的。太子给她一些很珍贵的珠宝,叫她回去好好休养。
观想这些东西对治供奉贪。没有一个真正能供奉自己的、有自性的东西,都是因缘和合而显出如幻如化的相,其他的业一来,就都不存在了,生起厌患心,对治供奉的贪。
若钝根者,由根钝故,烦恼猛利,难可摧伏,藉外缘力方能伏治,故先明了观察外尸,渐令自心烦恼摧伏。谓彼初欲观外尸时,先起慈心往施身处。如世尊说,初修行者,欲求方便速灭欲贪,当起慈心之澹泊路,精勤修观乃至广说。至彼处已,为欲伏治四种贪故,应如四种澹泊路经,修不净观,观外尸相,以况内身,彼相既然,此亦应尔。由此方便,渐能令心,亦于内身深生厌患,便能伏治前说四贪,由于内身见自性故。为不净观速得成满,应修八想伏治四贪。为欲伏治显色贪故,修青瘀想及异赤想;为欲伏治形色贪故,修被食想及分离想;为欲伏治妙触贪故,修破坏想及骸骨想;为欲伏治供奉贪故,修膖胀想及脓烂想。许缘骨锁修不净观,通能伏治如是四贪,以一骨琐中具离四贪境故。」(《顺正理论》卷五九)
利根的人修不净观从观察自己开始,用四种方法把四种贪降伏下去。钝根的烦恼重一些,不容易调伏,自己观想自己的力量还不能制伏烦恼,那就要靠外缘对治,去看实际的尸体,每天去看尸体,看它慢慢膨胀起来,皮肤顔色变青一块、黑一块的,然后里边脓血流出来等等,天天看,看了之后能够把烦恼降伏下去。用八个想对治四贪。
哪八个想呢?对治显色贪,用青瘀想及异赤想,《三归依观》中讲过,皮肤变青,青一块、黑一块的。异赤想,皮破了,血流出来的那个样子,里边的肉都显出来。本来是洁白的皮肤,现在化成青一块、黑一块的,甚至于皮破之后,脓血都流出来,显色的可爱的样子,全部都给盖掉,降伏显色贪。
对治形色贪,用被食想及分离想,观想身体被野兽吃得东一块西一块的,剩下的皮肉到处散落的样子,这样形色迷惑的力量就没有了,形色贪完全去除。
对治妙触贪,修破坏想及骸骨想,观想身体被破坏,烂掉,全部是脓血。甚至于只剩下一块骨头,一点也不滑,粗涩得跟砖头、石头一样,没有细滑的感觉。
调伏供奉贪,用膨胀想、脓烂想。一共八个观想来对付四个贪。
另外,《俱舍论》特别强调修白骨观。因为白骨观一个观想能够把这四种贪——显色贪、形色贪、妙触贪、供奉贪,全部都对治掉。白骨里边,一点好看的顔色也没有,明亮的眼睛、朱红的嘴唇等等,白骨观上都现不出来了。白骨里边也没有好看的形色,只是一个骨架子,什么苗条不苗条,根本就没有这个感觉。白骨里边,也没可爱的细滑的感觉,都是粗糙的骨头,跟石灰一样的。你们见过骨头的人,可能也知道,那些风化的骨头一点也不光滑的,很粗糙的。还有供奉贪,如果一具骨架跳舞,那你吓也吓死了,哪还有什么好看的呢?我们说的白骨精,变成人的样子当然迷惑人,如果真的显出原形来,那吓死人,哪还会觉得可爱?修白骨观能够把四种贪全部除掉。
这是补充《顺正理论》里的一些资料,《大毗婆沙论》可能更多,我们随缘给大家参考一下。《禅观正脉研究》这本书也可以参考。
第一个甘露门是把我们的贪欲心息下去,因为这个贪欲心最厉害,人生下来天然就有,所谓的饮食男女。前面讲过,随得饮食,便生喜足,不要起贪著,但是为了修道,也不能说不吃饮食。但是婬欲却是危害性最大。《四十二章经》里边说,幸亏贪欲只有一种,还可以勉强冲过去,把它断除,可见贪欲的力量很大。贪欲心,一定要把它冲破。这个关过了之后,男女的贪心已经息下来了,但你坐在那里,心定不下来,东想西想的,总是不能安住于一个缘,那时候要修数息观,第二个甘露门是持息念。
从此第二,别释持息念。就中分二:一、明念差别,二、明息差别。且释念差别者,论云:说不净观相差别已,次应辨持息念,此差别相云何?颂曰:
息念慧五地 缘风依欲身 二得实外无 有六谓数等
〖表六–五:持息念相差别〗
「从此第二,别释持息念。就中分二:一、明念差别,二、明息差别。且释念差别者」,先解释念的差别。「论云:说不净观相差别已」,不净观各式各样的相已经说完,现在解释什么叫持息念。「此差别相云何」,持息念各式各样的相貌是怎么一回事?
「颂曰:息念慧五地,缘风依欲身,二得实外无,有六谓数等」,这里边讲了很多的问题。持息念,它的名字是「念」,但实际上体是慧。因为能数的是慧,以慧的力量,使念住在息上。慧、念两个是很接近的东西,不用慧而用念为名字,这是邻近释。
依哪些地可以修数息?数息念一定要舍受的时候纔能修,有喜乐受的时候心冲动,心不容易息下来,所以只有五个地可以修数息念。分别是初二三禅的近分定、中间定、欲界,这五个都是舍受。而根本定,初禅是离生喜乐;二禅是定生喜乐;三禅是离喜妙乐,都有喜乐受,不能修持息念,只有近分定是舍受,可以修。四禅以上都是舍受,为什么不能修呢?四禅以上没有出入息,呼吸都停止了,怎么数呢?所以只有这五个地有数息观。
它缘的境界是什么?缘的是风,也就是息。依什么身来修?依欲界的身。有几个得?有两个得,离染得跟加行得。它的作意是实相作意,跟不净观的假想作意不一样,这个息是实在有的东西。「外无」,外道没有数息观。现在的外道、气功师也在搞数息观,那是从佛教里偷去的。真正的数息观外道是没有的,他们偷只能偷个皮毛,里边偷不了。因为数息观数下去,慢慢地观息,观息的能造的四大,地水火风,再观所造的四大,再观依四大而起的心理作用,慢慢地转入四念处。四念处是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外道是不谈无我的,真的无我的境界,他进不去。外道总执著一个我,我要怎么样,我要身体坚固,要金刚不坏,要罗汉身等等,都是要使自己没有毛病,能够寿同天地,都是打这个妄想。所以他最多学个皮毛,一二三四,数息,他学会了,内部的东西,他深入不下去。而这个数息观,从数息下手,将来能够证果证道的,一直通到无学道。
「有六谓数等」,数息观有六种。哪六种呢?一是数,二是随,三是止,四是观,五是转,六是净。
《小止观》后边也有这六种,但是它的观想跟根本乘的有一点不一样。这六个观想在《大毗婆沙论》里边讲得很仔细。我以前一个笔记本上有这个东西,本来是今天要用的,讲之前这个资料已经放好了,上了座就没有了,里边没有,外边也没有,这是障碍出来了。那没有关系,我们下了课再去找,明后天再介绍。我们今天先把课文上的讲完,其他资料可以下一次再补充。
释曰:此有八门。息念慧者,第一出体门。此之息念,以慧为体。息即是风,念持息故,名为息念。体虽是慧,而名念者,由念力持,慧于境中,得分明故。经言,阿那阿波那念。阿那者,此云遣来,谓持息入,是引外风,令入身义;阿波那者,此云遣去,谓持息出,是引内风,令出身义。五地者,第二依地门。谓依初禅近分,及二三禅近分,并中间、欲界,此念唯与舍受相应,故在近分、中间、欲界,非余地也。谓苦乐受,能顺引寻,此念持寻,故唯舍受。缘风者,第三境界门,此定缘风。依欲身者,第四依身门。唯依欲界人天趣身,除北俱卢。二得者,第五辨得门,通离染得及加行得。实者,第六作意门。此与真实作意相应,非假想也。
「释曰:此有八门」,讲数息观从八个方面来讲。
第一,出体门。「息念慧者」,数息念的体是慧心所。息是呼吸,就是风。「念持息故,名为息念」,把念头住在息上,数它的数,叫息念。
「名念者,由念力持,慧于境中,得分明故」,我们明明在数那个息,是慧心所在起作用,因为靠念的力量,把息持住,然后慧在里边数,一、二、三、四,能够清清楚楚数它,慧跟念是两个相应的心所,关系极密切,因为念的力量强,就安念的名字,这是邻近释。
「经言」,持息念在印度的原名是「阿那阿波那念」,「阿那」是「遣来」,把息吸进来。「谓持息入,是引外风,令入身义」,把外面的空气吸进来。「阿波那」,是「遣去」,把内边的风排出去,「令出身义」。所以,阿那阿波那念的本意就是出入息,吸进来,又遣出去,在里边数数,这是持息念下手的方法。
第二,依地门。「五地」,持息念依哪些地可以修呢?「谓依初禅近分」,初禅的近分定,就是未到地定,「二三禅近分」,这些都是舍受,因为近分定是在断烦恼当中,正在搏斗,没有喜乐。烦恼断完,喜乐就生了。根本定,初禅根本定,离生喜乐,二禅根本定定生喜乐,三禅根本定离喜妙乐,根本定都有喜乐,有喜乐的心有冲动,不能静止下来持息。假定你心里很高兴,这个持息根本修不好,要舍受,心里很平稳的样子去修,所以,一定要依靠初禅的近分、「二三禅近分」、「中间」定(也是舍受)、「欲界」(也有舍受)这五个地去修。
「此念唯与舍受相应」,因为持息念只能跟舍受相应,所以在近分、中间、欲界跟舍受相应的时候,能够修这个法。「非余地也」,其他的地不行。「谓苦乐受,能顺引寻,此念治寻,故唯舍受」,为什么苦乐受不能修持息念呢?苦乐受能够引生寻伺,而持息念正是对治寻伺的,两个是针锋相对的,所以苦乐受不能修持息念。
第三,境界门。「缘风」,缘的境界是风,就是出入息的气。「第三境界门,此定缘风」,一定是缘出入息的气。
第四,依身门。「依欲身」,「第四依身门,唯依欲界人天趣身,除北俱卢」,要修出入息的人一定是欲界的,不限于人间,天趣也可以,但是人间要除北俱卢。北俱卢洲是八难之一,他生活太舒服,不会修这些佛法的。
第五,辨得门。「二得者,第五辨得门」,跟不净观一样,有离染得,也有加行得。过去没有修过的,由加行而得到,是加行得;过去修过的,离染之后,过去的功能又恢复了,叫离染得。
第六,作意门。修持息念的作意是实相作意,修观的时候,心里缘的风是实在有的东西,是具体的客观上存在的,不是假想的。
外无者,第七简邪门。佛教方修,外道无有,以诸外道无说者故,自不能觉微细法故。
第七,简邪门。「外无」,邪门外道没有数息观。「佛教方修,外道无有,以诸外道无说者故,自不能觉微细法故」,因为两个原因,外道没有数息观。
第一个原因,「无说者故」,外道里边没有人会教这个法,他们都是外行,但是现在的外道内部没有说的,到佛教里来偷。很多外道装作归依三宝,到三宝里来听修法,去搞他的外道,这样的人不少。这是盗法,这是他们的一种伎俩。
「自不能觉微细法」,这一个是他们冲不破的。数息观最高要达到无我的境界;外道,我执是非常重的,持息念跟我执是相违的,是要达到无我境界,外道要从理上去得到持息观有困难。除非放下外道修佛法,也承认无我,否则,即使偷到一点皮毛,也仅停留在皮毛上。数息念,息数了之后,心静下去,这一点外道也可以做到。现在的一些气功师,都在用数息念,但是息下去之后,能够观到四念处吗?不能!这个是他们不愿意观的,所以不能再上一层。
很多气功师自己也知道,他们的功夫到一定水平就没有路了。我在四川宝光寺碰到一位气功师,他很老实,也很谦虚,他带了一批他的学生到寺院来,专门参访那些大德高僧。他也很坦率地跟我说,他修到一定的阶段,再上去的路迷住了,好像空中驾飞机,四边都是云雾,他也没有方向盘,没有办法。他是当着他那么多弟子的面这样说,他来佛教里找门路。佛教里当然有门路,但是要把自己的东西放下,承认佛教的教义。
佛在世的时候,是否是佛弟子就是看你承不承认三法印——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如果承认这三个要件,就是佛弟子;如果不承认,那你根本不是佛弟子,是外道。问题在你本身。如果你能很乐意地接受,那佛教的一些修法的财富,你都可以取得。佛教是大公无私的,只要有人有苦,都要救。佛弟子跟外道原则上有差别。
阿底峡尊者以后,佛弟子的素质降低了,如果用三法印来简别佛弟子,很多佛弟子不能领会这个甚深的道理。后来用另一个方式来简别,看你是不是真正地归依三宝,一切归投三宝。归依三宝的时候,一定要叫你放弃对邪魔外道、外道典籍以及向外道传教士求救,放弃对他们向往的心。如果这个不断掉,就不是佛弟子。要一心一意地归投于三宝,一切困难和疑难请三宝解决,一切事情向三宝学习,这样纔是一个真正的佛弟子。这样的标准当然比以前的标准要低一点,但是也不会出毛病。如果这个标准再做不到,三宝又归依,外道又不放,最后受害的是你自己。外道不放,归依体就没有生起来,而外道的法你修下去哪一天出毛病,谁知道呢?你归依体没有,不是佛弟子,佛菩萨也很难护持你,那你自己糟糕。现在最低的标准是一定要归依佛,归依法,归依僧。
这个看上去好像是有点门户见,归依佛教之后,就不能信其他,其他宗教可能也有这些。甚至于拉山头的,搞派系的也是,你加入这个组织,就不能加入其他组织。那佛教是不是跟他们一样也有派系?不是的!真正能够彻底地把真理完全搞清楚的只有佛一个人,其他的都是搞错的,你们要跟了搞错的人跑,当然是不忍心的。那归依三宝之后,就不要去走错误的道路,这是从悲心出发,并不是从派系出发。派系,它也认为自己对,人家不对,这是自以为对,并不是真的对。佛教客观上确实是对,并不是自封为第一,自封为我对。他一切道理都明白了,也能够用来度一切众生,可以运用自如。从这个角度说,归依三宝,不要再去归依天魔外道,并不是门户见,这个一定要搞清楚。
数等者,第八辨相门。此相差别,由具六因:一、数,二、随,三、止,四、观,五、转,六、净。数者谓系心缘出入息,从一至十。此有三失:一、数减失,于二谓一;二、数增失,于一谓二;三、杂乱失,于入谓出,于出谓入。离此三失,是名正数。中间错乱,复应从一,次第数之,终而复始,乃至得定。
第八,辨相门。「此相差别,由具六因」,这六个因在《大毗婆沙论》里讲得很清楚。天台《小止观》的六妙门就是这些,当然修法有点不同,天台宗依三止三观的道理来修。这里是用佛教原来的本相来修。第一是数,第二是随,第三是止,第四是观,第五是转,第六是净,分六个层次。
「数者谓系心缘出入息,从一至十」,数是把心系在息上,数出入息的次数,从一数到十。天台《小止观》的数息观,也是数一到十。先数入息,再数出息,五个入,五个出,加起来一共是十。并不是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都是出。而是五个入息、五个出息。为什么要先数入息?因为顺生死的缘故。生的时候,第一口气是吸进来,死的时候,最后一口气出去就不来了。先数入后数出有很多原因,这是不颠倒的、如法的次第,也是顺于生死的次第。
在数的时候,有三种过失要避免:
第一,「数减失」,数少了,本来是二却当一,本来是三数到二去了,这是一个过失。
第二,「数增失」,数多了,本来是一数到二去了,本来是二数到三,「于一谓二」。心不在焉,数错了。要想静下去,要把心缘在息上,历历分明地用慧来数数,一二三四,这样子一个个数,不要数错。数错心已经被妄想引过去,不起妄念,怎么会数错呢?数错就是妄念的表现,所以不要数错。
第三,「杂乱」,数入的时候,不要当是出。数出的时候,不要当是入,不要搞乱掉。
一个是数字的减,一个是数字的增,一个是出入的混乱,这三个过失能够避免就是正确的数数,「离此三失,是名正数。中间错乱,复应从一,次第数之,终而复始,乃至得定」,假使中间数错了,那就重来。再从一开始,一、二、三、四,这样按次第数下去。「终而复始」,十个数满了,再从一开始,这样不断循环地数,数到心寂静乃至得定,数息观修得好的能得禅定。
当然这还不是得真的禅定。得禅定当然不是那么容易,要远离恶不善法,要离五盖,纔能够得到初禅,这是色界的最下层的初禅。数息观数得好,相似的禅定,就是九住心里边,可以达到一二三四五,这样的境界会出现。这些境界出现的时候,超出我们普通经验的一些东西会出现。那个时候你自己平时从来没见过的境界会出现,只要心静下去,都会有。现在末法时期,居士还多一些。他们修那个法也好,这个法也好,都会出现一些非常好的境界。上海有一个修归依的,他还没有修到十万,快满十万的时候,看到遍虚空的光明湛净的蓝天中,现一个菩萨像,遍法界的那么大,这个时候,他自己感到,法界好像和菩萨身融合了一样,那么大的菩萨显出来。这是过去善根出现,也是三宝的加持。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不要说他看到,我也要看。有的人感到身上起煖,或者是感到光明等等,这些都不要执著。你看到之后,是得到加持,更努力地修就对了,不要执著那个外相。总是要从因上下手!自己今天是怎么样用功得到这个好相的,明天继续用这个用功的方式,越来越改进,功夫越深,将来果报越大。如果执著外相,忽略了下工夫,那永远不会达到目的,甚至于可能会着魔。
我们经常提这个话,希望你们能体会这个意思。佛教是缘起论,一切都是缘起。海公上师经常打比喻,你要吃饭,一定要有锅,有水,有米,有柴,有火,把柴点燃,锅架好,水加上去,米合适地摆,锅里盖起,半个多小时,决定是饭。你说半个小时以后,出来的不是饭,是泥巴,不会,是沙子,也不会。肯定是饭,没有二话。如果因缘缺一个,那不会是饭。我们要达到一个果,从因缘下手。假使要取得饭这个果,一定要锅、水、米、柴、引火的火柴都具备,把它们如法地安排好,那饭决定会出来的。因缘和合,决定成那个果。
随,谓系心缘出入息,不作加行,随息而行。止,谓系念唯在鼻端,或于足指,随所乐处,安止其心。观,谓观察此息风已,并观息俱大种、造色、及依色住心心所法,具观五藴,以为境界。转,谓移转,转息风觉,乃至世第一法位。净,谓胜进入见道位等,乃至尽智等。为摄六相,故说颂曰:持息念应知,有六种异相,谓数随止观,转净相差别。
「随,谓系心缘出入息,不作加行,随息而行」,数是下手的功夫,接着是「随」,因为心静下去了,不再作加行,不要数一二三四,随着息一进一入,进出进出,心完全安在息上。
「止,谓系念唯在鼻端,或于足指,随所乐处,安止其心」,止的时候,心更静,止在鼻端,或者是脚尖上,或者你欢喜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把心停在那里,止的功夫更深一层,定在一点,就是明点。
「观,谓观察此息风已,并观息俱大种、造色,及依色住心心所法,具观五藴,以为境界」,单是止,不开智慧,要有观。要观有力,非要先得止不可。心止不下来,东晃西晃的,力量极弱,观不起来。有的人说,要观想一个菩萨,或者九头三十六臂的菩萨相,「这怎么观得起啊!有那么多手,每一个手拿的东西那么多,九个脸,每一个脸又不一样的顔色,这个观不起来」,这是没有止的力量。
海公上师初次传「三归依观」的时候,是口传的,没有文,颂也是后头编的,那个三归依观笔记更是后头写的。开始传了之后,那些年轻比丘问几下就会了。还有几位老居士跟海公上师说:「那么多观想,我头都昏了,要倒下去,怎么去修啊?」那怎么办呢?《三归依观》的颂,就是因为这些老居士没有办法纔写的,以颂来观想。颂还太简单,隆莲法师又写了一本《三归依观》。这本《三归依观》出来以后,海公上师一直都沿用这本书。我们在五台山的时候,有一次夏安居本来要讲经的,因为很多人到九龙岗劳动去了,留下的就是常住与执事的监院、买办、库头,包括我一个会计。这个时候有人请法,有人就提,人少讲不起经,干脆修「三归依观」,每天晚上带着修。修了两个多月,从头到尾,始终一个法印,没有离开那本《三归依观》的模式。隆莲法师也提到,海公上师几十年的传法,都是以这一本书为印板的,不增不减,不要自己再加,也不要乱改。这个观,外道就观不来,他们要偷也偷不了。如果你把佛教偷去了,就是佛弟子。
观的时候,观这个息,这个息是风大,跟它连在一起的四大是不离开的,地水火风都观,又观所造色。缘所造色又能产生心王、心所,观察这个怎么能产生心王、心所,五藴——色受想行识,全部从这里观。之后又观四念住——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四念住从观五藴里边出来。外道能不能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你承认就是佛弟子。如果不承认,那观也观不好,再上去的路没有。所以以观这些为境界,转入四念处,再上去,证果证道的东西都会有,所以说持息念成就是蛮高的。
「转,谓移转,转息风觉,乃至世第一法位」,转是移转,把位置往上提。本来是缘风、缘数息的,可以慢慢移转升高到世第一(四加行中最高的一位),邻于见道。从数息开始,一直可以提高到见道之前的世第一。
「净」,净化,已经见道,圣者的无漏法出来了。「谓胜进,入见道位」,世第一法一刹那就入见道,到世第一法,不见道是不可能的。见道十五刹那也是极快,上下四谛都见得清清楚楚。「乃至尽智」,一直到阿罗汉的无学位,乃至佛果的金刚喻定。
修数息观,从数息开始,一直可以转,修止,修观,修止观,修四念住,然后到四加行,到世第一位。四加行就是修四谛十六行观。到世第一之后,净化到见道,无漏法出来,乃至一直到尽智,烦恼断完,金刚喻定,这样一共六个相。所以数息观可以一直通到无学,这个外道没有,外道修到非想非非想定,也是一个凡夫。
「故说颂曰:持息念应知,有六种异相」,最后总结,应当知道持息念有六种不同的相。「谓数随止观,转净相差别」,就是数、随、止、观、转、净这六个相。
这里边,转跟净有两种说法。有的人说,转,从开始观到世第一是转;净是从见道位开始。也有的人说,从修四念处开始,到金刚喻定断尽烦恼、出生尽智之前都叫转。尽智出来,无学道,无学果得到,叫净。这里介绍的是第一种说法,在见道之前,从四念住一直到四加行的世第一,是转。从进入无漏道见道开始,叫净。《俱舍论》采取这个说法。这是依有漏、无漏来判:无漏以前,都叫转;无漏以后,都叫净。后面那个说法,凡是烦恼没有断完的,都叫转;烦恼断完叫净。这两种说法过去都是并存的,而这里世亲菩萨引的是第一种说法。《大毗婆沙论》里边对于修这六个次第过程中产生的一些现象说得较详细,本想仔细讲一下,但现在资料暂时找不到了。
从此第二,明息差别。论云:息相差别,云何应知?颂曰:
入出息随身 依二差别转 情数非执受 等流非下缘
「从此第二,明息差别。论云:息相差别,云何应知」,就要讲息的自相差别了。「入出息随身,依二差别转,情数非执受,等流非下缘」。
释曰:此有六门。入出息随身者,第一依身门。谓息随身,以息是身一分摄故。依二差别转者,次第二依息门。身心名二,息依身心转也。要具四缘,息方得转:一、息所依地,谓欲界初二三禅,名有息地也;二、风道通,谓口鼻也;三、毛孔开;四、入出息地,粗心现前。前三名身差别,后一名心差别。生无色界,四缘俱阙。若羯剌蓝、頞部昙、闭尸、健南四位,唯有粗心及息地,阙余二缘。及在欲界、初、二、三禅,入二无心定,唯有三缘,阙粗心一也。若在欲界等,入第四定,唯有二缘,阙粗心及毛孔开,以第四定极淳厚故,引彼大种,遍满身中,毛孔不开也。若身生第四定,有风道通,谓口鼻也,及容有粗心,谓起下地威仪通果心也,阙余二缘。此上诸位,随阙一缘,息皆不转,故论云:谓要身中息所依也,有诸孔隙孔是风道通,隙是毛孔开也,入出息地,粗心现前第四缘也 ,息于尔时,方得转故,出第四定等,及初生时,息最先入谓息先无故也 ,入第四定等,及后死时,息最后出息新断故。
「释曰:此有六门,入出息随身者」,「依身门」,入出息依的是身。「谓息随身,以息是身一分摄故」,息,我们的呼吸,虽然没有执受,但是属于内身的一部分,等呼出去与体外空气混合了,那就不属于我们,当正在吸进呼出的时候,那就属于身体一部分,所以是依身的。
「依二差别转者,次第二依息门」,这个息怎么生起来的?两种差别,既要依身,又要依心。如果单是有身,没有心,不能出息;单是有心,没有身,也不能出息。「息依身心转也」,有身,有心,纔能产生呼吸。打开说有四个缘,「息方得转」,四个因缘具足,纔能有呼吸,呼吸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四个缘缺一不可。
第一,「息所依地,谓欲界初二三禅,名有息地」,息所依的地是有呼吸的地方,就是欲界、色界初禅、二禅、三禅,第四禅没有出入息。大三灾,风灾吹三禅,第四禅没有灾,为什么?第四禅出入息也没有了。第三禅有出入息,风灾还有。第四禅根本没有息,风灾达不到。所以,第四禅以上乃至非想非非想天都不是息所依的地。
第二,「风道通」,呼吸要有通道,就是口鼻。口鼻没有怎么呼吸呢?当然还有一种是通过毛孔呼吸的,这在《大毗婆沙论》、《顺正理论》也有讲。风有内风、外风等各式各样的。出入息的风是指从口鼻出入的,或者口呼吸,或者鼻呼吸。上吊就是喉咙被卡住了,气进出不了,就死掉了。所以,一定要口鼻通,息纔能进出。
第三,「毛孔开」,毛孔也要开,没有毛孔也不行。第四,「出入息地,粗心现前」,出入息地的心要粗心,细心不行。心细下去,出入息就会慢,进入四禅后,息都没有了。所以要粗心现前。「前三名身差别,后一名心差别」,前面三个是讲依身的差别。最后一个是依心的差别。总的来说,出入息要依身心而转,身的方面有三个条件,心的方面有一个条件。
「生无色界,四缘俱缺」,生欲界、初、二、三禅这些地方,四缘具足,可以有出入息。假使生无色界,没有身,前三个缘没有,依出入息地的粗心也没有,四个缘都缺,所以无色界是没有出入息的地。
在「羯剌蓝、頞部昙、闭尸、健南四位」,胎儿还没有生六根时也没有出入息。虽然生到欲界,是出入息的地,粗心也有,但是口鼻还没有长出来,毛孔也没有开,这两个缘没有,也不能出入息。那时是胎息,靠母亲的脐带来呼吸,他自己不能呼吸。
「在欲界、初、二、三禅」,假使「入二无心定」,虽然身体在欲界或者是初二三禅,是息所依的地,但是入了两个无心定——灭尽定、无想定,唯有三缘,粗心没有。缺一个因缘也不能出入息。入无想定、灭尽定的人不呼吸的。印度婆罗门入四禅以上的,可以用油漆把他身上的毛孔都漆起来,口鼻也封住,他入定能不死。几年前我在宝光寺的时候,报纸上登载过一个实验,把一个入定的婆罗门装进一个玻璃箱里,往玻璃箱里灌满水,又用玻璃胶把玻璃箱密封起来,三个月后把箱子打开,人还是活的,还在定中,出定之后,跟普通人一模一样。这个人在三个月里边没有呼吸,不单是口鼻不呼吸,心脏也不跳,毛孔也不呼吸,还好好地活了三个月。
假如有情身体在欲界、初禅、二禅、三禅,而心入第四禅以上,只剩下两个缘,粗心没有,毛孔也不开了(入了第四禅毛孔不开了),出入息就没有了。所以入第四定的人,密封起来,没有关系,但是出定还密封就不行了,那就闷死了。「以第四定极淳厚故,引彼大种,遍满身中,毛孔不开也」,因为第四定极淳厚,四大种遍满身中,把毛孔都塞住了,毛孔呼吸也不要了。
而生到第四禅的人鼻子、口都是有的,也还有粗心。因为他可以起下地的心,用下地的心来做威仪,也可以起通果心化成下地。但是没有另外两个缘,就是有息地、毛孔开。
「此上诸位,随阙一缘,息皆不转」,只要缺一个缘,息都不会产生。「故论云:谓要身中,有诸孔隙,入出息地,粗心现前,息于尔时,方得转故」,《俱舍论》说能生出入息的主要条件:第一个「要身中」,要具备息所依的身,欲界、初禅、二禅、三禅;第二、三个是「有诸孔隙」,要有口鼻道和毛孔开,身上有孔隙;第四个「粗心现前」,入细心也不行。这四个因缘具足,出入息纔能生起。
「出第四定等,及初生时,息最先入,入第四定等,及后死时,息最后出」,一入第四禅定,出入息就没有了,出定之后,第一口气要吸进来,当然是息先入。小孩子出生时,口鼻通了,也要吸口气,息也要最先入,这个息就是这个时候最先进去的。出气,是「入第四定等,及后死时」,第四定等,等指无色界的那些定跟无想定,入这些定跟人最后死的时候,气最后出,出去不来了。入定的,最后一口气出来之后入定,呼吸不动,到出定的时候再进来;人死的时候,最后一口气出去之后永不进来了。
《四十二章经》里边说,人的生命有多少时间呢?说了很多,最后有一位比丘说是在呼吸间,一呼一吸之间,后来佛认可这位比丘说:「你说对了。」
如果有无常观,一切世间的斗争就不会有了。争什么呢?这口气出去,来不来都不知道了,还争啥呢?古代的大德也经常用这句话,这口气出去,下口气来不来?还有的说,今晚脱了鞋和袜,不知明天穿不穿。不要以为只对老人是这样,年轻人也不敢说的。我在上海有一个邻居,他是江南造船厂吊架子上的电焊工。他的一个同事早上还生龙活虎的,然后从高空「啪」掉下来,中午报丧,家里去收尸体。还有一个,也是一个年轻人,在厂里边工作,操作时不当心,掉到机器里去了,身体被卷成麻花,卷死了。再有一个,一个学徒跟一个老师傅正在修机器,师傅说看看上边两个东西是不是相对,学徒正往上看,「啪」,东西掉下来,头砸扁了,也死掉了。所以一口气出去,进不进得来,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都不敢说。这个念头起来,修道纔会心切,如果这个念头起不来,总想着今天没有还有明天,明天没有还有后天,这样子修不能与道相应。
情数者,第三依情门。息是有情数摄,身一分故。非执受者,第四非执受门。息非执受,不与根合故。等流者,第五五类门。息是等流性,同类因生故。非下缘者,第六息观门。息唯自上地心之所缘,非下地心缘上地息,如身生欲界,起欲界心,自地心也,起上初、二、三禅心缘欲界息者,上地心也。若初禅息,唯三地缘;第二禅息,通二地缘;第三禅息,唯自地缘。若生下地,无上息故,又生上地,起下地心,非是缘息心故,下地心不缘上地息也。如生初禅,起欲界心,唯是通果。然此通果,唯缘欲界,所变化事。若生上二禅等,起初禅等心,通威仪通果。威仪唯缘初禅身业,通果亦唯缘初禅变化,故起下地心,而不能缘上地息也。
「情数」,数息观一定依有情来修的。「息是有情数摄,身一分故」,有情能修,无情不能修。
「非执受」,这个息是不是执受的?「息非执受,不与根合」,息的损益跟身根不相干,它跟身不是连在一起的。比如说,你敲皮肤一下,或者拿火烫一下,那痛得难受。但你说把呼吸砍一刀,痛不痛?什么都感觉不到,因为息不是我们所执受的。
「等流」,第五是五类分别门。「息是等流性,同类因生」,不是长养。胖人的息反而短,瘦人的息反而长,所以这个跟长养不一样。是长养的话,人胖,息也该长些。既然是同类因生的,不是刹那性。既然是有为法,也不是无为法。五类分别门里边它是同类因。也不是异熟生,息是有断续的,异熟生的东西长出来不能断的。小孩子生出来,这个身体是异熟果,那不能一会儿不见了,明天又出来了,没有这个事情。息是一会儿出去,一会儿来,不是连续的,所以不是异熟生。
「非下缘」,下地不能缘上地。「第六息观门。息唯自上地心之所缘」,自地的心缘自地的息,上地的心也可以缘下地的息,下地的心不能缘上地的息。「如身生欲界」,具体说,生在欲界的人起欲界的心,缘欲界自己的息。假使起的是入初禅、二禅、三禅的心,也可缘欲界的息,这是上地的心缘欲界的息。初禅的息只有初二三禅能缘,欲界不能缘。二禅的息只有二禅、三禅这两个地可以缘。三禅的息只有自地可以缘。
「若生下地,无上息故」,生在下地的人没有上息,上地的息还没有得到,那怎么缘呢?
「又生上地,起下地心,非是缘息心故」,假使生在上地,起下地心的时候,这个心是通果心、变化心,不是缘自己息的心,「下地心不缘上地息也」,这时候的心是下地的心,而息却是上地(即本地)的息,这个下地的心是不会缘自己息。比如人在初禅起变化通果心,那是缘欲界的变化的事情,不是缘初禅的息。假使生在二禅,「起初禅等心」,等是欲界,威仪路、通果心都可以有,但这不是缘二禅息的心,只能缘初禅的身业变化等。所以起下地的心,「而不能缘上地息也」,即使生在初禅、二禅,当起下地的心的时候,不能缘上地(本地)的息。总的来说,上地的心能缘下地的息,而下地的心不能缘上地的息。
数息观的一些分别讲完了,数息观比较仔细的修法在《大毗婆沙论》里边有,下一次再补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