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我们讲完了阿赖耶识的安立异门,又讲了自相,大概销了一下文。时间很久了,再回顾一下。
「如是已说阿赖耶识安立异门。安立此相云何可见?」阿赖耶识相的安立大概分三种。「一者安立自相,二者安立因相,三者安立果相。」从本身来说叫自相,从它为因的方面说叫因相,从它是果的方面说就是果相,实际上就是一个东西。
「此中安立阿赖耶识自相者,谓依一切杂染品法所有熏习为彼生因,由能摄持种子相应。」各式各样的杂染品法,它所有的熏习,「为彼生因」就是生起杂染法的因,能够摄持种子相应,这个作用不失掉的,这个就是它的自相,就是摄持种子。
因相,「此中安立阿赖耶识因相者,谓即如是一切种子阿赖耶识,于一切时与彼杂染品类诸法现前为因。」就是依这个阿赖耶识(种子识),一切杂染品法可以生起。阿赖耶识是因,能够生起杂染品法的果。阿赖耶识的因相就是这个,能生起一切杂染法的。
果相,「此中安立阿赖耶识果相者,谓即依彼杂染品法无始时来所有熏习。」熏习了这个种子到阿赖耶识,它就相续而生,阿赖耶识不断地受它们的熏习,新的种子不断地出现,它就相续不断地生起来。一切种子如瀑流,前面的种子成熟了,后面的新种子又来了,相续而生。
前面是略讲,世亲菩萨把它打开一点解释。「如是已说阿赖耶识安立异门」,这个前面说过了。「非说异门即了其相」,虽然说了异门安立,对阿赖耶识本身并非就清楚了,还要说一下自相,「是故次说此识自性因性果性」。
我们前面讲过,自相、自性是一个东西。在相宗里面,性、相往往是通的;在性宗里边,「性」跟「相」是绝对不能混的。这里论文说的自相、因相、果相,意思等同于释文的自性、因性、果性。
什么自相呢?阿赖耶识本身的相貌是什么样呢?「此中安立自相者,谓缘一切杂染品法所有熏习,能生于彼功能差别识为自性。」「缘一切杂染品法所有熏习」,就是杂染品法在阿赖耶识所有的熏习,这个熏习「能生于彼」,能够生起那个杂染法。「功能差别」,这些熏习的种子,就是它的功能差别。这个识就是阿赖耶识的自性(自相)。它的自相就是一切杂染品法的所有熏习,这个薰习能够生起杂染品法,这个功能差别在阿赖耶识里边摄持着。它的自相就是指这个。
「为欲显示如是功能,故说摄持种子相应。」这个功能就是论文里的「摄持种子相应」。「相应」就是作用不失,能摄持种子不坏,因缘到了,它就生起那些法。
「谓依一切杂染品法所有熏习」,杂染品法是现行,熏在阿赖耶识上面成了种子。「即与彼法为能生因」,这个种子,将来又能够生起杂染法的现行。这是现行熏种子,种子生现行。「摄持种子」指功能差别。这个种子就是生起杂染品法的功能差别;这个功能差别,阿赖耶识能够把它摄持住,不失掉。这个就是阿赖耶识的自相。「相应」就是修义。我们讲过,「修」就是作用,能够起作用的。「是名安立此识自相」。
「此中安立因相者,谓即次前所说品类一切种子阿赖耶识,由彼杂染品类诸法熏习所成功能差别,为彼生因,」因相,就是从它能生一切杂染法的这个功能上来说,叫因相。就是前面所说品类的一切种子阿赖耶识,由那些杂染品法熏习所成的种子,这个种子就是生起它们的功能差别,是这个杂染法的生因。这个种子就是生因。这个就是因相,是从它能够生起杂染法的那个功能方面来说的。
果相,「谓即依彼杂染品法无始熏习,此识续生而能摄持无始熏习,是名安立此识果相。」果相是从果的方面来说,杂染法跟它共生共灭,把它的这个功能熏习在这个识上边,这个识相续而生,这个种子熏上去,它阿赖耶识又多了一个种子。前面的种子成熟了,灭掉了,后面的种子又生了,相似相续而生。「而能摄持」,能够保持它的作用不失掉的。这个就是它的果相。
怕还不清楚,世亲菩萨再给我们分别一下:「此中自相,是依一切杂染品法无始熏习为彼生因,摄持种子识为自性。」就是说这个种子识是它的自相。这个种子识怎么来的呢?一切杂染品法无始以来熏习在这个识上边,熏了之后这个种子又能够产生杂染法。所以从种子识这一方面来建立它的自性。
因性、果性怎么建立呢?「此中因相,是彼杂染品类诸法熏习所成功能差别为彼生因,」熏习所成的功能差别——这个生起杂染法的功能,作它的因,从强调这一方面讲,是它的因相。「唯是因性之所建立」,讲因相的时候我们是强调「唯是因相」,只强调它是产生杂染法的因,从这一方面建立它的因相。
「此中果相,是依杂染品类诸法无始熏习,阿赖耶识相续而生,唯是果性之所建立。」果性怎么建立呢?杂染品法熏习在阿赖耶识里边,熏了很多种子,这个阿赖耶识可以相续而生。如果没有新的种子,老的种子成熟了,没有了,阿赖耶识就断掉了。事实上无始的熏习,不断地有,后来的又不断地生出来,那么阿赖耶识就可以相似相续而生。熏习在阿赖耶识上的这些种子使阿赖耶识不断地生起来。这是从果相(果性)的方面来说。
实际上果性、因性就是阿赖耶识自性中从它能生杂染品法爲因方面说,就是叫因相;从它本身是杂染品法熏习而成的这个果方面来说,是它的果相。自相里边包含因性、果性,但是从能生的方面来说,是它的因性(因相);从所熏习的那个种子功能差别这方面说,就是果相。从能生杂染品法方面来说叫因相;杂染品法熏成种子,使它相似相续不断生起的,这就叫果相。
下面讲熏习。前面讲到熏习,什么叫熏习呢?
丙二 熏习
论曰:复次,何等名为熏习?熏习能诠,何为所诠?谓依彼法俱生俱灭,此中有能生彼因性,是谓所诠。如巨胜中有花熏习,巨胜与花俱生俱灭,是诸巨胜带能生彼香因而生。又如所立贪等行者,贪等熏习,依彼贪等俱生俱灭,此心带彼生因而生。或多闻者,多闻熏习,依闻作意俱生俱灭,此心带彼记因而生,由此熏习能摄持故,名持法者。阿赖耶识熏习道理,当知亦尔。
释曰:谓依彼法俱生俱灭此中有能生彼因性是谓所诠者,谓即依彼杂染诸法俱生俱灭,阿赖耶识有能生彼诸法因性,是名熏习。
「复次,何等名为熏习?熏习能诠,何为所诠?」熏习这个词的含义是什么?「能诠」,就是「熏习」这个名相;所诠,所指的含义是什么呢?「谓依彼法俱生俱灭,此中有能生彼因性,是谓所诠。」依那个法,跟它同时生同时灭,这中间有能够生起它的因性,这个叫熏习。
这样说还不清楚,打个比喻,讲起来要清楚一些。所以讲了法之后,再举个喻。「如苣藤中有花熏习,苣藤与花俱生俱灭,是诸苣藤带能生彼香因而生。」苣藤就是胡麻籽,或者芝麻,它本来是不香的,它跟花摆在一起,花刹那刹那地生灭,这个苣藤也刹那刹那地生灭,这两个摆在一起,俱生俱灭。在俱生俱灭的过程中,花的香就熏在这个苣藤上面,这个苣藤也含有香味。花的香熏习在苣藤上面,能够使这个苣藤带着花的香味,这叫熏习。这是外境的物质熏习。
内心又是怎么熏习呢?再举个喻。「又如所立贪等行者」,众生分成几种:贪行者、嗔行者、痴行者,还有等分行者(贪嗔痴都有的),还有薄分行者(贪嗔痴都是微薄,不厉害的)。贪行者就是贪心特别强的人。这些贪、嗔、痴行者是怎么产生的呢?也是熏习来的。「贪等熏习依彼贪等俱生俱灭,此心带彼生因而生」。他有贪或者嗔的熏习,怎么叫熏习呢?「依彼贪等俱生俱灭」,这个心王跟这个贪心所或者嗔心所俱生俱灭,同时生起,同时灭掉。经过这样生灭生灭,这个贪的气分就熏在心里边;心生的时候,就带起这个贪因而生。就是这个心生的时候,贪心所也生起来了。所以,前念的贪心熏习就成了后念贪心生起的因。
我们凡夫,每个人的个性不一样。有的人贪特别厉害,他碰到什么东西都会起贪心,甚至看到猫了狗了都会起贪心。这个就是过去贪心熏得太厉害。有些人嗔心厉害,一点事情也碰不得,碰了就大发脾气。这些都是缘于熏习。所以如果我们经常去闻正法,那所熏习的就是正法,那以后生起来的心也带了正法,那就是好事情。所以要多闻、思维,这正是对治贪嗔痴。过去熏习贪嗔痴,现在反过来,熏习那些无漏等流的法,那么就可以使贪嗔痴减弱。
「或多闻者」,多听法的人。「多闻熏习」,在我们心里边多多闻法的熏习。「依闻作意俱生俱灭」,我们闻法之前有个作意(作意心所),闻的作意跟这个心王俱生俱灭。「此心带彼记因而生」,以后这个心生的时候,带着所闻的法记因而生起来,就是能够记忆了。我们天天念,念到后来,不要看书就背下来,这就是「带彼记因而生」。「由此熏习能摄持故名持法者」,因为这样的熏习,能把这个法摄持在我们心里,不失掉。「摄持」就是把它保持起来:摄,不散掉;持,不失掉,不会忘失了。这样子叫「持法者」。佛教里边,阿难尊者就是多闻第一,他能够背很多书。集结经藏的时候,经藏都是他背下来的。我们诵戒、做羯磨,都要背,平时念熟了,临时要用的时候就背下来。多闻熏习,这是好的。坏的么,贪嗔熏习了。无记的么,就是巨胜跟花的熏习了,这是外境物质的熏习。
「阿赖耶识熏习道理,当知亦尔。」举了三个喻,一个是外境的熏习,一个是心里坏的熏习,一个是心里好的熏习。熏习的道理懂了,回过头来,阿赖耶识的熏习道理同样,依此类推可以知道。
论文如此,下面是世亲菩萨的解释。
「谓依彼法俱生俱灭此中有能生彼因性是谓所诠者」,这是啥意思呢?「谓即依彼杂染诸法」,这个「彼法」就是那些杂染品法。「俱生俱灭」,法都是刹那生灭的,两者放在一起,同一个地方生,同一个地方灭,阿赖耶识跟那些杂染法俱生俱灭。这个时候,「阿赖耶识有能生彼诸法因性,是名熏习」,阿赖耶识里边有种子熏下去,这个种子就是产生这个杂染法的因,这个因性就产生了,这个就是熏习。
熏习的意思就是这样子,这里举了很多例,我们细心地体会一下,应当可以领会意思的。下边这一段文是有一点儿麻烦,科判是「本识与种子之同异」,就是说阿赖耶识与种子是一个还是两个?
丙三 本识与种子之同异
论曰:复次,阿赖耶识中诸杂染品法种子,为别异住,为无别异?非彼种子有别实物于此中住,亦非不异。然阿赖耶识如是而生,有能生彼功能差别,名一切种子识。
「复次,阿赖耶识中诸杂染品法种子,为别异住,为无别异?」阿赖耶识里边的杂染法种子,它是一个一个分开住的呢,还是浑然一体而住的?从这段论文来看,好像并不是在讨论阿赖耶识与种子是别异的或是不异的;而是在讨论阿赖耶识的种子各是各的,还是合了一体的(没有别异的,是合起来成了整体的)。这个两个解释都可以,印顺法师用前面那个:阿赖耶识与种子是不是一个东西。这个关系,前文当中有这个意思:阿赖耶识就是种子识。这里又来辩,好像是多余的。
若按另一种方式理解,就是里边的种子是分开住的(各是各的),还是合拢来成一体的?「非彼种子有别实物于此中住」,他说你这个问题问得不合适,因为这个种子不是另外一个有实体的东西。如果种子是个别个别的实在的物质,你可以问这个种子是分开住的,还是合成一体而住;种子本身就不是一个物质性的东西,阿赖耶识里住的种子并不是个别个别的东西,所以,不能说它是别异的。「亦非不异」,你说它是整个一体的,是同样的,也不对,因为种子所生的是各式各样不同的法,都从里边生出来。说它一样也不对,不一样也不对。
「然阿赖耶识如是而生」,阿赖耶识就是这样生的,怎么样生呢?就是「有能生彼功能差别,名一切种子识」。阿赖耶识生的时候,有能生出杂染法的功能差别,这叫一切种子识。差别,不是生起来的杂染法都一样的,有善的,有恶的,有好的,有坏的,有的是难看的,有的是好看的,各式各样。所以,说它一也不是,说它异也不是。
下边世亲菩萨的发挥,这一段文就非常费解。
释曰:阿赖耶识中杂染法种子,为异为不异?若尔,何失?若有异者,彼诸种子应分分别,阿赖耶识剎那灭义亦不应成,有别异故。由善不善熏习力故,种子应成善不善性,然许无记。若不异者,云何有多?此不应理。是故二说俱有过失。
「阿赖耶识中杂染法种子,为异为不异?」这句话按两种方式理解都讲得通:你说阿赖耶识里边的种子跟阿赖耶识是一个还是二个,这样讲可以讲得通;你说阿赖耶识里边的杂染种子各是各分开的、不同的,还是合拢来成一体的,这个也好讲。这两个说法我们都给它分析一下。
印顺法师是按照前一方式讲的,他的科判就是识与种子是一是异。
世亲菩萨释文却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他说:「若尔,何失?」是一是异,各有什么过失呢?
「若有异者,彼诸种子应分分别,阿赖耶识剎那灭义亦不应成,有别异故。」假如说阿赖耶识里边的种子是个别个别的,不是一块的、整体的,那么阿赖耶识刹那灭的道理就不能成立了。
印顺法师对世亲菩萨的这段释文是这样评论的:「这是很可留意的!为什么本识与种子差别,本识就不成其为剎那灭呢?有漏习气是剎那,《楞伽》曾明白说到。本识离却杂染种子,就转依为法身,是真实常住,也是本论与《庄严论》说过的。赖耶,在本论中,虽都在与染种融合上讲,是剎那生灭;但它的真相,就是离染种而显现其实本来清净的真心。真谛称之为不生灭的解性梨耶,并非剎那生灭。本论在建立杂染因果时,是避免涉及本识常住的,但与成唯识论连转依的本识还是有为生灭不同。」
第二个原因,「由善不善熏习力故,种子应成善不善性,然许无记。」假如说种子各是各的,善法熏习的种子应当是善的,不善法熏习的种子应当是不善的,(从这里看,讲种子之间的差别还是合适一些),但是阿赖耶识是无覆无记性的,不但无记,还是无覆无记的。你说种子是各别的,那应当善法熏习的种子是善的,恶法熏习的种子是恶的,但是阿赖耶识是无记的。所以,「有别异」的说法靠不住。
「若不异者,云何有多?此不应理。」假如说阿赖耶识的种子不是一个个分开的,是一块整体的,那又怎么有那么多呢?生起法的时候,善法的种子生善法,恶法的种子生恶法,好的种子生好的法,不好的种子又生不好的法;心法的种子生心法,心所法的种子生心所法;色法的种子生色法。怎么有那么多差别呢?
「是故二说俱有过失」,所以,说它同也好,说异也好,都有过失。
这里,印顺法师的讲法是「解性阿赖耶」,离开了杂染的。把离开了的跟未离开的两个混在一起,同等看待。在我们看来,阿赖耶识并没有离开杂染。这里所讲的还没有离开杂染的,杂染种子灭掉了纔说离开,是转了依之后的事情。这样讲是不是合适,大家自己去看了,古代也没有这么说。世亲菩萨的这个注解比较含糊,意思没有很透。《无性释》就不提这个问题,很简单,跳过去了,他没有管世亲菩萨的解释。《王疏》把这个「阿赖耶识刹那灭」的意思跳过,从「善不善」处接下去讲:假如它的种子分开的,善的种子成善的,恶的种子成恶的,恶的熏成恶种子,善的熏成善种子。他把两个问题合成一个问题讲了,也把这个问题跳过去了。
我们要是跳过去也可以,但是感到不踏实,还是把我们的想法给大家说一说。当然,我们的看法不一定对了,给大家做参考,也不能说是定论,因为过去的祖师都没有这么说过,现在的著述家也没有这么说过。
我们的看法:这里要讨论的并不是阿赖耶识跟种子是「一」还是「异」,而是阿赖耶识里边的种子是整体的,还是各是各别异的。这样理解跟世亲菩萨的文好像还合得拢一些。阿赖耶识中的杂染种子是异的(各是各的),还是不异的(成了一整块的)?「若尔,何失?」你说异也好、不异也好,各有什么过失呢?「若有异者,彼诸种子应分分别」,假如说阿赖耶识里边的种子是「异」的,这个种子各是各的,都分开的。我们说阿赖耶识各式各样的种子都有生灭,但不同步,这个生的时候那个可以灭,那个灭的时候这个可以生。那么,「阿赖耶识刹那灭」的这个说法就不成立了,因爲阿赖耶识同时有生的种子、灭的种子,不好说它是剎那灭了。这是我们的说法,对不对尚无依据,只能做个参考。
如果阿赖耶识种子各是各的,它们各自生灭的,此生彼灭、此灭彼生,因为阿赖耶识里边有不少生的种子,也有不少灭的种子,在同一刹那里边,生的也有,灭的也有,那怎么能说「阿赖耶识刹那灭」呢?不好说了。那么阿赖耶识剎那生灭的道理不能成立了。爲什么?有别异故,种子各是各别异的。
第二个原因,如果有别异的话,那么善法的熏习应当成善的种子,不善法的熏习也是熏成不善的种子,但是阿赖耶识是无记的,那么也不能说它们是有异了。
若说是「不异」,也不对。「若不异者,云何有多?」若说种子是整体的一块,所生的法怎么那么多呢?各式各样的,善的、恶的、心法的、心所法的、不相应行的、贪的、嗔的……,怎么会有那么多呢?「此不应理」,所以,也不能说是一块的。
「是故二说俱有过失」,所以,说异也好,不异也好,都有过失。
这是我们的理解,对不对么还没有一定的依据,只能作个参考。
非彼种子有别实物于此中住,亦非不异,乃至名一切种子识者,为避如前所说过失,故不定取异及不异。如是而生者,谓由如是品类而生。有能生彼功能差别者,谓有能生杂染品法功能差别相应道理。由与生彼功能相应故,名一切种子识。于此义中有现譬喻,如大麦子于生自芽有功能故有种子性。若时陈久或火相应,此大麦果功能损坏。尔时麦相虽住如本,势力坏故无种子性。阿赖耶识亦复如是,有生杂染诸法功能,由此功能相应故,说名一切种子识。
若说都有过失,那么到底怎么理解?「非彼种子有别实物于此中住,亦非不异,乃至名一切种子识者」,为避如前所说「异」的过失和「不异」的过失,「故不定取异及不异」,不一定是异,也不一定不异。
「如是而生者,谓由如是品类而生。」阿赖耶识是这样生,不能说它异,也不能说不异。就是这个道理,不能说异,也不能说不异。这是说阿赖耶识是这样子地品类而生,各种各样的法都能够生出来。
「有能生彼功能差别者」,这个什么意思呢?是指有能生杂染品法的功能差别,就是阿赖耶识有能生出各种各样杂染品法的。
「由与生彼功能相应故,名一切种子识。」因爲与这个生出一切杂染法的功能相应,所以叫一切种子识,也就是阿赖耶识。
这个话说得也含糊,世亲菩萨又打一个比喻。「于此义中有现譬喻」,打个现实的比喻。「如大麦子于生自芽有功能故有种子性」,大的麦子,有生自芽的功能,一颗麦子种在地下能生芽,芽长秆子,秆子又结麦子。它有这个功能,我们就说这颗麦子有种子性。「若时陈久或火相应」,但是,如果长久不种,摆在那里,或者被火烧焦了,种子性就坏掉了,种下去不会长芽。「此大麦果功能损坏」,这个大麦生果的功能损坏了。麦还是老样子,跟以前一样,但是这个生芽的功能没有了,这个种子性就没有了。这里是说这个种子性(能生功能)并不是实物:麦子还是一颗麦子,有生芽功能时候的这个麦子,跟没有了生芽功能的这个麦子,一模一样,没有改变;但是功能却是一个有,一个没有。可见,「功能」不是一个有实体的东西(「非彼种子有别实物」),不是说有一个实体的东西「住」在里边就有生的功能,这个东西被拿掉了就不能生。所以说种子这个功能,不是一个实体的东西。
阿赖耶识也是这样。既然杂染种子不是有实体的东西,你说它是「一」是「异」,那不是多事吗?「一」也不对,「异」也不对。他就是这个意思了。
阿赖耶识么也这样,它有生杂染品法的功能,有此功能相应,纔叫一切种子识。说「功能」也好,说「种子」也好,并不是指有实体的东西。因为它是功能(作用),你说它「异」也不对,「不异」也不对。
这是解释这个杂染品法的种子是别异住的还是不别异住的,以麦子作比喻来说。
丙四 本识与杂染法更互为缘
论曰:复次,阿赖耶识与彼杂染诸法同时更互为因,云何可见?譬如明灯,焰炷生烧,同时更互。又如芦束互相依持,同时不倒。应观此中更互为因道理亦尔。如阿赖耶识为杂染诸法因,杂染诸法亦为阿赖耶识因。唯就如是安立因缘,所余因缘不可得故。
「复次,阿赖耶识与彼杂染诸法同时更互为因。」阿赖耶识跟这些杂染法(能熏的各式各样的法)同一个时间互相为因,就是俱有因,俱有果。我们再提一下,「杂染法」并不是「染污法」。杂染法是有漏法,一切善、不善、无记都在里头,就是一切世间法都在里头,无始以来就是跟这些法打交道。「云何可见」,这个道理你怎么知道呢?
「譬如明灯,焰炷生烧,同时更互。」举个例,一盏灯,酥油灯,火焰跟灯炷(灯芯子)互相烧的:火焰烧这个炷,炷烧了又生火焰。同一个时候,火焰也在烧炷,炷也产生新的火焰,「同时更互」,互相作因果,焰烧炷,炷又生出新的焰来。这是同时的,「更互」,互相为因。
「又如芦束,互相依持,同时不倒。」「芦束」就是芦杆,把芦杆架起来,可以立在那里不倒,你靠它,它靠你。这根芦杆不倒是因为其它的芦杆把它撑住,而其它的不倒也是因为这根的支撑。互相为因果,同时而不是有先后。它们互相依靠,就在这个时候,你靠它,它也靠你,同一个时间,它不倒下来。如果时间叉开的话,那它要倒下来了;只有同时的纔不倒。这是一个比喻。「应观此中更互为因道理亦尔」,这个喻搞清楚了,阿赖耶识跟那些杂染法互相为因的道理也是这样的。同时:此是彼的因,此又是彼的果。
「如阿赖耶识为杂染诸法因,杂染诸法亦为阿赖耶识因」,互相为因,阿赖耶识种子生起杂染法,杂染法又熏习阿赖耶识,是阿赖耶识的因。「唯就如是安立因缘,所余因缘不可得故。」因缘,在《摄大乘论》里说,只有这个叫因缘,其他的因缘没有。《俱舍》里边,因缘有很多,除能作因之外,俱有因、同类因、相应因、遍行因、异熟因都可以做因缘。在《摄大乘论》里严格,所谓的因缘只有这个(俱有因),同时作因果的叫因缘,其他的都不能叫因缘。
释曰:复次阿赖耶识与彼杂染诸法同时更互为因云何可见者,欲以喻显,故为此问。譬如明灯焰炷生烧同时更互者,谓一剎那灯炷为依,发生灯焰,是则灯炷为焰生因;即此剎那,焰复能烧所依灯炷,是则灯焰为炷烧因。余喻亦尔。如是显示有俱有因,由因现在住即见果生故。从如阿赖耶识为杂染诸法因,乃至所余因缘不可得故者,此言显示阿赖耶识与杂染法更互为因,即是因缘。
「复次阿赖耶识与彼杂染诸法同时更互为因云何可见者」,这是论文。阿赖耶识跟那杂染法同时互相为因的:阿赖耶识是杂染法的因,能生起它;杂染法又熏习阿赖耶识,使阿赖耶识能够相续不断,互相为因。这个道理怎么知道呢?「欲以喻显,故为此问。」这个道理比较深,只有用比喻来显。为了用比喻来显这个道理,所以先来问一下。
「譬如明灯焰炷生烧同时更互者」,灯的炷跟灯的火焰互相地烧,同时地互相为因。「谓一刹那,灯炷为依,发生灯焰」,就在这一刹那里边,灯炷烧了,发出火焰。「是则灯炷为焰生因」,这个灯炷就是生火焰的因,这个火焰是从灯炷里生出来的。「即此刹那焰复能烧所依灯炷」,就在同一刹那,火焰又烧到灯炷上去。灯炷是生焰的因,焰又是烧炷的因,互相为因。这是「灯焰为炷烧因」,这个火焰把炷烧焦了,是灯柱烧的因。反过来么,这个炷烧焦了,又产生新的火焰,火焰反过来又烧炷了。这是同时互相为因。「余喻亦尔」,其他「芦束」的道理也一样的,互相依靠,互相为因。
「如是显示有俱有因」,这就是《俱舍》里的俱有因,同时互为因果。「由因现在住即见果生故。」什么叫俱有因呢?因还在的时候(现在住),果马上就生出来了,因果是同时的。一般所讲的因果都是异时的,这个时候造因,将来感果,或者前一刹那造因,后一刹那感果。而俱有因,是说因果是同一个时候的,在这一刹那里边,它是它的因,同时也是它的果,互相作因果。学过《俱舍》的,这个就不困难;没有学过的,好像很新奇,怎么同一个时候互相为因果呢?你想把这个道理想透呢,就把这个喻好好想一想,就容易明白。
「从如阿赖耶识为杂染诸法因,乃至所余因缘不可得故者。」这句论文是什么意思呢?「此言显示阿赖耶识与杂染法更互为因,即是因缘。」阿赖耶识跟杂染法互相为因,这个就叫因缘。除此之外,其余的都不叫因缘。「所余因缘不可得故」,其他的只能叫其他缘,不能叫因缘。唯有这个的叫因缘,这是《摄大乘论》的讲法。《俱舍论》及其他论的说法就不一样。
我们说一个论有一个论的体系,不要随便扯在一起。不要把大乘的论跟根本乘的论,唯识的跟中观的都扯在一起,那就一塌糊涂,什么都搞不清楚。初学法的人就会这一套,什么书都看,什么书都不懂,因为他乱扯。把《俱舍》扯到唯识上,唯识又扯中观。唯识里的真如是无为法,不变的;他又讲《起信论》里的真如随缘不变,不变随缘的,能随缘的。他把这个扯在一起讲,讲不通。因为两个真如的概念就不一样的,这两个体系不一样的,你怎么看了那个名字一样,就把它硬兜起来。这样你研究一辈子,一辈子是糊涂汉,什么都不懂。
丙五 本识与杂异诸法为因
论曰:云何熏习无异无杂,而能与彼有异有杂诸法为因?如众缬具,缬所缬衣,当缬之时,虽复未有异杂非一品类可得,入染器后,尔时衣上便有异杂非一品类染色绞络文像显现。阿赖耶识亦复如是,异杂能熏之所熏习,于熏习时虽复未有异杂可得,果生染器现前已后,便有异杂无量品类诸法显现。
「云何熏习无异无杂,而能与彼有异有杂诸法为因?」这是深一层问:熏习而成的种子不是杂的,也不是异的,而由它产生的果法却是有异有杂的,这是什么原因呢?有异,各式各样的,有善的、恶的、心法、色法等等;有杂,就是各式各样都有。无异无杂的熏习(因)产生有异有杂的那些杂染法(果),这是什么原因呢?这个还得要再继续「参」一番。
又打比喻,「如众缬具」,众缬具是过去染布用的一些工具。「缬所缬衣,当缬之时,虽复未有异杂非一品类可得,入染器后,尔时衣上便有异杂非一品类染色绞络文像显现。」在绸缎上边蒙上其他的丝织品之类的东西,染的时候一起染了。染好之后,把蒙上去的那些东西拿掉,蒙住的地方没有染上颜色,花纹就现出来了。这是古代染花布的一种技术。用这种缬具作比喻:织出来的衣绸看起来颜色是一模一样,没有异,没有杂的,不同的品类是没有的;当用染器染了以后,上边就显出各式各样的花纹、品类了。「阿赖耶识亦复如是,异杂能熏之所熏习,于熏习时虽复未有异杂可得」,各式各样不同的杂染法(能熏的法)熏在阿赖耶识上的东西,在熏习的时候,所熏的种子看不出不同。「果生染器」,世亲菩萨说「果生即染器」;王恩洋解释为「果生的染器」,把果生跟染器分成两个东西了。「现前已后」,但是,果生染器现前之后,「便有异杂无量品类诸法显现」,入了染器之后,染出来的绸缎就是有花纹的,投进去的时候没有花纹的。这是古代大家都知道的。以这个作比喻,来说明阿赖耶识的熏习:虽然是看不出不同,但是由熏习所生的那些果却是各式各样的。
释曰:云何熏习无异无杂而能与彼有异有杂诸法为因者,欲以譬喻显斯道理,故为此问。如众缬具缬所缬衣,当缬之时,虽无异杂文像可见,入染器后,便有异杂文像可见。阿赖耶识如所染衣,果生即染器,故名果生染器。入者,即是缘所摄义。于熏习时虽无异杂,至果熟位,便有非一品类诸法因性显现,如已染衣。
「云何熏习无异无杂」,熏习的时候,种子是无异无杂,「而能与彼有异有杂诸法为因」。我们说因果要相似的,无异无杂的因,生出有异有杂的果,这是不可思议,不可想象的。比如同类因,善的因生善的果,恶的因生不好的果,色法的种子生色法,心法种子生心法,因果应当是相似的。而这个却是无异无杂的熏习种子,能生出有异有杂的那些杂染法来了,这个就不可思议。这个道理很深,只好用比喻来说。「欲以譬喻显斯道理,故为此问。」因为他要拿个譬喻来显出这个道理,所以先问一下。
「如众缬具缬所缬衣,当缬之时,虽无异杂文像可见,入染器后,便有异杂文像可见。阿赖耶识如所染衣」,阿赖耶识就像所染的衣。
「果生即染器」,这句话的解释又有意见分歧了。世亲菩萨说,「果生」就是「染器」,叫「果生染器」。这里,王恩洋也好,印顺法师也好,都认为「果生即染器」不对头,「果生」不能叫「染器」。他们说应当叫「果生的染器」,把「绞络文像」说成「果生」,把「染器」说成一个染缸一样的东西。他们说这个「文像」不是「染器」,不能说「果生」就是「染器」。
世亲菩萨解释说,「便有非一品类诸法因性显现,如已染衣。」世亲菩萨用染的衣比喻这个阿赖耶识,并没有说「果生染器」就是染衣。所以他们那么说不合世亲释。
再一个,世亲菩萨又说:「入者,即是缘所摄义,」他说「染器」是缘,生起那些花纹(阿赖耶识,这个非一品类的因性)的缘。一切缘,就以「入」字代表。所以说染器不要再作缘,缘已经有了。所以说他们两位的注解都值得商榷。
我们的看法是这样:「果生染器」在世亲菩萨看来就是指「果熟位」,果熟的那个时候,这个文像就现了。「阿赖耶识如所染衣」,阿赖耶识就像所染的衣,并不是果生,他们把果生当所染的衣了。这里阿赖耶识是所染的衣,果生就是染器。「果生染器」这个名词最恰当的解释就是「果熟位」,果成熟的时候,阿赖耶识就跟染的衣一样,将来生果的时候,各式各样的纹络、花纹都出来了,各式各样杂染的法都能出来。所以,这个「果生染器」,两位法相家的注解好像没有显示出世亲菩萨的意思。这也是一个问题。我们的讲法,果生染器应当是指「果熟位」。果成熟的时候,像所染的衣一样,阿赖耶识里非一品类诸法的因性就现出来了,阿赖耶识就像所染的衣。他们把果生当成所染的衣,这就有点问题。是否如此,你们还得要好好思维,意思能不能会到,还要靠自己。
丙六 大乘甚深缘起
丁一 二种缘起
论曰:如是缘起,于大乘中极细甚深。又若略说,有二缘起:一者分别自性缘起,二者分别爱非爱缘起。此中依止阿赖耶识诸法生起,是名分别自性缘起,以能分别种种自性为缘性故。复有十二支缘起,是名分别爱非爱缘起,以于善趣恶趣能分别爱非爱种种自体为缘性故。
「如是缘起,于大乘中极细甚深」,这种缘起在大乘法里边是极微细、极甚深的。所以要讲清楚很困难,只能打个比喻,给你比一下,把意思会到了就好了。你要把道理真正理解透,那非要证到很高的果位纔行。这里标一下,这个阿赖耶识缘起在大乘法里边是极细的甚深的一个缘起。
简单说这个缘起有两种,「又若略说,有二缘起:一者分别自性缘起,二者分别爱非爱缘起。此中依止阿赖耶识诸法生起,是名分别自性缘起。」这个名相一般看不到,学《印度佛教史》时会出现这个名词。「分别自性缘起」就指阿赖耶识缘起。什么叫分别自性缘起呢?「依止阿赖耶识」,就是依靠阿赖耶识里由熏习而成的种子,诸法就从阿赖耶识种子生起来了。这个叫分别自性缘起。「以能分别种种自性为缘性故」,阿赖耶识有这个功能,把各式各样的具自性的法,就是色法、心法、心所法,善的、恶的、无记的法,都能够简别开来,不是混在一起的。若混杂在一起的,长出来的异熟果就是糊里糊涂的东西,造了恶因的也不感苦果了,造了善因的也没有快乐,人天果也不见了,变成一块的。这个不可能,它总给你分别得清清楚楚,给你简别开来:造了小的恶因的,感小的苦果;造大恶因的,感大苦果。一丝不差地给你分别出来。这就是甚深微细,不可想象的。它给你分别出各式各样的自性——好的、坏的、善的、恶的等等,这样子作缘性,叫分别自性缘起。它有这个功能,把各式各样的自性都能够分得清清楚楚,一点也不含糊的。分别自性缘起,这是一种。
另外一种缘起,「复有十二支缘起」,就是无明缘行、行缘识等等。这个叫「分别爱非爱缘起」。为什么叫「爱非爱」?「以于善趣恶趣能分别爱非爱种种自体为缘性故」,你造了恶的因,就得恶趣不可爱的果;你造了善的因,就得到善趣可爱的果,这是哪个来管呢?缘起来管,不会错的。你造什么因,决定在什么趣里边受什么果,丝毫不差。「分别爱非爱缘起」,由此把结果给你分得清清楚楚的。
这是两种缘起。
释曰:如是缘起于大乘中极细甚深者,异生觉慧难了知故名为极细,阿罗汉等难穷底故名为甚深。又若略说有二缘起者,举数。一者分别自性缘起,二者分别爱非爱缘起者,列名。此中依止阿赖耶识者,谓阿赖耶识为因,诸法生起,是名分别自性缘起,由能分别异类自性为因性故。若无明等,是名分别爱非爱缘起,由能分别爱非爱种种自体为因性故。
「如是缘起于大乘中极细甚深者」,这个缘起在大乘中极细甚深,这个话什么意思呢?「异生觉慧难了知故名为极细」,「异生」就是凡夫,凡夫的智慧没有办法知道,太细了。我们凡夫的心识是很粗的,微细的东西我们是看不到的。我们每个人刹那刹那地变,你盯着他看,好像没有动。不要说其他的,一个钟,你看秒针,它一秒一秒动,你看得到的;时针,你看了半天它没有动;分针,你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它在动。动不动?在动。不动的话怎么时针一个小时过了会走五格呢?从一点钟到两点钟,它刹那刹那都在动,但是我们也看不出来它在动,只有看到秒针在动,所以心很粗。凡夫的心粗,「难了知故」叫「极细」。
「阿罗汉等难穷底故名为甚深」,二乘阿罗汉的心虽然是细一点,能够知道一点,但是难穷它的底。有个比喻,象、马、兔渡河:象过河,大乘菩萨过河踏到底,踏到河底过去的;马过河浮在水中,浮过去的,没有踏到底;兔子过河浮在水面上过去,水的中间也没有进入。声闻、缘觉、菩萨,他们智慧的深度就像这么一个比喻。声闻就像兔子浮在水面上,也是渡彼岸,也是渡过去了,但是他浮在水面上的,下边深细的东西一点也不知道;缘觉智慧深一点了,像马在水中间渡过去了,但是他水底还没有踏到;菩萨像大象,踩得最深了,河底也踏到了,甚深的底都知道,就是智慧最大。阿罗汉也难穷它的底,所以叫甚深,深得很。「极细甚深」,「极细」对凡夫说,「甚深」对二乘说。
「又若略说有二缘起者,举数」,这个甚深的缘起大概地说起来可以分两个。「举数」,就是说数是两个,第一个分别自性缘起,第二个分别爱非爱缘起。「一者分别自性缘起,二者分别爱非爱缘起」。这个话也是原论有的,这个「者」就是指这个话。「列名」,把名字列出来。
「此中依止阿赖耶识」,就是以阿赖耶识为因。「诸法生起」,以阿赖耶识为因,各式各样的法生起了,这个就叫「分别自性缘起」。阿赖耶识的熏习种子能够做因,产生各式各样杂染的品类法,这个叫分别自性缘起。各式各样不同的自性,由阿赖耶识个别个别地把它生出来,一点不错地生出来。「由能分别异类自性为因性故」,阿赖耶识能够简别各式各样不同的自性,它是它的因。虽然这个因看起来没有差异的,但是它的果却一丝不错地给你变出来,这个叫「因性故」。
我们看到,论文里边说「为缘性故」,世亲菩萨说「为因性故」。什么原因啊?因、缘,因就是缘。所以名字用了两个,意思是一个。无著菩萨的论文「以能分别种种自性为缘性故」,而世亲菩萨说「由能分别异类自性为因性故」,好像是一个因一个缘,搞错了?没有错,这个因就是缘。
「若无明等,是名分别爱非爱缘起。」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等,这些叫分别爱非爱缘起。「由能分别爱非爱种种自体为因性故」,这个「自体」就是异熟果,你生在善趣、恶趣的异熟果,把你分别得一丝不差。你造什么业,就感得那一趣。如感得人趣的,是高个子,或者矮个子,长得白的黑的,眼睛长得大的小的,脸是端正的还是丑陋的,一丝不差地给你分别出来,跟你所造的因完全相称的。这个是很微妙,这个机器怎么造得出呢?种子是看不出差别,而它的果却是那么微细,一点也不差的。这个就是缘起,缘起甚深。「由能分别爱非爱种种自体为因性」。论文「分别爱非爱种种自体为缘性故」,释文偏偏来个「为因性故」。这是说因性就是缘性,因缘,因就是缘。有人说印错了。没有错,因就是缘。
说了这两个缘起,有什么好处呢?可以避免很多邪见。这里是说,很多外道把缘起的道理搞不清楚,就弄出很多可笑的事情,著了种种的学说。他们的学说是自己编出来的无法成立的东西。
论曰:于阿赖耶识中,若愚第一缘起,或有分别自性为因,或有分别宿作为因,或有分别自在变化为因,或有分别实我为因,或有分别无因无缘。若愚第二缘起,复有分别我为作者,我为受者。
「于阿赖耶识中,若愚第一缘起」,在阿赖耶识里边,假如不知道第一个分别自性缘起。「或有分别自性为因」,有的人以分别自性为因,这就是数论外道。他们认为一切法都有个自性,是一切法的根本原因,依自性纔生起宇宙万物。他不知道缘起,要立个自性。
「或有分别宿作为因」,这是裸形外道(尼犍子)的观点。他认为一切众生的遭遇,都是过去造的因,他们也知道这个世间是苦难,也知道受苦是由于过去造了不好的因,但是他们不知道如何解脱这个苦难,以为过去造了恶因,现在受苦,那么现在尽量受苦,把苦受完了,就解脱。他们不知道就在受苦的时候,由于不明白真理,又造了很多罪,将感得很多后来的苦报,永远受不完的。他们自己拿火烤,跟鸡一样站着,给太阳晒,做了种种苦行,认为苦受完了就解脱了。解脱不了!以宿作为因的,也是不知道缘起。
「或有分别自在变化为因」,如婆罗门教,认为大自在天能变化一切,以这个为因。
「或有分别实我为因」,印度有信仰大梵(神我),实有一个大我,我们现在只是从神我里边分出来的一个小我,小我修解脱之后将来回归大我,还离不开一个实有的我,这也是一种外道的说法。
「或有分别无因无缘」,这是无因外道。他说任何东西都是偶然的:你富是偶然的,碰巧你生在大户人家里,你就富了;你生在要饭的家里就穷了。这是偶然的,并不是你过去造了什么因感果报,是你碰巧纔有的。无因论,这个是最愚痴的。现在科学也可以把它推翻,没有无缘无故的东西,哪有无缘无故的呢?
假如「愚」的话,不了解第一个缘起的话,就产生以上那么多外道邪见。
「若愚第二缘起,复有分别我为作者我为受者。」对第二个缘起(爱非爱缘起)不知道的,例如胜论外道执著一个「我」为作者,就是造业的人,数论外道执著「我」是受者,受报的人。这些都是神我的变化,有个神我,灵魂之类的;有些宗教所说的灵魂也是这个东西,有这么一个「我」。
我们要搞清楚,佛教里边说的投生,是中阴身投生。中阴身是以五蕴为体,有生灭的,并不是灵魂。灵魂是一个精神体,是不生不灭的。佛教里边有人也会有这个话:这个屋子坏掉了,换一个新屋子去。好像这个色壳子坏了,换个新的。灵魂好像是个精神的东西,住在这个色壳里边,将来这个屋子坏了我跑出去,再找个新的。其实,这个灵魂是没有的。记得我们年轻时候学因明,提到外道的说法:我们灵魂呆在身体里边,就好像人驾驶汽车,驾驶员一开汽车就动起来。这个灵魂在里头,汽车就是我们色壳子,受我们的指挥,我们想怎么就怎么。但是佛教就驳他:你说人住在里边,这个人还是物质,并不是灵魂,并不是精神,你这个喻不成立。这就把他们的宗就破掉了。因明里边就有这些东西。
譬如众多生盲士夫未曾见象,复有以象说而示之。彼诸生盲有触象鼻,有触其牙,有触其耳,有触其足,有触其尾,有触脊梁。诸有问言:象为何相?或有说言象如犁柄,或说如杵,或说如箕,或说如臼,或说如帚,或有说言象如石山。若不解了此二缘起,无明生盲亦复如是。或有计执自性为因,或有计执宿作为因,或有计执自在为因,或有计执实我为因,或有计执无因无缘;或有计执我为作者,我为受者。阿赖耶识自性因性及果性等,如所不了象之自性。
「譬如众多生盲士夫未曾见象,复有以象说而示之。」有很多生盲的人,生下来就是瞎的,从来没有见过象、马之类的。有人告诉他,象是一个高大的、气力很大的东西。他们不相信,别人就把象牵过来给他们看,他们看不到,只好用两只手去摸。「彼诸生盲,有触象鼻……」,有的碰到象鼻子,有的碰到象牙,有的碰到象耳朵,有的碰到象脚,有的碰到它的尾巴,有的碰到它的脊梁骨了。人家就问他们,象是怎么样的?碰到象鼻子的,说像犁柄,好像耕地的犁柄子一样的,鼻子就像个犁柄。「或说如杵」,碰到象牙的就说像个杵。碰到耳朵的就说像个撮箕一样的东西。「或说如臼」,碰到脚的就说是个臼,可以舂东西的臼。碰到尾巴的说是扫帚一样的东西。碰到它背脊的说是石头山那样的硬梆梆的一个东西。这就是说,未见过象的瞎子,你再让他摸,他还是摸不清楚,他摸到哪里算哪里的,把片面的当全体来说,都错了。虽然摸象牙,你是亲自摸到,证到了,但是你说整个象就是一个牙,骨头一样的东西,那就错了。外道就是这样,你说外道一点没有道理,也不对;但是他把一点点道理扩大到全体,那就错了,就是生盲。摸到象的鼻子就是犁柄,碰到它的耳朵就是铲箕,那象哪能是耳朵,是一个鼻子呢?这些都错了。
「若不解了此二缘起,无明生盲亦复如是。」同样,假如你不了解佛教的两个缘起(分别自性缘起、分别爱非爱缘起),就是「无明生盲」。我们虽然不是瞎子,但是无明把我们盖住,智慧没有,也像瞎子一样。
「或有计执自性为因」,执有自性的;「或有计执宿作为因,或有计执自在为因,或有计执实我为因」,实在有个我,神我为因;「或有计执无因无缘」的,是无因论者;「或有计执我为作者,我为受者」,有这一个灵魂的我,受报的,来造业的。这就有很多错误的知见。
「阿赖耶识自性因性及果性等,如所不了象之自性。」你不了解阿赖耶识的自性、因性、果性,就好像不了解象的自性,碰到什么就说是什么,必然一无是处。
很多外道也好,哲学界也好,科学界也好,它靠实践也可以触到很多真理,但是它把这个真理扩大到全部,也会搞错的。印度婆罗门教,修禅定的,他们也可能碰到一些真理,但把一部分扩大到全体,就错了,结果没有一个对的。只有佛的智慧,甚深甚细,纔能够说这个缘起。所以我们虽然没有佛的智慧,宇宙万物的这个缘起道理,我们还不能够亲自证到,但是有幸碰到佛。佛的话是我们的指路明灯,使我们至少可以把宇宙真理知道一点,那就不会走那些错路。现在所谓法轮功之类,如果你用这个缘起去检验,可以驳得他体无完肤,他这一套东西根本不成立。学习佛教就有这个好处,哪是真理,哪不是真理,一分就分清楚。(第八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