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我们讲到出世清净不成,里边有很多问题,重要的是熏习问题。

无始以来,阿赖耶识都是杂染的。这个无漏的种子从何而来?这个出世清净是怎么来的呢?从「依他言音及内各别如理作意」而来,这就是闻思的熏习。「依他言音」就是听到佛的正法;「内各别如理作意」,自己各自地如理作意。你不作意,而是开小差,那也听不进去,所以要摄耳恭听,如理作意。以这个听闻正法、如理作意为因,将来无漏的正见才会生起来。

这里边就点出:我们将来要成的无漏正见,它的因就是听闻正法。听闻正法的种子熏习在我们心里边,将来因缘成熟了,就生出正见来。要经过的阶段是闻、思、修:先是听闻正法,闻所成慧;后来经过如理作意,思所成慧;最后,定中观修,修所成慧。得修所成慧得到之后,进一步就在一个刹那,无漏的苦法忍就生出来。《俱舍》里边说这一个刹那不是等流果,从来没有同类因的。为何出来这个无漏法?这就需要解释了,唯识里边说这个无漏的清净正见是从正闻熏习而来的。因为这个问题过去没有人这么讲过,这里以阿赖耶识来解释这个问题,自然就要谈很多。下边就要讲很多正闻熏习的事情。

戊二 辨闻熏

己一 因

论曰:复次,云何一切种子异熟果识为杂染因,复为出世能对治彼净心种子?又出世心昔未曾习故,彼熏习决定应无。既无熏习,从何种生?是故应答:从最清净法界等流正闻熏习种子所生。

「复次,云何一切种子异熟果识爲杂染因,复爲出世能对治彼净心种子?」一切种子异熟果识是杂染法的因,是我们所要对治掉的、有漏的,却又怎麽能说它是出世的能对治的清净心的因(种子)呢?能对治的是清净的心、无漏的心,对治有漏的杂染。你说能对治的清净心的种子就在这个异熟识里边,这个识又是杂染的,又有清净的种子,到底怎麽回事呢?

第一个问题,说异熟果识是杂染法的因,无始以来一向都是杂染的,怎麽又可以说能生出世的对治杂染的清净心的种子呢?它是杂染的东西,怎么又是清净的种子呢?这是一个问题。

「又出世心昔未曾习故,彼熏习决定应无。既无熏习,从何种生?」第二个问题,出世心从来没有熏习过,无始以来都是杂染法的熏习。如果无始以来,你有出世的清净心,你就不会流转。正因爲无始以来是老凡夫,到处流转,就是杂染的有漏法,无漏的东西从来没有,它的熏习当然也没有。有现行,纔有熏习的种子;没有现行过,也就没有熏习了。既然没有熏习,也就没有种子;没有种子,出世的正见怎麽能生出来呢?

「是故应答:从最清净法界等流正闻熏习种子所生。」我们要这麽回答:正确听闻从最清净的法界等流下来的教法,由这样的正闻熏习种子所生。这个最清净的法界不是阿罗汉证到的法界,是佛所证到的法界,是永远断除一切烦恼、所知障的法界。声闻、缘觉证到的,仅仅是断除了烦恼障,所知障还没有断掉,虽然是清净,但不是最极清净。佛所证到的,烦恼障、所知障全部断尽的,叫最清净。教法从这个法界里等流而出,听闻这个教法而熏成出世正见的种子。这个就提出我们的依据,这个出世的心从听闻正法所熏习的种子而生。

释曰:云何等者,谓异熟识是所治因,为能治因不应道理。又出世心昔未曾习者,谓先未生故。彼熏习决定应无者,由此因故,彼出世心无有熏习,决定无疑。从最清净法界等流正闻熏习种子所生者,为显法界异声闻等,言最清净;由佛世尊所证法界永断烦恼所知障故,从最清净法界所流经等教法,名最清净法界等流。无倒听闻如是经等,故名正闻。由此正闻所起熏习,名为熏习;或复正闻即是熏习,是故说名正闻熏习。即此熏习相续住在阿赖耶识为因,能起出世间心,是故说言从最清净法界所流正闻熏习种子所生。

「云何等者,谓异熟识是所治因,为能治因不应道理。」这都是杂染法,是有漏的,是所对治的,怎么能够作能治的因?能治的清净的出世心是能对治杂染法的。既是所治的因,又是能治的因,有矛盾了。这个是第一个问题。

「又出世心昔未曾习者,谓先未生故。」这个出世的心,以前从来没有生过。无始以来我们只有流转生死的有漏法,没有无漏的心,无漏心从来没有生过。

「彼熏习决定应无者,由此因故,彼出世心无有熏习,决定无疑。」因为从来没有无漏心,这个出世心没有熏习,也就没有种子。既然没有种子,后来见道的时候,这个出世的心从哪里来呢?就是《俱舍》讲的苦法忍这第一个无漏心从哪里来呢?是无因而生吗?我们佛教是不讲无因生的,那决定是有因有果。

「从最清净法界等流正闻熏习种子所生者」,答:这个出世心是由听闻正法熏习的种子而生,而这个正法是从最清净法界等流下来的。「为显法界异声闻等,言最清净」,这个法界是佛所证到的,跟声闻、缘觉所证到的法界是不一样的,所以说最清净。声闻、缘觉是不是清净呢?也清净,但不是最清净。「由佛世尊所证法界永断烦恼所知障故。」声闻、缘觉所证的法界只是断了烦恼障,所知障没有断完。佛把烦恼障、所知障永远地断完了。「从最清净法界所流经等教法,名最清净法界等流。」佛所证到的最清净的法界,从这个地方等流出来的经律论这些教法,是最清净的法界等流。

「无倒听闻如是经等,故名正闻。」听的时候,要无倒地听闻。学过《修行次第》就知道了,听闻正法有很多条件。无倒地听闻,就是内心不要有成见,不要成为覆器、污器、漏器,等等。这样无倒地听闻这些教法,纔叫「正闻」。有倒地听闻,就不叫正闻。所以,我们听法的时候,要注意这个闻法的要求。《修行次第》讲得很多,这个时候该用起来了。我们学法,就是要学以致用嘛!学了法不用,你背得再熟也没有用。现在正好可以把《修行次第》里讲的闻法轨则用起来。

「由此正闻所起熏习,名为熏习;或复正闻即是熏习。」由这个正闻所起的熏习叫作熏习;或者这个正闻本身就是熏习。这是讲六离合释:正闻所起的熏习,这是依主释;正闻就是熏习,这是持业释。这两个都讲得通。六离合释在《俱舍》的讲义中有,很短,学一学也很快。

「即此熏习相续住在阿赖耶识为因,能起出世间心。」就是这个熏习而成的种子相续不断住地下去,它住在哪里?住在阿赖耶识里边,但不是阿赖耶识自性的,这个下面要讲。以这个为因,能生起出世的心,将来见道的第一个刹那,这个出世的心就从这里生起来。

所以,唯识宗就提供了一个依据,就是说这个无漏的出世心是有因的,是从正闻熏习而来。而《俱舍》就没有讲这个问题,它讲「一刹那」,从来没有的无漏法,这个时候一刹那就出现了。为什么会出现呢?就没有说。这里就交代了。

「是故说言从最清净法界所流正闻熏习种子所生。」所以说这个出世正见,是从佛所证到的、烦恼障所知障断完的最清净法界等流出来的教法,以无倒地听闻这个教法而熏习种子,由此产生将来出世正见。这就用阿赖耶识把这个问题解释清楚了。

己二 所依

论曰:此闻熏习,为是阿赖耶识自性,为非阿赖耶识自性?若是阿赖耶识自性,云何是彼对治种子?若非阿赖耶识自性,此闻熏习种子所依云何可见?乃至证得诸佛菩提,此闻熏习,随在一种所依转处,寄在异熟识中,与彼和合俱转,犹如水乳;然非阿赖耶识,是彼对治种子性故。

「此闻熏习为是阿赖耶识自性,为非阿赖耶识自性?」前面提过,阿赖耶识是杂染的,是杂染法的因,但没有讲它又是出世清净法的因。前面讲了出世清净法的种子是哪里来的,这里要讲这个清净法的种子是以阿赖耶识为自性的,或非以阿赖耶识为自性的?是住在阿赖耶识里边呢,或不在阿赖耶识里边?阿赖耶识本身是杂染的因,若它既是杂染的因,又作清净的因,这个好像有矛盾,不行。所以再把这个问题辨论一下。

「若是阿赖耶识自性,云何是彼对治种子?」假如你说它就是以阿赖耶识为自性的,怎么会又是对治阿赖耶识的种子呢?阿赖耶识是杂染的,这个种子是清净的,能对治、所对治怎么能合在一起呢?

「若非阿赖耶识自性,此闻熏习种子所依云何可见?」假如你说它不是以阿赖耶识为自性的,能对治和所对治不能住在一起,那么这个闻熏习的种子又住在哪里呢?

「乃至证得诸佛菩提,此闻熏习,随在一种所依转处,寄在异熟识中,与彼和合俱转,犹如水乳;然非阿赖耶识,是彼对治种子性故。」他就回答了。一直到你成佛,这段漫长的时期里,这个闻熏习的种子,就在一种所依转的地方,这个所依转处是寄在异熟识里边,这个闻熏习的种子跟异熟识和合,同时地生起。就跟水和乳一样,两个混起来了,就分不出哪个是水,哪个是乳;但是水是水,乳还是乳。这个正闻熏习所依的转处并不是阿赖耶识,因为它是对治阿赖耶识的种子,这个能治、所治不能混在一个所依处转的。所以它在另外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寄在阿赖耶识里边,跟它同时生起,好像水和乳一样的,混在一起,分不出来了。是不是不能分呢?还是能分的。打个比方,「鹅王」吃水乳的时候,可以把乳喝进去,水不喝,它有这个本领。那就是说,虽然表面上水乳无分,但实际上还是能分的。有这个本领的人,还是分得开的。对我们凡夫来说,它跟阿赖耶识混在一起,就搞不清楚了。只晓得它的作用不一样,是另外一个东西寄在阿赖耶识里边;它们两个和合俱转,跟水乳相合一样,不容易分出来。

释曰:此闻熏习为是阿赖耶识自性,为非阿赖耶识自性?若尔何过?若是阿赖耶识自性,云何即为阿赖耶识对治种子?若非阿赖耶识自性,此闻熏习种子即应别有所依。乃至证得诸佛菩提者,谓乃至得诸佛所证无上菩提。此闻熏习者,即是最清净法界等流正闻熏习。随在一种所依转处者,谓随在一相续转处。寄在异熟识中与彼和合俱转犹如水乳者,此闻熏习与异熟识,虽不同性,而寄识中,犹如水乳,和合俱转。然非阿赖耶识等者,虽复和合,似一性转,然非即是阿赖耶识,是能对治阿赖耶识种子性故。

「此闻熏习为是阿赖耶识自性,为非阿赖耶识自性?」这是提问题。「若尔何过?」那样的话,有什么过失呢?

「若是阿赖耶识自性,云何即为阿赖耶识对治种子?」假如说这闻熏习种子是以阿赖耶识为自性的,怎么又是对治阿赖耶识的种子呢?这两个有矛盾,这个不可能的。就像一个笼子里边不能既关老鼠又关猫,两种东西关在一个笼子里,猫决定要把老鼠吃掉的,能治的猫、所治的老鼠是呆不在一起的。你说一个阿赖耶识里边,能治的清净种子、所治的杂染种子怎么能够同一自性呢?这个就不对了,有过失。

「若非阿赖耶识自性,即应别有所依。」假如不寄存在阿赖耶识里面,这个闻熏习的种子决定依在另外一个地方。

「乃至证得诸佛菩提者,谓乃至得诸佛所证无上菩提。」从你闻熏习开始,一直到你得到佛所证到的最高的菩提。

「此闻熏习者,是最清净法界等流正闻熏习。随在一种所依转处者,谓随在一相续转处。」这个闻熏习种子就在一种相似相续转处。寄在异熟识中,跟它混在一起,「与彼和合俱转」,跟它和合,同时生起来的。

「此闻熏习与异熟识,虽不同性,而寄识中,犹如水乳,和合俱转。」此闻熏习与异熟识,虽然不是同性的,一个是能对治,无漏的,一个是所对治,有漏的,但是它寄在异熟识里边,表面上混起来,跟水乳一样和合俱转,实际上不是一个东西,所以没有矛盾。

「然非阿赖耶识等者,虽复和合,似一性转,然非即是阿赖耶识,是能对治阿赖耶识种子性故。」虽然两者和合,好像是同一种体性一样地转,然而闻熏种子毕竟不是阿赖耶识自性,它不同于阿赖耶识,它是能够对治阿赖耶识的。虽然和合起来,毕竟是两个东西。能对治的可以不断地生灭,所对治的也不断地相似相续生灭流转。这个矛盾就解除了。就是说有一个东西,它跟阿赖耶识同时俱转,混在一起,跟水乳一样,但是,虽然和起来,水毕竟还是水,乳还是乳,它们的作用不一样。阿赖耶识藏的是杂染种子,流转的,有漏的;而那一个非阿赖耶识的相续藏的是清净种子,还灭的。两者不一样,这里解释了这个问题。

己三 品类

论曰:此中依下品熏习成中品熏习,依中品熏习成上品熏习,依闻思修多分修作得相应故。

释曰:此中下中上品者,应知依闻思修所成慧说,由彼一一有三种故。复有别义,闻所成慧是下品,思所成慧是中品,修所成慧是上品。依闻思修多分修作得相应故者,谓依闻等数数猛利而修作故。又于此中下品为因,得成中品;中品为因得成上品。

「此中依下品熏习成中品熏习,依中品熏习成上品熏习,依闻思修多分修作得相应故。」依了闻思修熏习,从下品转到中品,从中品又转到上品,得了上品之后,无漏道就出来了。我们知道,这个配起来,就是暖、顶、忍、世第一法。到了最上品的世第一法,再一刹那过去,无漏见道就来了。

「此中下中上品者,应知依闻思修所成慧说,由彼一一有三种故。」这里下中上品是根据闻、思、修所成慧而说的:闻所成的慧有下中上三品,思所成的慧也有下中上三品,修所成的慧也有下中上三品,一品一品地提高。

「复有别义,闻所成慧是下品,思所成慧是中品,修所成慧是上品。」还有一种说法,闻所成的慧是下品,思所成的慧是中品,修所成的慧是上品。这是一个个阶段,从闻所成的慧转成思所成的慧,从思所成的慧又提高成为修所成的慧,修所成的慧再提高就是无漏慧了,那正见就出来了。

「依闻思修多分修作得相应故者,谓依闻等数数猛利而修作故。」不是马马虎虎地修,要数数地猛利地修,要下功夫、下气力去修,这样子去做。

「又于此中,下品为因,得成中品;中品为因,得成上品。」以下品为因成了中品,中品再作因又成了上品,不断地提高。这个也是与《俱舍》合得上的:闻、思、修里边,闻的下品提高成闻的上品,由闻又转成再高一点的思所成慧,思所成慧又提高到修所成慧,熏习到最后,正见就生了。

己四 体性与作用

论曰:又此正闻熏习种子下中上品,应知亦是法身种子,与阿赖耶识相违,非阿赖耶识所摄。是出世间最净法界等流性故,虽是世间,而是出世心种子性。又出世心虽未生时,已能对治诸烦恼缠,已能对治诸嶮恶趣,已作一切所有恶业朽坏对治,又能随顺逢事一切诸佛菩萨。虽是世间,应知初修业菩萨所得亦法身摄,声闻独觉所得唯解脱身摄。

再说一下,这个正闻熏习种子或者是闻思修的下中上品,或者是闻思修各自的下中上三品,这些种子都是法身的种子,并不是阿赖耶识种子。「与阿赖耶识相违」,跟阿赖耶识是相反的,是要对治阿赖耶识的。「非阿赖耶识所摄」,它不是属于阿赖耶识所摄持的。「是出世间最净法界等流性故」,这在前面也讲过。所以说在无漏的正见还没有出来之前,这些闻熏习虽然还是世间的,还是属于有漏的,却是「出世心种子性」,它是无漏心的资粮,是它的因,跟一般的有漏是不一样。所以有的地方就叫「似有漏」,好像是有漏,不是真正的有漏,真正有漏的不能生出无漏的,而闻熏习是无漏法生长的因。

「又出世心虽未生时,已能对治诸烦恼缠。」这个出世的心(正见,就是见道第一刹那的无漏心)虽还没有生,这个熏习的种子从下到中,从中到上,这样子地转化,已经能够压住烦恼缠不使它现行。所以说多闻熏习可以对治烦恼,使它不现行。听闻正法的重要性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来。你要对治烦恼,从何下手呢?固然,持戒是要紧的,却不能离开听闻正法。正闻熏习可以从内心把烦恼种子压下去,不给它现行。在还没有现行的时候,正闻熏习的种子就有这个能力把烦恼压住。

「已能对治诸嶮恶趣」,能够对治嶮恶趣,恶道可以不去。《俱舍》说:「煖必至涅槃,顶终不断善,忍不堕恶趣,第一入离生。」得了「煖」之后,将来总有一天必证涅槃;得了「顶」之后,善根就不会断掉了;「忍」之后,上品的忍,虽然还没有见道,恶趣就不去了,可以「对治诸嶮恶趣」。虽然无漏心还没有生起来,却已经可以对治恶趣,不去了。

「已作一切所有恶业朽坏对治」,所作的一切恶业,可以令它朽坏,那就是说也有忏悔业障的功能。造的恶业,使它坏掉,不让它生果,也是靠闻熏种子。所以从这个里边看,听闻正法的重要性极大!没有听闻正法,就没有这些效果。

很多人就执著,把眼睛闭起来,不思善不思恶,专门把心定下来,马上就开悟了,这个好便宜嘛!经也不要看,法也不要听,什么都不要,一下子开悟了,三藏十二部心里都有,什么都讲得出来。这个话对不对啊?做梦差不多;不做梦的话,不会实现的。你说六祖大师,他大字不识一个,他怎么会开悟呢?他过去种子很多嘛,他纔开悟了。你过去种子没有,怎么开悟呢?最现实的,我们看小路尊者,他是佛在世时候的阿罗汉。他开始修的时候,记忆力一点也没有,说了前头忘了后头,记了后头忘了前头。一个偈四句话,他都记不清的,他怎么后来成了大阿罗汉呢?三藏十二部都通了,什么原因?后来人家很奇怪就问佛了。佛说他过去是个大法师,因为吝法,人家求法,他舍不得给人家,后来就愚痴了。愚痴之后佛也教了一些方法,把愚痴对治掉了,以前的智慧开了,证阿罗汉了。他过去有智慧,若没有智慧怎么开?六祖大师也一样嘛,过去学了很多,有智慧,这一辈子虽然没有文化,但是过去闻熏的种子很强了,只要一下子他就开了,开了之后当然智慧就出来了,正见有了。我们不要占便宜了,过去没有这些正闻熏习的种子,却想等它出来,那是等不到的,天上不会掉下来的。所以我们想要开悟,最好还是多闻熏习。

《论》上有这样的话9,意思是说,你有多少正闻的熏习,你将来就能开多少悟,所以说我们一定从这个「闻」下手。这个很现实的,你有多少闻的种子在里边了,将来这个种子成熟了,就可以开多少悟。你如果没有的话,就开不了悟;如果有很多的话,就大大地开悟。你开悟必定要有正闻的种子,没有种子开不了悟。

我们有些人有个错见,就是说不要去听闻,听闻是所知障,越听越障,把你的佛性障掉了。什麽都不知道,就这样呆呆的,不思善不思恶,一个念头不起,开悟了。这个在佛经上找不到依据的,这是个错见、误会,没有好好研究佛经,搞错了。搞错了,害人不浅,很多人就这样做了,就成了个傻瓜,愚痴了,将来堕畜生道去了。

有个居士,他跑过来跟我说,他最近很用功,闭关。怎么闭呢?他说用围墙把自己围起来,在里边,不吃不倒单,这么用功七天。七天出来之后,境界不少,定中很多境界,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但是,他说还有一点很明显,就是记忆力退失了,什么事情说了就忘。我说你修什么定?他说我不思善不思恶,什么都不想,坐在里边。这就是修无想定了,你把智慧都退掉了,怎么能生出智慧来?

还有一个公案,是海公上师讲的。一个生意人跑到一个寺院里去找一个人,正碰上大众在禅堂里坐禅,静悄悄的。维那师慈悲,给他指个地方,让他也坐在那里。他也只好坐在那里,静悄悄的。坐了一会儿,他笑起来了。下了座之后,维那师就问他:你是不是开悟了,怎么高兴得笑起来了?他说:我从来没有参过禅,开什么悟呢?那你笑什么了?他说:我做生意,有一笔账十多年了,想不起,这个钱收不回来了,刚纔我这里坐一下子,心静下来,想起来了,这笔钱我又可以收回来,我怎么不高兴?那就是说你心静下来,好好用功的话,智慧会开的,但是你不思善不思恶的话,智慧也没有的。这个功不能用错了,用错了你害自己。我们说闻思种子是必定要有的,即使在出世心出来之前,它就已经起很大作用了,能够对治那些烦恼,压伏它不现行,恶道可以不去,一切所作的恶业可以让它朽坏,不给它成果。

「又能随顺逢事一切诸佛菩萨」,还可得到增上生,可以生到净土,碰到佛菩萨,可以承事供养。

「虽是世间,应知初修业菩萨所得亦法身摄,声闻独觉所得唯解脱身摄。」这个时侯,虽然出世心还没有出来,还是有漏的世间法,但是初修业菩萨(就是还没有证到空性的那些菩萨)所得的闻思修熏习,也是法身所摄的;而声闻缘觉所得到的,哪怕你证了阿罗汉,也是解脱身所摄,不是法身所摄。关键就在于:一个是所知障不破的,一个是所知障要破掉的。所以说声闻缘觉再高,也只是解脱身;初发业的菩萨再低,也是法身所摄。经上的比喻是说,大臣本事再大,还是个臣;太子,纔一点点大,什么学问还没有,但是他将来要做皇帝,比他高。他们再高也是一个臣,你生下来就是皇帝。这就是说两者不一样。

又此熏习非阿赖耶识,是法身解脱身摄。如如熏习,下中上品次第渐增,如是如是异熟果识次第渐减,即转所依。既一切种所依转已,即异熟果识及一切种子,无种子而转,一切种永断。

「又此熏习非阿赖耶识,是法身解脱身摄。」这个闻思熏习不是阿赖耶识有漏的杂染法所摄的。假如你是大乘,是法身所摄;假如是二乘,解脱身所摄:他们都不是有漏的阿赖耶识所摄。

「如如熏习,下中上品次第渐增,如是如是异熟果识次第渐减,即转所依。」不断不断地熏习,下品变中品,中品变上品,慢慢地依次增上,这个异熟果识里边应对治的东西给它对治掉了,少下去了,那个就叫转依了。所依,本来是异熟识,这个杂染的阿赖耶识;现在转所依了,转过来依靠那个法身。

「既一切种所依转已,即异熟果识及一切种子,无种子而转,一切种永断。」既然所依的一切种已经转了,就是说过去依的是阿赖耶识,都是杂染的种子,现在依这个清净法界等流种子,越来越多,而阿赖耶识里边的杂染种子越来越少。这样就转过来了,阿赖耶识里的东西就断完了。有人说:世亲菩萨说异熟果识就是一切种子,种子跟识是同一个东西。可这里是说「异熟果识及一切种子」是两个东西。你说一个是整体,一个是部份,这个也讲不通的,「无种子而转」,它是没有种子而转,种子没有了,好像那个东西还在。这个里边,你一定要这么说,反面的依据还是有的。这些问题还得要深细地研究一下,不要早下结论。「无种子而转,一切种永断」,没有种子了,一切种就断完就全部转依了。

释曰:已能对治诸烦恼缠者,谓是能断增上贪等现起转因。已能对治诸嶮恶趣者,谓若能断诸烦恼缠,即能对治诸嶮恶趣。已作一切所有恶业朽坏对治者,谓若虽有顺后受业应堕恶趣,而能为彼作朽坏因。举要言之,此闻熏习能治一切过去未来现在恶业。又能随顺逢事一切诸佛菩萨者,谓是当来逢事善友自身得因。虽是世间应知初修业菩萨所得亦法身摄者,谓诸异生菩萨名初修业菩萨;亦是法身种子,故说亦法身摄。声闻独觉所得唯解脱身摄者,谓声闻等正闻熏习,唯是解脱因,唯得解脱身不得法身故。

「已能对治诸烦恼缠者,谓是能断增上贪等现起转因。」「能对治烦恼缠」并不是说烦恼断完了,而是说能够对治令增上贪等烦恼现起的因,令比较猛利的那些贪嗔痴烦恼转动的因断掉,不给它生了。

「已能对治诸嶮恶趣者,谓若能断诸烦恼缠,即能对治诸嶮恶趣。」把烦恼缠的现行断掉之后,当然恶趣不去了。因为恶趣就是由烦恼造了业纔去的,现在烦恼现行都不起了,恶业也不造了,那当然恶趣也不去了。这是从现行来说的。假如你过去造了恶业,还去不去恶道呢?到了忍位的时候,即使你过去造了很多恶业,没有烦恼来滋润它,也不去了。不但是烦恼现行断了,不造恶业,就是过去造的恶业,没有烦恼滋润它的话,也能不去恶趣,所以说「忍不堕恶趣」。

「已作一切所有恶业朽坏对治者,谓若虽有顺后受业应堕恶趣,而能为彼作朽坏因。」业有顺现受业、顺生受业、顺后受业。顺现受业是现世受果报的;顺生受业是第二世(下一辈子)受报;顺后受业就是第二世以后,看业什么时候成熟,什么时候受报。假如有顺后受业,应堕恶趣的,可以把这个业破坏掉,就不受果报了。

「举要言之,此闻熏习能治一切过去未来现在恶业。」总的来说,这个闻熏习能够对治过去未来现在的一切恶业。这很厉害,过去的能对治,未来的不给它造,现在的能把它止住,不让它生起来。即使有过去造的,也可以不给它生起来,没有烦恼滋润,它就生不出来。种子丢在地下,没有水土阳光,它就不能生芽。业造了之后,虽然种子有了,没有烦恼的滋润,它还是可以不生。这个在《俱舍》里边就讲了很多。

「又能随顺逢事一切诸佛菩萨者,谓是当来逢事善友自身得因。」这是说将来能够遇到、承事诸佛菩萨,或者善知识、善友。「自身得因」,自身得了增上生,自然会有这些好事。我们修习《修行次第》的共下士道,得增上生;有了增上生,就可以碰到善知识、善友、佛菩萨。

「虽是世间,应知初修业菩萨所得亦法身摄者,谓诸异生菩萨名初修业菩萨,亦是法身种子,故说亦法身摄。」异生菩萨指没有证圣道、没有证空性的菩萨,也叫初修业菩萨,就是初发心菩萨了。授过三坛大戒的,最后一堂就是菩萨戒,所以大家都是初发心菩萨。你看自己是菩萨了,但你有多大本事?你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但也不要自轻,你也有法身种子了,这个不是声闻乘的,是法身的,大乘的。因为它是法身的因,将来能证法身的果,所以也是法身所摄。

「声闻独觉所得唯解脱身摄者,谓声闻等正闻熏习,唯是解脱因,唯得解脱身不得法身故。」因为声闻缘觉他们没有发菩提心,他们将来的果只能是解脱身。所以说他们的听闻熏习只能是解脱因,不能做法身的因。这就占便宜了,我们生到皇帝家里去了,将来能做皇帝;他生在大臣家里,将来顶多做大臣了。所以说我们听了大乘法,该自己庆幸,大乘法的种子下去之后,将来得到的决定是法身果(成佛)。即使现在还是异生,可是听闻熏习的种子是法身的因,是法身所摄的,将来能证法身。

论曰:复次,云何犹如水乳,非阿赖耶识与阿赖耶识同处俱转,而阿赖耶识一切种尽,非阿赖耶识一切种增?譬如于水鹅所饮乳。又如世间得离欲时,非等引地熏习渐减,其等引地熏习渐增,而得转依。

「复次,云何犹如水乳,非阿赖耶识与阿赖耶识同处俱转,而阿赖耶识一切种尽,非阿赖耶识一切种增?」前面说过,这个清净的种子寄存在一个东西里边,这个东西不是阿赖耶识,却跟阿赖耶识同一处所,一起生灭而转,跟水乳和合一样。阿赖耶识的种子断了,而跟它混在一起的那个非阿赖耶识却不断,反而增长起来了。一个是减下去,一个是增起来,就叫转依。把阿赖耶识的这个依转过来,转向非阿赖耶识的这个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打个比喻,有一种鹅,你把奶跟水混在一起给它喝,它可以把牛奶喝完,把水留在那里不喝,把奶从水中分离出来,它有这个本事。这个比喻是说,阿赖耶识里边的种子越来越少,而这个非阿赖耶识的种子越来越多,虽然合在一起,生灭而转,但是毕竟是分得开的,一个是减下去了,一个是增起来了。好比鹅王喝的乳越来越多,水却一点不入口。

「又如世间得离欲时,非等引地熏习渐减,其等引地熏习渐增,而得转依。」再以世间修禅定做比喻,我们以初禅离欲界的欲来打个比喻。我们修初禅要离开欲界的欲,修的期间,非等引地(欲界)的熏习越来越少,而初禅的熏习越来越多,最后生到初禅天去了。以这个比喻来说阿赖耶识的杂染种子越来越少,另外一个非阿赖耶识的清净种子就越来越多。

释曰:非阿赖耶识与阿赖耶识虽同处俱转,而阿赖耶识尽,非阿赖耶识在。还即以前水乳和合,鹅所饮时,乳尽水在,譬喻显示。又如世间得离欲时,于一阿赖耶识中,非等引地烦恼熏习渐减,其等引地善法熏习渐增,而得转依。此中转依当知亦尔。

「非阿赖耶识与阿赖耶识虽同处俱转,而阿赖耶识尽,非阿赖耶识在。」非阿赖耶识就是清净的种子(出世种子)所寄托的地方,它跟阿赖耶识同时俱转。转到后来阿赖耶识转完了,杂染种子消完了,而非阿赖耶识还在,种子越来越多了。

「还即以前水乳和合,鹅所饮时,乳尽水在,譬喻显示。」还是用前面水乳和合的比喻来说:鹅可以把奶喝完,把水留在那里不喝。

「又如世间得离欲时,于一阿赖耶识中,非等引地烦恼熏习渐减,其等引地善法熏习渐增,而得转依。」第二个比喻,「世间离欲」,就是说世间修禅定的时候,在这个阿赖耶识里边(世间禅定当然没能离开阿赖耶识),非等引地的欲界烦恼熏习少下去了,色界的种子增长起来了,这也叫转依了。这个转依当然是从欲界跟色界相对比而说的,不是从有漏跟无漏相对比而言。世间离欲就是住欲界的时候,于同一个阿赖耶识里边,欲界烦恼的熏习越来越少,等引地善法的熏习越来越多,得了初禅,最后生到色界,这个也叫转依。

「此中转依当知亦尔」,我们所说的阿赖耶识杂染种子渐减,而非阿赖耶识清净种子渐增,这个转依的道理跟它相同。

这是前面讲的「出世清净」所带出的一连串问题——熏习的因、熏习的寄存处、上中下品类、法身所摄等,全部讲了一下。

下面从灭尽定来证明要有这个阿赖耶识了;没有阿赖耶识,灭尽定也成立不了。

丁二 约灭定识辨

戊一 辨灭定识非赖耶不成

论曰:又入灭定,识不离身,圣所说故。此中异熟识应成不离身,非为治此灭定生故。

释曰:引入灭定识不离言,为成定有阿赖耶识。世尊说识不离身者,除异熟识,余不得成,以灭定生对治转识,故观此定为极寂静。

「又入灭定,识不离身,圣所说故。」佛在经里边说,入灭尽定的时候,识没有离开你的身体。这个话是佛说的。

「此中异熟识应成不离身,非为治此灭定生故。」这个不离身的识是什么识呢?总不能说是前五识,前五识入了定,早就没有了;也不是第六识,因为灭尽定没有心的,第六识是心,它也不能存在。所以佛说不离身识就是异熟识。因为修灭尽定是要对治那粗动的心,前六识灭掉了,连第七识也灭掉了。阿赖耶识很寂静,它不必灭掉,并不是为对治这个阿赖耶识而入灭尽定的,灭尽定的目的是对治粗动的心。阿赖耶识心极寂静,一味而转,它不是所要对治的对象,所以说,阿赖耶识可以存在。入灭尽定,识不离身,这个识决定是异熟识。

「释曰:引入灭定识不离言,为成定有阿赖耶识。」我们引佛说的这个圣教量来证明,决定有阿赖耶识。

「世尊说识不离身者,除异熟识,余不得成,以灭定生对治转识,故观此定为极寂静。」佛说的识不离身,这个识,除了异熟识之外,不可能是其余的识。因为灭尽定生起来是要对治转识的(前六识和第七识)。这些识粗动不寂静,入灭尽定的目的就是要求寂静的,为止息而修灭尽定,前七个识都不止息,都是粗动的,所以要把它灭掉。而阿赖耶识本身不是粗动的,而是极微细的,不是灭的对象,所以说阿赖耶识不要灭掉。说入灭尽定识不离身,这个「识」决定就是阿赖耶识。「以灭定生对治转识」,对治的是七转识。「故观此定为极寂静」,把七个粗动的转识灭掉了,一切粗动的识都没有了,那个止息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灭尽定是什麽人入呢?虽然灭尽定、无想定都是无心的定,但是无想定是凡夫入的,是外道入的,他们误以为无想天就是解脱,为求解脱,他们以这个目的而修无想定,感的果就是凡夫、外道,因为搞错了。佛教的圣者不会去修这个法的,他知道这不是解脱的方法。修那个法把自己思想消灭掉了,善恶的事情辨不清,都成了个糊涂虫了,那样对修佛法没有好处,所以说圣者是不会修的。这个灭尽定极微细,凡夫修不起来的,只有佛、独觉、阿罗汉(最起码不还果以上)以及不退的菩萨等纔能修,其他的人不能修的,低果位的,包括低位的菩萨都修不成,不要说凡夫了。

论曰:又非出定此识复生,由异熟识既间断已,离结相续无重生故。

释曰:若执出定此识还生,由此意故识不离身,此不应理,以从定出,识不复生。异熟果识既间断已,离结相续更托余生,无重生故。

「又非出定此识复生,由异熟识既间断已,离结相续无重生故。」有人这样解释「灭尽定识不离身」:在入定的时候,意识是没有了,出定的时候这个识又生了。这个说法不对,因爲异熟识断了,除了投生不能再生的。

有部认为,在灭尽定里边,虽然意识不起作用,而出定之后,这个识还是会生起来的。他打个比方,有一种疟疾病,不是天天发的,隔一天发一次,不发病的一天虽然没有发病,但是病还在身上。意思是说,虽然入了灭尽定,识没有生出来,但是他出定之后,识还是要生的,跟那个隔日发作的疟疾一样,虽然当天没有发,病还没有离身;同样,入灭尽定时识不现行,但识还是没有离身。佛说的识不离身就是说将来还是要生的,这叫识不离身。这是有部的解释。

这里是反驳这种观点。「若执出定此识还生」,假如你说出定之后,这个识还是要生的,「由此意故识不离身」,因为这个意思,佛说识不离身,你这样解释佛说的「识不离身」,打比喻,隔天发病,病不离身。「此不应理,以从定出,识不复生。」这是不对的,你从定出来之后,这个识没有种子怎么生呢?

「异熟果识既间断已,离结相续更托余生,无重生故。」你说这个「不离身识」就是第六识,那么,第六识就是异熟识了,因为你是不承认有阿赖耶识的。但是异熟识断了之后不能重生的,除非投生。异熟识是不能断的,一断,这辈子完了。除非你投生,否则,它不会无缘无故又生了。这个是唯识宗的说法。但是有部也可以说:我并没有说这个「不离身识」是异熟识。下边又可以辨了。

论曰:又若有执以意识故灭定有心,此心不成。定不应成故;所缘、行相不可得故;应有善根相应过故,不善无记不应理故;应有想受现行过故;触可得故,于三摩地有功能故,应有唯灭想过失故;应有其思、信等善根现行过故;拔彼能依令离所依不应理故,有譬喻故,如非遍行此不有故。

「又若有执以意识故灭定有心」,经部师上座说:灭尽定是有心的,是有意识的,是细的意识,不像我们现在这样的粗心。把受心所想心所灭掉了,但是心还在,所以灭尽定叫「灭受想定」,并没有说「灭心定」,灭尽定里面有个细的意识,所以说灭尽定是有心的,并不是没有心。「此心不成」,论主说这样的心不能成立的,他举了很多个理由。

第一个,「定不应成故」。既然你说是有心的,怎么叫灭尽定呢?

第二个,「所缘、行相不可得故」。既然有心,决定有所缘。心缘的这个境界叫所缘,这个境界在我们心里边显的样子叫行相。(所缘、行相两个法相,没学过《俱舍》的可以先查字典。字典昨天从上虞拿回来了,你们找个地方给大家查阅。)例如眼睛看东西,我们眼睛看到这个宝瓶,宝瓶是所缘境,而我们眼球里边有一个宝瓶的影子,这是行相。这个只是比喻,不是一模一样的,这个还是物质,不是心的状态。我们的眼识里有这个宝瓶的行相,打个比喻,我们眼珠里边有个倒影,就像照相机一样有宝瓶的影子在里边,这叫行相。所缘在外,行相在内。凡是有识,决定有所缘行相。你说灭尽定有心,所缘、行相是什么呢?没有,入了灭尽定之后,心都静下去了,没有所缘行相。

第三个,「应有善根相应过故,不善无记不应理故」。你说灭尽定有心的话,必定有与善根心所相应的过失了。因为灭尽定是善的,若有心的话,决定有善根心所跟它相应了10。若有善根跟它相应,那决定是个过失。「不善无记不应理故」,若有不善无记的心所,就更不合理了,因为灭尽定本身是善定,跟不善法和无记法不相应。这里又牵涉出很多问题来了。这里是总的提起,世亲菩萨的解释里边再广讲。

第四个,「应有想受现行过故」。受、想心所是遍行心所,既然有心,就必有这两个心所。遍行心所在《俱舍》里有十个,在《百法》里有五个,而这「受、想」都是遍行心所,有心的话,必有它们。以前范老师这么说:心法等于太阳光,太阳光经过折射有红橙黄绿青蓝紫这七种颜色。这七个颜色就比喻是遍行心所,有太阳光必定有七颜色;七个颜色没有,太阳光就没有。有心王的话,必定有遍行心所。「受想」是遍行心所,既然你说灭尽定有心的,受想遍行心所一定要生。你说只有心没有心所,不可能的。既然有受想,怎么叫灭受想定呢?这个是矛盾的。

第五个,「触可得故,于三摩地有功能故,应有唯灭想过失故」。有受就有触,因为触缘受,受都有了,受的因(触)当然要有了。不能说有果没有因,既然有受,就应有触。你这个灭尽定只能说是灭想定,受没有灭掉。

第六个,「应有其思、信等善根现行过故」。既然有受心所,受心所就可以推动思心所,思心所一推动,就可以起善根,就起了一连串心所法,怎么叫灭尽定呢?

第七个,「拔彼能依令离所依不应理故」。能依就是心所法,所依就是心王。你把所依这个心王留下,把能依这个心所拨掉,这个不应理。「有譬喻故,如非偏行此不有故」,这个后边要讲。我们的譬喻就是太阳光,你说红橙黄绿青蓝紫这七种颜色不要,只要太阳光,怎么可能呢?太阳光就是这个七个颜色合拢来的。你这个心所法不要,只要一个心王,做不到,不应理故。有此必有彼,有彼必有此。你说只要心王这个所依,不要能依,也就是说只要太阳光,不要红橙黄绿青蓝紫七个颜色,那你怎么做得到?它就是一个整体。这个只是譬喻,与实际不完全相同。

下面是世亲菩萨的解释。

释曰:又若有执以意识故灭定有心,此心不成者,若有欲离前说自相阿赖耶识,以余转识灭定有心,此不应理。何以故?定不应成故,未曾见心离心法故,如余心法,想受亦尔,俱应不灭,然此灭定俱灭所显,是故应至定不应成。若立唯有阿赖耶识,则无此过。求静住者为治彼怨余心心法,故生此定,不为对治不明了性阿赖耶识。

「又若有执,以意识故灭定有心」,这是经部的说法。经部认为有个细微的意识,潜伏在下面的。你不能说它没有的,表面上看不出,由于有这个意识,灭尽定还是有心的。

「此心不成」,这个心不成立,为什么?「若有欲离前说自相阿赖耶识,以余转识灭定有心,此不应理。何以故?」你说灭定有心,除非你承认有我们前面说的阿赖耶识,否则,把其余的转识(前六识和末那识)当作灭尽定中的心,这是不合理的。什么原因呢?

第一个理由,「定不应成故,未曾见心离心法故。」你假如说有心的话,那个灭尽定就不成立了。因为,心王不可以离开心所法的。这个心法当然是指遍行心所了,其他的心所是可以离的。例如,你现在听经,可以没有贪心所,但是作意、触、受、想、思这些遍行心所不能没有。这跟太阳光七色一样,有彼必有此的,从来没有看到离开过。「如余心法,想受亦尔」,那其它的遍行心所如此,想受这些遍行心法也是如此,都不应离的。「然此灭定俱灭所显,是故应至定不应成。」这个灭定就是灭了受想所显的,你说受想的心所可以不灭(因为有心王,遍行的受想心所也不灭了),这个定就不能叫灭受想定了。

「若立唯有阿赖耶识,则无此过。」假如你说只有阿赖耶识这个心是有的,这就没有过失了。为什么?阿赖耶识的行相极微细,很寂静,我们修灭尽定的目的是要寂静,这个目的达到了,不需要灭阿赖耶识,所以这个倒可以说。如果说是转识的话,就不行。

「求静住者为治彼怨余心心法,故生此定」,为什么修灭尽定?学过《俱舍》就知道,为求止息,他需要养息一下。这个养息的问题,其他的法相书是这么说的:你要灭非想非非想处地的烦恼,因为很微细,要化大气力。就像部队打仗一样,在打一个大的战役之前,先要休整一下。那么在灭这个烦恼之前,要先进入灭尽定把心定一下,把能力养够,然后一下子把它消灭掉。这个为「求静住」,为了要止息,所以修灭尽定的。止息是为治彼怨,所治的敌人是什么呢?「余心心法」,这个心王心所是掉动的,这是你的怨敌了,你要把它止下来,所以说要入灭尽定。「不为对治不明了性阿赖耶识」,修灭尽定并不是要对治阿赖耶识。阿赖耶识本身就是寂静的,不要对治。除了阿赖耶识,七个识都是动荡的,灭尽定要把它除掉。所以,你说灭定有心的话,这个心除非是阿赖耶识,其余的不成立,这是一个理由。你说灭定有心,这个心若是阿赖耶识,那就对了,跟我一样,那不要辩了;否则,说是意识,那就不行。

又此定内无有余心,何以故?所缘、行相不可得故。诸心心法相续不断,必不远离所缘、行相。此灭定中若有心者,亦应不离所缘、行相。然此二种俱不可得,是故此定无有余心。若唯立有阿赖耶识,无此妨难,执受所依之所显故。

第二个理由,「又此定内无有余心」,这个定里边除开阿赖耶识,其他心不可能有,为什么?「所缘、行相不可得故」,入灭尽定的时候,没有所缘的境,也没有心里的行相。「诸心心法相续不断,必不远离所缘、行相」,一切心王心所相续不断,都不能离开所缘、行相的。「此灭定中若有心者,亦应不离所缘、行相,然此二种俱不可得」,所缘、行相这两个在灭尽定里找不到。「是故此定无有余心」,所以说,这个定里边肯定没有其他的心,就是说在阿赖耶识之外,七个转识是没有的。

「若唯立有阿赖耶识,无此妨难」,假如有阿赖耶识的话,就没有妨碍了。怎么没有妨碍?阿赖耶识不也有行相有所缘吗?他说没有关系,这个阿赖耶识是「执受所依之所显故」,它的所缘行相极微细,我们感受不到的,所以它就不成问题。我们说有阿赖耶识,就因为有执受,我们身体受它执受而不坏,所以晓得有阿赖耶识。至于这么微细的阿赖耶识,它的行相如何,我们凡夫无论如何是不能直接感受的。所以说,阿赖耶识对于求静住是没有妨碍的。

又此定中若有转识,此识必有善等差别,谓或是善,或是不善,或是无记。然此中识且非是善,应有善根相应过故,此则相违。亦非此识是自性善,由此不离善根相应成善性故。由立定心是善性故,至所不欲与无贪等善根相应,此不应许。与余善心无差别故,遍一切处应成此过。又于此中亦不得有不善无记,不善无记不应理故。于离欲时诸不善根皆永断故,不成不善;亦非无记,此定善故。

第三个理由,「又此定中若有转识,此识必有善等差别,谓或是善,或是不善,或是无记。」假如你说这个定里边有前七个识,就是说除了阿赖耶识还有其他心的话,那么这个心必定或善或不善或无记。若是善心,就跟善的心所法相应;若是恶心,就跟不善的心所法相应(例如跟贪嗔痴相应);若是无记心,就跟无记心所法相应了。

「然此中识且非是善,应有善根相应过故,此则相违。」若灭尽定里有识,这个识不是善的。

这个灭尽定本身是善的,为什么说是善的?《俱舍》里说,连心王都没有了,你怎么能它说善恶呢?因为它是善等起,善法的心把它生起来的,所以它是善的,这是等起善。

《俱舍》里面说善有四种:「胜义善解脱,自性惭愧根,相应彼相应,等起色业等」。一种是胜义善,即涅槃解脱,是最高的善,是真正的善。一种是自性善,惭、愧两个心所法,跟无贪、无嗔、无痴三个善根,这五个合为自性善。一种是相应善,跟无贪、无嗔、无痴、惭、愧这五个心所相应的那个心王心所就叫相应善。最后是等起善,由自性善或相应善所等起的身语表无表业、不相应行法中的四相及得、二无心定。

所以,灭尽定属于等起善,心已经没有了,却是善心发动而得到的,叫等起善,所以说灭尽定是属于善的。这里,我们单是说灭尽定是善的,善的应当有善的心心所法了,恶不善法跟无记法当然没有了。「然此中识且非是善」,但是我们说它本身连善心都谈不上,更何况不善跟无记。为什么呢?「应有善根相应过故。」假如有善心的话,我们前面说的,这是相应善。心王本身不是自性善,自身不是一个善法(自性善是惭、愧、无贪、无嗔、无痴,心王跟它相应了,纔叫善)。心王只是相应善,既然是相应善,它一定有善根相应了,则「应有善根相应」的过失了。那就有心所法了,那怎么叫灭尽定呢?「此则相违」,那不能叫灭尽定了。这里「善根相应过故」意思是说心王若是相应善,必定要有善的心所法与它相应。这个就跟灭尽定相违了,灭尽定里边没有心所法的。

「亦非此识是自性善,由此不离善根相应成善性故。」这个心能不能是自性善?也不是。自性善只有惭、愧、无贪、无嗔、无痴这个几个心所法。心王不能叫自性善,它是相应善,它不能够离开善根而成爲善心,只有跟无贪、无嗔、无痴等善根相应了,它纔是善;离开了它们,就不叫善了。若跟烦恼心所相应就多成不善的,跟无记心相应的话就成无记的。所以这个识不能是自性善;如果心王是自性善的话,那这个心永远是善的,那不善心就起不来了。但是实际上一会儿起善心,一会儿起恶念,它不断地在变化,所以不能说心王是自性善的。为什么?它是相应善,它不能离开与善根相应的;离开了相应的善根,它就不叫善心了。

「由立定心是善心故,至所不欲与无贪等善根相应,此不应许。」定心是善的,这个是公认的。这个灭尽定也是善的,你说灭尽定有心的,这个心决定是善的,「至所不欲」,这样就会推论出你所不愿意得到的一个结论:与无贪等善根相应。因为既然说心是善的,决定与无贪相应;不与那些善根相应的,就不叫善了。所以你说它是善心,「至所不欲」,由此推出的结论却是你不愿意得到的,就是说你这个定心要跟无贪、无嗔、无痴、惭、愧等等相应了。「此不应许」,灭尽定没有这些东西,这是不允许的。「与余善心无差别故」,假如你说灭尽定也可以跟那些善根相应,那就跟其他的善心没有差别了,还叫什么灭尽定呢?「遍一切处应成此过」,不管你怎么说,都决定有这个过失。

「又于此中亦不得有不善无记,不善无记不应理故。」在这个心里边,不善法和无记法当然不会有了。因为这个定是善的,不能是不善,也不是无记。为什么它不是不善呢?「于离欲时诸不善根皆永断故,不成不善;亦非无记,此定善故。」在修定的时候,离开欲界的烦恼,那些不善根全部断掉了,所以不可能成不善的心;也不能是无记,因为灭尽定是善的。这个灭尽定连心都没有,它怎么会是善的心呢?它是等起善,是善心所发动的。灭尽定的善就是等起善,它虽然没有心,不能说是善的心,但是它是善心修出来的,所等起的,叫等起善。所以灭尽定是善的,不能是无记。(第十二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