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讲到三种熏习差别,还有四种差别。熏习差别后头还要讲,这里只是简单地标了一下。
《摄大乘论》,有人感到畏难,如果只是表面理解不难,但要体系地追究是相当困难的。我们初学并不要求你们搞得那么深,先了解讲什么就行,至于成立的理由等可以以后慢慢研究深入。
名言差别。我们听到「名言」两个字,不要只想到说话。名言有表义名言和显境名言,表义名言是指名句、声音;显境名言,心王心所,能显所显。此二都属于名言熏习。从一切法种子生自己一类的法,这个都属于名言熏习。执著我的熏习就是我见熏习。造了善不善不动的业,在五趣里边流转生死的这些差别,是有支熏习差别,就是从十二支流转这一方面说。
总的来说,种子生现行是根本,里边还执了一个「我」,同时在五趣里边流转,流转中所执的「我」就是前面名言熏习所生的法。这是三种差别,下边是四种差别。
引发差别,就是新起熏习。世亲菩萨说,最先所起熏习叫「新起熏习」。无性的解释就更远了一点,说是最初名言所生起的熏习。从意思上看,它不是名言熏习。因爲,造业感果,业在前,你最初熏的业种能够生出阿赖耶的一种差别功能,就是能引的功能。由这个业种子,能生起这个「有」,就是以前造业熏成种子,在识里边,经过这个爱、取烦恼的润生,它就成了「有」,有之后马上就「生」了。这个就是引发差别,能引的功能差别。
异熟差别,就是所引的差别,是以「行、有」爲缘所生的异熟。能引就是业种;所引就是异熟果。在异熟果还没有生的时候,这个阿赖耶识的功能差别,叫所引功能差别。一般地说,引发差别是有支熏习,异熟差别是名言熏习,就是自己种子生自己了。
缘相差别就是「意中我执缘相」。这个萨迦耶见跟染污意相应,执取有个「我」。这个就是我见熏习。在那么多法里边,执了少部分是我,其他的是他。是在染污意中能依的我见我执,并不是染污意本身就是我见我执。染污意里边有四个法跟它相应:我见、我爱、我慢、我痴。这个「我见」执著一个我。如果阿赖耶识没有这个功能差别的话,所执的「我」就没有了。
前面三种熏习是从因上说,这里的三种差别是从果上说。其中「串习果」就是士用果,另外是异熟果和等流果。这个等流果是指一向地执著个「我」,前面的同类因生后面的等流果,都是执了「我」。这是三种差别,下面第四个,相貌差别。
丁五 相貌差别
戊一 总标
论曰:此中相貌差别者,谓即此识有共相,有不共相,无受生种子相,有受生种子相等。
释曰:相貌差别有多品类。谓于此中,有共相有不共相,无受生种子相有受生种子相等者,是略标举,后当广释。
「谓即此识有共相,有不共相」,这个识里边有共相,有不共相。我们解释宇宙的现象,一定要用共相和不共相解释,否则,很多事情就讲不通。共相又叫「无受生种子相」,不共相又叫「有受生种子相」。大家共业所感的山河大地等等,就是共相。不共相是指各别人的,各是各的,你的脸不是他的脸,你的心不是他的心,不共的。共相没有受生,就是器世间,不会生受(受就是感觉)。我们有心纔有感觉,没有心就不会有感觉。共相就是没有受生的那些种子相。反过来,不共相就是有受生的,就是有感觉的,有心理作用的,有精神状态的。
「相貌差别有多品类」,这个相貌差别有各式各样的,但是这里只分成两大类,「谓于此中,有共相,有不共相,无受生种子相,有受生种子相。」说了四个,实际上是两个。
这里先把「相貌差别」略略地标一下,后面要详细解释。
戊二 共不共相与有受生无受生相
论曰:共相者,谓器世间种子;不共相者,谓各别内处种子。共相即是无受生种子;不共相即是有受生种子。对治生时,唯不共相所对治灭,共相为他分别所持,但见清净,如瑜伽师于一物中种种胜解,种种所见皆得成立。此中二颂:
难断难遍知 应知名共结 瑜伽者心异 由外相大故
净者虽不灭 而于中见净 又清净佛土 由佛见清净
复有别颂,对前所引种种胜解种种所见皆得成立:
诸瑜伽师于一物 种种胜解各不同
种种所见皆得成 故知所取唯有识
此若无者,诸器世间、有情世间生起差别,应不得成。
「共相者,谓器世间种子。」所谓共相,就是产生山河大地这个器世间的阿赖耶识种子。
「不共相者,谓各别内处种子。」不共相就是産生各别眼耳鼻舌身意这内六处的种子。
「共相即是无受生种子,不共相即是有受生种子。」共相就是器世间,当然是没有受生的,是非情;不共相就是有受生种子,是有情,有受生的。
「对治生时,唯不共相所对治灭,共相为他分别所持,但见清净。」无漏的对治道起的时候,不共相里所对治的杂染灭掉了。共相是众多有情分别心共同执持的那个相,这个共相不会灭。虽然还存在,但是变了:没有对治之前,看到的是染污的、不干净的,是五浊恶世;对治之后,看到的是清净的,就是法界净土。这在佛经里也经常看到的,《维摩诘经》说这个娑婆世界就是释迦牟尼佛的净土。有人不相信,说这个净土怎么那么脏呢?佛说你们的见不清净,见清净了就看到清净的了,心净则国土净,心不净则国土也不净。佛就用神通,脚指在地上一按,顿时,大家就看到琉璃世界,到处是七宝琉璃,非常庄严。这就是说我们的心在没有转清净之前,看到的器世间是不清净的;当你起了对治道,把它转成清净的种子,你所看到的就是清净的世界。你要把共相灭掉是不可能的,因为是那么多有情分别心共同所执持的,那怎么灭得掉呢?就算你一个人的灭掉了,其他的那麽多还没有灭。这只是把那些不清净的转成清净的,是这样子。
「如瑜伽师,于一物中种种胜解,种种所见皆得成立。」那么这个娑婆世界五浊恶世怎么会一下子清净呢?这不容易理解。举个喻,好像瑜伽师(修定的人)在一个东西上面生起种种的胜解,那所看到的就不一样。《楞严经》里边讲,有一个比丘在房间里边修水定,修成功了。一个沙弥(侍者师)要进去,门关了进不去,他从窗户一看,全部是水。他就奇怪,房子里都是水。他是小孩子,爱玩,拿起个石头扔进去,「嘭」一下子,是真的水。比丘出定之后,感觉心里不舒服。他问沙弥了,我入定的时候,你有没有搞啥东西?他说看到很多水啊,抛了个石头。哦!你等一会儿再看见水的时候,把石头拣出来。他又入定,那个沙弥又看到一室的水,石头在里边,他就去拣出来。这个比丘出定之后,心里就不难受了。那就是说你有种种胜解,有种种的见,就看到各式各样的外境。你入火定的时候就是大火,入空定就是一片空。物质不是像我们所设想的那麽实有,我们的见怎么变,东西也就怎么变。当然,这是瑜伽师,心力强的人纔可以,心力弱的就变不了。
有一份杂志上说,一个海外的人,他的观想力很强。给他拍照片,如果他观想某一个相,拍出来的就是那个相,而不是他;如果他再观想一个其他东西,照片拍出来的就是那个东西。因爲他观想力强,拍出来的东西就是那个。
中国古代也有这个例子。赵孟俯(元代文学家、书画家)欢喜画马,他要画一百匹马,各式各样姿态,九十九匹画好了,那个姿态基本想完了,要再想一个姿态,怎麽也想不起来了,他就尽力地想。有一天,他午睡,他的夫人跑进来一看,床上一匹马。他因爲经常在想马,想的力量强了,他夫人就看到一匹马。后来就告诉他,你怎麽成了一匹马了?赵孟頫很聪明:噢,观想马要变马的,赶快换方向,画佛像。所以,赵孟俯后来画了很多佛像。画佛像,三十二相、八十种好,这个好嘛,不要变马,马是畜生道。这就是说,有种种的胜解就有种种的所见,各有不同。所以说,我们自己不清净的种子对治了,器世间虽然没有灭掉,所看到的也就不是原来那个样子,而是清净的了。
「此中二颂」讲这个道理。「难断难遍知,应知名共结」,「共结」就是共相。不是你一个人的,而是大众共同所持的,所以难断。难断也难遍知,这个就叫共结。
「瑜伽者心异,由外相大故,净者虽不灭,而于中见净。」瑜伽士的心怎么想,境就怎么变。这个外相(器世间)很大,要灭掉它是不可能的。已经得了转依的(就是他的杂染已经对治掉),虽然没有把这个器世间灭掉,却转成了净土,不再像以前那样看到五浊恶世。
「又清净佛土,由佛见清净。」那就像《维摩诘经》说的,佛看没有一个国土不清净的,都是清净佛土。凡夫看就是五浊恶世,各种各样脏的东西。所以说心净则国土净。
「复有别颂,对前所引种种胜解种种所见皆得成立」,另外再引一个颂,说明前面所讲的起什麽胜解就看到什么东西这个话是可以成立的。
「诸瑜伽师于一物,种种胜解各不同,种种所见皆得成,故知所取唯有识。」修定的人在同一个物体上边,他观想是火就变火,观想是水就变水,观想是空就变空,观想是木头就变木头。各随胜解不同,所见的也都能够成就。因为瑜伽师的心力强,集中心力,那就很强。如果东西是客观的话,怎么随人心而变呢?可见所取的那些物质非如常人所说的那样,不能变的。从根本上讲它就是识所变的,要怎么变就怎么变。
「此若无者,诸器世间、有情世间生起差别,应不得成。」这是总结。共相、不共相,有受生种子相、无受生种子相,这些差别若没有的话,这个器世间、有情世间的差别就没有了。有情世间、器世间混爲一谈,那就乱了套。有这个差别,就不会混乱。
释曰:此中若阿赖耶识为一切有情共器世间因体,即是无受生种子;若阿赖耶识为不共各别色等诸处因体,即是有受生种子。若离如是品类共相阿赖耶识一切有情共受用因,诸器世间应不得成。如是若离第二不共阿赖耶识,有情世间亦应不成,由此应如木石等生。
「此中若阿赖耶识为一切有情共器世间因体,即是无受生种子。」阿赖耶识若做一切有情共同的器世间的因体(因体就是种子),这就是无受生种子。这个种子不会生受,而是引生没有感觉的器世间。「若阿赖耶识为不共各别色等诸处因体,即是有受生种子。」阿赖耶识若做不共的、各别的色受想行识(即我们的五蕴身)的因体,这就是有受生种子,这个种子引生出来的是有情,有感受的。
「若离如是品类共相阿赖耶识一切有情共受用因,诸器世间应不得成。」假如阿赖耶识里边没有变现这些一切有情共同受用境的种子,即无受生种子(或共相种子)没有,那麽这个器世间就不可能成立。
「如是若离第二不共阿赖耶识,有情世间亦应不成,由此应如木石等生。」同样的,若离开第二类不共相阿赖耶识,没有这个因,有情世间也成立不了,有情跟木头、石头这类无情一样。正因为有共相、不共相这两种差别,这个世间上纔有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这是以现实存在来证明产生它的因必定是有差别的。这不是从因推到果的,而是由果推到因。因为有这个果,必定有这个因;没有因,果从何来呢?
戊三 粗重轻安相
论曰:复有麤重相及轻安相。麤重相者,谓烦恼随烦恼种子;轻安相者,谓有漏善法种子。此若无者,所感异熟无所堪能、有所堪能所依差别,应不得成。
「复有麤重相及轻安相」,麤重是没有堪能性,假如这个人麤重烦恼很多,他身体没有堪能性,坐也坐不直,坐在那里打瞌睡,走也不像样。有轻安相的人,他的身体(所依)有堪能性,精力充沛的样子。这就是有没有堪能性的差别。
「麤重相者,谓烦恼随烦恼种子。」麤重(没有堪能性)哪里来呢?烦恼随烦恼这些种子。烦恼、随烦恼种子多,那就是麤重,就是没有堪能性,什么事情都做不起来。念经修定做不起来,坐下就打瞌睡。喊你做一个事情做不好,做了一会儿,怕苦了要逃避。学法,听了几课,听不懂,要打退堂鼓。这个就是麤重的表现。我们麤重,就随它去吗?斗争嘛,要跟它斗!你不斗,烦恼做你的主人,你就给烦恼牵着鼻子走了。走到哪里去啊?三恶道去了。跟它斗啊!《修行次第》不是讲嘛,要不断地跟烦恼斗,即使输了,仍咬牙切齿地说,总有一天要把你打倒。这个样子,有这个志气纔能斗倒它。否则,你稍一失败,就退了,那你永远是烦恼的奴隶,永远逃不了三恶道。
「轻安相者,谓有漏善法种子。」什么叫轻安呢?有漏的善法种子,尤其是定中的善法种子。这个轻安生起来,身有堪能性,心也有堪能性。入了定的人,心可以把墻壁上的灰尘一颗一颗地看清楚,所有的微尘可以看清楚。得了定的人,可以一坐三个月,入定不起来,没有关系。印度婆罗门可以几百年坐下去。有人到喜玛拉雅山去探险,发现山洞里边有一个身上结满了蜘蛛网的人,考证起来,至少有几百年了,但是他没有死,他在入定。这就是说有堪能性,因爲有轻安,可以维持几百年。轻安是善法种子,由此可知,有漏的善法种子可以使我们轻安。做好事做多了,你自己有感觉,非常之轻松,走路也快,说话也利索,动脑筋也轻松,思想很灵活。烦恼重的人,走路拖着走的,说话也是慢吞吞,想一句说一句的;动脑筋动不起来,一个问题来了,不晓得,什麽都不知道,一片空白。就是烦恼、随烦恼重的缘故。我们知道了这个因果关系,当果相现的时候,应从因上去转。若不学佛教的话,就会说没办法,算了;若你知道是因爲烦恼、随烦恼种子多,那你就把它弄少一点。如何生轻安呢?有漏的善法多做一点。
「此若无者,所感异熟无所堪能、有所堪能所依差别,应不得成。」假如没有麤重,没有轻安,我们的异熟果(身体)有堪能与无堪能的这种差别就没有了,大家一样了。现在看到的是不一样,有的身体非常好,脑筋非常灵活,有的却不行,原因在哪里呢?就是有麤重、轻安的差别。烦恼重的,那你好好对治烦恼,不要看见烦恼就害怕了、退了;一退的话,烦恼更重,那你将来更没有办法。
戊四 有无受尽相
论曰:复有有受尽相、无受尽相。有受尽相者,谓已成熟异熟果善不善种子;无受尽相者,谓名言熏习种子,无始时来种种戏论流转种子故。此若无者,已作已作善恶二业,与果受尽,应不得成;又新名言熏习生起,应不得成。
「复有受尽相、无受尽相。」有一类种子可以受尽,有一类则是受不尽。
「有受尽相者,谓已成熟异熟果善不善种子。」有受尽相就是已经成熟爲异熟果的善不善业种子。我们造了善不善业,这个种子下去了,将来要感异熟果。既然这个异熟果已经生出来,受完了,这个种子也就消灭了。如果受不完的话,造了恶业,要不断地在地狱受苦,出不来了。实际等你所造的恶业势力报完了,那你就离苦,又出来了。这个是有受尽相的,可以受得完。如果没有这个受尽相,那一去地狱就永远出不来了。
「无受尽相者,谓名言熏习种子,无始时来种种戏论流转种子故。」还有一种无受尽相,就是名言熏习种子。这个名言种子就是自己的种子生自己的法,眼睛的名言熏习种子生眼睛,耳朵的名言熏习种子生耳朵,鼻子的名言熏习种子生鼻子。无始流转就靠这些种子在流转。如果这个种子没有了,流转也没有了,就解脱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所以说有两种,一种是有受尽相,就是有支熏习;一种是无受尽相,就是名言熏习种子,要永远流转下去的。
「此若无者,已作已作善恶二业,与果受尽,应不得成。」「已作已作」两个字,无性说是已作善、已作恶,配下边的善恶二业;而世亲菩萨说是无始以来不断地在造作,就是说造了很多了。好像还是世亲菩萨的比较符合原意,「已作已作」就是造了又造,造了又造,或善或恶。造了善业感善的果,造了恶业感苦的果。造了业,这个果受完了,业就尽了,不会无限期地受下去。假如没有「有受尽相」的差别,造了恶业,那果就受不完了,造了一点点业就永远受果,这个不可能。
「又新名言熏习生起,应不得成。」另外,假如没有「无受尽相」的差别,过去的名言熏习本来是有的,如果它受尽了,那新的名言熏习就生不出来了。事实上新的名言熏习不断地生起来的,这说明有「无受尽相」的熏习。
这两种不一样:一个是有支熏习,要受尽的;一个是名言熏习,受不尽的。
戊五 譬喻相
论曰:复有譬喻相。谓此阿赖耶识,幻燄梦翳为譬喻故。此若无者,由不实遍计种子故,颠倒缘相应不得成。
前面是说阿赖耶识的差别有共相、不共相,麤重相、轻安相,有受尽相、无受尽相。此外,还有一个譬喻相,拿譬喻来说阿赖耶识。
「谓此阿赖耶识,幻燄梦翳为譬喻故。」这个阿赖耶识有几个譬喻,这里举了四个,《金刚经》里面举了更多,法相书里边有更多譬喻。幻,就是印度一种幻术,拿一个木头之类的东西变象、马。有一个幻术师,国王叫他来变幻术。幻师登上城,化得城外边尽是大水,水里有条船。国王大概想除掉一个大臣,叫那个大臣上船,大臣就上船了。哪知道这个船是化的,一上船就掉下去摔死了,这个船也没有了。那是变出来,跟真的一样,耍把戏。焰,是阳焰,在沙漠地带经太阳光的反射,远远地看过去好像跟湖水一样波动。这个也叫鹿爱。鹿要喝水,就上当了,看了阳焰,以爲是水,就拼命跑过去,结果跑了个空,跑到那里还是没水。梦,做梦嘛。翳,眼睛生个翳,见空中有天花乱坠。空中本来没有花,眼睛生了翳,就看到满天是花。这些都是不真实的。我们所看到的都不真实的,是阿赖耶识所化,所以用此来作譬喻。
「此若无者,由不实遍计种子故,颠倒缘相应不得成。」因爲我们有遍计所执的种子,看到的东西都是不实在的。如果没有这个譬喻相,我们看到的都是真的,那遍计所执就没有了,那一下子就把佛的知见都得到了,这个也是不可能的。正因为有譬喻相,我们纔看到如幻如化的骗人的那些相。
戊六 具足不具足相
论曰:复有具足相不具足相。谓诸具缚者,名具足相。世间离欲者,名损减相。有学声闻及诸菩萨,名一分永拔相。阿罗汉独觉及诸如来,名烦恼障全永拔相,及烦恼所知障全永拔相,如其所应。此若无者,如是次第杂染还灭应不得成。
阿赖耶识还有那些具足相、不具足相的差别。「谓诸具缚者,名具足相。」什么叫具足相呢?各种烦恼都全的,把你捆得紧紧的,这个叫具足相。那就是一般凡夫,前面说的博地凡夫具足一切烦恼,一点也没少。
「世间离欲者,名损减相。」就是修禅定的人,他把欲界的,或者初禅、二禅的等等那些烦恼息下去,叫损减相。这个不是具足,他已经少了一些。种子还在,现行的烦恼减下去,所以说是损减相。当时在定中或者在天上没有烦恼,但是出了定,或天上的福享完了,掉下来了,烦恼又生了。
「有学声闻及诸菩萨,名一分永拔相。」有学,还没有证到阿罗汉果的;菩萨,还没证到佛果的。这是正在学,还有所学的,没有学完的,类似于学生没有毕业一样。这些「名一分永拔相」,一部分烦恼是拔掉了。这个出世无漏道,不只是把烦恼压下去了,也把种子拔掉了,但是没有拔完。还是有学,还在学,没毕业,叫「一分永拔相」,一部分拔掉,还有一部分没拔掉。
「阿罗汉独觉及诸如来,名烦恼障全永拔相,及烦恼所知障全永拔相。」果上的,或者是声闻缘觉乘的阿罗汉或者独觉,或者是大乘的佛,这个是无学果,不是有学,没有再学,毕业了。这个阿罗汉跟独觉的烦恼障全部拔完了,叫烦恼障全永拔相。这个拔不是临时拔一下,而是永远拔掉,再也不生了。佛把烦恼障、所知障全部拔掉了,所以叫烦恼所知障全永拔相。
这样就根据烦恼具不具足,分了几个档次:有具足一切烦恼的具缚相,有世间离欲道的损减相;有出世离欲道的一分永拔相,乃至烦恼障全永拔相和烦恼障所知障全永拔相。
「如其所应,此若无者,如是次第杂染还灭,应不得成。」这个相假如没有,照前面说的那个次第,杂染的——具缚的、世间离欲的,还灭的——那些声闻缘觉、佛,这些就没有了。
下面世亲菩萨的解释。
释曰:麤重相者,谓所依中无堪能性。轻安相者,谓所依中有堪能性。若无有受尽相,阿赖耶识数数已作善恶二业与果受尽应不得成。无受尽相谓名言熏习种子者,如名言熏习差别中已说。无始时来种种戏论流转种子故者,谓无始时来共言说因故。若无如是阿赖耶识,新起名言熏习生起应不得成。何以故?若无旧熏习,今名言亦无故。若于世间本来无者,本无今有不应道理。譬喻相者,如由所作幻等因故,得有象等颠倒缘相;阿赖耶识亦复如是,由所说譬喻相不实遍计种子故,有颠倒缘相。此若无者,颠倒缘相应不得成。
「麤重相者,谓所依中无堪能性。」所依,就是我们的这个身心。身也好心也好,是我们思惟、动作的依靠。所谓麤重相,就是没有堪能性,没有力量。「轻安相者,谓所依中有堪能性。」所谓轻安相,就是所依上有堪能性。有的人总是精神饱满,生气勃勃,那就是有堪能性;有的人疲疲塌塌,眼睛都睁不开,那就是无堪能性。
「若无有受尽相,阿赖耶识数数已作善恶二业与果受尽应不得成。」假如「有受尽相」没有的话,阿赖耶识里边数数造的善恶业由感果而尽,这个事就不成立了。如果受不尽的,造了这个业,这个果要无限期地受,那你的果就受不尽了。例如,造了地狱业,去了地狱,业果受完了,应该出地狱的;如果这个有受尽相没有,造了个业下了地狱,那糟了,永远受下去,出不来了,那不会的。
「无受尽相谓名言熏习种子者,如名言熏习差别中已说。」这个已说。
「无始时来种种戏论流转种子故者,谓无始时来共言说因故。若无如是阿赖耶识,新起名言熏习生起应不得成。」假如没有这名言熏习种子,阿赖耶识里边新起的名言熏习就没有了,新的法就生不出来,这个名字也记不起来。比如我们这个眼睛,像葡萄一样的叫眼睛,如果名言熏习没有,过去眼睛种子就没有,新的眼睛生不出来。生出来,你叫什麽名字也忘掉了,这个不会。正因为它是无尽的,所以这个阿赖耶识里边新熏的名言种子可以生起来。
「何以故?若无旧熏习,今名言亦无故。若于世间本来无者,本无今有不应道理。」假如说旧的熏习没有,新的名言就没有。就是说假如它没有无受尽相的,那旧的用完了就没有了,新的也生不出来。为什么呢?世间上的道理就是这样子,本来有的是有的,本来没有的就没有,你说本来没有的,而新的生出来,这是不可能的,「本无今有」是不可能的。你说旧的名言熏习都用完了,而新的生出来了,这不可能。本来没有的,新的就不会有;本来有的,现在纔可以有。
「譬喻相者,如由所作幻等因故,得有象等颠倒缘相。」第一个幻,就是用木头、石头等变成马、象之类的东西,这是颠倒的相,世间的幻术是这样做的。「阿赖耶识亦复如是,由所说譬喻相不实遍计种子故,有颠倒缘相。此若无者,颠倒缘相应不得成。」阿赖耶识也有同样的情况,里边有很多不实在的遍计种子,正像譬喻相一样,所看到的象马实际上并没有。这是遍计所执性,看起来有,有颠倒的相显出来了。假如没有幻相,那也不会颠倒;颠倒相没有了,我们一开始就成佛了。但这是做不到的。这就是说阿赖耶识有譬喻相,有颠倒的幻相来欺骗我们,所以纔上当。上当就造业,造了业就受果,无始以来的流转就这样来的。
乙四 辨赖耶是无覆性
论曰:何因缘故,善不善法能感异熟,其异熟果无覆无记?由异熟果无覆无记,与善不善互不相违,善与不善互相违故。若异熟果善不善性,杂染还灭应不得成。是故异熟识唯无覆无记。
释曰:无覆无记者,此中无染说名无覆,即无染无记,名无覆无记,非如色界生烦恼不善说为无记。若异熟果善不善性杂染还灭应不得成者,以从善更生善,从不善更生不善故,则生死流转无有边际,流转杂染通有漏善故。
「何因缘故,善不善法能感异熟,其异熟果无覆无记?」这麽就来了一个问题:你说异熟果是无记的,而它的因是善、不善法,是有记的,这是什么原因呢?
「由异熟果是无覆无记,与善不善互不相违。」这里的回答,不是从善业不善业感的果爲什麽是无覆无记的这样的角度来说,而是反过来说的。正因为异熟果是无覆无记,它纔跟善业不善业不相违。如果说异熟果是善的,那你恶业就感不到异熟果;如果说异熟果是不善的,那善业没用了,善业感不到异熟果。「善与不善互相违故」,因爲善跟不善互相违背的。若异熟果是善的,不善业就不能留下;异熟果是恶的,善业也没用。
「若异熟果善不善性,杂染还灭应不得成。」如果异熟果是善的、不善的,还灭就不可能,所以异熟果决定是无覆无记。这个是从它的作用来证明异熟果只能是无覆无记。至于说异熟果爲什麽要无覆无记,这是法界的性,非常微细,除了佛,恐怕其他人也讲不出来,我们只能从现象上来推论。
「无覆无记者,此中无染说名无覆,即无染无记,名无覆无记。」为什么叫无覆无记?法有三性,善的、不善的、无记的。善、不善,大家都知道。无记又分两种:无覆无记、有覆无记。由染污意所染污的叫有覆无记,我们前面讲过,染污意是有覆无记,它可以造善法,但是有染的,执著一个「我」,他的动机都是为「我」,我要升天,我要感福报,我要做很多好事。这是有覆的,这个染污把真理盖住了,叫有覆。阿赖耶识是属于无覆无记的异熟果,异熟果是无覆无记的。什么叫无覆无记?「此中无染,说名无覆」,这个无覆无记是不盖的,没有染污的叫无覆。所以「无覆无记」也可以说「无染无记」,没有染污的那些东西。「非如色界生烦恼不善说为无记」,色界上的烦恼,即定中的那些烦恼(欲界的有些同类烦恼,在色界还有),但是它并非不善,而是无记的。这个无记是有覆无记。阿赖耶识的无记跟色界烦恼的无记不一样:色界烦恼是有覆无记,阿赖耶识是无覆无记。
「若异熟果善不善性杂染还灭应不得成者,以从善更生善,从不善更生不善故,则生死流转无有边际。」假如异熟果是善的,或是不善的,世间上杂染的流转跟清净的还灭,都搞不成。因爲假如异熟果是善的,依善的生善的,善的又生善的,永远是善的;假如是不善的,依不善的生不善的,永远是不善的。善的不能生,还灭就不能成;不善的没有,杂染也不会有,无始以来就已经是解脱了。既然无始以来是杂染的,这个杂染也可以修无漏法而使它还灭。所以,异熟果本身决定是无覆无记的,不是善恶的。假如从善更生善,从不善更生不善,生死流转就没有边了,「流转杂染通有漏善故」,因为有漏善也在这个生死流转里头(杂染里边有善法)。假如流转没有边际,就不可能有还灭的无漏法了。如果异熟果是有记(有善有恶)的话,那就有这么大的过失。
到此为止,我们把「所知依」这一品讲完了。之所以建立所知依,就是要区别大小乘,要把阿赖耶识这个所知依的体成立起来。因为以前一些经里边没有讲这个,只在大乘经里讲。那么先讲它的相;然后证明它决定是有的,讲了很多。「所知依」这一品到此讲完了。
摄大乘论释卷第四
下面我们要开始另外一篇「所知相」。所知的依靠是阿赖耶识的种子,而所知的相貌是什么样的呢?
所知相分第三
甲一 出体相
乙一 略释三相
丙一 总标
论曰:已说所知依,所知相复云何应见?此略有三种:一依他起相,二遍计所执相,三圆成实相。
释曰:依所知相,说如是言。略者,要也。
「已说所知依,所知相复云何应见?」所知依讲了,一切法的根本知道了,该要知道所知法的相貌,应怎样看呢?我们要认识一个人,他的相貌要认识到;如果你认不到相貌的话,这个人来了,也不知道是哪位。
「此略有三种」,所知相要略地分三种:依他起相、遍计所执相、圆成实相。这是唯识宗的特征,其他的宗派不讲这三相。
「依所知相说如是言。略者,要也。」略,就是拣重要的来讲,要略地讲。这是总标一下三相的名字,下边要解释。
丙二 依他起相
论曰:此中何者依他起相?谓阿赖耶识为种子,虚妄分别所摄诸识。此复云何?谓身、身者、受者识、彼所受识、彼能受识、世识、数识、处识、言说识、自他差别识、善趣恶趣死生识。此中若身、身者、受者识、彼所受识、彼能受识、世识、数识、处识、言说识,此由名言熏习种子;若自他差别识,此由我见熏习种子;若善趣恶趣死生识,此由有支熏习种子。由此诸识,一切界趣杂染所摄依他起相虚妄分别,皆得显现。如此诸识,皆是虚妄分别所摄,唯识为性,是无所有非真实义显现所依。如是名为依他起相。
「此中何者依他起相?」什麽是依他起相呢?「谓阿赖耶识为种子,虚妄分别所摄诸识。」依阿赖耶识爲种子而生出来的,虚妄分别所摄的那些识。阿赖耶识是所知依,一切种子都在阿赖耶识里。这里要注意:所生的东西都是识,所以叫唯识,并没有物质在里头;若有实在的物质,那就不是唯识。阿赖耶识种子生了很多虚妄分别识,这虚妄分别一般就是指依他起的12,所分别的虽然是虚妄的,但本身是从因缘和合而生的,是依他起。这虚妄分别所摄的识有十一种。
「此复云何?」所摄的识是什么东西呢?「谓身、身者、受者识」,这是一组。这里很费解了。总的来说,「身、身者、受者识」就是内六界——眼耳鼻舌身意根;「彼所受识」指六个外境;「彼能受识」指六个识。六根、六境、六识,这十八界是最根本的。我们要知道,唯识宗还是依根本乘发展起来的。根本乘里边讲法的时候,一开始就讲五蕴、十二处、十八界,最完备的就是十八界。因为十八界里有色法,有物质的东西,那就不是唯识,现在用「识」来代替,所以,先把十八界都归纳到识里边。
下边是诸识差别。
「世识」,过去、现在、未来;「数识」,数字多少;「处识」,就是空间;「言说识」,说话的识。「自他差别识」,由我见熏习种子生的。「善趣恶趣死生识」,就是在善趣恶趣中流转生死了,是有支熏习种子生的。
这是把十一个识先说了。这是最初建立唯识宗完整体系的论,所成立的不是八个识,而是十一个识。这十一个识都是由阿赖耶识这根本的种子识所生。
「此中若身、身者、受者识、彼所受识、彼能受识、世识、数识、处识、言说识」,这些是从名言熏习种子来的。这就是说,过去的种子生现在的识,现在的识又生种子,不断地会生下去,它的名字也是一直传递,从以前叫下来的这些表意名言,也是一定的。「自他差别识」是从我见熏习种子来的。「善趣恶趣死生识」是从有支熏习种子来的。
这就用名言熏习、我见熏习、有支熏习把十一个识做了划分。
「由此诸识,一切界趣杂染所摄依他起相虚妄分别,皆得显现。」由这些识,世界上的一切现象,包括一切界(三界)、一切趣(五趣)、杂染(就是无始以来流转生死的那些有漏法,还灭的清净法还没有说)所摄的一切依他起相的虚妄分别皆得显现,都可以包括,都能显出来。《辨中边论》说依他起从杂染方面说是虚妄分别;还灭的时候依他起法,这就不是虚妄分别了,那时另有一个名字。这里讲生死流转,就用虚妄分别来说,这是依他起。
「如此诸识,皆是虚妄分别所摄,唯识为性」,这些识都是虚妄分别所摄的。「唯识爲性」,这就是强调唯识,把世间一切现象都归纳于识,本论第一次成立这一完整体系。这里就讲唯识,这一切现象,就用前面的那些识把它概括了。十八界里的内六界、外六界、六识界,以及世间差别里的时间、数字、空间、言说等概念,由我见熏习而成的自他差别,由有支熏习而成的五趣流转,这些现象用十一个识全包括了。重点是「唯识为性」,都是识所变的,并非有实在的那些东西。
「是无所有非真实义显现所依」,「无所有」,本来是没有的,不是真正的义(境界),显现的一切都是靠虚妄分别现出来的。我们现在看到的山河大地,以为实在的,实际上都是「无所有」,本来是没有的,不是真实的。如果入了空性定,一切法都空掉,根本没有那些东西。凡夫所看到的不是真实的世界,所显现的山河大地等花花世界,就是从这十一个虚妄分别识变现出来的。
「如是名为依他起相」,这就叫依他起相。这依他起相本身是依因缘和合而生的,从这个因缘和合里边变化出杂染所摄的世间一切界、一切趣,世间的一切现象都包在里边。
释曰:虚妄分别所摄诸识者,谓此诸识,虚妄分别以为自性。谓身、身者、受者识者,身谓眼等五界,身者谓染污意,能受者谓意界。
「虚妄分别所摄诸识者,谓此诸识,虚妄分别以为自性。」这些识以虚妄分别为它的自性。是哪些识呢?
「谓身、身者、受者识者」,这三个,身识、身者识、受者识,具体又指什么呢?「身谓眼等五界」,就是内五界的眼耳鼻舌身五根。「身者谓染污意,能受者谓意界。」身者识就是染污意,受者识就是意界(无间灭意)。这就把眼耳鼻舌身意这内六界交代完了。意界有两个:一个染污意,一个无间灭意。这符合《摄大乘论》前面的原文。前面论文说「心意识三」:心就是阿赖耶识;意有两个,一个是染污意,一个是无间灭意;识就是六识。这里「身识」是指眼耳鼻舌身五个有色根,「身者识」指染污意,「受者识」指无间灭意。此三识把眼耳鼻舌身意这内六界(六根)都包括了,应当是没有问题的,这与《摄大乘论》的原文以及世亲释都是符合的。但是这里産生了很多分歧,我们就略略地分析一下。
《无性释》说:「眼等五识所依意界,名身者识;第六意识所依意界,名受者识。」他把前五识跟第六识所依的意界(意根)分成两个。意根,本来是指意识所依的根,因为前五识有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这有色根可依。眼识依眼根,但是眼根是色法,眼识是心法,心法要生起来,单靠色法还不行,还要有一个无间灭意,所以说眼耳鼻舌身识生的时候还要一个无间灭意做他的依。第六意识生起当然更需要了,不但需要无间灭意,大乘里边又加了一个染污意。而《无性释》把前五识跟第六识所依的意界分成身者识、受者识。这么一分,就容易産生误解,没有明确是无间灭意还是染污意。实际上,染污意也好,无间灭意也好,都是六个识的所依:意识固然要靠无间灭意,前五识也要靠无间灭意;意识固然依污染的末那识,前五识何尝不依它。最后还有一个阿赖耶识(种子依),都要依。前五识的俱有依很多。他把前五识跟第六意识这么一分,混淆就产生了,跟无著菩萨的两个意界又没有联系起来说。所以说无性的解释是产生后来种种混淆的一个原因。
《世亲释》就很简单,就说身者识就是污染意,受者识就是意界——无间灭意。这就把前面论文很清楚地交待了。而无性的这个解释就产生了很多混淆。近代个的唯识家就这么解释了:五识所依的就是阿赖耶识(把身者识解释成了阿赖耶识),意识所依的是末那识。这就把无性说的「五识所依、意识所依」这个本来意义含糊的说法明确化了,把阿赖耶识摆进去。把阿赖耶识摆进去,就跟前面总体的思想又矛盾了:阿赖耶识为种子生起十一个识,这里是从阿赖耶识而生的现行的转识,怎么阿赖耶识本身又出来了?阿赖耶识生阿赖耶识,有十一识之一的阿赖耶识了,这本身就有问题。有的人就很明确地说:身者识是第八识,是眼等所依;受者识,受就是能受的心王,第六意识所依的是第七识,把两个「者」解释成所依了。
依我们的看法,这个讲法不太符合原意。根据《辨中边论》来说,「受者识」的「者」是「主」的意思,能够受的人,那就是心王。受心所能受,心王有受心所,所以心王也叫能受(这个在六离合释里边叫邻近释)。因为心王本身不能受,与它俱有的心所法(受心所)能受,所以也叫能受者。我们说,「身者」也不能说是身所依,应该是有身的人——有「身者」,那正好,染污意就是有身者,他执著个「我」,成了身者。这应当说是跟无著菩萨以及《世亲释》的本意是一样的:身者识就是染污意,「者」不是所依的意思,而是「主」的意思,有身的那个主,染污意执为内我,有内我执,是身者。「受者」就是能受者,就是意界,不是所依。你若讲是所依,说身识依阿赖耶识,那把阿赖耶识抬出来了。阿赖耶识是种子识,怎么成了现行识?这又讲不通。另有些人根据这身者识是阿赖耶识,而世亲菩萨又说是染污意,于是就给这两个东西拉关系了。怎么拉呢?他从有的地方看到说染污意就是阿陀那识,于是就说这个就是阿陀那识,也是阿赖耶识,把染污意讲成阿赖耶识。这个讲法又是个混淆。
世亲菩萨很清楚地说染污意是属于意界之一,无著菩萨也说染污意是从阿赖耶识种子生出来的,怎么阿赖耶识种子识里边又生出了个阿赖耶现行。你承认阿赖耶识是种子不是现行的,怎么又成了个现行的身者识呢?这就有矛盾了。
我们的看法,既然学世亲菩萨的释论,一切依世亲菩萨的讲法。这个「身」指五根,是没有问题。「身者」应当是末那识,染污意,跟世亲菩萨的解释一样,染污意执了有身者。「受者识」,这个意界是受者了。「受者」的意思后边还要讲,有特殊意义,里边的相分见分跟护法菩萨说的每一个识有相分见分又有差异。这里叫「受者」,就是说意根叫受者,有特殊原因。这里我们根据世亲菩萨思路,也根据无著菩萨的原意,身、身者识、受者识就是内六界(就是六根)。其中,「身」就是五根,「身者、受者」分别指染污意、无间灭意。后头无著菩萨论文中有的,他说「此中身身者受者识,应知即是眼等六内界。」这一点也不错,没有阿赖耶识在里边。六内界,我们也讲是六内界。
彼所受识者,谓色等六外界;彼能受识者,谓六识界;世识者,谓生死相续不断性;数识者,谓算计性;处识者,谓器世间;言说识者,谓见闻觉知四种言说。如是诸识皆用所知依中所说名言熏习差别为因。自他差别识者,谓依止差别,此用前说我见熏习差别为因。善趣恶趣死生识者,谓生死趣种种差别,此由前说有支熏习差别种子。
「彼所受识」,「彼」就是指这个六根,这六内界所受的识,它们所领纳的、所感受的那些外境,「色等六外界」。「彼能受识」,能够受的识。六根是一个主,但是需要有六个识帮忙领受,所以说能受的识是六识界,眼生眼识界,耳生耳识界,乃至意生意识界。这个十八界就全了,一点问题也没有。知识界就分了很多,我感到是多余的,根据《世亲释》就很干脆。「世识者,谓生死相续不断性」,时间的概念。「数者识,谓计算性」,数字的概念。「处识者,谓器世间」,空间的概念。「言说识者,谓见闻觉知四种言说」,说话都是依据见闻觉知。见是眼见,闻是耳闻,觉就是鼻舌身的感觉(依鼻子嗅到的也可以起言说:我闻到个香气,这是什么香?檀香,或者是什么沉香旃檀香等等。身子碰到的,这很冷或者很热,很柔软或者很麤涩等等,都可以依这些而起言说),知是第六意识知的。从眼耳鼻舌身意产生的言说,以见闻觉知四个来概括:见是眼见,闻是耳闻,觉是鼻舌身觉,知就是第六识知。由前面六个根产生的言说归纳成四种,这就是这里说的「言说识」。这里都是以六根为主的,所以叫「者」,受者、身者,等等。
「如是诸识皆用所知依中所说名言熏习差别为因」,这些识都是因为所知依(阿赖耶识)里边所有的名言熏习(第一种熏习)而有的。过去的种子生新的法,中间不断地生,种子生现行,现行熏种子,一切法从种子生。这是最简单的一种,没有摆进其他的熏习。由名言熏习生的,有那么多种。
「自他差别识者,谓依止差别。」自他差别识,就是依止,「依止」就是我们的身心。我的依止是我,你的依止是你,他依止的是他,就分别自他了。「此用前说我见熏习差别为因」,以前一品说的我见熏习差别为因。我们不要把染污意摆到这里来,染污意就是前头的身者识。我见熏习以染污意里边的萨迦耶见为主,这不要忘记掉。前一品说的我见熏习的原文是:「我见熏习差别者,由染污意萨迦耶见力故,于阿赖耶识中我执熏习生。」因染污意里边萨迦耶见力量的缘故,我执熏习生。它由萨迦耶见力量生的,所以说不要把染污意掺到这里来。说那个身者识不是染污意,染污意在后头:这个说法也不行的。「由此为因,谓自为我,异我为他,各有差别。」自己就是我,与我不同的叫他。自他的分别是从我见熏习而来的,我见熏习主要是由于萨迦耶见,前面说过的我见熏习差别为因。这就是自他差别识,从我见熏习而来。
「善趣恶趣死生识者,谓生死趣种种差别」。生的时候投在哪一个趣?总的来说三界有五趣(人、天、地狱、饿鬼、畜生),整个世界就是这五个趣。有的说六道,怎么把阿修罗去掉了?阿修罗就在人趣、天趣、畜生趣里边,有的阿修罗是人道,有的阿修罗是天道,有的阿修罗是畜生道,不必另外立一个趣。善趣恶趣的死生识就可以体现在五趣生死流转的各种差别里边,都显出来了。「此由前说有支熏习差别种子」,善趣恶趣的生死识从哪里来的,什么种子生出来的呢?就是前面说的从有支熏习的种子产生的。
由此诸识者,即由次前所说诸识。一切界趣杂染所摄者,谓堕三界五趣,杂染是彼自性,故名所摄。依他起相者,谓依他起为体,虚妄分别皆得显现。如此诸识皆是虚妄分别所摄唯识为性者,谓此诸识皆是虚妄分别自性,故名所摄。是无所有非真实义显现所依者,谓无所有非真实义显现所因。非真实故,名无所有,如所执我;无所有故,名非真实。义者所取,谓即彼我实无所有,似我显现。言所依者,显现所依,是所因义。此即名为依他起相。
「由此诸识者,即由次前所说诸识。」诸识,就是指前面所说的那十一个识。
「一切界趣杂染所摄者,谓堕三界五趣」,「界」指三界,「趣」指五趣,「摄」就是包含在里头。「杂染是彼自性,故名为摄」,这三界五趣的自性就是这些,所以叫所摄。
「依他起相者,谓依他起为体」,依他起相就是依各式各样的缘生起来的法,以此为体。「虚妄分别皆得显现」,依这些为体,一切虚妄分别都能现出来。我们世间看到的都是虚妄分别。
「如此诸识皆是虚妄分别所摄唯识为性者」,「诸识」就是前面十一个识,虚妄分别是它的自性(它的体)。这些虚妄分别就是识,这些分别不真实,叫虚妄分别,但是它本身是依他而起,不是遍计执。在虚妄分别里边所分别的东西出来了,这纔是遍计执;虚妄分别本身还不是遍计执,而是依他的。「故名所摄」,以虚妄分别为自性,叫虚妄分别所摄。
「是无所有非真实义显现所依者」,我们世间上所看到的东西不实在,也不是真实的,是没有的。这些义(境界)依靠什么而显现的?就是依靠这依他起的虚妄分别而显现的。没有这些,也变不出来。就像变把戏,要有木头石头纔可以变成象马等等。这木头石头都没有的话,那象马也变不出来。什么叫无所有非真实义显现所依呢?「谓无所有非真实义显现所因」,「依」就是因的意思。我们看到的东西本来是没有的,非真实,不实在的。它显现的因是什么呢?就是虚妄分别。「非真实故,名无所有,如所执我」,因为不是真实,叫无所有。打个比喻,如所执的「我」是没有的,所以叫无所有。《无性释》的解释好像更好一点,他说:「所取色等,名无所有;能取识等,名非真实。」所取的色等(物质的东西)是无所有,本来是没有的,你说哪里有呢?能取的识搞错了,不真实。他从能所二分来讲无所有跟非真实:所取的色(外境)本来没有的,你怎么说有?所以说无所有;是你的识看错了,非真实。所以说所取的境色等是无所有的,能取的识是不真实。这个解释好像更清楚一些,做个参考。
「义者所取」,「义」就是境界,所取的境界。「谓即彼我实无所有似我显现」,这个「我」本来是没有的,你说「我」在哪里呢?我们执著的一个「我」,依照唯识宗的说法就是末那识(染污意)执取阿赖耶识以为内我,实际上你不执的话,根本就没有「我」。这个执也是虚妄的、错了的,我慢、我爱、我见、我痴中的这个「痴」搞错了,就执了个「我」,是实无所有的,因为你执著了,「似我」显现,好像有这么个我现出来了。「所依」就是「显现所依」,这些现象是怎么显现出来呢?就靠这些依他起相现出来的,也就是以这个为因而现的。「此即名为依他起相」,这就是依他起相。
依他起相,到这里就讲完了。但是依他起里边的问题还是很多,希望大家回去好好地去摸索一下。
再一个,参考书只能是参考,我们回到开头的话,不能所有的话都依他人,全都按他人所说的,就无所适从了。我们现在进来的参考书有:王恩洋的《疏》,隆莲法师的《略述》,印顺法师的《讲记》,还有忻彻法师的《随录》,还有持松法师的一个注解,还有太虚法师的一部分注解。后两本以前我学的时候看过,现在没有书。总的来说,有些现代人的注解,对「身者识、受者识」的理解偏离了世亲菩萨的原意。所以说,我们看的时候就不要跟着他的思路跑,他对的地方可以吸取,他跟无著菩萨或者世亲菩萨有矛盾的地方就不敢吸取了。因为我们现在学的是世亲跟无著的体系,根据他们的思路来,不要把其他的思路杂进来。一杂进来的话,你就学成了漫无体系的杂烩,什么都有,不成一个体系。就像电视机一样,每一个都有一套线路的,如果没有成套线路的话,虽然元件都很好,把他杂拢一堆,什么作用都不起,因为线路是乱的。这就是说,学法要把体系抓到。我们是初学,你怎么能创一个体系呢?创造不了。你不是创造了,你去摸索体系都摸索不了。但是我们紧紧依着无著和世亲的注解,自己不要去乱猜,这就比较可靠些。(第十四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