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们讲到唯识的三个理由,「复次云何安立如是诸识成唯识性?略由三相」,三个理由。「一由唯识,无有义故」,这里,十一个识列出来了,是如何成为唯识的呢?若只说它是识性的,里边就会有很多问题:有山河大地这些不动的东西,怎么会是识变出来呢?他就从三方面讲。一个是唯识无有义故,一切都是识变的,实在的外境是没有的。「二由二性」,没有外境,那些山河大地从何而来呢?二性,「有相有见,二识别故」,在里边有相识、有见识,两种不同的识。相识就是我们所见的外境,见识就是能见的内心。因为有这样二种识,看起来就好像有很多外境出现在那里。「三由种种,种种行相而生起故」,各式各样的行相都能生起,千变万化的都能生起来,整个宇宙的现象就全包括了。有三个相。

「所以者何?」为什么说由这三个相成立唯识性呢?前面是标一个名,下边要解释。

第一个,「此一切识无有义故,得成唯识。」前面讲过的十一个识都是识,没有真实的物质性的外境,所以说一切都是唯识。

第二个,既然说没有外境,怎么我们看起来有这个外境的相——山河大地呢?「有相、见故」,识有两种,一种是相识,一种是见识。山河大地等物质性的东西属于相识。这个「得成二种」跟后期的「识有相分、见分」的说法是不一样的。我们上一次也特别强调,今天再说一下。「眼等识」,我们简略地说,就是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这些也是识变的。「以色等识爲相」,眼识以色识爲相,耳识以声识爲相,乃至身识以触识为相。「以眼识识为见」,眼根以眼识识为见,耳根以耳识识为见,「乃至以身识识爲见」。这就是说,十一个识里边,以六个根(六个内界)为中心,所看到的(彼所受识)就是外境,就是相识;彼能受识就是见识。这里所说的「相、见」跟后期的「识有相见二分」的说法不一样。这是原始唯识,二性是这麽来的。

以上是说眼耳鼻舌身识,而意识管的最多。

「若意识」,这个「意识」不是指第六意识,而是「意根」,就是眼耳鼻舌身意六根里的意根。「以一切眼为最初」,从眼根开始,眼耳鼻舌身、色声香味触法,这个「法为最后」,所有的都能缘。「诸识为相」,以眼等识,眼耳鼻舌身识,乃至色声香味触法,这些识都是它的相识;意识识(第六意识)是它的见识。

「由此意识有分别故,似一切识而生起故」,种种的相它都能缘,千变万化,意识里边都有。前面的五个识,不是没有种种,只是比较简单,它的分别也比较简单。我们前面说过的,前五识只有自性分别,第六识有自性分别,有随念分别,还有计度分别,各方面的思考、记忆等等都在第六识里边,它可以变出种种的相来。第三个「种种」主要是指第六识。

这里我们看到,前面的身、身者识、受者识都有主宰的意思,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来,这个六根(六个内界)为主,六外界是它的相识,六识界是它的见识。十八界是这样组合起来的:以眼识为中心,色识是相识,眼识识为见识;乃至以身识爲中心,触识为相识,身识识为见识;以意识为中心,从眼识一直到最后的法识都是它的相识,意识识(第六意识)做它的见识。这麽一个组合,这个跟后期的不一样。有人研究唯识,要判这个「二性」是属于唯识古学的呢,还是属于唯识今学的?都不是!这是源头,古学也好,今学也好,都从这个源头发展出来的。难陀的古学是以《摄大乘论》为源头的,他把这个「二性」发展到每一个识都有见相二分。那么,后期的唯识把十一个识整理为八个识——前五识、第六识、第七识、阿赖耶识,这跟初期的唯识相比,都有一些发展、改变。十一个识,要摄为八个识,见相二分就推到每一个识都有见相二分,那麽就有亲所缘缘、疏所缘缘了,这些是在后期的唯识里纔发展出来的。在这里还谈不上什么亲所缘缘、疏所缘缘,只是说一类是相识,一类是见识,一类是根本。以上是原文,下面还有一个颂。

「唯识二种种」,就是三个相:唯识、二性、种种。「观者意能入」,修瑜伽的人假使能够悟入这个道。「由悟入唯心」,悟到一切法都是心变的。「彼亦能伏离」,由悟到外境是心变的,这个内境(内心)也能伏,也能离。就是说「能、所」都是不实在的。因为当我们心缘境的时候,境是所缘境;当心缘心的时候,这个心也是所缘境,这个境也要把它是空掉,所以说能伏。在没有见道之前,加行位的时候,世第一能伏,到了见道的时候就断掉(离),把这个能观的识也断掉。

释曰:此中长行及颂显示由三种相成立唯识。于长行中,由唯识者,唯有识故,一切诸识皆唯有识,由所识义无所有故。由二性者,由于一识安立相见,即此一识一分成相,第二成见。眼等诸识即于二性安立种种,谓一识上如其所应,一分变似种种相生,第二变似种种能取。若就意识,即以一切,眼为最初、法为最后诸识为相,意识识为见;由此意识遍分别故,似一切识而生起故。又于三中,唯就意识以为种种,所取境界不决定故,其余诸识境界决定;又无分别,意识分别故,唯于此安立第三种种相见,是故于此意识具足安立唯识。

「此中长行及颂,显示由三种相成立唯识」,有三种理由来成立唯识。

「于长行中,由唯识者,唯有识故」,十一个识都是识,所以成立唯识,一切山河大地、三界五趣等等都是依十一个识而显现的,一切唯由识所变,唯有识故。「一切诸识皆唯有识」,十一个识都是识。「由所识义无所有故」,能分别的是识,所分别的那个义(境)是没有的,都是识变的,一切唯识。

「由二性者,由于一识安立相见,即此一识一分成相,第二成见。」这句话看起来很含糊,他说一个识安立相见二分,「即此一识」,就是一识上面,一分是相识,一分见识,这个跟后期所说的一个识分见分相分几乎是一样。但是这里的含义还是不一样,下边就跟你广讲了。

「一识」是什么?「眼等诸识」就是五个根。「即于二性安立种种」,就在二性上边安立「种种」。「种种」摆在后头再说,安立「二性」怎么说?「谓一识上如其所应一分变似种种相生,第二变似种种能取」,在一个识上边,一部分变成相,一部分变成能取识。这里还是含糊,我们看原文就比较清楚。以眼等识为例,色识是它的相,眼识识是它的见。照这个推好了,一个以六根为中心,六境就是它的相识,六个识就是它的见识。原文是很清楚,看了这个注解,一般人会混淆成为后期的「一个识里边有两分」这个概念。可能这个概念也从这里产生的,但是这里还没有形成这个概念,因为还是解释《摄大乘论》。《摄大乘论》原文很清楚:眼等识以色等识为相识,以眼识识等为见。这明明是把十八界分成三组:一个是中心,一个是它的相识,一个是它的见识。这里的见相二性,跟后期的每一个识都有见分、相分还是不一样。如果以见相二分来讲,那跨越性太大了,就是把后来的事情讲到前面去了,这个不符合本论的原意。

「谓一识上如理所应,一分变似种种相生」,这个「相」当然不是一种,眼睛观的是色,色里边就有显色、形色。显色有很多种,形色也有很多种,各式各样的,山河大地,地水火风,红的、黄的颜色等等有各式各样的变化,有很多,种种。耳朵所听到的声音有大的、小的、优美的、不好听的,也有种种相。「第二变似种种能取」,各式各样的相由各式各样的识去取它。眼等五识也有种种,这个种种比较简单,而意识的种种是最复杂的。

「若就意识,即以一切眼为最初、法为最后诸识为相,意识识为见,」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从眼根开始,最后到法处,这些识都是它的相识;意识识(第六意识)是它的见识。「由此意识遍分别故」,这个意识,它能普遍分别。它能够分别过去、未来、现在,有体的、无体的,它都能缘。这个就是计度分别、随念分别,这个力量都由意识表现出来。「似一切识而生起故」,它可以跟一切识一样的生起来,就是它缘那个境界生起相像的相。所以意识识分别的种种相最多了。

「又于三中,唯就意识以为种种」,这三种里边,一个是「唯识」,一个是「二性」,一个是「种种」。出于强调,而说这个「种种」属于意识,因为,前面五识所缘的种种,意识都能缘,都属于意识的「种种」。眼睛限于色的种种,耳朵限于声的种种,乃至鼻限于香的种种,这些色的、声的、香的等各式各样的种种,都包在意识的「种种」里边。出于特别强调,而说「种种」是属于意识的。

「所取境界不决定故,其余诸识境界决定」,眼睛所对的境决定是色,耳朵所对的境决定是声,而意识什么境界都能取,这个种种的范围也就特别宽。这就是说「种种」这第三个特征在意识上特别突出。

「又无分别,意识分别,故唯于此安立第三种种相见」,前五识是无分别,这个「无分别」不是说什么都不知道,跟草木石头一样没有分别。它是识,是有见的,有分别的,怎么没有分别呢?没有分别不叫识。前面说过积集叫心,思量叫意,分别叫识,前五识叫识,它就有分别,怎么没有分别呢?只是说它的分别很简单,只有自性分别,随念分别、计度分别都没有,所以叫它无分别。意识有分别,不但有自性分别,还有计度分别,随念分别,它分别的力量最强,所以就把这个「种种」安立在意识上。因为意识的「种种」把前五识的种种全包括了,所以把「种种」安立第六意识上,是比较恰当一些。前面五识不是没有种种,但是它的境是受限制的,它的分别力也是有局限的;意识的分别境没有限制,它的分别力又强大。所以「种种」就安立在第六意识上边。「是故于此意识具足安立唯识」,所以在这个意识上边,唯识的三相都全的。

于伽陀中,能入唯识者,悟入所取义永无有故;能入二者,悟入此识有相见故;能入种种者,悟入此识似种种相而生起故;观者意者,诸瑜伽师所有意趣。问:于何悟入?答:由悟入唯心,彼亦能伏离。若能悟入唯有其心都无有义,是则于彼亦能伏离:既无所取义,何有能取心?说入二性及入种种,皆为成立入唯识因;余义相似。

「于伽陀中,能入唯识者,悟入所取义永无有故」,什么叫能入「唯识」呢?就是说能够悟入(证入)所取的义(所取的境界,如所看到的山河大地、桌子板凳)永远无有,都是识变,是没有的,没有体的。

「能入二者,悟入此识有相见故」,就是悟入这个「二」。怎么悟入呢?就是说证到这个识有一部分是相,另一部分是见。这个识变化出主观的心,客观的物,都变出来了。

「能入种种者,悟入此识似种种相而生起故」,悟入「种种」,就是宇宙的千变万化,种种的幻相,都是由这个识变相而生起来,归根到底就是唯识。

「观者意者,诸瑜伽师所有意趣」,「观者意」是颂里的原话,这个是修定的人的意趣。

「问:于何悟入?」哪地方悟入呢?「答:由悟入唯心,彼亦能伏离。」由于悟入了一切境界都是唯心所变的,那么这个心也就能伏,也能离了。

「若能悟入唯有其心都无有义,是则于彼亦能伏离」,就是说既然一切都是识变的,都是识,没有外境,那么能取的心也能够伏,也能够离。那就是说,加行位世第一的时候能伏,把这个能取的心也伏下去;而真正断掉(离掉),要到见道,见道的时候能取、所取合一,不分了,没有能取所取了。「既无所取义,何有能取心」,能取所取是相对的,有所取纔有能取,既然所取已经空掉了,没有了,能取是啥东西呢?当然也没有了。这两个是一对,就像蜗牛的两个角一样,一个角缩进去了,另一个也不见了,要出来两个一起出来,单出一个是不可能的。

「说入二性及入种种,皆为成立入唯识因」,我们说悟入二性,悟入种种,这些都是为了成立一切都是唯识。因为看到能取所取这二性,这些是每个识变出来的;种种变化,那就是第六意识种种分别示现出来的。归根结底,一切唯是识。「余义相似」,这个意思就是差不多。

这里讲唯识的二性。有些注解说了很多,我们就不一一介绍了。依我们看,根据论的意思,应当以六根为主。我们再强调一下,以眼识爲例,眼识(就是眼根)的相识就是色(色声香味触的色),它的见识就是眼识识。不要把这个眼识弄错了,眼识就是眼根,是识变的眼,下边一个「识」是识变的意思。眼,它的相识是色——色识,它的见识就是眼识识。耳,它的相识就是声识,它的见识就是耳识识。鼻,鼻的相识是香识,它的见识是鼻识识。舌的相识是味识,它的见识是舌识识。身的相识是触识,它的见识是身识识。这是眼耳鼻舌身,这五个一组。意识不一样了,意识的范围宽了。(这个意根就是我们前面说的「身者识、受者识」。里边的「者」是强调「主」的意思,不是所依的意思;假如说是所依,要把阿赖耶识引进来,这不对。这是强调它本身一个主。)这个意根的相识,从眼耳鼻舌身,到色声香味触法都在里头;它的见识就是意识识(第六意识)。这个应当说是符合《摄大乘论》原意。有些注解讲了很多,总觉得有点偏差,感到好像有点脱离原来的说法。关于今学古学的分派都是后期的,《摄大乘论》是最原始的。最早成立唯识体系的是《摄大乘论》,从这里又流出各种派别,先是古学,后是今学。到了后期,十一个识也不采用了,采取八识,从眼识一直到阿赖耶识;八个识里边每个识都有见分、相分。这都是后期的,我们在学《摄大乘论》的时候,暂时就不提那么多了。

戊二 约一意识者说

己一 约一意识成立唯识

论曰:又于此中有一类师说一意识,彼彼依转,得彼彼名,如意思业名身语业。

释曰:一类菩萨欲令唯有一意识体,彼复次第安立显示。如意思业名身语业者,如一意思于身门转,得身业名;于语门转,得语业名,然是意业。意识亦尔,虽复是一,依眼转时得眼识名,如是乃至依身转时得身识名,非离意识别有余识,唯除别有阿赖耶识。

有的论师主张只有一个意识,其余的识都包在意识里边,各自的作用是有的,但是它属于意识的。

「又于此中有一类师说一意识」,说只有一个意识。「彼彼依转得彼彼名」,意识依靠什么根转动的,就得什么根识的名。那就是依眼根而发的,就叫眼识;依耳根发的叫耳识……实际上就是一个意识。他的意思就是说,意识是总的,所依不同,就产生别的名字,依据眼根而发的叫眼识,乃至依据耳根发的叫耳识,根据意根发的叫意识,总的只是一个意识。打个比喻,「如意思业名身语业」。

什么叫意思业?《俱舍论》里边经部说,这个造业都是思心所。思心所又分好多种:一种是审虑思、决定思,考虑问题的叫审虑思,考虑之后能够决定的叫决定思,此二叫做意业。第二、动身思,要发动身的那个思心所叫身业。第三、发语思,发动语言的叫语业。总的来说都是思心所,这个思心所,还没有发动身语的叫意业,当它发动了身的叫身业,发动了语的叫语业。

以这个总的意业比喻总的意识:从眼根发动就叫眼识,从身根发动叫身识。也是跟意的思业有同样性质,因为都学过法相的,他这么一提人家就理解了。如果没有学过法相的,这一提就让人家更糊涂了,又来一个东西了,这个纔搞一点点清楚,你又来一个陌生的东西,不好搞。所以我们学法要依次第也是这个意思,但是如果前面没有学,我们说了一遍也该知道了,因为也没有很深的意思,只是打个比喻而已。

「一类菩萨」。我们要强调一下:前面讲的是多识论者的观点,有十一个识;这里强调只有意识。前面十一个识里边,见识至少有六种,眼识、耳识、鼻识等,六个是分开的,这里把这个六个合拢来了,主张只有一个意识的。这一观点,有人就认为是异说,是该批判的;有的说他是帮助解释前面的一些问题的。从这里看,「一类菩萨」没有贬义,并没有认为「一意识」观点全然不对。

这里为什么引这一段呢?隆莲师的话可以参考。她说无著菩萨在这个地方引一意识师的观点,不是说要取他的只有一个意识的主张,因为我们前面强调,眼耳鼻舌身意都是有的,当然不是说一个意识就对,而是取「意识遍缘一切」之意。前面讲「种种」,意识能缘一切,而这里讲眼耳鼻舌身识就是意识变的,所以说意识能遍缘一切。引这一段的目的是在解释「由此意识有分别故,似一切识而生起故」这句话。由这一段来强调这个,是有一定道理的。隆莲师当时提出这个看法,那个时候东方文教院的一个老师就不赞成,他说这个「一意师」是异说,是要批判的。王恩洋不那么主观,他认为隆莲师的意思可以存在,可以做参考。我们感到隆莲师这一番话有一定价值,它是补充说明意识遍缘一切、似一切识而生起、种种,补充这一点的。原文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这个一意识师不对,而且称他为「一类菩萨」,还称他是菩萨,很尊重他。

「一类菩萨欲令唯有一意识体,彼复次第安立显示。」只有一个意识。打比喻了,「如意思业名身语业者」,意思业本来是思心所,怎么叫身业语业呢?身语业跟思心所是两码事。「如一意思于身门转,得身业名」,与第六意识相应的思心所,在身的地方发动的时候叫身业。「于语门转,得语业名」,发动语的时候叫语业。「然是意业」,但是总的来说,思心所属于第六意识的一个心所法,属于意业的,本身就是意业。假使这个思心所发动身的就叫身业,发动语的就叫语业。这里就是说意识也是一样的,本来就是一个意识,如果在眼根发动的叫眼识,在耳根发动的叫耳识,乃至在身根发动的叫身识。它跟这个思业有相似之处,所以用这个来比喻。因为思业的概念对于学法相的人都是很熟悉的,一提马上就领会。初学者对这个不熟悉,一提反而多了个麻烦。但也不是很困难了,只要多加以解释也会懂。

「意识亦尔,虽复是一」,虽然总说是一个识,依眼根转的时候叫眼识,如是乃至依身根转的时候叫身识。「非离意识别有余识」,不是说离开意识另外还有一个眼识、耳识、鼻识等等。这一类论师是说意识是总的一个体,它在哪里转就安立另外一个名字。总的还是一个体,作用有好几个:从眼根上表现出来的作用就是能看了,从耳根上表现出来的就是能听了。这个也有他的依据了,修行到六根圆通的时候,六根就能互用了,眼睛能听,耳朵能看,这个都通行,一个意识通六根,这个意思也就很明显表出来了。

「唯除别有阿赖耶识」,这个一意识论者说眼耳鼻舌身识都没有,只有一个意识,但是阿赖耶识是有的,阿赖耶识这个根本识是有的;没有根本识的话,意识也没法生出来。

这段是中间突然引出一意识师的话题,爲什么引?我们用隆莲师的看法作个补充。

论曰:又于一切所依转时,似种种相二影像转,谓唯似14义影像及分别影像。又一切处亦似所触影像而转,有色界中即此意识依止身故,如余色根依止于身。

释曰:或有难言:眼等诸根无有分别,是故意识依彼转时应无分别,如染污意为杂染依令杂染转,此亦应尔。故次解言:又于一切所依转时,似种种相二影像转,谓唯义影像及分别影像。此中一切所依者,谓眼等所依。似种种相二影像转者,谓唯似义影像及分别影像二句解释。由此二句说唯一识,一分唯义影像显现,第二分别此义相生。是故前说无有过失。

这段讲了很多问题,与前面的也是相附和的。

「或有难言」,前面说意识依着眼根发叫眼识。有人就不同意,就问难了。「眼等诸根无有分别」,眼根,即净色根,是色法,它没有分别的。「是故意识依彼转时应无分别」,依眼根生起来的意识,应当跟眼根一样也没有分别。这个没有分别,跟眼识没有分别的还不一样,眼识没有分别只是没有计度分别,没有随念分别,自性分别还是有的;而这个眼根是色法,这个没有分别,就跟木头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依眼根发,眼根是色根,没有分别,那么,从眼根发的识应当也是没有分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打个比喻,「如染污意为杂染依令杂染转」,末那识是染污意,染污意是一切杂染的依,一个识依了杂染依之后,这个识就杂染了,依杂染的转就变杂染了。现在同样,你依那个没有分别的眼根转,生起来的识不也是成了没有分别的了?他以这个喻来证明眼识应当没有分别。「此亦应尔」,这个眼识也应当这样,要跟那个所依的根一模一样,没有分别了。

本论的第一句话是回答这个问难,问难隐掉了。为什么不跟那个眼根一样无分别?「故次解言,又于一切所依转时似种种相二影像转」,这个是回答:当你依一切所依,不论眼根也好,耳根也好,鼻根也好,依这些根转的时候,都有各式各样的影像在变,见相二分了,「谓唯义影像」,相的那一分,「及分别影像」,还有能分别的那一分。意识转的时候,有两种影像生出来:一种是唯义的,就是变那个外境的;一种是能分别的。

「此中一切所依者」,就是眼、耳、鼻、舌、身,都在里边。「似种种相二影像转者,谓唯似义影像及分别影像二句解释」,一种是唯似义影像,跟外境一样的影像,一种是能分别的影像,以这两句来解释。

「由此二句说唯一识,一分唯义影像显现,第二分别此义相生」,一个识,一分就显出唯义影像,另外一分就能够分别这个义的分别影像。

「是故前说无有过失」,所以说依眼根生的眼识可以了别色,没有过失,不会像你所说的,依眼根生起的眼识就没有分别,不会的。因为它有两个影像,一个是似义影像,固然是跟外境一样不能分别的,但是另外一个分别似义的影像,它能分别的。这样解释,对方的问难就解除了。

下边是另外一个问题。

又一切处亦似所触影像而生,谓有色处于定位中无五识时,在色身中内领受起。如余色根依止于身者,如余眼等有色诸根依止于身,由此诸根依止身故,于自所依能起损益;意识亦尔,依止身故,应知于身能作变异。复有别义,谓如身根依止于身,若有外缘所触现前,身根便似所触相起,即此起时,于自依身能作损益;意识亦尔,依止身故,似彼所触影像生时,于所依身能作损益。

「又一切处亦似所触影像而生」,一切处指哪里呢?「谓有色处」,不是说三界都有,有色处——欲界、色界,有物质的这两个界。

「于定位中无五识时」,入定时候,前五识不生,只有第六识。这个时候,「在色身中内领受起」,这就证明意识通前五识。为什么这么说呢?在有色处入定时候,就是你身体有的,前五识是不生的(定中前五识是没有的,前五识是缘外境的,不缘内的),只有意识,意识是缘内的。但是我们说在入定时候要生起触——定触嘛,或者是轻安的相,或者是冷触、暖触,这个有八种变化。在定中所受的触不是身所受的,身识没有,而是第六意识受。第六意识还是能够领纳我们身体所生的受。那就是说意识可以领纳这个身体所受的触,就是说通身识的。

为什么呢?「如余色根依止于身者,如余眼等有色诸根依止于身」,我们的眼根、耳根、鼻根、舌根都在身体上。「由此诸根依止身故,于自所依能起损益」,因为眼根依止身体的,如果眼根看了好的东西,这对身体也好;眼根看了一些可怕的东西,或许就对身体有害的。耳朵听了好的音乐,身体就感到舒服,如果听到炸弹的声音,那身体就会受惊,受到一点不好刺激,产生不好的反应。这就说我们眼耳鼻舌身根依的是身体,五根有什么反应,对身体都会产生或好或坏的影响。「意识亦尔,依止身故应知于身能作变异」,意识也一样,意识也是依靠在身的,不过它没有处所的,到处都有。「应知于身能作变异」,意识对身体也有一定影响,假使入定得了轻安的触,身体就滋养;假使着魔了,那身体就受损了。

「复有别义,谓如身根依止于身,若有外缘所触现前,身根便似所触相起」,另外还有一个解释,身根是依止身的,「身根」跟「身」不要混淆,身根是净色根,而这个身体是浮尘根,身根依止在身上。假如外缘所触现前了,碰到什么触,这个身根便随所触的相而起变化,跟外边那个所触的相同:如果碰到冷触,身根就起个变化,感到很冷;碰到暖触,身根就起个变化,感到很暖和。「即此起时,于自依身能作损益」,这个暖冷触对自己这个所依的身体有损益。例如,冬天碰到暖和了,身体就舒服;碰到冷了,就很难受,有损有益。「意识亦尔,依止身故,似彼所触影像生时,于所依身能作损益」,意识也是依止身的,当它随身所触的影像而生的时候,意识所依的身体也能够受到损益。

说了半天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意识是通前五识的,这里强调是通在身,跟身识相通,身识既然有相通的,前五识也能通,就是说前五识都是意识所变化的。由这些依据来证明,意识不是单个的,而是通前五识的。下边引一个颂证明只有一个识。

己二 引经证成一意识

论曰:此中有颂:

若远行独行 无身寐于窟 调此难调心 我说真梵志

释曰:彼诸菩萨为成此义,引阿笈摩伽陀为证。若远行者,能缘一切所缘境故。言独行者,无第二故。言无身者,远离身故。寐于窟者,于身窟中而居止故。言调此者,作自在故。难调心者,性暴恶故。

阿笈摩(经)里的颂。佛讲经,讲了很多,都是对机说法的。

「真梵志」就是真正修净行的人,梵志是修净行的人。

「彼诸菩萨为成此义」,这里还是尊重他是菩萨,主张只有一个意识的那些菩萨,为成立只有一个意识的观点,「引阿笈摩伽陀为证」,引了经里边的偈颂来做证明。前面是理证,这里是教证。

「若远行者,能缘一切所缘境故」,意识最远,什么境都能缘,眼识只能缘色,耳识只能缘声,而意识什么都能缘,所以最远,跑得最远。

「独行」,只有它一个,不是前五识陪它一起走的,只有一个意识独行,它是单独行动的。「无第二故」,独行,没有第二个识,只有一个意识。当然阿赖耶识是种子,不能排除,前面说过的。

「言无身者,远离身故」,什么叫身呢?有质碍的这个色法,物质的东西。这个意识没有质碍,不是色法,它自己本身是离开物质的,但是它躲在哪里呢?就藏在身体这个「山洞」里,就是住在我们身体里。

「言调此者,作自在故。难调心者,性暴恶故。」要调伏这个难调的心,使它自在。心是最难调的,能够把它调伏听话,自在就是听话。那就是说真正有修行的人,修净行的人,就是这样。但是他引前面这个颂,是用来证明只有一个意识,没有其他的识,不是讲修行的,而是证明只有一个意识。

论曰:又如经言,如是五根所行境界,意各能受,意为彼依。

释曰:复引余教证成此义。如是五根所行境界意各能受者,诸根所行名为境界,如是境界,意各能受,悉能分别一切法故。一一各各能领受,故名各能受。意为彼依者,是彼诸根能生因故,以意散乱彼不生故。

又引一个教证:五根(眼耳鼻舌身)所行的境界,第六意都能受。「意为彼依」,这个意是五根依靠的地方。

「复引余教证成此义」,引另外一个佛圣言量来证明这个道理。「如是五根所行境界意各能受者,诸根所行名为境界」,所行境界就是它所行的那个境。

这里我们注意,五根应该是色法,它怎么能行境呢?那就牵涉到《俱舍论》里所说的「根见家、识见家」这一些。根见家认为这个根是能见的,能行境界。这里仅依根见家的意思,这在佛经里都有依据的,不能说一定是他对你错,不好说。所以《俱舍论》里边说:根见也好,识见也好,都是执到一边的。确切地说,因缘和合而见,眼根、外境、眼识三个和合了生触,这纔看到,眼识生了就能了别那个境,中间不能少一个因缘。所以说识见、根见都有欠缺,但是眼根见、眼识见,也不能说全部不对。这里是依根行境界,当然是根见家的意思。「如是五根所行境界意各能受者」,「意」是意根,五根所行境界,意各能受,意识能缘一切。「诸根所行名为境界」,什么叫境界呢?就是所行的,所缘的,叫境界。这个「行」就是识的行动、行相,它所行的境界叫境界。「如是境界意各能受」,这些境界,第六意识都能够领纳,都能够去分别。「悉能分别一切法故」,因为意能够分别一切法。

「一一各各能领受,故名各能受。」「一一」就是五根所领受的各式各样的境,意都能一一领受,就叫「各能受」。

「意为彼依者,是彼诸根能生因故。」这纔是根见家的意思。「诸根能生因」,眼根这个净色根,是意根生出来的。这个也牵强了,应是阿赖耶识生的,阿赖耶识是种子。这里都是能见的,就是眼识、耳识等等,它们以意为根本,意是它们的能生因。打个比喻,「以意散乱彼不生故」,假使意散乱不集中,它就不生。中国有句古话: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心不在焉」,你没有用心,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前面东西没有注意,没有看到。这个就是说当意识不起的时候,前面五个根虽然对了境,不起作用。要意识生起,其他的作用也能生起了,所以说意是诸根能生的因。依靠意识,前面的识纔起作用;意识不起作用,意识散乱,就心不在焉,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前面的根,它的作用就没有了,不能生起作用来。这个就是说意为彼依,也是强调意识为主。

论曰:又如所说十二处中,说六识身皆名意处。

释曰:复有圣教能证此义,谓六识身皆说名意,无余识名。由六识身皆是意处,圣所说故,是故得知,唯有意识。

再引一个经,「又如所说十二处中,六识身皆名意处」,这个十二处里边的意处,眼耳鼻舌身意都在里头,就是说这六个识就是一个。这是由十二处来证明意识包识前五识。这些都是一意识师的论点。

「复有圣教能证此义,谓六识身皆说名意」,六识身都叫意,就是说意识包含前五识。「无余识名」,就叫意处,没有其他名字。「由六识身皆是意处,圣所说故。是故得知,唯有意识。」这是佛说的,六个识都叫意处。眼处、耳处、鼻处、舌处、身处是指根,六个识都包含在意处里边,这是佛说的。那就证明这六个识都叫意识。

这里就是一意识师引经据典成立这个六识,实际上就是一个意识,作用分成六个,而它们的体只有一个——意识。

丁二 约本识因果成唯识

论曰:若处安立阿赖耶识识为义识,应知此中余一切识是其相识,若意识识及所依止是其见识,由彼相识是此见识生缘相故,似义现时能作见识生依止事。如是名为安立诸识成唯识性。

这是一意识师依阿赖耶识识安立相见二识。有的注解把这里的解释跟前面配合十一识的「相见二性」混同起来,有点牵强。前面是多识论者,有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的;这里是一意识论者,只有一个意识。所以这里安立相见,虽然原则相同,安立所依的具体对象却不一样。

「若处安立阿赖耶识识为义识」,依一意识师,假如把阿赖耶识安立为义识,就是根本识,能产生一切的种子识。「应知此中余一切识是其相识」,那么,除了意识识和它的所依止,其余的一切识(包括色声香味触等、眼耳根等)都是它的相识。「若意识识及所依止是其见识」,而意识识(第六意识)和它所依止的两个意(无间灭意、染污意)则是见识。这是一意识师所安立的二性:阿赖耶识是根本识,在十一个识里边,除了意识识和它所依止的无间灭意、染污意,其他一切识都属于相识,而能见的见识包括意识识和它的所依止(意界)。这个是一意识师安立见相二性。「由彼相识是此见识生缘相故」,这个相识是见识生起来所缘的相。识是怎么来的?有外境,纔生出这个识来;没有外境,识是生不出来。一定是根境相对纔生识;有根没有境,识不会生。学过《百法》或者《五蕴》的都会知道,根境相对,识纔能生;根与境不相对的话,识不生。我们说这个见识一定缘了相识纔生的,见识能生,是缘了这个相识而生的。「似义现时能作见识生依止事」,这个「似义」就是说好像有外境,见识是依止它而生起来的。

「如是名为安立诸识成唯识性」,这是一意识师成立唯识性的理论。这一段是补充前面的。有人认为是异说,该驳斥的。恐怕也不是,因为并没有说它错,而且很尊重他们,称之为「一类菩萨」。这个我们当作补充前面说的「种种」,「由此意识有分别故,似一切识而生起故」,用这些来补充,可以更明显一些。

释曰:于阿赖耶识亦得安立相见二识,谓阿赖耶识以彼意识及所依止为其见识,眼等诸识为其相识,以一切法皆是识故。由彼相识者,谓眼等诸识。是此见识生缘相故者,是见生因,由所缘性,名见生因。似义现时能作见识生依止事者,能于彼见,故名见识,即此见识似义现时,彼诸相识与意见识能作相续不断住因,是故说名生依止事。

「于阿赖耶识亦得安立相见二识」,前面在十一个识里边,安立见相二识,现在于阿赖耶识本身也安立见识相识。「谓阿赖耶识以彼意识及所依止为其见识」,阿赖耶识以意识识及它所依止的染污意跟无间灭意,作为它的见识。「眼等诸识」就是前面十一个识里边的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还有色声香味触法,这些都是相识。「以一切法皆是识故」,因为一切法都是识。

「由彼相识者,谓眼等诸识。」这个能见识一定是缘了外境纔能生起来。缘什么呢?是缘那个相识,这个见识就缘那个相识生起来的。

「是此见识生缘相故者,是见生因」,这个话的意思是说相识是见识生的原因,有外境现,纔有见识生起来。「由所缘性名见生因」,所缘性就是所缘的境界,这个是见识能够生起的原因,因爲有所缘;没有所缘,就不能生识。我们说过,根境相对纔能生识;有根无境,识就不生。

「似义现时能作见识生依止事者,能于彼见,故名见识」,这个现的似义是见识生的依止,就是依靠这个境而生识。由这个生起的能见识看到那个相识。能够看相识,叫见识。

「即此见识似义现时,彼诸相识与意见识能作相续不断住因」,这个见识生起来,决定要靠外边的相识,而这个能见的见识能够相续不断,也要靠外境相续不断。如果外境断掉了,能见识也就断掉了。「是故说名生依止事」,所以说这个相识是见识生起的所依止事,就靠这个外边的相识而生起的。

这一段是用一意识师的观点把前面的内容补充了一下。前面「由唯识、由二性、由种种」这个多识论者的观点讲完了之后,又把一意识师的看法补充了一下。使这个问题更明了一些。

下面是另外一个问题,用成就四种智慧来证明一切法非实有的观点。

丙三 成就四智成无义

论曰:诸义现前分明显现而非是有,云何可知?如世尊言:若诸菩萨成就四法,能随悟入一切唯识,都无有义。一者成就相违识相智,如饿鬼傍生及诸天人,同于一事,见彼所识有差别故。二者成就无所缘识现可得智,如过去未来梦影缘中有所得故。三者成就应离功用无颠倒智,如有义中,能缘义识,应无颠倒,不由功用,智15真实故。四者成就三种胜智随转妙智,何等为三?一得心自在一切菩萨、得静虑者,随胜解力,诸义显现;二得奢摩他修法观者,纔作意时,诸义显现;三已得无分别智者,无分别智现在前时,一切诸义皆不显现。由此所说三种胜智随转妙智,及前所说三种因缘,诸义无义道理成就。

「诸义现前分明显现而非是有,云何可知?」凡夫都会问这个问题。诸义:外境。现前分明显现:实实在在的,清清楚楚地显在面前。你说它没有,你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现在我们这个佛堂里边的佛像、灯烛、庄严品等等那些东西,你怎么说它没有呢?这个不好说。

「如世尊言:若诸菩萨成就四法,能随悟入一切唯识,都无有义。」比如佛在经中说,那些菩萨,修大乘的行者,如果他们成就这四个法,就能够随顺悟入一切都是唯识,没有外境、没有实义。哪四个法呢?

「一者成就相违识相智,如饿鬼傍生及诸天人,同于一事,见彼所识有差别故。」有一种人成就了相违识的相智,由这个智慧知道一切识所缘的境可以相违的。例如,同是一条河,饿鬼看的是脓血,傍生、鱼看到的是宫殿,人看到的是水,天人看到的是琉璃。若外境是实在有的,怎么会变化呢?脓血怎么会变琉璃呢?这个宫殿又怎么变水呢?这就是说外境是没有的,外境是随着你的识而变的,以什么识去看它,就变为什么东西!实在的外境是没有的。

「二者成就无所缘识现可得智,如过去未来梦影缘中有所得故。」这个所缘的境是没有的,而识照样可以现起,照样可得。例如过去、未来的东西是没有体的(经部说是没有体的,有部说有体,我们依经部说)但是可以缘它。去年什么事情,可以回忆得清清楚楚。梦中的事情,梦本来是没有的,但也可以回忆。龟毛兔角是没有的,但是你也可以想象,龟上长毛、兔的两个角,也可以想象,这个识也能生起来。无所缘,并没有所缘的境,识可以生起来。那就是说境是假的,没有的。

「三者成就应离功用无颠倒智,如有义中,能缘义识,应无颠倒,不由功用,智真实故。」如果说这个外境是实有的(有义的),你现在看到的也是实在有的,那么你就没有颠倒。可是,我们说外境是没有的,你是看颠倒了。我们要修行,得真智,就是证明外面是没有的。假使外边是有的,你看看是有,那你这个智就没有颠倒了。你既然没有颠倒,就不要用功了,已经有这个真实智,就是说了知一切法的智慧已经有了,不要再修了。这也不可能的。

「四者成就三种胜智随转妙智」,有三种殊胜的智,随转的妙智,这个智成就之后,也可以知道一切唯心。哪三种?「一得心自在一切菩萨」,得到心自在的随心变化的一切菩萨;「得静虑者」,得了定的那些声闻缘觉,「随胜解力,诸义显现」,观想什么就显什么。「二得奢摩他修法观者,纔作意时,诸义显现」,得了定的人观修什么法,这个似义的法就会显出来。「三已得无分别智者,无分别智现在前时,一切诸义皆不显现」,得了无分别智的,就是一切法自性空的智慧,当这个智慧显现的时候,一切法都空了,什么都没有,都不显现。

「由此所说三种胜智随转妙智,及前所说三种因缘,诸义无义道理成就。」由这三个妙智跟前面所说的三个因缘,就可以证明外境是没有的。这个道理应该成就,可以成立。

下面是世亲菩萨的解释。

释曰:相违识相智者,谓能了知相违者识所缘义相。无所缘识现可得智者,谓现见有,虽无所缘,而识得生,如过去等。应离功用无颠倒智者,谓能了知,若如是义,如所显现,即是实有,离起对治,无颠倒智任运应成。三种胜智随转妙智者,谓能了知三种胜智,境随转义。得心自在者,得心调顺,有所堪能。得静虑者,谓诸声闻及独觉等已得静虑。随胜解力诸义显现者,谓若愿乐,地成其水,如意则成,火等亦尔。得奢摩他者,得三摩地。修法观者,于契经等策勤观察。纔作意时诸义显现者,随于一义如如作意,如是如是非一品类境相显现。无分别智现在前时,一切诸义皆不显现者,若如显现义即如是实有,应不得有无分别智;无分别智若是实有,决定应许诸义皆无。

「相违识相智者,谓能了知相违者识所缘义相。」能够了知那些「相违者识」所缘的外境非实有,这个智慧就叫相违识相智16。什么叫「相违者识」呢?就是饿鬼看到的是脓血,天人看到是琉璃,这些是相违的嘛!

「无所缘识现可得智者,谓现见有,虽无所缘,而识得生,如过去等。」得到这个的智慧:境是没有的,无所缘,但是识可以现前的。虽然所缘的境没有,没有实在的,而识可以生,就像过去、未来、梦中的境,等等。这就是说外境不是实在的。你说外境一定是实在的,缘了实境识纔能生,而我们缘一些没有体的法也能生识。那就是说没有外境,识同样可以生起来,境可以没有。

「应离功用无颠倒智者,谓能了知,若如是义,如所显现,即是实有,离起对治,无颠倒智,任运应成。」如果你说所显现的东西是实实在在有的,你现在看到的是实在有的,那么你就不要修行了,不要加功用行了,不要去对治了,这个无颠倒的智自然就成就了。你看到是有的,实际上也是有的,那你无颠倒的智慧本来就有了,不要修了。实际上不是,你现在是颠倒的,必定要修对治,无颠倒的智纔生出来。这是一个论据。

「三种胜智随转妙智者,谓能了知三种胜智境随转义」,有三种胜智的人可以境随心转。

「得心自在者,得心调顺有所堪能」,第一个就是心得自在的菩萨。心得自在了,调顺了,有堪能性了,你要怎么变就怎么变,你要大地变黄金就变黄金。「得静虑者,诸声闻及独觉等已得静虑」,还有得了定的二乘圣者。「随胜解力诸义显现者,谓若愿乐,地成其水,如意则成」,胜解,就是这个心决定是这么想,决定不疑地这么想。你说要把地变成水,马上就变水了,要变火也可以变火,火要变水也可以,例如阿罗汉的变化(上身出水,下身出火,各式各样的变化)。那是心得自在的菩萨和得了禅定的二乘圣者,他就可以有这些变化。

「得奢摩他者,得三摩地」,得了静虑,这只是得了定,得了止的。「修法观者,于契经等策勤观察」,得了三摩地之后,以定为基础,再去观察契经中的那些法,这是观,以止爲基础修观的人。「纔作意时诸义显现者,随于一义如如作意,如是如是非一品类境相显现。」你根据佛经的法义去观察,就在作意观察的时候,各式各样的境相都会显现。《无性释》里边说,如果你修无常观,各式各样的无常相都会显出来,就是非一品类的境相都会显出来。

「无分别智现在前时,一切诸义皆不现者」,无分别智就是现观一切法空的智慧,此智现前的时候,一切境界当然都不现了,唯一是空性。「若如显现义即如是实有,应不得有无分别智」,如果外境是实在有的,那无分别智就不该有,它怎么可以使境变成没有呢?正因为境本来没有,你用无分别智一照,就把虚妄的东西照破了,境就没有了,照见五蕴皆空了。如果境本来有的,你也照不空。本来有的不能使它没有,本来没有的也不能使它有。「无分别智若是实有,决定应许诸义皆无」,这两个是对立的:境是实在有的话,无分别智就是假的,你怎么说法都变成空了呢?如果说无分别智是真的,那么境就是假的,境本来是没有的。这样两边一推,当然无分别智是真的,因为境是不可靠的,本来是虚妄的。

由前面种种的智慧都可以知道外境是不实在的,就是空的。所以用四种智慧来证明。

下边详细地讲三性。

甲二 释名义

乙一 正释三性

论曰:若依他起自性,实唯有识,似义显现之所依止,云何成依他起?何因缘故名依他起?从自熏习种子所生,依他缘起故名依他起;生剎那后无有功能自然住,故名依他起。

释曰:实唯有识似义显现之所依止者,谓实无义,唯有其识,与彼似义显现为因,即此唯识,名依他起。云何成依他起者,问自摄受。何因缘故名依他起者,问为他说。从自因生,生已无能暂时安住,名依他起。应自摄受,亦为他说。

「若依他起自性,实唯有识,似义显现之所依止,云何成依他起?何因缘故名依他起?」先把依他起的名义解释一下。假设如前面所说,依他起的体是识,依靠这个识,那些相似外境得以显现,那麽什麽是依他起?什么原因叫依他起?提了两个问题。

「从自熏习种子所生,依他缘起故名依他起;生刹那后无有功能自然住,故名依他起。」有两个理由,看世亲菩萨的注解。

「实唯有识」,实际上它的体是识。「似义显现之所依止者」,一切好像是外境的显现是依靠它这个东西而出现的。什么意思呢?「谓实无义唯有其识」,实在是没有外境的,只有一个识。「与彼似义显现为因」,给那些好像有的外境做个显现的因,就是因这个依他起而显出似义的显现(遍计所执)。「即此唯识名依他起」,就是这个唯识的东西叫依他起。

「云何成依他起者,问自摄受」,问它的自体。「何因缘故名依他起者,问为他说」,这是把之所以叫依他起的理由说给人家听。初问、后问,一个是对自己来说,一个是对他人说,实际上是问同一个东西,所以把两个问题合在一起回答。

「从自因生,生已无能暂时安住,名依他起」,从自因生,就是说从自己的熏习种子所生,依他的缘而起,这个叫依他起。就是说它没有自体,它由自己的种子跟其他因缘和合纔生出来。以各式各样的缘而生的叫依他起。生刹那后,无有功能自然住,生了之后马上就灭,除非其他的缘又引发它生起来,它纔可以住,刹那生灭、刹那生灭;否则的话,它一生就灭,自己不能住的。如果有自性的、不是依他起的话,就住下去了。它是依他的,依他缘的:缘没有了,它也没有了;依他缘有了,它又生了。这样生了之后,自己没有住的功能,完全依靠他的力量而住的,所以叫依他起。「生」是依他起的,「住」也是依靠其他的力量而起。就是说,从自种子生,生了之后自己不能暂住,也要依靠其他的力量让它暂住,这叫依他起。

「应自摄受,亦为他说。」自己如何领会依他起的体性,如何为他人解说取名依他起的理由,这两个问题都以这两个理由回答。这两个问题本来是一个,一个对自己来说,就法体来说;一个对他人来说,用话来跟人家说。就以这两句话,对自对他都回答了。

今天我们就把依他起的名义大概地讲了一下,后边还有遍计所执、圆成实。

我们这两天讲的,如果基础有的,不会感到很困难;基础没有的,可能感到有点困难,但是这个困难也不是不能克服,多下点工夫也能克服。不过,为了克服困难而不睡觉,这也不必。有的人睡眠太少,头昏脑胀,甚至因为气候变化而害病了,这个也不好。身体就是我们学法的一个工具,一个最重要的工具,这个工具要好,法纔学得好。我们不要因为学法把工具都损坏了,那你病了,学也学不成了。还是要把身体照顾好。一个是自己懂养身法,这个休息跟那个耗脑筋的勤劳要调配恰当。再一个,求三宝加持。念经打瞌睡是最大的损失。念经的时候,好好念的话,加持力有了,很多小的事情都可以冲过去,胜过去。念经的力量没有,没有加持的话,你什么倒霉事情都会生出来。所以说我们希望在念经、听经的时候,精神要鼓起来。不是那个时候,你若疲劳了,你就睡吧。现在天气热了,很多人都说疲劳,那你去睡好了,只要不是我们听经、念诵、上课的时候,那你睡去。睡觉,不干涉你。照规矩,出家人白天不能睡,但是现在人的色力差,为了学法,你就养息一下。那么就这样。(第十六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