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品」是讲一切世间的现象,包括有情世间跟器世间。「业品」讲了有情世间和器世间是怎么来的,并不是外道所说的是上帝造的,或者是大自在天造的,而是根据我们造的业感来的。这个业怎么生出来的?它的后头有一个烦恼在推动,没有烦恼不会造业。纵使我们造了业,没有烦恼去润它,也不会感我们世间苦恼的果。打个比喻,种子假使没有水来润,是不会生芽的。所以烦恼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条件。《论》里讲十二因缘,有能引的因、所引的果,能生的因、所生的果,这两对。其中能生的因就是烦恼,即现在的烦恼。如果没有这个烦恼,能引因所引的果不会生出来。假使有能生因,一切都会生出来。所以烦恼是很重要的因素。

甲一 明惑体

乙一 释随眠义

贪等烦恼,名曰随眠,随逐有情,增昏滞故,故名随眠。论主自释,随眠者,微细义,根本烦恼,行相难知,故名微细,犹如眠也。

什么叫随眠呢?「贪等烦恼,名曰随眠」,这是说它的体——贪瞋痴慢疑见,主要是这六个烦恼。为什么叫「随」?「随逐有情」。为什么叫「眠」?「增昏滞故」。对有情産生什么作用?使我们昏沉,使我们糊里糊涂。「滞」就是不通,等于用胶水粘住,在贪的地方粘住,瞋的地方滞住。「随逐有情」,增加昏、增加滞,就叫「随眠」。这是总的。

「论主自释」,在论里世亲菩萨另外还有解释。他说什么叫随眠?「随眠者,微细义」,很微细,「根本烦恼,行相难知,故名微细,犹如眠也」,根本烦恼的行相非常之难知,很细微,不容易看出来,所以叫「微细」,好比睡眠一样。睡眠的心理状态是非常微细的,从来没有人能够观察到睡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醒的时候跟睡眠时候的分界线在哪里,是不知道的。有的时候还以为自己醒着,其实早已在睡眠之中了。等到醒过来,这才发觉,已经早就睡着了,所以很微细。

随有三义:一、随增,能随烦恼,于所缘境,及所相应,增昏滞故。二、随逐,烦恼起得,随逐有情,常为过患。三、随缚,不作加行,为令彼惑生,而数现起,或设劬劳,为遮彼惑起,而数现起,随缚有情,故名随缚。

随眠的「随」,三个意思。一是「随增」,「能随烦恼,于所缘境,及所相应,增昏滞故」,就是所缘随增、相应随增,能够增加烦恼的,互相随增的。

二是「随逐」,烦恼起来之后,有个「得」。这个「得」跟着有情,从这辈子跟到下辈子。在世间上,不管你多少的财富、多大的名声、多好的家属,临终的时候,一个身体去了,什么都没法带。我们讲过,中阴身如果不是色界天的,没有衣服的,走的时候连一寸布也带不走,什么都没有带去。但烦恼却不放你,你要走,它跟你一起走。跟了你走有没有好处?「常为过患」,对你有害。反过来我们所以要着力于培养功德,功德也可以随着我们走。功德对我们起什么作用?使我们得安乐。所以我们要称量一下,要尽量地减少或者克制烦恼,多培一些功德。

三是「随缚」,「不作加行,为令彼惑生,而数现起」,你没有去用功让这个烦恼生起来,它自己会生出来的,而且不是一次生出来,数数现起,不断地、不断地现出来。反过来,「或设劬劳,为遮彼惑起,而数现起,随缚有情,故名随缚」,我们下很大的功夫,想把烦恼遮掉,不给它起来,而遮也遮不掉,它还是经常要冒出来。冒出来之后,把我们有情捆住,叫随缚。

论云:世间差别,皆由业生,业由随眠,方得生长,离随眠业,无感有能。

世间的差别是由业感的。但是业要有烦恼(随眠)才会增长,假使没有烦恼,业要感欲有、色有、无色有这三有的功能是没有的。

种子没有爱水去润,是不会发芽的。单是有业,没有爱、没有烦恼、没有贪,就不能再感三界流转。最厉害的就是贪,投生的时候都是贪。欲界投生,男女贪;色、无色界投生,染那个地方的贪。阿罗汉无始以来造的业是不是都消完了?这也不可能的。但是阿罗汉把烦恼都断完了,烦恼断完之后马上就出三界。业虽然存在,没有烦恼去润,不会感果。所以我们可以联系到带业往生的问题,有的人说带业不能往生,如果没有烦恼去润它,娑婆世界的投生是可以止住的,是可以带业往生的。

乙二 根本烦恼

烦恼有两种,一种是根本烦恼,一种是小的烦恼。先讲根本烦恼。在《俱舍》里,随眠就是根本烦恼。对于随眠的体,当时几个部派有各自的看法。

一切有部系的有部里边,有正统派和法救论师立的一个支部。有部的正统派,即《大毗婆沙》这一派,认为随眠的体是心相应行,即心所法;而法救论师认为是心不相应行。经部的说法,随眠的体非相应行非不相应行,因随眠是种子,种子既不是相应行,又不是不相应行。成实论师也是从一切有部里分出来的,跟正统有部一样,认为随眠的体属于相应行,心所法。

犊子部在部派里面很特出,一般说佛教的部派不承认有「我」的,而犊子部却特出地认为有个不可思议的「我」。这个部派的看法,随眠既是心相应行又是心不相应行,两个都是。前面经部的看法,两个都不是。分别系、大众系,认为随眠的体是心不相应行。

对于随眠的体有各式各样的看法,我们现在讲的是有部正统派,认为是相应行,属于心所法。有部正统派的六个根本烦恼,贪、瞋、痴、慢、疑、见。贪、瞋、慢、疑,属于不定地法;痴是大烦恼地法,「痴逸怠不信」是大烦恼地法;见是大地法的慧,什么心都有相应的慧,六随眠中的见是恶慧,体还是属于大地法。

颂:随眠诸有本 此差别有六 谓贪瞋亦慢 无明见及疑

随眠是一切三有的根本。三有是业所感的,而业是由烦恼长出来的,虽然造了业,没有烦恼的滋润,也不会感三有果。所以真正说三有根本是随眠。

根本的烦恼,差别有六种:「贪、瞋、痴、慢、疑、见」。其中贪是根本的,贪瞋,贪慢,贪无明,贪见,贪疑。瞋是从贪来的,因贪而追求,追求不到或者碰到一些违缘,心里起瞋心。疑、慢,这些都是从贪出发的,所以贪是最根本的。

颂:六由贪异七 有贪上二界 于内门转故 为遮解脱想

论云:即前所说,六随眠中,分贪为二,故经说七。谓欲界贪,名为欲贪,上二界贪,名为有贪。于内门转故者,释有贪名也。上二界贪,多分托内门转,少分缘外门转,故立有贪名。内门者,定也。贪缘定起,以内为门,名内门转。谓上二界,多起定贪故也。少分缘外门转者,谓彼亦缘色、声、触、法外境界也。为遮解脱想者,又由外道,于上二界,起解脱想,佛为遮彼,立有贪名,显彼所缘,非真解脱。

也有说七个烦恼的,「六由贪异七」,因为贪可以分两种,这六个烦恼由贪的不同可以分成七个。欲界的贪跟色界、无色界的贪,这两种贪的性质有所不同。欲界的贪叫「欲贪」,追求五欲的外境,向外发展的。色、无色界的贪,叫「有贪」,「有贪上二界,于内门转故」,上二界的贪大部分都是内门转,定中是向内转,不缘外境的。为什么说「大部分」呢?初禅也有缘色、声、触、法外境界,还有四个可以朝外门转。这是极少数,大部分都是内门转,「内门」是定,故叫「有贪」。「贪缘定起,以内为门,名内门转,谓上二界,多起定贪故也」,上二界主要贪的是定。「少分缘外门转者,谓彼亦缘色、声、触、法外境界」,就是初禅。

「有贪」分出来,还有一个原因,「为遮解脱想」。「又由外道,于上二界,起解脱想」,一些外道得了上二界定之后,以为解脱了,「佛为遮彼,立有贪名,显彼所缘,非真解脱」,所以佛就特别强调,这属于「有贪」,并不是解脱,还是属于三有的。

所以从两个原因把贪分开来,共七个随眠。一个是欲界的贪跟上界的贪不一样,欲界是缘外边的五欲境,而上二界缘定境,属于内的。另外一个原因,因为外道以为得了上面的禅定是解脱了,佛指出,这只不过是贪定中的味道,并不是真正的解脱。下边有个表,根本惑六个:贪、瞋、痴、慢、疑、见,把贪分两个:欲贪、有贪,后面一样的:瞋、痴、慢、疑、见。六个变七个——七随眠。

颂:六由见异十 异谓有身见 边执见邪见 见取戒禁取

「六由见异十」,这六个烦恼,由见不同,分成十个。见有什么不同呢?本来是一个见,把它打开来有五个见,六个就变了十个。见的异是怎么异的呢?「异谓有身见」(一个),「边执见」一个,「邪见」一个,「见取」一个,「戒禁取」一个。本来是贪瞋痴慢疑见六个,现在成十个。

乙三四倒

颂:四颠倒自体 谓从于三见 唯倒推增故 想心随见力

「非常执常」,本来是无常的,你执它是常的,就是执常的颠倒。

「诸苦执乐」,平常爱吃的东西,吃多了就变成苦事,我就有这个经验。有一次温州平阳请我讲经,询问侍者师知我欢喜吃红烧山芋。于是今天也很多山芋,明天也很多山芋,山芋吃了很多天,吃到后来都不想吃了。好吃的,多了也不想吃了。如果非吃不可,那就是极大的痛苦——不想吃,一定要硬吃下去,那就比吃什么都难过。所以这个乐是假的。

还有一个最好的比喻:世间上的快乐,等于是生了个大毒疮,弄点凉药一敷,痛苦暂时停一下而已。就像悟达国师生的人面疮,痛得要打滚。如果用一块肉把疮一盖,痛就稍微停一下,总算安息一会儿。这一点点舒服,就是所谓世间的快乐,没什么意思。疮还在,并没有除掉,只不过痛苦减少一点点。痛还是痛,只是不像要打滚那样的痛。这是不是快乐,是不是值得追求的呢?经部就很直截了当地说,这不是真正的快乐,只不过是痛苦稍微减少一点,相比之下妄生的乐。乐跟苦本来是比较而来的,极大的痛苦减少一点点,就妄以为是快乐。我们真正要追求的是把疮治好,并不是让疮痛暂停一会。

又好比担重物行路,走得很辛苦,你把担子从左肩换到右肩,好像是轻松了,实际上负重并没有减轻,两百斤还是两百斤,稍微变换一下位置,感到很舒服。这都是假相,出离才是真正的乐。三界里本来没有乐,我们总想着有一个乐,拼命追求,追求不到,就斗争,乃至个人的斗争发展到一个族的斗争,再发展到国家与国家的战争。这些都是从追求「乐」而来的。

「不净执净」,本来是不干净的,总认为很干净。人的身体一张皮一包,认为好得不得了,为了它牺牲什么都情愿,甚至可以牺牲生命。这是颠倒。

「非我执我」,本来没有我,认为有个我,根本还在「我」。前面的常、乐、净,都是从「我」出发的。如果没有「我」的享受,也不要去追求常,也不要追求乐,也不要追求净不净。正因为有个「我」在里头,才追求常、乐、净。

这四个颠倒,世间上凡夫都有的。学了佛法,知道这是不对的。但仅仅是知道,真正证到这是不对的,要见道以上。但学了佛法,至少眼界会开,知道自己在四个颠倒里打滚,是错误的,于是慢慢地走向正确的道路。而一般不信佛的凡夫,认为这个很对,很有味道,打滚打得很有趣味。

有一个公案,说一个国家有个水源有毒,大家吃了之后,都会发精神病。衣服也不穿,乱跳乱舞,唱歌,街上大喊大闹,吵得不亦乐乎。国王自己有一口无毒的井,所以没有迷掉。但是大臣们都发狂了,看国王衣服穿得端端正正,反而说国王有精神病,让国王也把衣服脱下。国王见他们都劝不进,只得自己也不穿衣服,大臣们这才觉得他正常了。世间就是这么回事。你一个人清醒,反而跟人家合不拢。我们佛教徒就有这个感觉,社会上跟他们一样发狂,跟他们一起混,那就一起受苦去了。我们宁可跟他们合不拢,不要跟他们一起糊涂。

这四个颠倒,在见烦恼里分别属于哪一类呢?「诸苦执乐」「不净执净」,是见取。见取的行相是「执劣为胜」,下劣的认为殊胜的。本来是苦的,认为是乐的;本来是不净的,认为是净的;本来是不好的见,认为「这个见地最高」。一些哲学、宗教都说自己的见解高,自己对,人家不对。到底客观怎样呢?客观的效果他们还不知道,因为他们也没这个神通去观察以后到底感得什么果,以为这样就对了。这是见取。

「非我执我」属于身见。身见本来包括执我、我所,单取执我那一部分的身见,执我所那一部分撇开,这就是「非我执我」这个烦恼的体。执我,认为五藴之外有个我;执我所,认为这个眼睛是我的眼睛,这个手是我的手。

「非常执常」是边见。边见是执常、执断,就是执了我、我所为常的——灵魂永生;或者执为断,认为一辈子几十年过了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既然就这几十年,那就拼命地去享受,有机会享受就赶快地享受,「今天享受不到,明天懊悔就来不及了,今日有酒今日醉」,世间上这一类的论调很多,这话真是害人不浅,叫人家去过堕落的生活。边见分常见、断见。「非常执常」是常见,属边见的一部分。

除见取、身见、边见之外,见烦恼还有邪见和戒禁取。

邪见是拨无因果。本来善因得乐果,恶因得苦果,「没有因果的,你看他做了那么多坏事,还不是发了大财,名气地位也很高。老老实实赚不到钱的,赶快去做一些狡猾的事情才行。做大官都是靠手腕来的,你这么老实,什么官也做不到的。」这些都是拨无因果的话,以后这些因果背在身上,都要去受的。

戒禁取,第一种,「非因谓因」。世间是哪个创造的?「大自在天创造的」。人是哪里来的?「人是从泥巴做出来的,是阿米巴细菌慢慢地长出来的」,等等。这些都不是因,却当作因。第二种,「非道谓道」。要求解脱、求安乐,「相信我,将来就会生天,可以保证永远安乐,天上永生;不相信我,糟糕了,要下地狱」,或者「你要修苦行,不要过人的生活,要跟牛一样」。

那个时候印度外道修苦行很厉害。涂灰外道是不穿衣服身上涂灰的。他们认为衣服是享受,享受之后,将来背因果,用灰在身上一涂就可以了。也有一些学牛,还有学鷄的。学鷄的守鷄戒。整天一只脚站在地上,另一只脚兜起来,脸朝太阳。太阳从东方生起来,就朝东站;到了中午,在中间朝天看;到了下午,朝西方;到了晚上,朝地看。像鷄这样去做,他说这样就能解脱。你说他没有理由吧,他有一点点不成理由的理由,他是修禅定的外道,在禅定里观察到一只鷄生天了,以为跟鷄一样生活就会生天。刻苦地学鷄,也是希望将来生天。

佛弟子就问佛,他们这样辛苦,将来感什么果?佛说:「如果他守他的戒一条也不犯,将来就满他的愿,做鷄。如果犯了他的戒,还要下地狱。」这划不来,所以说「非道谓道」是没有智慧,乱指道路。现在各种各样的道也很多,都说自己的道最高。以佛教的眼光看,都是非道。非道谓道,都属于戒禁取。

四个颠倒,总的来说就是三类:边见(唯取常见)、见取、身见(唯取我见)。这都是坏的恶见,五个恶见之三。

四个颠倒有三个特征。「一向倒故」,一向颠倒的、没有一点点真。戒禁取为什么不列在里面?因为戒禁取不是完全的颠倒。戒禁取说持五戒能解脱,你不能说五戒与解脱不相干,五戒是能达到解脱的方法之一,但是还不够。戒要加上定,再加上无漏的智慧,确实会解脱,五戒也是一个因素。戒禁取不是完全的一向颠倒,而这四个颠倒是一向颠倒的、没有一点点真的。

第二个,「推度性故」,都是从自己的虚妄分别推度出来的,事实上没有的,都是自己想出来的。

第三个,「妄增益故」,本来没有那个东西,却把它加上去,叫「妄增益」。本来不是常的,加上一个「常」;本来一点乐也没有,安一个「乐」上去;本来一点也不干净,却说干净;本来一点我也没有,「无我唯诸藴」,却说有个我。这是「妄增益」,是乱加上去的,是没有一点依据地加上去的。

乙四 三不善根

颂:不善根欲界 贪瞋不善痴

烦恼在三性里属于染污。染污包括不善和有覆无记。欲界的身见、边见和色无色界的随眠都是有覆无记。不善的烦恼只在欲界有。不善的烦恼,是从它的根子——不善根长出来的。不善根是欲界的贪、瞋、不善痴。「不善痴」,是跟那些不善的烦恼相应的痴,是恶的痴。不善痴之「不善」简别了身见、边见相应的痴(有覆无记),有覆无记的烦恼虽然也是染污,但是无记,比较轻一点。

不善根有三个:欲界系的贪、欲界系的瞋、欲界系的不善痴,这三个是一切不善的根子,任何不善法都从这个树根上长出来的。

为什么叫根?有三个意思。一个是「唯不善」,这三个法就是不善,不通无记。第二个,「是烦恼(简随烦恼)」,是根本烦恼,不是小烦恼。第三,「与一切不善为根」,一切不善的法都从这里长出来,如果没有它们,一切不善的法生不出来。因为这三个意思,所以这三个不善根最厉害。把它们明确指出来,我们修行也就有方向。「抓贼要抓头」,这三个不善根就是贼头,要把它们灭掉,其他的烦恼才可以伏下来,如果「头」还在,要把其他的烦恼灭掉是不可能的。

乙五 明起惑因

「明起惑因」,烦恼到底是怎么起来的?佛教讲缘起,一切法都是缘起。要什么缘才生起烦恼?这里讲了最重要的三个因素。那么想办法把这个缘抽掉,烦恼就不起来了,这样就可以自己克制烦恼。烦恼生起的因缘,看下面的表。

颂:由未断随眠 及随应境现 非理作意起 说惑具因缘

第一,「由未断随眠」,烦恼的体还在,烦恼没有断掉,即无漏道没有生起来,这是根本的。

第二,「及随应境现」,烦恼有现行、不现行。跟烦恼相应的境现了,比如贪的烦恼,在很可爱的境现出来时,那贪的烦恼就要长出来。什么叫「随应」?「随其所应,若顺境生贪,违境生瞋」。「随应境」,「惑境界也」,烦恼的境界。

第三,「非理作意起」,不能起正知正念。「说惑具因缘」,烦恼生出来要具足这些因缘,还有其他的因素,这三个是主要的。

第一个,烦恼的根本——体还没有断掉。

第二个,跟烦恼相应的境现前。假使怨家现前,你决定会生起极大的瞋恨心。在抗日战争的时候,中国人听到「日本」两个字心里就冒火。为什么?因为残杀了很多汉人。鲁迅到日本留学,他本来是学医的,看到一个影片,里面日本人在东北杀中国人的头,他看了就生气,学医本来是救人的,现在感到救国家更紧急,干脆搞革命,就不学医了。这就是火冒起来了。我们小时候大家听到「日本人」就心里不高兴,日本东西都不买的,现在情况当然是不一样了,那时因为日本侵略中国。这就是怨家现前的时候,不可避免会生起瞋恨的烦恼。瞋恨一类的,瞋、嫉、恨、忿这一类东西都会起来。

第三个,「非理作意起」,做那些生起烦恼的加行,没有起正知正念去克制。

现在我们知道烦恼起的因有这三个,如果要想烦恼不起,方法就有了:这三个因里去掉一个、两个,烦恼就不会生起了。第一个,远离。后面「贤圣品」要讲,刚开始修行的人,一定要「远离」。有的人说:「你们远离,是胆小鬼,看到女人就怕。我们不怕,跟她打交道教化她。」教化教到后来,自己化成汤了。

怎么远离?以前丛林都在山上,离开了大城市,境界不现前自然清净。以前我在温州,有个寺院叫我去,那里地处闹市,山门一开都是汽车,人满满的。还有上海有个道场也曾叫我去,那更是不合适,十里洋场哪是培养人的地方?下水倒是很快。年轻比丘只能在山间或农村。我们选多宝讲寺,虽不见得十分偏僻,但比闹市好得多。地方太偏僻了也不行,吃饭、运东西、医疗卫生都成问题。

现在的丛林,固然要离开热闹的地方,但也要考虑到饮食、医疗等基本生存需求。古代就考虑到这些,所以阿兰若离开城市不能太远,太远了乞食困难。

远离了,境不现前,可使烦恼不生,但内心烦恼还不会全部息下来,若要烦恼全部息下来,要靠正知正念,不让非理作意生起。如果境现前了,凡夫的烦恼又没有断,怎么办?这时就抓住这第三个,要如理作意,正知正念要提起来。

言视毒箭伤,往来履锋刃,身手触斩砍,受物捧刀轮,入家堕火宅,偕行迎风炬,同坐处深阱,通书告死刑,阎浮有毒树,触树见树形,齅香闻树声,听名见画影,闻谈说拟议,悉中毒身死。(《律海十门》)

海公上师的《律海十门》就讲,假使在跟女人打交道的时候,也不要太接近。这在《法华经》里也有。「偕行迎风炬」,必须要跟女人同时一起走路时,就观想自己拿着一个极大的火炬迎风而行,那就要特别注意,一不小心,不但眉毛、胡子烧掉,身体也会烧掉,要烧死的。「同坐处深阱」,假使在公共汽车等地方,旁边坐了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人家也不肯给你调位置,那你怎么办呢?就要观想自己坐在一个抓野兽的陷阱上面,阱口几个小的枝子盖起的,下面是个很深的大火坑或者藏有毒蛇的坑,坐在上面不能动,一摇一动枝子断了,掉进去就会烧死或者毒死了。「受物捧刀轮」,如果跟她拿东西,就观想拿着转动的刀轮,一不小心手指都会砍断。「身手触斩砍」,假使身手碰到一下,就像刀把你斩到那样痛,难过。「言视毒箭伤」,跟她说话,眼睛一看,就像毒箭射到你身上,就像《王子复仇记》里的毒剑,只要皮破一点点,马上要死的。「通书告死刑」,好比判决书下来,自己明天要枪毙了,这样可怕。行住坐卧的时候,要这么观想。

那些不堪设想的后果,一旦观起来之后,再坐在女人旁边,就不会起一念的贪心。年轻的比丘、沙弥当然要锻炼,乃至居士,都希望能这样练习,这是基本功。打拳要学基本功,基本功学好之后拳才打得好。修行人的基本功就是这个,如果这胜不过,其他的修行是谈不上的,因为这是修行最重要的关口。「饮食男女」是人之大欲,饮食要克制,吃东西不要凭自己,给什么吃什么就可以了,拿到好的也好,不好的也好,好的吃了也不贪,差的吃了也不恨,自己食量够了就行,饮食要知足。男女的问题就要修观想,观想成熟之后,这一关基本上可以保险。如果观想没有成熟,教理学得再好,搞了半天泡汤了,成个「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这是现实的,并不是说故事。

我们要掌握这个原则,第一个,真正要烦恼不起来,就要把烦恼根子断掉,那就要修戒定慧。从戒下手,把那些不应该做的事情遮止,这样心所思惟的局限在一定的范围了,然后慢慢再收、收、收,从戒律仪到根律仪。戒律仪是条相,哪些不要做的,那就不做。从最粗的五条戒,然后沙弥十条戒、比丘二百五十条戒,把你包得严严的,行动不会乱来,思想就慢慢归巢了。然后更进一层到根律仪,眼睛不乱看,耳朵不乱听,乃至心不乱想。意根律仪得到之后,你要心想什么就想什么,不要想什么就不想,此时离入定很快了。同时闻思修,从闻慧提高到思慧,然后在定中把它升华到修慧。修慧出来了,无漏智慧就会出来,就能断烦恼。

当无漏慧苦法忍一出现,十五个刹那把八十八个随眠一下都扫完。见道的烦恼断掉之后,那修道的烦恼是不牢固了,再慢慢一分一分断下去,总会有一天断完,断完就再也不生出来了。断烦恼,当然最好是现在把它断掉,但是现在一下子你说我要断,这不是勉强能做到的。你戒还没有守好,定也没有修成功,修慧也没有练出来,无漏慧凭空怎么来?经常有人什么都没有学,出了家,头一剃,就要住山去。眼睛闭起来,腿收起来,要求个开悟。「不思善不思恶,开悟。开了之后,我什么经都会了,就可以做大法师教化人。」这太天真了。要那么多步序才能够开无漏智慧,无漏智慧出来之后才能断烦恼,断烦恼就是要求「诸冥灭」,然后求「一切种冥灭」,这样智慧开大了之后,才能教化一切众生。所以我们要把路看清楚,奋斗就有方向,路都不清楚,花了很多辛苦蛮干、瞎练,一无所成,白白浪费时间。

佛教强调的是智慧,佛的智慧是最高的,我们要跟着他学。整个的佛教,是以智慧贯穿的,离开一点智慧,就会走偏差。要辨别哪个是佛教哪个不是佛教,很简单,三法印。三法印一印上就是佛教,如果没有智慧怎么印呢?三法印交给你了,用不来,就像交给农夫一台很现代化的机器,不会开,摆在那里作个装饰品而已。三法印共十二字: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下点功夫就能背下。但是,背下来了,你是不是拿得出来?如果遇到别人问你「这本书是不是佛教?」你三法印怎么去运用出来呢?那要凭智慧的。

我们现在暂时还不能断烦恼,就要抓住另外两个因。第一,尽量避免跟生起烦恼的境接触,但也不是说什么都不接触,关在房间里不见人,那也不行的,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那些自己主动去追求的事要避免,比如出家人放假了,大城市里大街上去晃一晃,这是冒险的事。放假了你要去朝山,也不是不可以。古代的朝山是参访大善知识,但是现在,你要明确知道哪个山上有大善知识,那你要去参访他是可以。如果没有目的,游山玩水,乃至去看人的,那就最好不要去,看着看着会看出毛病来的。这是第二个,「随应境现」,是顺着要生烦恼的境,这是生起烦恼的因,尽量不要去接近。

第二,时刻提起正知正念,不要「非理作意」。顺了烦恼的事情不要做,跟着戒走。跟着戒,顺烦恼的事情都会避开了。

比如戒律里说,比丘有几个地方是不能去的:婬女家、酒家婬肆、大童女家(未结婚的成年女子)、寡妇家,这些地方都不能去。还有白衣家也不能随便去,出家人到白衣家,至少要两个人。两个人彼此能看到,不正规的话不敢说,不正规的举动不敢做,事情办好马上走。出家人即便回自己的父母家,有什么事情也是干好了就回,不能超过三天。这样就不会産生染污,因为産生感情总是时间长了才会産生的,偶尔说几句话、办一件事情,基本上是不大会的。

在接触的时候,要提起正念观想:年纪大的是我的母亲;年纪小的是我的妹妹;年纪比我长一点的是姐姐。又如同前面讲过的观想:身手触就像刀砍一样,眼睛看就像毒箭射过来一样,在一起坐就像坐在深阱上一样……这样提心吊胆的用正知正念时刻提防,基本上可以保安全。如果不净观修成,那更好。不净观修成之后,即使碰上也不会起烦恼心了。但是不能说我不净观修过了,可以随便了,什么地方都去,也要不得。你去了之后,不净观会退的。如果退掉了,也泡汤了。再者影响也不好,你这个出家人可以到那个地方去的话,排在你后头的人会说:「我们的师伯都去了,我也可以去。」那你糟糕了,起个不好的带头作用。这是防护自己。

我们强调,戒律是一定要守的,戒律是我们防身的甲铠,是保护自己的盔甲,也是消灭敌人的武器。如果没有这个东西,敌人来了以后,就只有投降、被抓走,没有一点办法。所以戒条越多越好。有的人受五条戒都害怕,不敢受。真心修行的,受了五条戒,嫌少了,最好是八条;八条之后,还嫌少,要十条;十条还不够,二百五十条。二百五十条够不够?还要三千威仪、八万四千细行。这样做起来,保证你跟佛一样,这都是佛的行动,佛的行动是八万四千威仪都具足的。如果你跟佛的行动一样,就不会有危险了。如果做不到那么多,就把二百五十条基本上做到。现在的人实在是根机钝了,小的方面做不到,就把这些大的根本先做到。小的做不到的,也并不是说可以乱干了,做得到也要尽量做,自己力量不够做不到的,就求忏悔,这样做下去也比较安全的。

这就是要抓的第三个因,非理作意不要起,要起正知正念。依正知正念循戒而做的,基本上不会出岔子。这个原则我们掌握之后,对烦恼就有点办法了,否则毫无办法。遇到恶知识、恶友,「现在放假了,我请你到那里去」,不去。为什么?那个境是顺烦恼的,去了增长烦恼的。不是长烦恼的、顺道的境,可以去,比如参访善知识之类的。

这一节很重要。下面讲各式各样的烦恼。在经典里烦恼有很多种,我们都要讲一下,以后碰上了就可以知道。

甲二 杂明诸烦恼

乙一 漏等四门

颂:欲烦恼并缠 除痴名欲漏 有漏上二界 唯烦恼除痴

  同无记内门 定地故合一 无明诸有本 故别为一漏

  瀑流轭亦然 别立见利故 见不顺住故 非于漏独立

  欲有轭并痴 见分二名取 无明不别立 以非能取故

丙一 三漏

漏义有二:一、住,能令众生久住生死。二、流,能令有情三界流转。由彼相续,于六根门,泻过无穷,故名为漏。

什么叫漏?「漏」有两个意思,一个是「住」,能令众生在生死里久住出不去;第二个是「流」,可以使有情在三界里流转生死。因为这样流转生死,从六根门産生很多的过失,所以叫「漏」。漏就是漏掉了,眼睛看到好看的,拼命看,引起心里的贪,就把很多烦恼漏出去,生很多过失。耳朵听到好听的声音,拼命去听,也是漏了很多的烦恼。六根碰到六尘境,如果没有前面的正知正念,就会不断地産生烦恼。

漏有三种。一种是「欲漏」,欲界系的,就是属于欲界的根本烦恼,除了痴。看见所断八十八随眠表和修所断八十一品随眠表,欲界所系的烦恼,见苦、见集、见灭、见道,再加修所断,这五部一共是三十六个烦恼,把其中的痴(无明)除开,每一部都有一个痴,三十六除去五个痴,就是三十一个烦恼。这三十一个烦恼再加上十个缠——「无惭、无愧、嫉、悭、悔、眠、昏沉、掉举、忿、覆」,一共四十一个,就是「欲漏」,是欲界的漏。缠有两种说法:八缠、十缠,接着会讲。

第二种是「有漏」,就是色界无色界的根本烦恼。色界的根本烦恼,见所断二十八个,修所断三个,三十一。除掉五个痴(见所断四个痴、修所断一个痴),二十六。色界二十六,无色界也是二十六,一共是五十二。这五十二个烦恼就叫「有漏」。缠是欲界的,上界没有。

前面除开的痴,单独列一个漏叫「无明漏」。欲界有五个无明,五部的每一部都有无明。色界、无色界的无明同样都有五个,共十五个无明,是无明漏。为什么无明单独列一个漏?「无明为三有根本,别列一漏」,因为三有的根本是无明。讲中观的时候就会讲到,三有根本第一个是无明,从无明産生萨迦耶见,这两个都是根本。无明是什么?一切法本来是没有自性的,你执著它有个自性;本来没有我的,却执著有个我的自性,就是从无明産生萨迦耶见。说无明是三有根本也好,萨迦耶见是三有根本也好,两者是一个东西。无明是法执,包括「没有我却执有我」在里头。萨迦耶见是我执,法执的一种就是我执,所以萨迦耶见是从无明生的。而根本教认为萨迦耶见是三有根本,高层次的则推度到无明就是一切生死的根本。十二因缘第一支就是无明,这也可以看出来。所以说无明是特别厉害,把它单独列一个漏。

我们在经里看到的「欲漏」「有漏」「无明漏」,指的就是这些。

学过根本烦恼的,见所断八十八使、修所断十,共九十八烦恼,一配就配上了。如果没有学过的,会听得莫名其妙,觉得这个法太难,不想学了,退下去了。所以学法一定要有次第,这是我一再强调的。不但是《俱舍论》要从头学到底,学其他法同样要有次第。没有次第,要么碰到过分难的就生退心,要么太容易了而认为佛教「就是那么一点东西,我早就会了」,産生这类不正当的看法。

丙二 四瀑流

极漂善品,故名瀑流。

「四瀑流」也很简单,「欲瀑流」「有瀑流」「见瀑流」「无明瀑流」。跟三漏对照,加了个「见瀑流」。欲漏里边把「见」除开,余下的就是「欲瀑流」,有瀑流亦然。「见」有多少?三界各有十二个「见」。欲漏四十一个,减掉欲界十二个见,就是二十九,即十九个根本烦恼加十个缠。「有瀑流」,就是有漏把见除掉。有漏五十二个,除了色界、无色界二十四个见(色界、无色界各有十二个见),还留下二十八个,就是「有瀑流」。「见瀑流」,就是前面除掉的见,每一界有十二个见,共三十六个。「无明瀑流」,跟前面「无明漏」一样,一共是十五个。瀑流是对九十八个根本烦恼和欲界十缠的不同分类。

如果学过根本烦恼和随烦恼,经里讲的很多名相,都可以配出来,跟药方子一样的,这个药哪些料,那个药哪些料,配来配去都是这些原料。如果不懂的话就晕头转向了,好像很难,很不好懂。其实抓住了这个原则之后,一点也不难。所以把三漏讲好之后,四瀑流几句话就解决了,并不困难。

什么叫瀑流?「极漂善品,故名瀑流」,把善法漂散、失去了,叫瀑流。瀑流很厉害,去过四川的人就知道,三峡里的水「哗」一下来,掌船的人如果不小心都会卷进漩涡,沉下去,那个水急得不堪言。

瀑流也分为:因瀑流、果瀑流。因瀑流就是烦恼,欲瀑流、有瀑流……这些烦恼就像瀑流一样,把我们的善法全部冲散掉。果瀑流是三界的果报,我们在三界流转就像被丢进一个大的瀑流里,一下冲到水底,一下冲到山壁上,水急得不得了,想爬上来是没有希望的。

上海的郑颂英老居士,那时被斗得跳水自杀,他是抱大石头跳的,他想这样死掉之后,就沉到水底下了。他抱了石头足足有两个多小时,耳朵里「哗——」水声很大,当时他很清楚自己在念「南无观世音菩萨」。两小时以后,被救出来了,没有死。他说自己这后半生是观世音菩萨给的新生,这个身体本来早就没有了,是观音菩萨把他救出来的,于是拼命报恩干佛教事业。现在八十多岁了,还没有退休,为了佛教事业很努力在干。

瀑流就是很危险的急流。因上来说,有那么多的烦恼,把善法都冲掉了;果上来说,在瀑流里也毫无办法。唯一的办法:「南无观世音菩萨」——靠佛教。没有佛教的话,要从三界这么痛苦的地方跳出来,只是一个妄想而已,谈何容易!各式各样的宗教家、哲学家、科学家都拼命地绞尽脑汁,费尽心血,想了各式各样的办法,结果徒然,自己也滚在瀑流里毫无办法。

丙三 四轭

四轭,如瀑流说。和合有情,受种种苦(生死苦),故名为轭。

「轭」是什么?驾车时套在牛马颈上的曲木。一旦被套住,就不自由了,想跳开轭自己跑,会绊住的。被这个东西铐住之后,就只有在三界里受苦,「和合有情,受种种苦」。什么苦呢?生死里各式各样的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还有地狱饿鬼畜生的苦。这个「轭」就是让人受苦的,把你拷住了,你想离开苦,不行,铐得紧紧的。「轭」也有四种,也是欲轭、有轭、见轭、无明轭,跟前面「瀑流」一模一样,把「瀑流」二字改作「轭」就行了。

丙四 四取

为有漏依,执取生死,故名为取。

还有一个「取」,有四种:「欲取」,「我语取」,「戒禁取」,「见取」,都是烦恼的名相,在经里经常出现的。

「欲取」,就是欲界的轭加上痴。轭就是瀑流,欲瀑流二十九个,加上五部的五个痴,共三十四个。

「我语取」,「贪、慢、无明各十」,这是色界、无色界的。色界、无色界,每界贪、慢、无明各五个。两个界合计,贪、慢、无明「各十」,共三十个。再加上疑八个,就是三十八个。这三十八个东西叫「我语取」。疑为什么是八个?因为疑是见道所断的烦恼,修道的两部里边没有疑,除去两个就是八个——色界四个、无色界四个。为什么叫「我语取」?「我语」指「内身」,「依之说我故」,依内身说我,所以叫「我语」。上界的烦恼都缘内身的,上界是内门转,缘的是定,缘这个身,所以叫「我语取」。「我语取」就是色界、无色界的烦恼,欲界的叫「欲取」。

「戒禁取」专门安一个「取」。见苦、见道都有戒禁取,三界各有两个戒禁取,欲界、色界、无色界一共六个戒禁取。

「见取」,三界各有十二个见,把两个戒禁取除掉,还有十个,「三界各有十种见」,一共三十个见,都属于「见取」。以后听到烦恼里有四个「取」,就知道是指这四个东西。

什么叫「取」?成为一切有漏法的依靠,能够执取生死的东西,叫取。「取」就是执取生死。

三漏、四瀑流、四轭、四取,变来变去都离不开一百零八个东西:九十八个烦恼、十个缠。都是这里边的变化。强调这个意思的时候用这个名字,强调那个意思的时候用那个名字,但总的体还是这些。

乙二 结等八门

丙一 九结

颂:结九物取等 立见取二结 由二唯不善 及自在起故

  缠中唯嫉悭 建立为二结 或二数行故 为贱贫因故

  遍显随惑故 恼乱二部故

「明九结」,先把颂讲一下。「结九物取等,立见取二结」,结一共有九个,其中有一个「见结」,一个「取结」。它们为什么立成两个「结」呢?一个是「物等」,它们的数字相等;一个「取等」,一个能取、一个所取,相等。「由二唯不善,及自在起故,缠中唯嫉悭,建立为二结」,十个缠里边「嫉」跟「悭」两个,立为两个结,什么缘故?因为这两个「唯不善」,不通无记的,「及自在起故」,自己自力能起的,这个原因。「或二数行故,为贱贫因故,遍显随惑故,恼乱二部故」,或者这几个原因把嫉、悭立为结。有两种不同的说法,后面会具体讲。

正理论云:于境于生,有系缚能,故名为结。或有此故,令诸有情,合众多苦,故名为结,是众苦恼安足处故。(《宝疏》卷二一)

什么叫「结」?这里引一个注解,出自《顺正理论》,即《俱舍雹论》,这部论的很多内容可以帮助解释《俱舍》的一些问题。这里说「于境于生,有系缚能,故名为结」。「合众多苦,故名为结」,有这些烦恼的话,有情就脱不开很多的苦,等于打一个结把他结住。「是众苦恼安足处故」,是很多苦恼安住的地方,即痛苦住的地方,就叫结。

一共有九个结,表上很清楚。前七是根本烦恼,八、九是十缠里的,是随烦恼。九个结一共一百个东西,「一百事为体」。

「爱结」就是贪。贪的行相,讲「界品」的时候讲到心所法,有大地法、大善地法等等,贪属于不定地法。贪,三界每一部都有,见苦、见集、见道、见灭、修所断,都有贪。每界五部五个贪,三界一共十五个。

「恚结」是瞋恚,色界、无色界没有瞋,只有欲界有。欲界见苦、见集、见道、见灭、修所断,都有瞋,一共五个。

「慢结」也是三界五部都有,共十五个。

「无明结」就是痴,属于大烦恼地法,也是三界五部都有,共十五个。

「见结」是三个见,身见、边见、邪见。

身见、边见唯见苦所断,三界共有三个身见、三个边见。三界的见苦、见集、见道、见灭都有邪见,三界共十二个邪见,修所断没有邪见(见是迷理的,所以修所断没有见)。三界的身见、边见、邪见分别有三个、三个、十二个,共十八个。

「取结」是两个见,见取、戒禁取。三界见苦、见集、见道、见灭都有见取,三界各四个,共十二。戒禁取,只有见苦、见道有,三界各两个,共六个。共十八个。

问:何缘三见名为见结,二取名为取结?答:颂言物取等,谓三见二取,一则物等,二则取等。言物等者,物者,体也。三见有十八物,二取亦十八物,故名物等。言取等者,三见等是所取也,二取等是能取也,故名取等。谓由戒取,执身见等为能净故;或起见取,执身见等以为胜故。故身见等名为所取,戒见二取名能取也。(《颂疏》卷二一)

「何缘三见名为见结,二取名为取结」?两个原因,第一个是「物等」,第二个是「取等」。见结、取结,实际的体都是十八个,数字相等,这就是「物等」,「物者体也」。「言取等者」,「三见等是所取,二取等是能取」,前面三个见都是所取,后面两个取都是能取。见取执前三见为最殊胜,戒禁取执前三见「非因谓因,非道谓道」。前三见「等」是所取,后两取「等」是能取,这是「取等」的意思。「疑结」易懂略过,悭、嫉二结属于缠。

缠有八:谓无惭、无愧、嫉、悭、悔、眠、掉举、昏沉,此依《品类足论》说。毗婆沙师说缠有十,即前八缠,更加忿、覆。

正理云:如是十种,缠缚有情,置生死狱,故名为缠。或十为因,起诸恶行,令归恶趣,故名为缠。(《麟记》卷二一)

《品类足论》说八缠:无惭、无愧、悭、嫉、悔、眠、掉举、昏沉。毗婆沙论师说十缠,前八缠加上忿、覆。

什么叫缠?「正理云:如是十种,缠缚有情,置生死狱,故名为缠」,这十种烦恼,把众生困在生死的牢狱里,所以叫缠。缠是用绳子把他捆起来,有这十个烦恼,就等于把有情用绳子捆起来,关在生死牢狱里,令有情不能出生死,这叫缠。这是一种讲法。

第二种讲法,「或十为因,起诸恶行,令归恶趣,故名为缠」,那就厉害了。这十个烦恼为因,推动我们做坏事,要堕恶道的,叫缠。第一种说法比较松一点,不能出生死,困在生死牢狱里,生死牢狱里毕竟还有人天,好像还舒服一点。第二种就可怕,它推动我们干坏事,把我们拉到恶趣去受苦,这叫缠。

缠是十个(或说八个),为什么只取嫉悭做结,其余的不取呢?有两个解释。

八缠家

由二唯不善,及自在起故者,谓嫉、悭二,唯不善性;又嫉、悭唯自在起,不随从他,唯自力起故,名自在起。由二义胜,故于缠中,别立为结。

八缠家,就是主张八缠的论师,他的理由是,「由二唯不善,及自在起故」,悭和嫉:一,「唯不善性」;二,「唯自在起」,小随烦恼都是自在起的,「不随从他」,不是跟着其他的烦恼起来的,「唯自力起故,名自在起」,因为靠自己力量能够起来,不需要跟了人家的,叫自在起。「由二义胜,故于缠中,别立为结」,正因为有两个殊胜的意义,所以把它们从缠里调出来,立两个结。这是八缠家的理由。

此释非理,论主破云:若缠唯八,此释可然,许有十缠,此释非理。以忿、覆二种,亦具两义故,故应立为结。

世亲菩萨认为这个解释不合理。假使缠只有八个,这个解释可以通得过去;若承许有十个缠,就不合理了。为什么?因为忿、覆这两个也是「唯不善」,且「自在起」,如此忿、覆也应该立为结,应成十一结了。所以说八缠家的理由不充分,应当另外再举其他的理由。

十缠家

由此应言,嫉、悭过失尤重。一、数现行故,谓由嫉、悭,数现行也。

主张十缠的论师,认为嫉悭这两个烦恼要立为结的理由,应该说是它们的过失特别重。从哪些地方可以看出过失特别重呢?

第一,「数现行故」,这两个烦恼经常要起,随时随地要犯。这得检查我们自己的心,我们没有他心通,人家的心看不到,人家也不会说「我妒嫉心很重,我悭吝心很重,我小气得很」。那就检查自己。当你看到一个人,比你能力大、地位高,什么都比你好,这时候你起的心,是随喜还是嫉妒?一般的凡夫,都是嫉妒,随喜的心很难生起来。看到人家好,「你有什么了不起,我比你还好得多」,或者「如果我在你这样的条件之下,比你还要好一些」,总是这么想,总是嫉妒。

还有悭,自己有的东西,是不是愿意供之于大家?一般说不容易。我们举过这个例子:自己发明创造了一个东西,就要申请专利,为什么?这个钱我赚,你们不能赚。如果公开的话,大家赚钱,大家发财了。我们结缘书籍就很好,「欢迎翻印」,大家翻印好了,越多越好,这就是佛教的好处,没有悭的心。世间上的书都是「版权所有,翻印必究」,你翻印了,我就通过法律告你。这就是悭贪。从这些地方看,社会上公认悭贪是对的,但是佛教说悭贪不对的。我们看上去,自己的东西,人家向你要的话,好像拿去也无所谓。但是如果他说「最好的东西给我」,不大愿意了;如果说「眼睛挖给我」,那都要发脾气了。所以我们说悭贪的心每一个人都有,它的过失尤重。什么原因?第一个「数现行」,经常地犯。

二、为贱贫因故,嫉为贱因,悭为贫因也。

第二,「为贱贫因」,嫉妒是贱的因,悭贪是贫的因。越是悭贪,将来越穷;越是嫉妒人家好,将来自己越是下贱,越是比不上人家。烦恼跟我们的心经常是开玩笑的,当我们起烦恼,要求是这样,得到的果恰恰相反。悭贪,主要是希望自己的财富多一点,人家要,不给,结果适得其反,越是悭贪,将来越是贫穷。嫉妒,总要自己比人家高,但你一嫉妒,得到的果却是下贱,更不如人家。越嫉妒,越不如人家。所以我们佛教徒要养成随喜的习惯,人家好的要随喜。人家做了很多好事,很热闹,名气大名声高,我们要起随喜心。假使人家很穷,我们自己有东西,多少总要布施一下,这是破除悭贪。前面讲过,布施中第八施最胜,第八施就是庄严心,是把我们心里的悭贪破掉、最终要得到涅槃的心,以这样的心布施是最胜的布施。我们要把嫉、悭的心除掉,这两个烦恼重,是下贱和贫穷的因。

三、遍显随惑故,谓遍显欢、戚随烦恼也。谓嫉与忧相应,遍显戚随惑也;悭喜相应,遍显欢随惑也。

第三,「遍显随惑故」,这两个有代表性,「随惑」就是随烦恼。贪瞋痴慢疑见,是根本烦恼,其他的随烦恼,小烦恼,是跟着大烦恼后边跑的,跟班一样的,就是随从了。它们不是根本的,但是是小的烦恼,也是烦恼,分两种,一种是欢,一种是戚。欢就是高兴的,戚就是忧虑,不欢喜的。它们两个有代表性,「谓遍显欢、戚随烦恼也」,一个代表欢心的随烦恼,一个代表忧戚的随烦恼。「谓嫉与忧相应」,妒嫉跟忧相应,人家好,我不好,心里不高兴,跟忧相应。「遍显戚随惑也」,所有的戚,即忧戚的那些随烦恼,妒嫉有代表性。悭是喜相,自己有,人家没有,高兴。所有欢的随烦恼,悭有代表性。所以这两个有代表欢、戚两种随烦恼的功能,是代表,就重要一些,所以立成两个结。

四、恼乱出家、在家二部故。谓出家于教法为嫉、悭恼乱,在家于财物为嫉、悭恼乱。

第四个,「恼乱二部故」。二部有四种,第一种,是出家、在家二部。「谓出家于教法为嫉、悭恼乱,在家于财物为嫉、悭恼乱」,在佛世的时候,出家众是不准拿银钱的,所以嫉、悭对财物的关系不大,但对法却是有极大的关系。他们追求的是法,有悭、有嫉。假使自己学了很多法,就不肯布施人家。为什么?布施别人,别人学法之后超过自己,自己就不如人家了。中国以前教打拳的老师,教徒弟的时候都要留一手,不教完。教完之后,徒弟超过他,他就没有饭吃了。这是妒嫉心,也是悭吝的心。出家人嫉、悭的毛病就在于此,自己有法,不愿意全部教给人家,垄断。「大家都会了,你就不求我了,我就得不到尊重,也没有红包了」。所以他要垄断这个法——悭。悭法感的果报是什么?愚痴。

佛在世时的小路尊者,刚出家时很愚痴。他的哥哥大路尊者已经成了阿罗汉,教他四句偈,他念了前面忘了后面,念了后面忘了前面,四句话念了很久都念不全。大路尊者说:「看你这么笨一个人,还出什么家?回去算了,不要你了。」小路尊者很伤心,哭哭啼啼。佛怜悯他,还是收留他,叫他扫地,因为佛的智慧能够看到他的根机。他一天到晚念「扫、扫、扫」,扫帚扫地——扫烦恼,结果后来证了阿罗汉。小路尊者成了阿罗汉,人家很奇怪,有的人不信服。以前的僧团轮班说法,有一次轮到小路尊者,大家盼他上去出洋相,就争着把座位叠得高高的,叫他坐在上面。哪知道小路尊者上去,说法如瓶泻水,大家听得佩服得不得了。「这个人以前那么笨,怎么一下子那么厉害?」大家就去问佛。佛说,他以前是大法师,法学得很好,却对法悭吝,不愿意教人家、以法布施人家,结果感得愚痴的报,连四句话都背不下来。但是因为他以前下过苦功,是一个大法师,所以他真正忏悔之后——扫地、扫地,把烦恼扫干净之后,又恢复以前的功德,又是大法师来了,所以讲起法来口若悬河。

那就是说千万不要悭法,悭法会变成一个笨蛋,很可怜。像小路尊者,那么好的机会,佛在世的时候,大阿罗汉教他,还教不会,多难受。所以我们现在千万不要种下悭的因。悭财的果报是穷,悭法的果报是笨,学不进去。我们很多人,如果法实在学不进去,就要想想自己过去是不是有过悭法的过失?第一是忏悔,忏悔过去悭法的罪;第二是这一辈子要尽量地做法布施,自己能讲什么,就尽量给人家讲,不过不要讲错。另外,尽量结缘经书,谁需要什么书,帮他想办法,让他开智慧。这样做可以弥补以前的那些过失。出家众对法是容易有悭、有嫉。如果人家学问很高,说法很好,自己不好,人家地位也高了,信徒也多了,就生妒嫉心。当然不是说每一个出家人,是说出家人容易産生这些过失。

在家的,对法倒无所谓,他要的是发财,成天念念不忘发财。法有多少他无所谓,懂也好,不懂也好,反正财多就好,钞票多就好。对财物,越多越好,悭贪,不愿意布施;对有钱有势的,妒嫉,总想要超过他,这就是在家人的缺点。这是「恼乱二部」,出家人于教法上,为嫉跟悭所恼乱;在家人于财物上,为这两个烦恼所恼乱。

五、或恼乱天、阿素洛故。谓天帝释有甘露味,阿素洛有女色,天悭味嫉色,阿素洛悭色嫉味,便兴斗诤。

第二种「恼乱二部」,「恼乱天、阿素洛」。天有最好的饮食——甘露,阿修罗有最好的女色。男的阿修罗是十八丑,丑得不堪言,但是女的阿修罗却长得特别好。释提桓因(帝释天)的王妃就是阿修罗女,因为她长得非常好。天上「悭味嫉色」,天人对自己的甘露味悭贪,不愿意给人家,而对阿修罗的女人的长得好很妒嫉,希望把她夺过来;而阿修罗则对自己的阿修罗女悭贪,不愿给天,对天上的甘露味非常之妒嫉,希望把它夺过来。天跟阿修罗打仗,都是为这两个原因。

六、或恼乱人天二胜趣故。

第三种,「恼乱人天二胜趣」。这是根据佛对帝释天说的一句话27:由悭嫉这两个烦恼,人天就会被恼乱。人间被这两个烦恼恼乱,天上也是为这两个恼乱,前面两条是别说,这是总说。

七、或恼乱他及自部故。部者,众也,谓悭恼自众,嫉恼他朋。

第四种是恼乱自他二部,「部者,众也」。自部是自己的部下,他部是他人的部下。「谓悭恼自众,嫉恼他朋」,「悭」是舍不得,是对自己的一方産生的烦恼;「嫉」是对他们那一方産生的烦恼。两方面都産生烦恼。

由上七义,故于十缠,唯二立结。颂言恼乱二部故者,应知摄后四种二部也。

总之,悭跟嫉的过失非常多,所以这两个缠特别立为结。十缠家主张要立悭跟嫉为结,一共有七个理由:「数现行」「为贫贱因」「遍显随惑」,以及四种「恼乱二部」。结的功能是系缚有情受很多苦。这些烦恼那么厉害,所以专门摆在结里。九个结中,前七个都是根本烦恼,后二是小随烦恼中的嫉悭,因为这两个过失特别大,所以也安为结。既然过失特别大,我们在检查自己的心理状态时,要特别注意这两个,不要让它们增长起来。

前面讲过,烦恼起的因有三个:一是烦恼的体没有断;二是顺了烦恼的境生起;三是自己非理作意,没有起正知正念去抑制它。第一个因,凡夫没有办法,烦恼还断不了。后两个因,就要下工夫了,尤其是提起正知正念,随时随地都要提高警惕,不要让烦恼生起来。烦恼生起来有什么坏处?就把我们捆起来,受苦了。我们不愿意受苦的话,就不要被它们捆起来,不要把疙瘩打死。打死的疙瘩,解也解不开,有的时候很麻烦。一个新的邮包来了,很想看里面是什么东西,结果绳子就是解不开,只有用剪刀剪断。烦恼的剪刀却是无漏慧,没有无漏慧的剪刀,是剪不断的。九结讲好了。

经典上佛所说的结,除了九结,还有五顺下分结、五顺上分结。

丙二 五顺下分结

颂:又五顺下分 由二不超欲 由三复还下

「五顺下分结」是什么?「下」是欲界。五个顺下的结,让我们不能超欲界,有了这五个东西,想跳出欲界是不可能的。哪五个?「身见」「戒禁取」「疑」「欲贪」「瞋」。三界都有贪,所以标明「欲贪」。瞋只有欲界有,不用标。

讲了九结之后,还有结,「又五顺下分」,叫五顺下分结,「由二不超欲,由三复还下」,这五个结分两类,一类有二,一类有三。「二」指欲贪和瞋,有这两个东西,就不能超出欲界。欲界像牢狱,欲贪和瞋就是看监牢的狱卒。有欲贪和瞋,想逃出欲界是不可能的,有这两个东西把你守住,你想逃出去的话,马上把你抓回来。

如果冲过这两个,逃出欲界了,还有三个:身见、戒禁取、疑。这三个没有断掉,即使偶尔冲过狱卒逃出来,「设有能超」,超出欲界,「乃至有顶」,甚至于修定修到非想非非想天,到了三有最高的顶,摩天大楼的顶楼爬上去了,碰到这三个烦恼,就像巡逻,看到你之后,把你抓住,还是送到欲界的牢狱里去。「由此三还生欲界」,身见、戒禁取、疑就像巡逻兵一样,即使你逃到有顶,还是把你抓回欲界的牢狱。

所以这五个东西不断,欲界是逃不出去的。欲贪、瞋把你锁在欲界里,跟狱卒一样,把你关起来,守着你,不准你跑。假使你能够把欲贪、瞋压下去,总算逃出去了,但是身见、戒禁取、疑没有断,那些巡逻兵哪一天碰到你,你哪一天还得下欲界乃至地狱。不是讲过一个公案吗?有个仙人得了非想非非想定,入定很高兴,舒服得不得了。我们上次讲过,得了初禅,离开欲界烦恼的喜乐,已是非常殊胜,到最高的非想非非想定,舒服得不能讲了。因为非想非非想天的定很深,时间很久,这个外道头发很长,出定之后,发现一只老鼠在他头发里做窝,把他的头发咬得一塌糊涂,很脏。他气得不得了,发一念瞋恨心,完了。所以说,即使跑到非想非非想天,只要这几个烦恼没有断,还是要下地狱,没有用的。所以五顺下分结很厉害,一定要把它们断掉。

不还果,非断这五个烦恼不可。如果断不了,还得下来,还得要「还」。

什么叫五顺下分结?「下」就是欲界,在三界里面最下一层。「此五顺益下分界故」,这五个东西是顺了欲界的,叫「顺下分」。如果要想永远离开欲界,非要把这五个除去不可。欲贪跟瞋,修初禅、二禅、三禅,乃至有顶的非想非非想禅,可以把它压下去,但是身见、戒禁取、疑,这三个非要见道才能断。没有见道,凡夫修有漏定,即使把欲贪跟瞋压下去,得到上面的禅定了,但是这三个没有断,没有用,将来还是要回欲界。所以一定要见道断了身见、戒禁取、疑,然后再修修道,把欲界的贪、瞋除掉,生到色界天,就是不还果,再不来欲界了。如果这五个东西没有断完,即使是最上面八万四千大劫有顶天的享受,总有一天还得下来,而且很可能是地狱。修外道,有邪见这类东西在里边,这一辈子的果报受完,第二辈子的果报成熟,就下来了。所以这五个叫顺下分结,我们如果不愿意在欲界久住,就要好好地对治这些烦恼,不要让它发展。

丙三 五顺上分结

颂:顺上分亦五 色无色二贪 掉举慢无明 令不超上故

还有一个五顺上分结,「下」是欲界,「上」是色界、无色界。「顺上分亦五」,「色无色二贪,掉举慢无明」,一共五个结。为什么色界、无色界的贪要分开说?「以贪过重,两界别论」,因为贪的过失特别重,就分开说。

「由此五种,能令有情,不超上界」,有这五种结(烦恼),使一切有情不能超越色界、无色界。虽然跳出欲界了,上面两个界还跳不出。这五个烦恼,「顺益上界」,对上界是有资益的,是顺上界的,叫顺上分结。

证了不还果之后,这五个东西没有断完,是没有办法出三界的,还在色界、无色界里,要把这五个断完——证到阿罗汉果,才出三界。

五顺上分结对凡夫来说是不相干的,证到三果以后,这个矛盾才会突出来。在凡夫的时候,突出的矛盾是五顺下分结,顺上的隐在后面。五顺上分结不但是隐在后面,还帮助五顺下分结,使你不超出欲界。等到你把欲界的五顺下分结断掉了,这个矛盾就突出了,它专门把你抓住,不让你离开色界、无色界。如果要出三界证阿罗汉果,就要把这五个断掉。

下面一段摘自《顺正理论》,解释五顺上分结跟五顺下分结的关系。

唯修所断名顺上分,顺益上分,故名顺上分结,要断见所断,彼方现行故,见所断惑未永断时,亦能资彼令顺下分,故要永断见所断惑,方现行者,名顺上分。(《正理》卷五四)

五顺下分中身见、戒禁取、疑是见所断的。见了道,这三个已经断完了,不会退的,就不要再断。见道的烦恼断完后,余下就是修的烦恼,就是贪、慢,这些东西;瞋都没有了,瞋是欲界的。上二界的贪、慢、无明、掉举是很厉害的。「唯修所断名顺上分」,因为顺下分结,见所断的都断完了,这个过程已经过了,留下的是顺上分的,都是修所断的烦恼。

为什么叫顺上分结?因为「顺益上分」,这五个烦恼是顺了色界、无色界的,所以叫顺上分结。「要断见所断,彼方现行故」,见道所断的烦恼没有断之前,这是隐在后面的,这个矛盾是不突出的。见道所断的烦恼断完之后,这个矛盾才突出来。「见所断惑未永断时」,见所断的烦恼还没有断掉的时候,「亦能资彼令顺下分故」,它的作用是帮助见道的烦恼,使有情在欲界里不出来。等见道的烦恼断完了,它才现行——自己站出来了,把你扣在色界、无色界,不给你走。所以见道的烦恼没有断之前,它帮助五顺下分结,使你在欲界不能出去。等你见道了,五顺下分结断完之后,这个烦恼、矛盾就突出了,扣住你,不让你超出色、无色界。这叫顺上分结。五顺下分结没有断,得不到不还果;要证不还果,必定要把顺下分结断掉。如果要证阿罗汉果,五顺上分结要断完。

九结、五顺下分结、五顺上分结,经上所说的结基本上有这么多种。

丙四 三缚

颂:缚三由三受

缚:系缚有情名之为缚。缚有贪缚、瞋缚、痴缚三种。(《宝疏》卷二一)

把有情捆起来叫缚。捆起来干什么?受苦。三缚是由三个受来分的。贪缚,「谓于乐受,贪缚随增」,享受的乐受,觉得很舒服,结果贪的烦恼就会增长。瞋缚,「谓于苦受,瞋缚随增」,当我们受苦的时候,瞋的烦恼随增。痴缚,「谓于舍受,痴缚随增」,不苦不乐,什么事也没有就好了?痴缚又随增。所以说我们众生,一天到晚增长烦恼。你说你享受,很舒服,贪缚随增;你说你受苦、很苦恼,瞋缚随增;你说你不苦又不乐,那很好吧?但是痴缚又随增——一天到晚增长烦恼,多难受!怎么能解脱呢?所以赶快要修行,凡夫如果不修行,烦恼就像滚雪球一样的,越滚越大,滚到后来,没有办法了,滚到地狱里去了。三个缚是根本烦恼,在经典里边出现的漏、瀑流、轭、取等,都是根本烦恼的变化。之前学过的只有九结中悭嫉两个缠不是根本烦恼。

丙五 随烦恼

颂:随烦恼此余 染心所行藴

随烦恼就是小烦恼。「此」是根本烦恼,根本烦恼以外的那些染心所,就是行藴里边的染污的心所法,都叫随烦恼。

除前所说六随眠,乃至九十八品根本烦恼外,余缠垢等,名随烦恼。随根本烦恼起故,名随烦恼也。

前面讲的,六随眠,七随眠,十随眠,乃至九十八随眠,都是根本烦恼。把这些根本烦恼除开,其余的缠、垢等,那些行藴里边的染污的心所法都叫随烦恼。这些是跟了根本烦恼一起走的,所以叫随烦恼。这些烦恼自己力量没那么大,是跟了根本烦恼后边生起来的。

丙六 十缠

颂:缠八无惭愧 嫉悭并悔眠 及掉举昏沈 或十加忿覆

  无惭悭掉举 皆从贪所生 无愧眠昏沈 从无明所起

  嫉忿从瞋起 悔从疑覆诤

前面讲过,随烦恼里的缠,有两种说法。早期的论师根据《品类足论》,分了八个缠。《大毗婆沙》结集以后,那些论师各方面参照了很多经论,又加了两个,成为十个缠。缠的名相基本在「根品」都讲过。

无惭——谓于功德及有德人,无敬无崇,无所忌难,无所随属;或于所造罪,自观无耻。

对戒定慧的功德,或者有戒定慧功德的人,既不恭敬,也不崇拜,对他肆无忌惮,也不向他学习。另外一种解释,造罪之后,自己不感到羞耻。这是无惭。

无愧——谓善士所诃厌法名罪,于此罪中,不见能招可怖畏果;或于所造罪,观他无耻。

「谓善士所呵厌法」,这叫「罪」,「于此罪中,不见能招可怖畏果」,这叫无愧。另外一种解释,造罪之后,对人家不感到羞耻,叫无愧。

这两个是大不善地法,一切不善心都有它们。

嫉——谓于他诸兴盛事,令心不喜。

嫉、悭,是小烦恼地法。嫉,人家有什么好的事情,自己不高兴。我们要反过来修随喜,一旦烦恼相来了,看到人家好的事情心里不高兴了,我们就要反过来高兴。这很难。大家都会说,「随喜功德」,嘴里说「随喜、随喜」,心里是「妒嫉、妒嫉」。人家好,心里总放不下,最好我比你高。大家赞扬他,心里就来气,「怎么不说我好,偏说他好?不公平!」还要背后造舆论。这是人无始以来带来的烦恼,不仅是出娘胎后的,是根深蒂固的。没有这些烦恼,不会做「老众生」。

悭——谓于财法,巧施相违。

「悭」,对于财或法,不肯布施。「巧施」是善巧地布施。受菩萨戒后,不是说「行菩萨道时,人家问你要什么都要给,不给犯菩萨戒的」吗?问你要眼睛,行不行?菩萨在没有证到空性之前,可以不给的,所以说「巧施」。不要说,我受了菩萨戒,人家要眼睛,我就硬把眼睛挖下来;要手,砍一只手给他;他没有饭吃,我身上挖块肉给他吃。这样做了之后,会使自己退心,反而不好。所以菩萨戒是有分寸的,在什么位置之前的菩萨要怎么做,什么位置之后的菩萨要怎么做。假使人家问你要《俱舍论》,你正在学,可以不布施,这不犯戒。如果不学的可以布施。或者修法的铃杵、宝瓶这些,「这个很好,我很欢喜,你给我好不好?」不给他,不是犯菩萨戒了吗?修法要用的,不给,没有关系。如果有多的,当然可以给。没有多的,自己修法要用,而给了他之后,他不一定修得起法,而自己以后修法就少了法器。我们修法不是为自己,为早一点成佛度众生,这样做,拖延成佛度众生的时间,也拖延众生受苦的时间,不是对众生有害吗?所以在这时候,不给可以。这在菩萨戒里讲得很细致。所以不是死板板的,学戒要学活的,学死了,适得其反。有些地方你看了对这个众生有益,其实让广大的众生受害了。这有什么好呢?还是不好。

所以,财法固然要布施,但还要善巧地布施。怎么样布施,恰当其所,该布施的时候布施,不该布施的时候就不布施。假使这人贪心很大,要做什么坏事,就缺一点钱,你给他,是帮他做坏事,那就不行,他去害很多的人。他假使要造原子弹,要毁灭世界,资金不够,你资助他,原子弹造出来,毁灭世界,你自己也被他杀死,这就是造罪了。菩萨戒里讲布施,都有分寸的。

悔(恶作)——谓于善恶作不作中,心追悔为性。

「悔」是不定地法,就是恶作。善的法,「没有做,不对」,这是好的追悔。恶的法做了,「不对」,这也是好的追悔。善法做了,或者恶法没做,追悔,是不好的追悔。有人很穷,问我要钱,我帮助他,给了他一百块钱。回来想想,「这一百块可以买很多东西,可惜了」,这是不好的恶作。没人管的空房间里,别人桌子的抽屉里有很多钞票,当时碍于面子没有偷,怕人家看到,后来一想,「唉呀,这个机会错过了,大家又不知道,里面有好几万的澳币,偷回去不是发财了?」这也是不好的恶作。总之,对于善的、恶的事,做了或者没做,感到追悔了,都叫恶作。

眠(睡眠)——令心昧略为性。

「眠」即睡眠,也是不定地法。睡觉的时候,心就很小很小,糊里糊涂,最后睡得很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假使不是睡得很熟,做梦,那是糊里糊涂的心还在活动。有时候,白天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完,晚上还在「处理」,但是处理得很不好,脑筋用了不少,醒过来头还在痛,结果又没有想出什么办法。

有位法师讲给我听,有一个小青年睡觉,早晨很迟了还不起来,人家把他喊醒。他发脾气:「你干嘛喊醒我?孙悟空正在教我一套拳法,教了一半,你把我喊醒了,我这个拳法没有学好,快走快走,我还要睡!」又睡下去,睡了两个小时,醒过来了,好了,孙悟空拳法教全了。这是什么?鬼神。这是有的,上海一个大气功师,他的气功就是突然间在梦中人家给他教会的。他的能量很大,很多的气功师还不如他,叫他老大哥。这是睡眠,是特殊情况的梦。

掉举——令心不静,是行舍所对治。

「掉举」是大烦恼地法。心静不下来,东想西想的。后面还要讲掉举,这里先大概略念一下。

昏沉——谓身心重性,于善法中无所堪任,亦名身心无堪任性。

「昏沉」,也是大烦恼地法。要修观了,「谓身心重性」,心重得很,修不起来。要打坐两个小时的,半个小时不到就垮下来了,身体本来直直的,一会儿就弯起来了。上海有一个居士,是我们的同学,他年纪大了,精力是差一点,但是很用功。我们念经一天要念四次,他已经退休了,本该完成得了,但他白天有很多家务事要干,晚上大家休息了,他再念经。念了一半,打瞌睡了,醒过来,重念,又打瞌睡,再重念……从晚上念到第二天早上,一遍还没念完。那就是昏沉来了,没有办法了,没有堪能性,念一座经的精神不够。我们劝他,实在疲劳的话就去睡觉,睡醒了之后再念,一下子就念完了。我们念一次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他念了一个晚上——八个小时,还没有念完,这就是没有堪能性。

忿——于情非情现前不饶益境,令心愤发为性。

「忿」,是小烦恼地法。有情也好,非情也好,如果对自己有损,就大发雷霆,发脾气。「不饶益」就是有损。「愤发」,就像桦树皮一点,「哗」一下子就烧起来了。小孩子有时候走路不留心,被一个东西碰了一下,就发脾气,把那个东西敲两下,好像是这个非情妨碍他。不是它妨碍你,你自己碰它的,打它两下,非情倒不痛,自己手反而更痛。

覆——隐藏自罪,说名为覆。

「覆」,也是小烦恼地法。「隐藏自罪」,自己有罪,藏起来,「名为覆」。四川有个俗语叫「猫儿盖屎」,猫把大粪盖起来,越盖越臭。做老酒的时候,要把缸封得严严的,酒味就浓;如果敞开,酒味就很淡,也就这个意思。有罪,马上发露,罪就轻;越是盖得严,罪越重。所以忏悔的时候,第一要发露,让罪的「气味」都走完,然后才能够忏悔。如果不发露,怎么忏悔呢?包在里边,就是还想犯。发露之后,人家知道你做了那样的事情,你觉得难为情,不好意思再犯了。不发露,以后还会做,人家也不知道。

这十个缠是根本烦恼以外的小烦恼,也很厉害。九十八个根本烦恼,加十个缠,就是一百零八个烦恼,我们流转生死,就是这些烦恼在。念珠一百零八颗,就是要断这些烦恼。随烦恼是从根本烦恼産生的,缠与根本烦恼的关系列于表中。

无惭、悭、掉举,是贪的等流果,是从贪这个根本烦恼産生的。掉举,就是想那些欢喜想的事情,亲里觉等等,对过去的事情心里放不下的、对欢喜的东西,经常去想。

无愧、眠、昏沉,是无明(痴)的等流。无愧,造了罪,不知道将来要受苦果,是痴。睡眠,睡着了糊里糊涂,当然是痴。昏沉,昏沉来了也是糊里糊涂,有的人听讲经,不断地点头——那不是表示「讲得好」,是昏沉来了,他承不住,一个头重得很。我那时候在南普陀,早晨上的是第一节课,大家吃了早饭后先要打扫卫生,打扫好后马上上课,时间很紧。经常,学生一听到上课铃赶来,还在喘气。又是吃得饱饱的,又是劳动过,很容易打瞌睡。点头的学生不少。有一位学生,他努力地跟昏沉作斗争,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但是没有神,没有光。那就是昏沉很厉害,但是他要跟它斗争,不愿意昏沉下去,就把眼睛拼命睁大。其中有个学生最好,两年的时间,没有一节课现一个昏沉相,他现在还在南普陀。这些我都看得很清楚。

昏沉来了,对治的方法是有的,睁眼睛算一个方法,但是不太好。过去有一个最好的方法,现代的人不愿意用,就是把穿了很长时间的袜子——臭得很,对着他鼻子一熏,他马上就醒过来了。这是一个很有效的方法,但就是有点脏,我们听经的时候,手是干净的,不想去碰那些东西。如果有一盆水在旁边,就可以试一下。臭袜子确实厉害,它有刺激性的。我有一次在五台山广济茅棚,北方人的习惯,不洗身,味道不好闻,你就睡不着觉。如果昏沉来了,可以用这个味道试试看,确实是一味最好的「药」。昏沉是无明的等流。

嫉和忿,很显然,是瞋的等流,从根本烦恼瞋生出来的。

覆,几家的论师有不同的看法。有说是贪的等流,自己有罪,因为爱护自己而不愿意暴露。有说是痴的等流,有罪不说(覆藏)是愚痴。如果要好好忏悔,非发露不可。也有说,既有贪、又有痴的等流。所以《俱舍论》颂说「悔从疑覆诤」,覆是哪个的等流有争论,有三个不同说法。

丙七 六垢

颂:烦恼垢六恼 害恨谄诳憍 诳憍从贪生 害恨从瞋起

恼从见取起 谄从诸见生

此六者从烦恼生,秽污相粗,名烦恼垢。

经里讲随烦恼还有六垢。六垢都是小烦恼地法。这六个是从根本烦恼生的,很脏,行相很粗显,很容易发现,叫烦恼垢。哪六个?「恼、害、恨、谄、诳、憍」。

恼——谓坚执诸有罪事,由此不取如理誎诲。

自己做错了,还认为对,人家好好地劝你,不听。那就要发生矛盾,恼乱自他。恼主要的意思,「执己胜者,恼乱自他」。凡是执著自己是高于人一等的,经常会恼乱自他,在团体里会闹矛盾,「我高人一等,什么都听我的才对,你说的话我都不听,你都不对头,还是我的见解高」。这样在团体里就不会和合,就要造成矛盾。所以,恼就是恼害自他,恼害的原因,执自己高人一等。

害——谓于他能为逼迫,由此能行打骂等事。

「害」,要逼迫人家,害心一生,打、骂都会来,甚至会动刀害人。我们在四川的时候,有一个军阀的儿子,脾气跟他父亲差不多,有的时候发起牢骚来,说:「这样的人,我把他毙掉!」后来想,现在时代变了,不行了。在国民党时期,有的军阀发起脾气来就把对方枪毙掉。那就是「害」,逼害人家。

恨——谓于忿所缘事,数数寻思,结怨不舍。

「恨」,跟忿不一样,忿是一下子爆发,过了之后就没有事了。恨,就像炭火,虽然表面上不像忿爆发得那么厉害,但是时间拖得很长,心里怀恨。二者行相有所不同,但是都是从瞋发出来的。

谄——谓心曲,由此不能如实自显。

「谄」,谄曲、不直,不能把自己的实实在在的告诉人家。谄曲,为了达到一个不好的目的,做一个假相、做一些谄曲的样子给人家看。要求个什么东西,拍马屁、装得可怜巴巴的,实际上很卑鄙。

诳——谓惑他,为获利养,矫现有德,诡诈为性。

「诳」,诳惑他,目的也是为了利、誉,装出有德的样子,「诳」是欺骗为性。记得在一次法会的时候,有一个人坐在大众进出的门口旁边,两个腿盘起修定。你要修定,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修好了,法会中人进进出出的,你这样子做,什么意思?想一想就可以知道,给人家看:我是修定的,你可以供养我。这就是诳。

憍——染著自法,谓于自盛事,深生染著,醉傲为性。

「憍」,我们很熟悉,对自己好的地方,「染著」,「醉傲」。憍不和人比较的,慢和人比较的。

这六个东西,都是从根本烦恼生出来的。行相比较粗显,很脏,就是不体面、卑鄙的。比如「诳」,在那么多人面前,你坐在那里干什么?不是很卑鄙吗?要修禅定到没有人的地方去静悄悄地修,才是真正合适的。人来人往的地方,修什么禅定?根本修不起,就是装个样子给人家看。

六垢与根本烦恼的关系,恼是「见取等流」,见取是「执劣为胜」,因为执著自己为胜,执取自己的东西,而不受人家的谏。所以恼是见取烦恼的等流,从见取生出来的。害和恨,是「瞋等流」,一看就看出来了。谄,是「五见等流」。特别加一个注解,「诸见增者,多谄曲故」。「见增」,就是心里疙瘩多,心里各式各样名堂多的人。各式各样的思想多、见解多的,多是谄曲的,表现出是不老实的,总显一个假相给你看,这是论里的原文。诳和憍是贪等流。

丙八 五盖

颂:盖五唯在欲 食治用同故 虽二立一盖 障藴故唯五

五盖是欲贪、瞋恚、昏眠、掉悔、疑。要想得初禅,五盖非去不可。「盖五唯在欲」,盖有五个,只有欲界有。哪五个盖?一,欲贪,欲界的贪,不是色界、无色界的贪;二,瞋恚;三,昏沉、睡眠;四,掉举、恶作(悔);五,疑。昏沉、睡眠合一个盖,掉举、恶作又合一个盖,什么原因?

「食治用同故,虽二立一盖」,昏沉、睡眠,以及掉举、恶作,它们的「食同」,即産生的原因相同;「治同」,对治的方法相同;「用同」,作用也相同。所以两个合一个。为什么不多不少要立五个盖?「障藴故唯五」,它障的是五分法身,就是无漏五藴: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见。

「欲贪」和「瞋恚」是破戒的烦恼。欲贪起了之后,要犯婬戒;瞋恚起了之后,犯杀戒。也有起了贪心犯杀戒的,比如贪肉或者贪它的皮,就要杀。我们在五台山的时候,有一只金黄色的长毛大狗。自己来的,来的时候是小狗,它很好,愿意吃素,也不愿意走,我们就养了。长到很高了,小孩子来了,「噗」一下扑在他肩上,吓得小孩子不得了。这只狗很好,我们去割草,山上有很多蛇,也有狼,我们就带着它去,给我们做警卫。割草的时候,深草堆里会踩到蛇,它会先去钻,蛇就跑掉了,狼也不敢来了。后来村子里的农民,看它的皮好,金黄色的,又大又亮,给它下毒害死了,这就是为了贪而杀。为了贪财而杀人的也有,开始是贪,到后来转到瞋,这些都是破戒的烦恼,所以「障戒藴」。

昏沉、睡眠,「性闇昧故」,「障慧藴」。智慧要开发,要清清楚楚的。昏沉、睡眠的时候是糊里糊涂的,糊涂了智慧就没有了。

掉举、恶作,「心散乱故」。掉举,东想西想。恶作,「做错了,唉呀,不该做,不该做」,心停不下来。要得定,不能有恶作心。我们说做了坏事感到懊悔,不是好的吗?但是你要修定的话,这个心要放下的,事先先忏悔好,在修定的时候,这个心就不要起来了,否则会妨碍你入定的。掉悔使心散乱,所以「障定藴」。

欲贪瞋恚、昏眠、掉悔分别障戒、慧、定。

疑盖,「被疑系缚故,障解脱藴、解脱知见藴」。疑把你捆起来,解脱不了,解脱知见更没有了。解脱之后,知道是怎么解脱的,这是解脱知见。解脱都没有,解脱知见从哪里来呢?被「疑」捆起来了。

这五个烦恼,把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见都障住了,所以叫五盖。因为障的是五个无漏藴,所以盖不多不少正好五个。「故唯此五,建立为盖」。

经说如是五种,纯是圆满不善聚故,上界无不善,故知唯在欲。

「聚」是一堆东西,「圆满」就是最厉害的,这一堆烦恼像一伙最厉害的、不善的犯罪分子一样。上界是没有不善的,所以五盖决定是欲界的。

问:何缘昏眠二法及掉悔二法,合为一盖?答:颂言食治用同故,虽二立一盖。

另外,昏沉、睡眠,掉举、恶作为什么要合为一个盖?《俱舍》颂「食治用同故」回答这个问题,因为食同、治同、用同,昏沉、睡眠,掉举、恶作合为一个盖。食就是産生的原因,我们的「食」是维持生命的,这里的食,就是産生以及维持昏眠、掉悔的「食品」。

昏眠盖:言食同者——且昏眠盖同有五食,一、𧄼瞢,二、不乐,三、嚬呻,四、食不平等性,即过度饱也,五、心昧劣性,即因疲劳生也。

言治同者——此二非食(对治),谓光明想。

言用同者——此二俱能令心沉昧。

「且昏眠盖,同有五食」,昏沉、睡眠这个盖,有五个东西滋养它,就是五食。

第一个「瞢」,就是眼睛睁不开的样子,昏昏钝钝的。

第二个「不乐」,心里没有意乐心,不想干,昏沉、睡眠就会来。我们寺院里三点钟起床念经,有的人没有意乐心,不想念,就会打瞌睡。想念的人不会打瞌睡,越念越高兴。不想念的,「你们念,我就听听好了」,听到后来糊里糊涂,不晓得念什么,睡着了,这就是意乐心没有。

第三个「嚬呻」,就是打哈欠,这个样子也是懒相。

第四个「食不平等性」,就是吃太饱。为什么昏沉睡眠?自己检查,是不是吃太饱了。我们有经验,午饭吃得饱饱的,都想去午睡一下,这也是对身体有好处。但如果要念经或修定,吃得太饱当然不行。所以我们安排时间,中午吃了饭之后一般要养息一下,因为早上起太早了。吃了饭就安排听课或者念经,肯定要打瞌睡,这也是有规律性的现象。要维持不打瞌睡,就少吃一点。

第五个「心昧劣性」,就是过分疲劳,那当然容易昏沉。

像这些,我们可以自己去调节。假使有「瞢」的、「不乐」的,提起意乐心。「嚬呻」,打呵欠等那些懒相不要做,听经时打呵欠、伸懒腰,就是听不进去的表现,打瞌睡了。另外吃太饱、太疲劳,这些都是産生昏沉、睡眠的「食品」。

如何对治?「治同」,昏沉、睡眠的对治相同。「此二非食」,「非食」就是「食」的对立面,「谓光明想」,修光明想,这是对治。假使昏沉不太厉害,观灯火就够了;如果是中等昏沉,就观大火炬、大火焰;如果昏沉太重,就观太阳,整个的天空亮亮的28。这在《瑜伽师地论》声闻地里讲得很多,里面专门有讲修定的各种方法,可作参考。还要观功德,三宝的功德,或者戒定慧的功德。当然这要有一定的学修基础。对一个一无所知的人,说三宝功德怎么大怎么大,他听了瞌睡就来了,听不进心里去。这是对确实学过三宝功德、并且心里起了共鸣的人,一提到三宝功德,他劲头马上就来了。

对般若有缘的人,听到般若经一般有三个相29,最下的会「身毛竪立」,毛孔都竪起来了,感到很惊奇。最上的,如须菩提听闻般若,「涕泪悲泣」,痛哭起来。如果对般若没有缘的,给他讲般若经、念《金刚经》,念了半天,他打瞌睡了。

这很明显,我们看自己有没有善根,从相上就可以看出来。

五十年代在上海,海公上师第一次讲《现观庄严论》(解释《大般若经》的),海公上师口才很好,听众听后出了讲堂,走起路来像飞一样,一点都不费劲,感到很轻松、很舒服。般若的味道尝到了,那个法味比世间上任何的味道都好,这就提起兴趣来了。如果你法上尝过这种味道的,昏沉的时候观想一下它的功德,昏沉马上就会去掉。但是,没有这些经验,或者没有经过学修的人,观了半天,好像没有什么感觉。有位大德很风趣地说:你叫这些人去观三宝功德、戒定慧功德,他不感兴趣的,倒不如跟他说赚钞票是怎么赚的,这样他劲道就来了。

对治昏沉,一般是修光明想,或者观佛像。佛教对观佛像是很重视的,怎么观的方法也很多。

「用同」,它们的作用同。昏沉也好,眠也好,都使我们「心沉昧」,心沉下去,糊里糊涂。「昧」就是打不开,要想什么事情,想不开了,心一点点大,作用也没有,气力也没有。昏沉来了,不但心沉下去了,糊里糊涂,头也往下垂了。我们念经时用铃杵,杵头是尖的,有人念经时,杵摆在前面,头一垂下去,差一点碰到眼睛上,险些出大问题。所以,念经千万要提起精神来。

昏沉、睡眠的「食同」,有五种原因産生昏沉、睡眠。其对治是光明观。光明观也包含观佛像的光明、观三宝的功德。

掉悔盖:言食同者——谓四种法,一、亲里寻,二、国土寻,三、不死寻,四、随念昔寻,随所经事,忆念寻求也。

言治同者——此二非食,谓奢摩他。

言用同者——此二能令心不寂静。

掉悔盖,是掉举、恶作,它的「食品」——滋养的东西,有四种。

第一种,「亲里寻」,想家里的人。出家人就怕出家之后经常怀念家属。有一个名称叫「故二」(指比丘在家时之妻),是出家人应特别断除想念的,家属、父母,其他的亲属当然也在里面。第二种是「国土寻」,想本土本乡的东西。大陆来的,对澳大利亚总是不习惯,觉得大陆上什么好、什么好,想大陆的风景、吃的、用的等等。第三种是「不死寻」,总想着自己将来还要干什么,总像不会死一样,计划很大。第四种「随念昔寻,随所经事,忆念寻求」,过去经历的事情,有味道的,再去回忆一下,觉得舒服,这些都会産生掉举、恶作。

「治同」,掉举、恶作的对治相同。用什么方法对治?奢摩他(止),把心止在一个境上,拉回来不要让它出去。「心猿意马」就是说心跟野马一样,你叫它停,它停不下来。怎么办?把马用绳子拴在树上,马跑到绳子拉直了,跑不过去了,没办法,就兜圈子,兜到后来,绳子都捆在树上了,再兜不过去了,停下来了。所以要想办法把心马调伏,要用「止」把心定下来。

「用同」,掉举、恶作的作用相同。「此二能令心不寂静」,掉举、恶作使心静不下来,那就是心不能入定。要入定,一定要把掉举、追悔的心去掉。这很重要。

前面讲了烦恼的体,烦恼各式各样的名称,还有跟着根本烦恼跑的一些随烦恼——缠、垢之类的,又讲了五顺下分结、五顺上分结、五个盖,烦恼的各式各样的相都讲完了。下面要讲烦恼如何灭,这是重点。

甲三 明惑灭

乙一 断惑四因

颂:遍知所缘故 断彼能缘故 断彼所缘故 对治起故断

我们认识烦恼,不是要跟它交朋友,是要灭除它,认识烦恼的目的是要灭烦恼。灭了烦恼之后,那就达成我们修行的目的了,所以说这很要紧。烦恼怎么断?有四种断法。见道所断的有三种,修道所断的有一种。颂文最后一字「断」,要接前面的三句:遍知所缘故断,断彼能缘故断,断彼所缘故断,对治起故断,这就是四个断的方式。

十一遍使:苦下五见、疑、无明(与见疑相应无明及不共无明),集下二见、疑、无明,此十一能遍行自界、自地五部诸法,名为遍行。一遍缘五部,二遍随眠五部,三为因遍生五部,依此三义,立遍行名。

先复习一下十一个遍使,就是六因里边作为遍行因的十一个烦恼。苦谛下五个见、一个疑、一个无明;集谛下两个见、一个疑、一个无明。一共是十一个。集谛下面没有身见、边见、戒禁取,只有邪见、见取两个。这十一个能引起自界、自地五部的烦恼,都能够做它们的因,所以叫遍行。遍缘五部,遍随眠五部,为因遍生五部(五部的烦恼都能生起来),依这三个意思叫遍行。

九上缘惑:于十一遍使中,除身边二见,余九随眠,能缘上界、上地,名九上缘惑。

十一个遍使里,除了身见、边见,其余九个都能缘上界。十一遍使里的身见、边见只能缘自界,因为身见、边见执著自己,不能缘到上边去。其余九个可以缘上界——色界、无色界,取名叫「上缘惑」——能够缘上界的烦恼。

无漏缘惑:见灭所断邪见、疑、无明,及见道所断邪见、疑、无明,此六烦恼,亲迷灭、道,名无漏缘。

还有一个「无漏缘惑」。见灭、见道所断的烦恼,都有邪见、疑、无明,这六个是直接对无漏道、无漏灭有迷惑的,缘的是无漏法,所以叫无漏缘惑。

这个我们要记住。九个烦恼是能缘上二界的,叫上缘惑。这六个烦恼直接迷灭谛、道谛的无漏道或无漏法的,叫无漏缘惑。

有漏缘惑:除无漏缘六外,所余烦恼,皆有漏缘。

除了无漏缘惑,其他的烦恼都是缘有漏的,叫「有漏缘惑」。这几个名相我们先肯定了,然后讲下边容易。

九上缘惑,虽缘上界,体亦系在自界,以缘上界且名。所缘谓后念苦集下烦恼,缘此九上缘惑生,亦能为因,生彼九惑。断即能缘自界惑时,所缘九上缘惑,即随断也。(《晖钞》卷三)

《晖钞》里有一个解释。「九上缘惑」,这九个烦恼能够缘上界,虽然所缘的境是上界,但是本体「系在自界」,它本体是属于欲界的法,因为它们缘上界,就安个名字叫上缘惑,这点要记住。「所缘谓后念苦集下烦恼,缘此九上缘惑生,亦能为因,生彼九惑」,这是说上缘惑跟缘本地的那些烦恼的关系。

断惑四因,断烦恼有四种方式。

烦恼分两部分:见惑、修惑。见惑依四谛分为:见苦所断、见集所断、见灭所断、见道所断。再加一个修惑——修道所断,共五部。

见苦所断分两种,欲界「自界缘」,欲界「他界缘」(上缘惑)。自界缘,缘自己欲界的,他界缘就是能缘上二界的。见集所断里也有自界缘、他界缘(上缘惑)。苦谛下有七个遍使,除了身边见是五个,这五个是苦谛下的他界缘;集谛下边有四个他界缘,一共是九个能够缘上界的他界缘惑。

见灭所断烦恼分两种,一种是无漏缘惑——邪见、疑、无明,就是迷择灭的灭谛的,直接缘灭谛。还有一种有漏缘惑——贪、瞋、慢,不直接缘灭谛,是缘「缘灭谛的邪见、疑、无明」的。邪见、疑、无明本身是有漏的,直接缘择灭,叫无漏缘;贪、瞋、慢,是缘邪见、疑、无明的,叫有漏缘。这是两种。见道所断也分两种,邪见、疑、无明是直接缘无漏道的,叫无漏缘惑;其他贪、瞋、慢那些,缘邪见、疑、无明的,叫有漏缘惑。这个关系知道之后,就可以看它断的方式了。

第一种,「遍知所缘故断」,见道的烦恼是迷四谛,明白四谛的道理之后,当然这些烦恼就断掉了。所以,第一种遍知所缘,所缘的境全部知道之后,这些烦恼盖就断掉了。遍知所缘故断的烦恼有哪一些呢?看断惑四因表中的箭头。见苦所断里的自界缘,当缘四谛中苦谛道理的无漏法忍、法智生出来(苦谛道理明白了),缘苦谛的那些烦恼自然断掉了。本来是迷,不知道,现在明白了,这些就断掉了。见集所断一样,把集谛的道理明白之后,自界缘的惑就断掉了。见灭,灭法忍、灭法智生起之后,灭谛的道理知道了,直接缘灭谛的邪见、疑、无明,无漏缘惑也就断掉了。见道一样,道法忍、道法智知道之后,道谛道理明白了,直接迷道谛的无漏缘惑就断掉了。所以,当四谛的道理知道之后,苦谛的自界缘,集谛的自界缘,灭谛的无漏缘和道谛的无漏缘,都断掉了。这是第一种,「遍知所缘故断」。当谛的道理明白了、遍知了,那迷它的烦恼,也就断掉了。这第一种是最普通的,我们一般可以想象的。

第二种,「断彼能缘故断」,比较拗一点了。苦谛下的上缘惑五个,集谛下的上缘惑四个,是断彼能缘故断。上缘惑不但是遍行,而且能够缘上界。当知道欲界苦谛道理的时候,跟它不相干,它缘的是上界。所以,对自地苦谛集谛的道理明白,对它不相干,它是缘上界的。自界缘的惑是它的能缘,自界缘的惑能够为因,生起上缘惑。自界缘的惑灭掉,抽掉了它的依靠,它也就断掉了。所以「断彼能缘故断」,能缘它的自界缘烦恼断掉之后,它也跟着断。

言若断自界缘惑时,即随断者,由他界缘惑,倚自界缘惑力,能缘上界,如羸病者,倚柱仰观,柱若折时,彼随倒故。(此向后倒也)(《麟记》卷二一)

书上打个比喻,等于一个人靠着柱子在看天,天是上界,当这个柱子垮掉了,人也倒下去了,那就是说上缘惑,它是管上界的。当欲界的苦集二谛知道的时候,跟它不相干,它不是迷欲界的苦集二谛,它是在看上界。但是能缘它的那些苦集的烦恼,等于是做它的支持,好像是它的靠山,这个靠山断掉之后,遍知所缘的时候断掉了,上缘惑所依靠的靠山没有了,它也倒下去了。等于说倚了个柱子往上看,柱子一倒,他也仰天而倒,这是朝天倒。下面一个是朝地倒,一个是仰倒,一个是俯倒,那就是前俯后仰了。就像打仗一样的,被打败之后,军队有的是仰天而死,有的是俯地而死。这个上缘惑,当支持它的柱子,即有漏的那些自界缘烦恼,断掉之后,它就没有支持了,仰天倒下去,上缘惑也就断掉了。这是它能缘的烦恼,就是支持它的烦恼断了之后,它也断了。「断彼能缘故断」,能缘的烦恼断了,它也断掉了。

第三种断彼所缘故断。指见灭、见道下的有漏缘惑。有漏缘惑是缘无漏缘惑的。无漏缘惑直接缘灭谛、道谛,而其他的贪、瞋、慢是缘「缘灭谛、道谛的无明、邪见、疑」的。当无明、邪见、疑断掉之后,就是有漏缘惑的所缘断掉了,有漏缘惑也就断掉了。

言所缘若断,亦随断故者,正理云如羸病者,仗策而行,彼杖折时,彼随倒故。(此向前倒也)。(《麟记》卷二一)

这个打个比喻,能缘跟所缘的关系。能缘的很羸弱,必定靠所缘的才能生起来。好像一个有病的人,一定要拿个手杖才能走路。所缘的那些无漏缘烦恼(无明、疑、邪见)断掉之后,相当于手杖断了,它也就倒下去了。这是俯地而倒(前面是仰天而倒),也是断掉了,所以叫「断彼所缘故断」。它所缘的无漏缘惑断掉之后,有漏缘惑没有了依靠,也倒下去。这是第三种「断彼所缘故断」,所缘的杖断掉,能缘也倒了。所缘的杖,这里就是无漏缘惑,无漏缘惑在遍知所缘的时候断掉了,靠在无漏缘惑上面的有漏缘惑,因为所缘的手杖没有了,也倒下去了。这叫「断彼所缘故断」。

这三种是见道所断的方式。见道所断的八十八使烦恼,在见道时一下断完了,但实际上方式有三种,一种是「遍知所缘故断」,迷、悟是相对的,悟了之后,迷的烦恼就断掉了。一个是「断彼能缘故断」,上缘惑缘的是上界,它依靠的柱子——自界缘惑断掉之后,它就仰天而倒。一个是「断彼所缘故断」,它缘的是无漏缘惑,当无漏缘惑断掉之后,手杖断掉,有漏缘惑就俯地而倒。

第四种,「对治起故断」。修道所断的,是对治断。一品一品地断,九品烦恼,起一品对治道,断一品烦恼。修道所断的烦恼,对治道起来之后,烦恼就断掉了。总的归纳一共是四种。

《俱舍》非常巧妙,其他的书根本没有那么细致地谈这些。我们再总结一下断烦恼的四种方式,或者叫四个因。见道的烦恼,有三种断。

第一种,「遍知所缘故断」。当你迷什么道理,就是苦谛、集谛、灭谛、道谛的道理,哪一个谛下迷的东西,你明白之后,遍知之后,能迷的烦恼当然断掉了。这很容易想象,这是普通的。

第二种,「断彼能缘故断」。是指特殊的上缘惑,它并没有迷下面自己本地的苦集,它是头抬起来看上面。虽然上面的类智、类忍还没有起,但是下面支持它的贪、瞋等烦恼断掉之后,它也倒下去了。这是「断彼能缘故断」,能缘它的烦恼,就是能生起它的那些烦恼,支持它的,断掉之后,它也断掉。这是仰天倒。

第三种,「断彼所缘故断」。这些烦恼不能直接缘无漏的灭谛、道谛,它们只能直接地缘无明、邪见、疑,间接地缘灭谛、道谛。当无明、邪见、疑断掉之后,即所缘的烦恼断掉之后,它没有依靠了,它要靠它所缘的烦恼才能生起来,现在无明、邪见、疑没有了,手杖断了,它就俯地而倒,是头朝下的倒。这是「断彼所缘故断」。一个是仰天倒,一个是俯地倒。

断见道断的烦恼,有三种形式。修道所断的,很简单,一品一品断,起一品对治道,断一品烦恼,所以是「对治起故断」。这里把断烦恼分析了,有四种情况,这非常可贵,其他书上没有。

乙二 四种对治

颂:对治有四种 谓断持远厌

修惑是「对治起故断」。对治有四种:断对治、持对治、远分对治、厌患对治。什么叫「断对治」?就是「无间道」,无间道是正在与烦恼搏斗的时候,正在断烦恼,叫断对治。断烦恼都是无间道断的。

持对治是解脱道。是烦恼已经灭掉了,「断得」得到了,宣布解放。烦恼断掉之后,得到的是能够持择灭的得,胜利的果实拿到了。

第三种,「远分对治」,「胜进道」,无间道、解脱道得到之后,假使证了初果,还要向二果进军,再往前走。二果向的时候,叫作胜进道。再往前进,「令所断惑得转更远故」,第一次得到的择灭得「转更远故」,离开前面的烦恼越来越远,走向二果的方向去,叫「远分对治」。

第四种,「厌患对治」,是加行道。「缘苦集谛,深生厌故」,生出离心,生厌患的心。照规矩,加行道后面是无间道,无间道之后是解脱道,解脱道之后是胜进道。颂里排列方式有点不一样,加行道摆在后面。修道有这四个道,四种对治。

乙三 九遍知

遍知有二:一智遍知,二断遍知。

九遍知,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概念,佛经里经常提到。什么叫遍知?「遍知有二」,一种是「智遍知」,一种是「断遍知」。

智遍知:谓无漏智,于四谛境,周遍而知。

智遍知是无漏的智慧为体,对四谛的道理能够周遍、完全知道。

断遍知:谓即诸断,断即是择灭,由断显故,择灭名断。断遍知者,此于果上,立因名故。遍知是因,断名为果,故断名遍知者,是果上立因名也。

断遍知的体是择灭。断遍知虽然立名「遍知」,并不是「知」,它的体是择灭,是断,「断即是择灭」。「由断显故,择灭名断」,择灭为什么叫断?因为断了烦恼之后,才证到显出择灭来。断遍知本体是择灭、是断。

为什么叫遍知?「此于果上,立因名故」,果是择灭,因是遍知(因为遍知,才能够证到择灭)。果随因名,叫断遍知。遍知本来是知,断是由知而来的,果是断,因是知(遍知),果上安因的名,这个断就叫遍知,有财释。断遍知,它本身又是断,又是遍知,断本身就是择灭,择灭就是这个遍知,那么择灭就叫断遍知,这是持业释。

颂:断遍知有九 欲初二断一 二各一合三 上界三亦尔

  余五顺下分 色一切断三

智遍知是智慧,这很容易;断遍知却要分很多种。断遍知体是择灭,分九个。「欲初二断一」,欲界的见苦、见集两个合起来,是一个断遍知。「二各一」,欲界的见灭、见道各是一个断遍知。「合三」,欲界的断遍知一共三个。「上界三亦尔」,色界、无色界的断遍知,也是见苦、见集合一个断遍知,见灭、见道各一个断遍知,一共也是三个。

这是见道,欲界有三个遍知,色、无色界三个遍知,一共六个,属于三界见道所断的。「余」就是余下的修道所断,「余五顺下分,色一切断三」,五顺下分结尽遍知一个,色爱尽遍知一个,一切结永尽遍知一个,一共三个。九个遍知,见道六个,修道三个。它们彼此之间还有联系,见上表。

这是「断遍知」的总表。见道比较清楚,分欲界、上二界两个。欲界,见苦、见集合起来一个遍知;见灭断,一个遍知;见道所断的,一个遍知。一共三个。上界也是见苦、见集合起来一个遍知,见灭断的一个遍知,见道断的一个遍知,一共是三个。

此上六种遍知,名三界见谛所断法断六种遍知。言法断者,择灭名也。

什么叫法断?「言法断者,择灭名也」,法断就是择灭。三界里见道所断,得到的择灭,有六个,就是六个遍知,叫「三界见谛所断法断六种遍知」。断遍知就是择灭为体。

把欲界修道所断的烦恼九品断完之后,跟见道所断的六个遍知合起来,是第七个,叫五顺下分结尽遍知。五顺下分结尽遍知,要见、修二道合起来。我们联系到前面五顺下分结,萨迦耶见、疑、戒禁取是见道所断,欲贪、瞋是修道所断,所以是一致的。身见、戒禁取、疑是属于见道所断的遍知,欲贪、瞋是属于修道所断的遍知,合起来是第七个,「五顺下分结尽遍知」。

第八个,色爱尽遍知。「色修惑尽」,色界四地(初禅、二禅、三禅、四禅),每一地九品修惑,色界修所断的烦恼共三十六品,起对治道之后,把它断完,得到「色爱尽遍知」,色界的爱断完。烦恼最厉害的是爱,投生就是爱。欲界,染著父母;色界或者化、湿生,染著处所。都是一个染,就是爱,没有爱就不投生。色爱尽遍知,色界的染污、烦恼全部断完,得一个遍知。

最后,一切结永尽遍知。「无色修惑尽」,无色界修所断惑都断完,空无边处,识无边处,无所有处,非想非非想处,四个处各九品,四九三十六,也是三十六品断完,得到一个遍知。这个遍知,再加上前面的五顺下分结尽遍知、色爱尽遍知,一起合起来,安一个「一切结永尽遍知」。就是把前面八个都合在里面,三界的烦恼,见、修全部断完。这是第九个遍知。

问:何缘色无色修断别立遍知,非见所断?答:以色无色修所断惑,治不同故,遍知别立。

问:色界修所断的烦恼断尽之后,立「色爱尽遍知」;无色界修所断的烦恼断尽之后,立「一切结永尽遍知」。而见所断,色界、无色界合起来立遍知:见苦集断遍知、见灭断遍知、见道断遍知。为什么修所断的要分开立?

「答:以色无色修所断惑,治不同故,遍知别立」,色、无色界修所断的烦恼,它们的对治道不一样,所以要分开。而见道所断都是类智、类忍,对治道是一样的,所以不必分。所以在见道的时候,色、无色界合在一起;在修道的时候,色、无色界要分开。原因就在此。九个断遍知讲完了,讲是很容易,但回去一定要消化,就是经过思惟。闻慧是肤浅的、面上的,思慧是要深入下去的,修慧是整个的作用发出来了。修慧,由于我们还没有得定,没有办法得到,要尽量争取;而思慧,我们有办法,回去好好钻研,就可以得到。

九遍知,见苦集要合起来,见灭断是一个,见道断又是一个,上下界见道所断的共六个,修道所断又分三个,为什么要这样分?有原因的。什么原因?

颂:得无漏断得 及缺第一有 灭双因越界 故立九遍知

见道所断要具足三个因缘,才能安立为遍知;修道所断要具足四个因缘,才能安立为遍知。

第一,「得无漏断得」,无漏择灭得到之后,就得到了无漏的得(得非得的得)。

第二,「缺第一有」,要断掉非想非非想的烦恼(五部里断一部就可以)。第一有就是非想非非想天,非想非非想的烦恼,有漏道是没有办法断的。有漏道断烦恼的方法是欣上厌下(下界的不好,上界的好;下界是粗苦障,上界是净妙离),这样一层一层上去,但是到了非想非非想天,再没有上边了,再没有比它好的,怎么断?所以非想非非想的烦恼有漏道不能断,只有无漏道能断。如果非想非非想天烦恼不断完,永远在轮回里,下面烦恼虽然断掉了,还会生起来。要把这个断掉,才永远不生。

第三,「灭双因」,双因就是同类因、遍行因,这两个都要灭掉。单灭同类因(同类因是自地自部的)还不够,要把遍行因也灭掉。同类因、遍行因都灭掉,才有资格立一个遍知。

前面三个是见所断的。最后一个,「越界」,是修所断的,是特殊的。修所断的,除了前三个之外,还要加个越界。五顺下分结尽遍知,超越欲界;色爱尽遍知,超出色界;一切结永尽遍知,超出无色界。越一个界,立一个遍知。修道所断的遍知都是越界的。由于这样的原因,才安立九个遍知,不多不少,不是乱安的。

看前面表,立九遍知,忍果是见道的果,见道是忍断烦恼,修道是智断烦恼。见道断烦恼的时候,第一次亲见四谛,是忍,第二次以上的都是智了。修道时,四谛早就周遍地看完了,所以修道时只有智,没有忍。所以忍果有六,智果有三。

忍果,见道安立遍知的三个因缘。第一,「得无漏断得」,得到无漏择灭的得。一定要无漏道证到择灭,无漏得起来了,才能够安立为遍知。

第二,「缺有顶」,非想非非想天有五部烦恼(见苦、见集、见灭、见道、修所断),「随不成就一部惑故」,随便灭掉哪一部烦恼就可以。「缺有顶」不是有顶烦恼全部灭掉,「缺」一部就够安遍知的资格。

第三,「灭双因」,「自部同类因,及他部遍行因」都要灭掉。见苦所断的跟见苦所断的烦恼,自己相生,同类因。遍行因是超越自部的,见苦所断的烦恼对见集所断的烦恼,可以做遍行因;见集所断的烦恼,也可以做见苦所断的遍行因。「五部各自部为同类因」,「若苦集互为遍行因」,「余三部用苦集为遍行因」(「余三部」是见灭、见道跟修)——同类因、遍行因的界限分得很清楚。

最后修所断的三个智果,除了前面的三个原因之外,还要加一个「越界」。「越欲界故」,立五顺下分结尽遍知;「越色界故」,立色爱尽遍知;「越无色界故」,立一切结尽遍知。因为这些原因立九遍知。不是乱安的。

言见道中六种遍知是忍所得者,谓见道中,忍为无间道,断惑得遍知,故名忍果。三智果者,谓修断三种遍知,唯智得故。有顶五部惑,随不成一,如苦类智时,断苦下一部惑也,所以须此缘者,为显永断相故。

集法忍位,虽断集部,未不成就者(未灭双因),谓此忍力,但衰惑得,令不引后果,名之为断。得仍现在,与忍同时,犹名成就,故不名灭(谓未灭集下遍行因)。集法智位,方能离身,三缘具故,方立遍知。

如何忍果,说为遍知?诸忍皆是智眷属故,如王眷属假立王名,或忍与智,同一果故,谓同一离系果,忍是能证,智是正证,虽是忍果,亦名遍知。

见道的六种遍知为什么是忍果?这里有注解,「谓见道中,忍为无间道,断惑得遍知」,所以是叫忍的果,见道有忍,忍的时候见到四谛的道理而断惑,得遍知。第一次见面叫忍,第二次叫智。

苦类智的时候,苦类智是断上界的烦恼,把有顶苦下的一部烦恼断完了。哪一部「随不成一」,这有具体的原则性。举个实际的例子,当到苦类智的时候,把有顶天的苦谛下的烦恼断完,有顶就缺了一部。为什么要这个缘?「为显永断相故」,要断有顶的烦恼。因为有漏道是断不了有顶烦恼的,要无漏道才能断,所以是永远断。假使有顶烦恼不断,下面八地的烦恼,断了之后又会生,生了又会断,会不断地轮回。有顶断了之后,一断永断,不会再生。所以一定要加「缺有顶」,是这个原因。

灭双因里「集法忍位」,集法忍的时候,「虽断集部」,集谛的烦恼断掉,「未不成就者,谓此忍力,但衰惑得,令不引后果,名之为断」,忍的时候,是无间道,正在跟烦恼搏斗,使烦恼力量衰退下去,不能再生第二个,后头烦恼不能生了。但是烦恼的「得」还在,不能叫灭。虽然是断烦恼,后果不生,但是烦恼还没灭掉,因为「得」还在,「得仍现在」,烦恼这个惑得还没有灭掉,与忍同时存在。所以还是成就,既然没有灭掉,还叫成就,不叫灭。所以要集法智的时候,这个「得」灭掉了,「得」离开之后,那苦谛下的烦恼也断掉了,集谛下的烦恼,就是遍行因也断掉了,这个时候灭双因——同类因、遍行因都灭掉,才能安遍知。这三个缘得具足。所以,苦谛下的烦恼灭掉了,集谛下的烦恼没有灭掉,虽然是前面那个缘够了,但灭双因这个缘不够,集谛下的遍行因没有灭掉,没有灭完,一定要到集法智,欲界的集谛烦恼灭完了,那么同类因、遍行因都灭掉了,这才能安一个遍知。所以苦谛、集谛要合起来安一个遍知。灭谛、道谛自己的烦恼,同类因断了,前面的苦谛、集谛的烦恼是它的遍行因,也断掉了,所以说这个时候不需要再跟哪个并了。所以见灭的时候,遍行因早就断掉了,自己同类因断,就是一个遍知。见道的时候同样,遍行因早就断掉了,自己的同类因断了,灭双因,也够资格安一个遍知。

这里有一个问题,「如何忍果,说为遍知?」知是智的果,怎么忍的果说遍知呢?「诸忍皆是智眷属故」,忍就是智的眷属,本身都是慧为体。「如王眷属假立王名」,王的眷属,也可以假安立王的名字。这就是说,忍也可以安遍知。或者说忍与智,同一果,都是得到离系果,「忍是能证,智是正证」。虽然是忍果,也可以叫遍知,因为智和忍,是起同样作用,得离系果的。

安立九个遍知的原因就是根据这四个:第一个要求是得到无漏的择灭的得。第二个,有顶的烦恼随便你断掉哪一部。第三个,灭双因,要同时断本部的同类因和他部的遍行因。一个是同类因,一个是遍行因。两个因都断掉之后,才能安立遍知。见道的六个遍知,就是根据这三个原因安的。修道的三个遍知,除了前面三个,还要加越界。越欲界的时候,叫五顺下分结尽遍知;越色界的时候,叫色爱尽遍知;超越无色界的时候,叫一切结尽遍知。

五顺下分结尽遍知把前面见道的遍知包起来了,一切结永尽遍知把前面的都包起来了,所以它们两个也叫集遍知。为什么要集前面的,一起合为一个遍知?

颂:越界得果故 二处集遍知

一个原因是越界,一个原因是得果。「总集诸断为一遍知」,把前面所有的断合为一个遍知的,有两个地方,「二处」。一处是五顺下分结尽遍知。「离欲染时,越欲界故」,欲界的烦恼断完了,超越欲界;离开欲界烦恼的时候,得不还果。需要两个原因,一个越欲界,一个得不还果,合起来为一个集遍知——五顺下分结尽遍知。另一处是一切结永尽遍知。无色界烦恼断完的时候,越无色界,得无学果。一个越界,一个得果。所以又合一个集遍知——一切结永尽遍知。色界的烦恼断完的时候,没有得果,所以色爱尽遍知没有把前面包起来。得初果、二果的时候,也没有越界,所以没有把一切合起来,集一个集遍知。

断烦恼的几个方式讲完了。见惑三种方式断:遍知所缘故断,断彼能缘故断,断彼所缘故断。修惑一种方式断:对治起故断。这个对治有四种道:「无间道」的「断对治」,「解脱道」的「持对治」,「胜进道」的「远分对治」,「加行道」的「厌患对治」。烦恼断了得到择灭,有九种断遍知,见道的有六种,修道的三种。这九种是怎么安立的?四个原因:得无漏断得、缺有顶、灭双因、越界。(见道六遍知满足前三条件,修道三遍知满足四个条件)。修道三个遍知中,「五顺下分结尽遍知」和「一切结永尽遍知」,又叫集遍知。为什么这两个遍知把前面的断遍知合拢起来?因为符合「越界」「得果」这两个条件,就把前面的断遍知合拢来,安一个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