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云:“人皆可以为尧舜。”荀子云:“涂之人可以为禹。”常不轻菩萨云:“我不敢轻于汝等,汝等皆可作佛。”是人人可以为圣贤,人人可以作佛。西方净土乃要捷门径,无人不可以修,故为《普劝修持》。
【译文】
孟子说:“人能立志学尧舜,都可以成为尧舜。”荀子说:“虽是路人百姓,只要勤勉好学,一样可以成为大禹。”常不轻菩萨说:“我不敢瞧不起你们,因为你们将来都可以作佛。”可见,人人都可以为圣贤,人人都可以作佛。而念佛求生西方净土,是成就佛道最为简要直捷的一个法门,人人都可以修,所以这一卷称为《普劝修持》。
普劝修持一
或人问孔子曰:“人有迁家而忘其妻者,有诸?”孔子曰:“又有甚焉。桀纣则忘其身。”若以道眼观之,今人皆忘其身矣。何则?自早晨开目离寝,至夜间就寝闭目,无非尘劳,未尝暂省吾身,是皆忘其身也。且人之于身,以日言之,莫大于饥渴,必为饮食之备;以岁言之,莫大于寒暑,必为裘葛之备;以终身言之,莫大于死生,而不为净土之备,何哉?且若人有百斤之金,猝有大难,不能负挈以行,必舍之而去。若抱金而与之俱死,世必谓之大愚。是皆知此身重于百斤之金也。然平日则区区趋名竞利,虽百钱之物亦不肯弃舍,而不自爱其身,何哉?
或责以盗窃,或呵以禽畜,则怫然而怒,有至于终身怨憾而不可解者,有至于殴击而成狱讼者。彼盗窃、禽畜之名无损于吾身,乃恶之如是,是徒惜吾身之名,而不知惜吾身之实,何哉?
且吾身之实者非他,强名曰死而实未尝死者是也。人徒见其舍此败躯而去,乃谓之死,不知舍此则往彼矣。然其所往之处,岂可不预备哉?故西方之说,诚不可废。
【译文】
有人问孔子说:“听说有人忙着搬家,居然连妻子都忘了,真有这回事吗?”孔子说:“比这更严重的都有。你难道没听说夏桀、商纣,荒淫无道到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忘了?”这是比较典型的例子。如果用道眼去观察,现在的人几乎都把自己的身心给忘了。这怎么说呢?你看世人,自早晨睁开眼睛起床,一直到夜间上床闭目睡觉,无非为尘劳忙碌不已,未曾有片刻的时间,用来省察自己的身心,这岂不是把自己的身心都给忘了吗?人们对于这个身体,以每天的生活来说,关系最大的莫过于饥渴,所以必为每天的饮食作预备;以年岁来说,关系最大的莫过于寒暑,所以必为冬夏的衣裳作预备;以终身来说,关系最大的莫过于死生,但人们却不为净土作预备,这就奇怪了。又譬如有人拥有百斤黄金,突然遭遇大难临头,既不能把黄金一起带走,必舍黄金而去。若抱着黄金等死,世人必定会说这人太傻了。这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身命远比百斤黄金贵重。但反过来看平日的行径,费尽心机趋名逐利,虽然只是蝇头小利也不肯弃舍,而甘心使自己的身心受到莫大的损害,这又是何故?
如果被人指责为盗贼,或者被人骂为禽兽,许多人会当下怒不可遏,有竟至怀着仇怨终身而不可解的,也有相互殴打甚而告到法庭上的。其实,盗贼、禽兽只不过是一个名词而已,受人叱骂,并无损于我们的身体,何必厌恶憎恨到那种激烈的程度?只徒然爱惜自己的虚名,而不知去爱惜这个身体的真实之我,这又是何故?
这个身体的真实之我是什么呢?没有别的名词可以说得清,强名为死而实际又并没有死,这就是我们身体的真实之我。人们往往看到躯壳消殒了,就认为是死了,却不知舍了这个身体又会到别的地方去转换另外一个身体。这样说来,我们对于将来所要去的地方,岂可以不预先做好准备呢?因此对于念佛求生西方这件事,实在不应该把它荒废。
普劝修持二
人生时,父母、妻子、屋宅、田园、牛羊、车马以至台凳、器皿、衣服、带索等物,不问大小,或祖父以传于己,或自己营造而得,或子孙、或他人为己积累而得,色色无非己物。且如窗纸虽微,被人扯破,犹有怒心;一针虽微,被人将去,犹有吝心。仓库既盈,心犹未足;金帛已多,营犹未止。举眼动步,无非爱著。一宿在外,已念其家;一仆未归,已忧其失。种种事务,无非挂怀。一旦大限到来,尽皆抛去。虽我此身犹是弃物,况身外者乎?静心思之,恍如一梦。故庄子云:“且有大觉,然后知此其大梦也。”古人有言:“一日无常到,方知梦里人。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身。”妙哉,此言也!予故用此后两句添以两句而成一偈云:“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身。但念阿弥陀,定生极乐国。”盖业者,谓善业、恶业,此皆将得去者,岂可不以净土为业乎?有了明长老为众普说,指此身而言曰:“此为死物,其内泼泼地者为活物。莫于死物上作活计,宜于活物上作活计。”余深爱此语,故常为人言之。凡贪种种外物以奉其身者,皆是死物上作活计也。世人虽未能免此,当于营生奉身之中,挪顷刻之暇,回光自照,以留心于净土,乃活物上作活计也。且如汲汲营生,虽致富如石崇,贵极一品,终有数尽之期。岂若净土之无尽也?
【译文】
人生在世时,凡父母、妻子、屋宅、田园、牛羊、车马以至桌椅、器皿、衣服、索带等物,无论大小,或者是由祖先传下来的,或者是自己辛苦经营的,或者是子孙孝敬的,或者是他人馈赠的,或者是自己所积累的,举目所见,没有一样东西不当成是属于自己的。即如窗纸虽微,若是被人扯破,便难免生气;一针虽微,若是被人拿走,也会觉得心疼。仓库都已经满了,内心仍感不足;金帛财富已够多了,还要苦苦经营。凡言行举动,无不流露出贪婪的样子。偶尔在外住宿一夜,便想念家中;仆人稍晚未归,便担心走失了。种种事务,没有一件不牵肠挂肚。等到有一天大限来了,通通都得抛去。连自己的身体都要丢弃,何况身外的东西?静心想来,人生在世数十年,只不过像做一场梦。所以庄子说:“只有真正觉醒的人,才能明白人生是一场大梦。”古人曾说:“一日无常到,方知梦里人。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身。”这话说得太妙了。我因此借用后两句又添上两句,而另成一偈说:“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身。但念阿弥陀,定生极乐国。”所谓业,有善业,也有恶业,这都是带得去的,我们为什么不以净土为业呢?有一位了明长老在为大众讲开示时,指着自己的身体说:“这是死物,只有那活泼泼的真心才是活物。我们大家不要在死物上作工夫,应该在活物上作工夫。”我听了这话深感受益不浅,所以常转述给别人听。凡贪图种种外物以满足这个身体的需求,都是在死物上作工夫。但世人总免不得要在死物上作工夫,这真是可怜悯的情形。假如能在为维持生活而工作之余,抽出一会儿时间,用以回光自照,留心于净土,这也可算是在活物上作工夫了。若是一辈子忙着营生,就算你的财产达到像西晋时石崇那样的巨富,贵极王公一品,也终有数尽的一天。哪能像极乐净土样样都是享之不尽?
普劝修持三
人初未尝死。而死之名乃自此身体上得之。何则?以神之来而托于此,其形由是而长,故谓之生;以神之去而离于此,其形由是而坏,故谓之死。是神者,我也;形者,我所舍也。我有去来,故舍有成坏。然则生者,非生也,以神之来而形成耳;死者,非死也,以神之去而形坏耳。世之人不识其神,徒见其形,乃悦生而恶死,可不为悲乎!且神之来也,何自而来哉?盖随业缘而来;神之去也,何自而去哉?盖随业缘而去。业缘者,何哉?其所作者人间之业,神则随之而生于人间;所作者天上之业,神则随之而生于天上;若作阿修罗之业,神则随之生于阿修罗;若作三恶道之业,神则随之生于三恶道。是轮回六趣,无有出期。然则神者自无始以来投胎易壳,不得久留于一所。所以然者何哉?以吾所造之业,非久而不尽者,故神之舍于业也,业尽则形坏,形坏则神无所舍,又随吾今世所造之业而往矣。譬如人造屋宇,必居其中;人造饮食,必享其味。故造如是业,必受如是之报,盖自然之理也。然则吾今世所为,岂可以不慎哉?欲直脱轮回,永离苦恼者,无如西方净土,故不可以不修也。
【译文】
人从来就不曾死过。“死”这个名词,是由这个身体上得来的。为什么?因为有神识来附托在这个身体上,这个身体才能生成,所以就称之为“生”;一旦神识离开这个身体,这个身体就会朽坏,所以称之为“死”。因此,这个神识,才可以勉强称为“我”;而形体,只能说是“我”所停留的客舍。当我要来住的时候,客舍为我而形成;当我离去时,客舍随之朽坏。因此说,生,并非真的有生,只是神识来附托,故有身体形成;死,也并非真的死了,只因神识离开了,身体随之而坏。世间人不知神识的去来,只看到身体的成坏,以致欢喜生而讨厌死,这不是很可悲吗!进一步说,神识来时,究竟从何而来?很简单,随业缘而来;神识之去,究竟从何而去呢?随业缘而去。业缘又是什么呢?就是各人所造作的善业和恶业。如果所作的是符合人间的善业,神识就随之而投生于人间;所作的是符合天上的善业,神识就随之而生于天上;如果所作的是属于阿修罗的业,神识就随之而投生于阿修罗;若所作的是属于三恶道的业,神识就随之而生于三恶道。由此轮回六趣,无有出期。然而,这个神识从无始以来不断投胎换形,却从来不曾久留一处。为什么?因为我们每一生中所造的业,不可能久长到没有尽期,所以神识停留在某一形体上,一旦业尽了,形体也就坏了;形体坏后,神识无可依附,就又随着我们这一世所造的业缘而去了。譬如人造了房屋,必居其中;人造饮食,必享其味。所以造什么样的业缘,必受什么样的果报,这是极自然的道理。因此,我们对于这一世的所作所为,岂可不慎之又慎?要想直脱轮回,永离苦恼,无如念佛求生西方净土,故净土法门不可不修。
普劝修持四
此世界中,人生皆如水泡,生灭不常。或一岁二岁,或一十二十,幸而至四十五十,亦难矣。虽有至七十者,古来犹稀。人只见眼前老者,不思不待老而去者多矣。况世间无非是苦,但不思省,故不觉知。不称意时,固为苦矣;如或称意,亦无多时。父母、妻儿、姻亲、眷属,或疾病死亡,或杀伤离散,或自己大限忽然而至,平生罪恶岂得全无?且以目前言之,起一不正念,说一不正语,视一不正色,听一不正声,为一不正事,无非过恶。况所食者众生之肉,所衣者亦杀众生而得?又况所有过恶不止于食肉衣丝。不思则已,思之诚可畏也。自少至老,自生至死,积累既多,缠绵坚固,无由解脱。闭眼之后,不免随业缘去,杳杳冥冥,知在何处?或坠地狱,受诸极苦;或为畜生,受人宰杀;或生饿鬼,饥火烧身;或入修罗,瞋恨所迫。虽有善业,得生天上人间,受尽福报,依旧轮回,漂流汩没,无有出期。唯有西方净土,最为超脱轮回之捷径。色身难得,趁康健时办此大事。当常作念云:“吾曾自无始以来轮回六道,不曾知此法门,故不得出离。今日知之,岂可不即时下手?”年高者固当勉力,年少者亦不可因循。命终径生极乐世界,回视死入阴府,见阎王受恐怖者,不可同年而语矣。
【译文】
在这个世界上,人的生命犹如水上泡沫,生灭无常。有些人只活一岁二岁便夭折了,有些人活到十几二十岁就短命而死,普通人能活到四五十岁也就不容易了。虽然也有活到六七十岁以上的,但那已经是古来稀了。人们通常以为年老的人才会死,其实,活不到老年就死去的可多着呢。况且活在这个世间无非是苦,只因为人不愿多往这方面去想,所以才不怎么感觉的。譬如人不称意时,固然是苦;即使诸般称意,又能得意到几时。父母、妻儿、姻亲、眷属,或因疾病死亡,或因杀伤离散,像这生离死别的痛苦,有谁能避免?当自己生命即将终结,反思平生所为,岂能全无罪恶?就以目前来说,心中偶尔起一个歪念头,或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或看一眼不该看的色相,听一句不该听的声音,或做一件不正当的事,无非都是过恶。平常口食鱼肉荤腥,身穿绫罗绸缎,或直接或间接,不知冤杀了多少生灵?况且平常所做的过恶,还有比这吃肉穿丝绸更严重的。不去想它,还以为没事,仔细想来,着实可怕。人生一世,自少到老,从生到死,所造的罪业,积累既多,缠绵坚固,怎能解脱得了?一旦身死之后,不免随业缘而去,前途渺渺茫茫,不知魂归何处?或坠地狱,备受诸般极刑的痛苦;或变为畜生,惨遭宰杀之苦;或生饿鬼道中,常受饥火焚身之苦;或入阿修罗道中,常为嗔恨所迫之苦。即使在生修有善业,得生天上人间,福报受尽,依旧还要轮回,漂流汩没,何时能有出离苦海的一天?唯有念佛求生西方净土,才是超脱轮回的捷径。人身难得而易失,趁现在康健之时,赶紧预办此大事。心中常作这样想:“我从无量劫以来轮回六道,只因不知有此法门,所以不得出离。现在既然知道了,岂可不赶紧操办?”年老的人固当勉力念佛,年少的人也该早办资粮,不可因循,坐失良机。他日命终径生极乐世界,再回头看看那些死入阴间、畏见阎王遭受恐怖的人,其间苦乐悬殊,有如天壤之别,实在是无法相提并论。
普劝修持五
譬如人入大城中,必先觅安下处,却出干事,抵暮昏黑,则有投宿之地。先觅安下处者,修净土之谓也;抵暮昏黑者,大限到来之谓也;有投宿之地者,生莲花中不落恶趣之谓也。又如春月远行,先须备雨具,骤雨忽至,则无淋漓狼狈之患。先备雨具者,修净土之谓也;骤雨忽至者,大命将尽之谓也;无淋漓狼狈之患者,不至沉沦恶趣受诸苦恼之谓也。且先觅安下处者,不害其干事;先备雨具者,不害其行远途。是修净土者,皆不妨一切世务,人何为而不修乎?予一相识,平生多杀鱼之罪,晚年得疾,有似中风。予怜其罪恶疾苦,乃往见之,劝念阿弥陀佛。坚不肯念,但与予说杂话,岂非为恶业所障?疾病所昏,已不能回心念善,闭眼之后,将奈之何?故修此者,宜急早回首也。世间昼必有夜,寒必有暑,人所共知,不可隐者。若曰生必有死,人乃讳之,不肯说出,何太蔽也!盖不知所谓我者,初不曾死,唯业缘尽而去耳。故不可不修净土,以求莲华中生,而受清虚之身,无极之寿,以脱一切生死苦恼也。
【译文】
譬如有人抵达大都市中,必先安顿好住处,然后方放心出去办事,等到天暮昏暗,便有个投宿安歇的地方。先安顿住处,就好比是预修净土资粮;天暮昏暗,如同人的寿命将尽;有投宿的地方,如往生西方于莲花中化生,不落恶趣。又如春季出门远行,须先备有雨具,当骤雨忽来时,便不会有淋漓狼狈之态。先备雨具,也就是预修净土的意思;骤雨忽来,是比喻大命将尽的意思;无淋漓狼狈之态,喻不至沉沦恶趣,受诸苦恼的意思。况且,先安顿好住处,并不妨害做事;先备雨具,并不妨害远行。修净土法门,既有种种殊胜功德利益,又不妨碍办理一切世务,为什么不肯发心去修?我有一位相识的朋友,平生常捕杀鱼类,晚年得了一种怪病,类似中风的症状。我怜悯他饱受疾病熬煎之苦,因此特地去看望他,并劝他念阿弥陀佛。他坚不肯念,只是要同我闲谈杂话,这岂不是被烦恼恶业所障、被疾病折磨得糊涂了,以致再也不能回心念善?像这种人,死了以后,真不知会落得什么样的悲惨结局?所以修学净土法门,应及早发心念佛,不可延误时日。世间有昼必有夜,有寒必有暑,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但对于有生必有死这件事,人却讳莫如深,不肯对人当面说出,何必这样遮掩!其实,每个人真正的“我”,从来就不曾死过,只是业缘尽了,这个“我”不得不暂时离开躯体而已。是以净土不可不修,希望能使这个真正的“我”,径往莲花中化生,得受清虚之身,享无极之寿,永脱一切生死苦海。
普劝修持六
下品下生者,乃临终时,地狱形相已现,能至心十念南谟阿弥陀佛,则变地狱形相为莲华,亦生净土。此佛慈悲至深,威力至大,故能如此。是所谓十念者,乃生前自十声念阿弥陀佛,非谓身后请人念也。生前自念者,临命终时,佛与菩萨自来迎接,故必生净土。身后请人念者,未可知也。经云:“身后人为作功果,七分得一。生前自作者,得千百倍报。”人何苦不于生前每日十声念佛,必待死而请人念乎?又云:“譬如铁石虽重,赖舟船力,可以渡江;一针虽轻,不赖舟船,江不可渡。”盖谓人有重罪,仗佛力者,可生净土;罪恶虽轻,不仗佛力,亦不得生。又如平生为恶,一日招安,遂为良民。仗佛力而消罪恶者,亦复如是。又如虮虫,万死万生,不能一里;若附人身,千里可至。仗佛力而生净土者,亦复如是。切勿疑己有罪恶念佛而不可以往生。但起见佛得道、还度一切冤亲之心,则无不生也。或云:人平生为恶,杀害众生,苦虐人民,临死念佛,亦得往生,其所杀所苦之众生怀冤枉之心,何时而可解乎?答云:生净土得道之后,皆度脱一切冤亲,岂不胜冤冤相报,彼此无出期者乎?
【译文】
九品往生中属下品下生的,是指那些平生罪业深重的人,至临终时,见地狱形相现前生大怖畏。此时若能至心恳切称念南无阿弥陀佛十声,便可仗佛慈悲愿力,变地狱形相为莲花,也能往生净土。可见佛的慈悲至深,威力至大,所以才有这样殊胜的效果。然此所谓十念,乃是生前自念十声阿弥陀佛,而不是死后请别人代念。生前能自念佛号的人,临命终时,佛与菩萨自来迎接,故必生净土。死后请别人代念的,是否有效果,那可就很难说了。据经上说:“死后有人代做功果,七分功德中顶多只能得一分。如果在生前自作功德,可以得千百倍的果报。”何苦不于生前每天自念十声阿弥陀佛,必要等死后请别人替念?经上又说:“譬如铁石虽重,靠舟船的力,可以渡江;一针虽轻,不靠舟船的力,便不能渡江。”这意思就是说,人虽有重罪,仗佛愿力,可以得生净土;罪恶虽轻,不仗佛力,也不能往生净土。又如平生为盗寇,一日接受招安,便可以成为良民。仗佛力而能消除罪恶,也是这个道理。又如虮虫,虽经万死万生,也不能爬出一里;若附在人的身上,便能到达千里。仗佛力而往生净土,也是这个道理。所以切不可怀疑,认为自己是罪恶之人,即使念佛恐怕也是不可以往生的。应当发起见佛得道、还度一切冤亲之心,自然有往生的希望。或者有人说:平生为恶,残杀众生,虐害人民,临死念佛,也能往生,那么以前被他所杀害的众生,要何时才能化解彼此的冤业呢?我回答说:若能往生净土,见佛得道之后,一切冤亲皆得度脱,岂不比彼此之间,没完没了的冤冤相报更好吗?
普劝修持七
予为此净土说,欲劝一切见者闻者,广大其心,以佛之心为心,使人人知之而尽生净土。当起念云:此法门人若知之,如己知之,岂不快哉;人若不知,如己不知,岂不痛哉!若止于自修,则是声闻之徒,名为小乘;盖如车乘之小者,仅能自济而已,此佛所谓“断佛种者”也。能广劝人者,名为大乘菩萨;盖如车乘之大者,人我兼济之。谓此获无量福报,所以能至佛地也。十方恒河沙数诸佛皆共赞叹阿弥陀佛功德不可思议,谓不可以心思、不可以言议也。其功德如此,可谓至矣,何所施而不可。故能劝一人修净土,以此善缘消释罪恶可也,增崇福寿可也,庄严往生功德亦可也,追荐亡者亦可也。然必至诚发心,无不获其功果。观《房翥传》,可见其略矣。况劝一人以上,至五人、十人乎?又况使其受劝者转以相劝、递相继续而不已乎?如是则西方之说可遍天下,苦海众生可尽生净土矣。劝人善道,名为法施。此净土法门,为法施之大者。遂超出轮回,非其他法施之比,故其福报不可穷尽。故大慈菩萨《劝修西方偈》云:“能劝二人修,比自己精进。劝至十余人,福德已无量。如劝百与千,名为真菩萨。又能过万数,即是阿弥陀。”观此则知西方之说者,岂可不广大其心,而使人人共知此道,以积无量福报乎?
【译文】
我之所以这样不厌其烦地对人介绍净土,目的是要劝所有看到这本《净土文》或听到净土法门的人,都能发起广大之心,以佛的心作为自己的心,使人人都知道念佛的好处,而同生净土。我常这样想:有这样殊胜的法门,如果能使许多人知道,就像我自己知道一样,岂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如果有许多人都不知道,就如同我自己不知,那岂不是一件很痛心的事!因此,知道有这样殊胜的法门,如果只局限于自修,便成为声闻自了汉一类的人,名为小乘;就像一部单人车一样,仅能自度而已,佛称这种人为“断佛种者”。如能广劝一切人同修,名为大乘菩萨;就像一部大列车一样,不但自度,而且还可以带领许多人兼得济度。有这样大的功德,当然所得的福报也就无量无边了,所以能直至佛地。十方有恒河沙数诸佛皆共赞叹阿弥陀佛的功德不可思议,所谓不可思议,就是说既无法用心思去想象,也不是用语言所能形容的。阿弥陀佛的功德达到这个程度,可以说是无以复加了。能劝一人修学净土,以此善缘,想消释自己的罪业可以,想要增崇福寿也可以,想要回向庄严求生净土可以,想要回向追荐亡者也可以。只要能至诚发心,都能得其所愿功不唐捐。看过《房翥传》,便不难明白其大概了。劝一人尚且有如是功德,况劝一人以上,至五人、十人呢?又况受劝的人,辗转相劝他人?这样不断扩展开来,则念佛法门可以传遍天下,苦海众生便可尽获救度得生净土了。劝人发心修善道,名为法施。而劝人修学净土法门,是所有法施中功德最大的一种。因为此法门能令行者超出轮回,径生净土,当然不是其他法施所能比,故其福德不可穷尽。正如大慈菩萨《劝修西方偈》所说的:“能劝二人修,比自己精进。劝至十余人,福德已无量。如劝百与千,名为真菩萨。又能过万数,即是阿弥陀。”如此看来,凡是知道念佛法门的人,怎可以不发广大之心,随缘劝化,而使人人知道修此法门,以积无量福报呢?
普劝修持八
且若人苦饥者与之一食,苦寒者与之一衣,已为大惠。况彼沉沦六道,无有出期,我指示以此法门,使直脱轮回,受无穷无极之寿乐,其惠岂可穷尽哉!《金刚经》云:“若人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如是无量百千万亿劫,不如有人闻此经典,信心不逆,其福胜彼。”盖以身布施者,不免受世间福报,有时而尽;若信此经典,则有悟真性之渐,其为福则无时而尽,所以胜于彼也。以予观之,岂唯信《金刚经》者如此,若劝人以净土,其福报亦然。何则?净土更无轮回,已不退转,直至成佛而后已。生于彼者,虽未成佛,乃成佛之阶梯。是劝一人修净土,乃成就一众生作佛也。凡作佛者,必度无量之众生。彼所度之众生,皆由我而始。则其福报,岂不胜于以恒河沙等身布施无量百千万亿劫乎?
【译文】
假如有人正忍受着饥寒交迫的痛苦时,你虽只是给他一顿饭吃,一件衣服穿,但对饥寒的人来说,已算是很大的恩惠了。何况有人沉沦六道,苦无出头之日,我今为他指示净土法门,使他能直截了当地脱离六道轮回,往生净土,长享无穷无尽的快乐,像这样的恩惠,岂是言语可以形容的!《金刚经》上说:“假如有人用自己恒河沙数的身体去布施,经无量百千万亿劫,不如有人闻得此经,便能深信不违,并发起一一如法行持的信心,其所得的福报胜过彼长劫布施无数身命。”这是因为以身命布施,所得的只是世间福报,其福虽多,总有享尽的一天;而深信此经,能渐次领悟到人人本具的真性,其所得的福报却是无穷无尽的,所以胜过前面所说的身命布施。以我看来,不只是信《金刚经》有这么大的福报,如果劝人修净土法门,也同样能得到这样大的福报。为什么呢?因为往生净土之后,便再也不受轮回之苦,而且所修的功德善根愈增愈进,不会退失转变,直至成佛而后已。往生净土的人,即使一时还未成佛,但已是成佛的阶梯了。所以劝一人修净土,就等于是成就一众生作佛。此众生作佛后,必度无量的众生。那么,由这尊佛所度的众生,推本溯源,可以说都是由我劝他修净土法门开始。像这样所得的福报,岂不比有人以无数身命布施长劫更胜过多多吗?
普劝修持九
凡受师友之训诲,恩施之提挈,交游之礼遇,悉皆告以净土而为之报。以至与一切人或有一饭一茶之恩,或一言一坐之接,下至仆隶有事我之劳,凡吾受用处,一切致力者,皆以此告之,使脱离苦海。非唯此耳,凡一切知与不知,识与不识,皆欲以是化之,使共生净土。又非唯此耳,释迦佛在世时,有一国难化,佛言:“与目连有缘。”使往化之。其国人皆从化。人问佛云:“与目连有何因缘?”佛言:“往昔世目连尝为樵人,于山间惊起一群蜂子。目连乃发善言,云:‘我得道后,尽度此蜂子。’今此一城人者,乃当时蜂子也。目连发此善言,故为有缘。”由此观之,非徒于一切人当劝修净土,一切飞禽走兽,下至蜎飞蠕动之类,凡有形相可见者,吾因见之,皆当为念阿弥陀佛数声。发善愿云:“愿汝等尽生极乐世界,我得道后,尽度汝等。”非徒于有形相可见者如是,其形相不可见者,吾亦当作是念、作是言。如此,则吾善念甚熟,于一切众生皆为有缘,吾上品上生必矣。他时化度,无不乐从者也。
【译文】
凡是对我有训导教诲之恩的师友,对我有提携扶持之惠的尊长,对我热情礼待的朋友,我都以净土法门告诉他们作为回报。以至与一切人或有过一饭一茶的恩惠,或者曾有过一举一动的接触,甚至在我的生活受用中,有人为我代过劳,出过力,我都以净土法门告诉他们,企盼他们念佛求生净土,脱离苦海。不但如此,凡一切我所知道的或不知道的,我所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都要以这个法门去化导他们,使他们同生净土。当年释迦佛在世时,有一个国家的人民不愿接受佛的度化,佛说:“这个国家的人民与目连尊者有缘。”就让目连尊者前往教化。果然这个国中的人民都乐意听从目连尊者的教化,而皈信佛教。有人问佛说:“他们究竟与目连尊者有什么特殊的因缘?”佛说:“在过去世中,目连曾经为樵夫,有一次他到山中打柴,惊动了蜂群。目连当即发愿说:‘我将来得道后,一定要度尽这群蜂。’现在这个国中的人民,就是当年的群蜂转世。因为目连曾经发下善愿,所以有缘。”由此看来,不但对一切人要劝他们修净土,就是一切飞禽走兽,下至蜎飞蠕动的微小动物,凡是有形相可看见的,每当我看到它们时,都要为他们念阿弥陀佛数声。然后发善愿说:“愿你等尽生极乐世界,我得道后,尽度你等。”不但对有形相可见的众生这样,就是形相不可见的众生,我也一样为他们念佛并发善愿。能够这样,我的善念成熟,于一切众生都结有善缘,将来往生净土必定是上品上生。他日要去施行教化,自然一切众生没有不乐意听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