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阳张纯一仲如
内篇杂上第五凡三十章
庄公不说晏子晏子坐地讼公而归第一
晏子臣于庄公,公不说。饮酒,令召晏子。晏子至,入门,公令乐人奏歌曰:“已哉已哉,寡人不能说也,尔何来为?”古音谐四之引此,哉、来谐。案:古音“哉”音“兹”,“来”音“釐”,同部。晏子入坐,乐人三奏,然后知其谓己也。遂起,北面坐地。北面,臣礼。公曰:“夫子从席,曷为坐地?”晏子对曰:“婴闻讼夫坐地。今婴将与君讼,敢毋坐地乎?婴闻之,众而无义、彊而无礼、好勇而恶贤者,祸必及其身。礼义所以自尊,专尚强曓而废之,且恶贤人,是灭身之道。若公者之谓矣。且婴言不用,愿请身去。”“请身”者,言臣委身于君,今言不见用,只得请身于君而去。外上廿章云“愿乞骸骨”,义同。谏上五章已有“请身”之说。遂趋而归,管龠其家者纳之公,其犹在也。财在外者斥之市。史记货殖传“乌氏倮畜牧及众斥卖”,索隐谓:“畜牧及至众多之时,斥而卖之。”曰:“君子有力于民,则进爵禄,不辞贵富。顺则进,志在民也。无力于民,而旅食,而犹则也。不恶贫贱。”不用不怀禄。遂徒行而东,耕于海滨。东畊海滨。亦见外上二十二章。居数年,果有崔杼之难。
庄公不用晏子晏子二字从卢校增。致邑而退后有崔氏之祸总目作“难”。第二
晏子为庄公臣,言大用,每朝赐爵益邑。俄而不用,每朝致邑与爵。爵邑尽,退朝而乘,然而叹,孙云:“‘’,一本作‘喟’。说文:‘喟,太息也。’或作‘’,字林:‘,息怜也。’”终而笑。其仆曰:“何叹笑相从数也?”“也”读为“邪”。晏子曰:“吾叹也,哀吾君不免于难。吾笑也,喜吾自得也,吾亦无死矣。”崔杼果弑庄公,见襄二十五年左传。晏子立崔杼之门。左传有“外”字。杜注:“闻难而来。”从者左传作“其人”。曰:“死乎?”晏子曰:“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也”读为“邪”,下同。杜注:“言己与众臣无异。”曰:“行乎?”曰:“独吾罪也乎哉,左传无“独”字。吾亡也?”杜注:“自谓无罪。”曰:“归乎?”曰:“吾君死,安归?杜注:“言安可以归。”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杜注:“言君不徒居民上,臣不徒求禄,皆为社稷。”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杜注:“谓以公义死亡。”若君为己死左传无“君”字。而为己亡,非其私暱,孰能任之。左传作“谁敢任之”。杜注:“私暱,所亲爱也。非所亲爱,无为当其祸。”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杜注:“言己非正卿,见待无异于众臣,故不得死其难也。”将庸何归?”杜注:“将用死亡之义何所归趣。”门启而入,崔子曰:“子何不死?子何不死?”晏子曰:“祸始吾不在也,祸终吾不知也,言祸之始终,吾皆不与。吾何为死?且吾闻之,以亡为行者不足以存君,以死为义者不足以立功。言臣道以能存君、为社稷立功为重,死亡不足以塞责。婴岂婢子也哉,其缢而从之也?”婴非其婢子,焉得缢而从之?“也”读为“邪”。遂袒免坐,自“崔子曰”至此,左传无。露左臂曰袒,去冠括发曰免。枕君尸而哭,左传作“枕尸股而哭”。兴,起。三踊而出。踊,跳跃也。人谓崔子必杀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杜注:“舍,置也。”
崔庆劫齐将军大夫盟晏子不与第三
崔杼既弑庄公而立景公,孙云:“‘弑’,后汉书注、太平御览作‘杀’。”杼与庆封相之,劫诸将军大夫及显士庶人于太宫之坎上,说文力部曰:“人欲去,以力胁止,曰劫。”汉书高帝纪上:“因以劫众。”注:“劫,谓威胁之。”令无得不盟者。为坛三仞,八尺为仞。埳其下,孙云:“‘埳’当为‘坎’,说文:‘陷也。’玉篇‘埳’亦与‘坎’同,苦感切。”苏云:“广雅:‘埳,坑也。’言为坑其下。”以甲千列环其内外,盟者皆脱剑而入。维晏子不肯,崔杼许之。有敢不盟者,戟钩其颈,“钩”,旧作“拘”。黄云:“‘拘’,当依后汉冯衍传注作‘钩’。下云‘曲刃钩之’,御览四百八十、三百七十六并作‘戟钩’。”纯一案:御览三百五十三亦作“钩”,今据正。北堂书钞百二十四误作“抱”。剑承其心,令自盟曰:“不与崔、庆而与公室者,受其不祥。孙云:“后汉书注作‘盟神视之’。”刘云:“吕氏春秋知分篇作‘不与崔氏而与公孙氏者,受其不祥’。下文‘不与公室而与崔、庆’,亦作‘不与公孙氏而与崔氏’。”言不疾、指不至血者死。”所杀七人。孙云:“韩诗外传作‘十余人’,新序作‘十人’。”次及晏子,孙云:“‘次’,后汉书注作‘而后’。”晏子奉杯血,仰天叹曰:苏云:“后汉书注作‘晏子奉血仰天曰’。”“呜呼!崔子为无道黄云:“后汉书注作‘崔氏无道’。”而弑其君,孙云:“‘弑’,后汉书注、新序作‘杀’。”不与公室而与崔、庆者,受此不祥。”俛而饮血。孙云:“后汉书注作‘若有能复崔氏而婴不与盟,明神视之。遂仰而饮血’。”崔杼谓晏子曰:“子变子言,黄云:“后汉书注作‘晏子与我’。”则齐国吾与子共之。后汉书注无“子”字。子不变子言,后汉书注作“不与我”。戟既在脰,剑既在心,苏云:“后汉书注无二‘既’字。”纯一案:后汉书注“戟”上有“则”字。维子图之也。”后汉书注无“维”字、“也”字。晏子曰:“劫吾以刃而失其志,孙云:“后汉书注作‘意’。”非勇也。回吾以利而倍其君,孙云:“‘回’,后汉书注、韩诗外传作‘留’。”纯一案:新序亦作“回”,一本作“图”。“回”字是。非义也。孙云:“‘义’,韩诗外传作‘仁’。”纯一案:新序亦作“仁”。崔子,子独不为夫诗乎!孙云:“今本作‘天讨乎’,形相近,字之误也,据吕氏春秋订正。”纯一案:元刻正作“夫诗乎”。新序无此句。苏云:“韩诗外传、后汉书注并无此句。”诗云:‘莫莫葛蔂,孙云:“诗及吕氏春秋、韩诗外传作‘藟’,是。俗作‘蔂’。”施于条枚。孙云:“‘施’,吕氏春秋作‘延’。”恺悌君子,孙云:“诗作‘岂弟’,吕氏春秋作‘凯弟’。‘恺弟’正字,‘岂’通字,‘凯悌’俗字。”求福不回。’吕氏春秋高注:“诗大雅旱麓之卒章。莫莫,葛藟之貌。延蔓于条枚之上,得其性也。乐易之君子,求福不以邪道,顺于天性,以正直受大福。”今婴且可以回而求福乎?孙云:“韩诗外传作‘婴其可回矣’,新序‘婴可谓不回矣’。”苏云:“后汉书注作‘婴可回而求福乎’。”纯一案:且犹岂也。回,邪曲也。曲刃钩之,苏云:“后汉书注‘曲’作‘剑’。”直兵推之,孙云:“高诱注淮南子:‘晏子不从崔杼之盟,将见杀。晏子曰:“句戟何不句,直矛何不摧,不挠不义。”’”刘云:“‘推’乃‘摧’字之讹也。摧者,摧陷之义也。韩诗外传及新序义[1]勇篇均作‘推’,与此同误,当从淮南高注订正。吕氏春秋知命篇作‘子惟之矣’,‘惟’亦‘摧’字之误也。高注淮南所据盖古本。”婴不革矣。”革,改也。孙云:“新序作‘婴不之回也’。”崔杼将杀之,或曰:“不可。子以子之君无道而杀之,今其臣有道之士也,又从而杀之,不可以为教矣。”崔子遂舍之。孙云:“‘舍’,后汉书注作‘释’。”晏子曰:“若大夫为大不仁,而为小仁,若、而并汝也。指或者言。为大不仁,谓杀君。为小仁,孙云:“言其舍己。”焉有中乎。”趋出,援绥而乘。“援”,旧作“授”。孙云:“‘授’,吕氏春秋作‘受’。‘绥’,韩诗外传作‘缨’,非。太平御览作‘晏子不与盟,而出,上车’。”卢云:“‘授’,吕氏春秋知分篇同。意林所载吕氏作‘援’,当从之。”纯一案:“授”盖“援”之形误,卢从意林是也,今据正。御览见三百七十六、又四百八十同。其仆将驰,晏子抚其手“抚”,新序作“拊”。曰:“徐之。“徐”,吕览作“安”,意林引同。疾不必生,徐不必死,鹿生于野,“野”,御览两引俱作“山”。吕览、意林引并同。命县于厨,孙云:“太平御览作‘庖厨’。新序作‘虎豹在山林,其命在庖厨’,文义不逮此矣。”纯一案:御览四百八十无“庖”字。苏云:“韩诗外传作‘麋鹿在山林,其命在庖厨’。”婴命有系矣。”卢云:“‘有系’,御览两引皆作‘有所县’。”苏云:“韩诗外传同御览。”纯一案:吕览、意林引并作“悬”,盖“县”之俗字。“系”,当从诸书作“县”。按之成节苏云:“韩诗外传作‘安行成节’。”而后去。诗云:孙云:“郑风羔裘之诗。”苏云:“韩诗外传下有‘羔裘如濡,洵直且侯’二句。”“彼己之子,孙云:“‘己’,诗作‘其’。”舍命不渝。”孙云:“韩诗外传‘渝’作‘偷’。诗笺:‘舍,犹处也。’据此则当为捐舍,郑说非。诗传:‘渝,变也。’据韩诗亦可读为‘偷生’之‘偷’。”晏子之谓也。孙云:“吕氏春秋知分篇、新序义勇篇、韩诗外传二俱用此文。”
晏子再治阿而信见景公任以国政“信见”,卢校作“见信”。第四
景公使晏子为东阿宰,孙云:“左传庄十三年,‘公会齐侯盟于柯’。杜注:‘齐之阿邑。齐威王烹阿大夫即此。’元和郡县志:‘东阿县,汉旧县也。春秋时齐之阿地。’按此已名东阿,则汉县[2]承古名。又本草经已有阿胶。‘阿’、‘柯’通也。”卢云:“御览二百六十六、又四百二十四皆无‘东’字。”苏云:“治要亦无‘东’字。”纯一案:艺文类聚五十亦无“东”字,当并据删。太平寰宇记:“齐州禹城县本春秋齐邑,谓祝柯,犹东柯也。古祝国,黄帝之后。按古东柯,齐为阿,晏婴城,城内有井,水和胶入药方。”三年而毁闻于国。旧脱“而”字。孙云:“意林作‘治阿三年’。”王云:“‘三年’下有‘而’字。‘而’,今本脱之。下文云‘三年而誉闻于国’,又云‘三年而毁闻于君’,‘三年而誉闻于君’,则此亦当有‘而’字。群书治要及艺文类聚职官部六、太平御览职官部六十四皆作‘三年而毁闻于国’。”纯一:今据补。景公不说,类聚、治要并无“景”字。召而免之。孙云:“一本脱‘而’字,非。意林作‘召而问之’。”晏子谢曰:“婴知婴之过矣,类聚作“婴知过矣”。请复治阿三年,而誉必闻于国。”景公不忍,四字治要省作一“公”字。复使治阿,三年而誉闻于国。景公说,召而赏之。辞而不受。四字旧脱。孙云:“艺文类聚有‘辞而不受’四字,疑此脱。”苏云:“治要同类聚。”纯一案:下文“景公问其故”,即问“辞而不受”之故。今本脱去,文不成义。御览亦有。今并据诸书补。后文“是故不敢受”,正承此而言。景公问其故,对曰:“昔者婴之治阿也,筑蹊径,孙云:“说文‘徯’,或从‘足’作‘蹊’。玉篇:‘遐鸡切,径也。’”急门闾之政,而淫民恶之。举俭力孝弟,苏云:“治要作‘悌’。下同。”纯一案:力谓力田,勤也。晏子尚俭尚勤,盖墨风也。罚偷窳,窳,惰也。又器不坚致也。而惰民恶之。决狱不避贵彊,而贵彊恶之。旧脱“而贵彊”三字。孙云:“意林作‘不畏贵强’。此下疑有‘贵强’二字,后人以‘贵强’重出,故脱之。”黄云:“卢校作‘决狱不避贵强,而贵强恶之’,当依补。”苏云:“治要有‘贵强’二字,无‘而’字。”纯一案:黄说是也。今从卢校,与上下文一律。左右所求,苏云:“治要‘所’上有‘之’字。”灋则予,非灋则否,而左右恶之。事贵人体不过礼,孙云:“意林作‘不能过礼’。”纯一案:体,谓接纳与之同体。礼中庸“体群臣也”注。而贵人恶之。是以三邪毁乎外,黄云:“‘乎’,御览作‘于’。下二句俱同。”纯一案:三邪,谓淫民、惰民、贵强。二谗毁乎内,“乎”,孙本作“于”。二谗,谓左右与贵人。三年而毁闻乎君也。今臣谨更之,孙云:“意林作‘臣请改辙,更治三年,必有誉也’。”苏云:“治要无‘谨’字。”纯一案:更,改也。不筑蹊径而缓门闾之政,而淫民说。不举俭力孝弟,不罚偷窳,而惰民说。决狱阿贵彊,而贵彊说。左右所求言诺,而左右说。事贵人体过礼,而贵人说。是以三邪誉乎外,各本“是”下脱“以”字,卢、苏校据治要补。二谗誉乎内,两“乎”字,御览、治要并作“于”。三年而誉闻于君也。昔者婴之所以当诛者宜赏,而今之所以当赏者宜诛,“今”上“而”字、下“之”字旧并脱,据治要补。孙云:“艺文类聚作‘昔者婴之所治者当赏,而今所以治者当诛’。”是故不敢受。”子华子北宫子仕篇作“昔者臣之所治,君之所当取也,而更得罪焉。今者臣之所治,君之所当诛也,而更得赏焉。非臣之情,臣不愿也”。景公知晏子贤,乃任以国政,三年而齐大兴。苏云:“治要作‘景公乃任以国政焉’。”纯一案:外上二十章旨同。
景公恶故人晏子退国乱复召晏子第五
景公与晏子立于曲潢之上,晏子称曰:“衣莫若新,人莫若故。”书盘庚上曰:“人惟求旧,器非求旧,惟新。”义略同。公曰:“衣之新也,信善矣。人之故,相知情。”孙云:“嫌其知情实。”晏子归,负载,“负载”犹“负戴”,负于背,戴于首,任劳役也。使人辞于公曰:“婴故老耄无能也,故、固同。请毋服壮者之事。”“请”通“诚”。毋,语助,无意义。言婴固老耄无能从政,诚能服壮者之事,能负能戴,明不乡禄也。外上廿二章“婴故老悖无能,毋敢服壮者事”,“毋”亦语助,否则与彼下文“东畊海滨”不相应矣。公自治国,无礼义为纲纪。身弱于高、国,高、国二氏,齐之卿族。百姓大乱。公恐,复召晏子。五句亦见外上廿二章,彼文无“于”字,“大”作“惛”。诸侯忌其威,而高、国服其政。二句亦见外上廿二章,彼无“而”字。墨子非命下篇曰:“安危治乱,存乎上之为政也。”田畴垦辟,孙云:“玉篇:‘垦,苦很切,耕也,治也。’‘辟’当为‘’。”纯一案:管子牧民篇曰:“地辟举则民留处。”垦田诚牧民之首务。蚕桑豢牧之处不足,“牧”旧作“收”,卢校作“牧”,云:“‘收’讹。言民皆勤于事也。勤事者众,而地不足,故下云‘丝蚕于燕,牧马于鲁’。然则‘豢牧’当作豢养牧放解明矣。”纯一:今据改。丝蚕于燕,牧马于鲁,共贡入朝。墨子闻之孙云:“艺文志:‘墨子七十一篇。名翟,为宋大夫,在孔子后。’”曰:“晏子知道,道在顺则进,否则退。能俭且勤,事必因民而厚利之。景公知穷矣。”穷于应付,即听于晏子。此与外上廿二章为一事。
齐饥晏子因路寝之役以振民第六
景公之时饑,孙云:“一本作‘飢’,非。”晏子请为民发粟,兼爱故。公不许。当为路寝之台,晏子令吏重其赁,孙云:“说文:‘赁,庸也。’言重其庸直。”远其兆,兆为台之营城。徐其日而不趋。孙云:“‘趋’读如‘促’。”卢云:“荀子王霸篇杨倞注引作‘重其绩,远其途,佻其日’,皆是也。佻,缓也。”纯一案:是谓曲而不失仁义之理。见问下廿五章。三年,台成而民振。事因于民,晏子善权。故上说乎游,民足乎食。君子曰:“政则晏子欲发粟与民而已,若使不可得,则依物而偶于政。”孙云:“物,事也。言据事而不违于政。事谓为台。”俞云:“依犹因也。‘偶’读为‘寓’,古字通用。‘寓’犹‘寄’也。‘依物而偶于政’者,因物而寄于政也。若晏子因筑台之事而寄发粟之政是也。”纯一案:偶,合也。言依为台之事而发粟,合于振民之政也。
景公欲堕东门之堤晏子谓不可变古第七
景公登东门防,孙云:“说文:‘防,堤也。’”黄云:“东门防,亦称防门。”民单服然后上。陡故。公曰:“此大伤牛马蹄矣,孙云:“‘蹄’,‘蹢’字省文。”夫何不下六尺哉?”晏子对曰:“昔者吾先君桓公明君也,而管仲贤相也。夫以贤相佐明君,而东门防全也。古者不为,殆有为也。黄云:“‘不为’当作‘不下’,涉下‘有为’而误。”纯一案:黄说未允。“不为”之“为”读平声,承上“不下六尺”言,“有为”之“为”读去声,以“防下六尺则无齐”言。蚤岁,淄水至,入广门,“淄”旧作“溜”。卢云:“‘溜’,‘淄’字之误。淄水在齐,与‘菑’同。以下文‘入广门’云云,当为‘淄’字明矣。”俞云:“齐都营丘,淄水过其南及东,故有时淄水大至而为害也。”纯一:今从卢、俞校改。即下六尺耳。乡者防下六尺,孙云:“‘乡’即‘曏’省。”则无齐矣。孙云:“言国皆漂没。”夫古之重变古常,孙云:“尔雅释诂:‘古,故也。法,常也。’”纯一案:自来常法,富具经验,不可轻言变更,故古人重之。“之”,当作“人”。墨子经说下:“若病之之于也。”孙诒让云:“下‘之’字当作‘人’。”与此同。此之谓也。”
景公怜饥者晏子称治国之本以长其意第八
景公游于寿宫,孙云:“齐桓公死于此宫,见前。”纯一案:艺文类聚八十引无“于”字。寿宫即胡宫,本齐先君胡公之宫,胡公寿考,故亦称寿宫。睹长年负薪者而有饥色。孙云:“‘长’,艺文类聚作‘耆’,义同。”纯一案:类聚无“者而”二字。公悲之,喟然叹曰:王云:“‘叹曰’二字,后人所加。‘公悲之,喟然令吏养之’,皆是记者之词。后人加‘叹曰’二字,则以‘令吏养之’为景公语,谬以千里矣。说苑贵德篇有‘叹曰’二字,亦后人依俗本晏子加之。艺文类聚火部引晏子作‘公喟然令吏养之’,无‘叹曰’二字。谏上篇‘公喟然曰’,后人加‘叹’字。下篇‘喟然流涕’,后人加‘叹而’二字。谬皆与此同。辨见谏上廿五章、谏下五章。”纯一案:王说是,当据删。谏上十六章亦有“公喟然叹曰”之文,王无说。“令吏养之。”晏子曰:“臣闻之,乐贤而哀不肖,乐贤则贤众,哀不肖则不肖者无不得所。问下廿四章曰:“尊贤而不退不肖,此君子之大义也。”守国之本也。今君爱老,而恩无所不逮,卢云:“说苑无‘所’字,是。”纯一案:文选西征赋注引亦无。治国之本也。”公笑,有喜色。墨子耕柱篇曰:“世俗之君子,无义而谓之有义则喜。”晏子曰:“圣王见贤以乐贤,见不肖以哀不肖。今请求老弱之不养、鳏寡之无室者,论而共秩焉。”孙云:“‘共’,说苑作‘供’。”纯一案:论,择也。秩,禄也,所以为养也。公曰:“诺。”于是老弱有养,鳏寡有室。墨子兼爱下篇曰:“老而无妻子者,有所侍养以终其寿。幼弱孤童之无父母者,有所放依以长其身。”节用上篇曰:“圣王之法,丈夫年二十,毋敢不处家;女子年十五,毋敢不事人。”辞过篇曰:“内无拘女,外无寡夫。”皆墨道所重也。孙云:“说苑贵德篇用此文。”
景公探雀弱反之晏子称长幼以贺第九
景公探雀,孙云:“尔雅释鸟:‘生哺。’郭璞注:‘鸟子须母食之。’鲁语:‘鸟翼卵。’文子上德篇:‘卵不探。’方言:‘爵子及鸡雏,皆谓之。’”纯一案:“雀”,说苑作“爵”,古字通。弱,反之。苏云:“治要‘反’上有‘而’字。”纯一案:北堂书钞八十五引“反”上有“故”字。艺文类聚九十二引同。晏子闻之,不时而入见。旧“时”上有“待”字,“见”下有“景公”二字。王云:“各本有‘景公’二字,乃涉上文而衍,今据群书治要删。‘不待时而入见’,本作‘不时而入见’,‘时’即‘待’字也。‘不待而入见’,谓先入见也。古书‘待’字多作‘时’。(说见经义述闻“迟归有时”下。)外下篇‘晏子不时而入见’,即其证。后人不知‘时’为‘待’之借字,故又加‘待’字耳。(说苑贵德篇作“不待请而入见”,“请”字亦后人所加,其谬更甚。)群书治要无‘待’字。”纯一:并从之。公汗出惕然。惭汗浃背。晏子曰:“君何为者也?”公曰:“吾探雀,弱故反之。”晏子逡巡孙云:“尔雅释言:‘逡,退也。’说文:‘巡,视行皃。’”北面再拜而贺曰:治要无“而”字。书钞八十五、类聚九十二同。“吾君有圣王之道矣。”孙云:“‘王’,类聚作‘人’。”纯一案:书钞及御览九百二十二引并同。公曰:“寡人探雀,弱故反之,其当圣王之道者何也?”“也”读为“邪”。孙云:“‘王’,一本作‘人’。”晏子对曰:“君探雀,弱反之,苏云:“治要‘反’上有‘故’字。”是长幼也。孙云:“‘是’,类聚作‘道’。”吾君仁爱,曾禽兽之加焉,苏云:“治要‘君’上无‘吾’字,又无‘仁爱’二字,非。”刘云:“说苑贵德篇无‘曾’字,是也。‘曾’乃‘禽’字讹文之并入者也。‘禽兽之加’,犹言‘禽兽是加’。”而况于人乎。类聚无“于”字。此圣王之道也。”孟子因齐宣王不忍牛之觳觫,以羊易之,称其德可保民,而王用意同此。孙云:“说苑贵德篇用此文。”
景公睹乞儿于途晏子讽公使养第十
景公睹婴儿“婴”当作“孩”。老子曰:“如婴儿之未孩。”有乞于途者,公曰:“是无归矣。”卢云:“‘矣’,说苑作‘夫’。”黄云:“元刻‘矣’作‘夫’。”晏子对曰:“君存,存,在也。何为无归。使吏养之,黄云:“元刻无‘之’字。”刘云:“说苑贵德篇捝‘吏’字。”可立而以闻。”“而”犹“则”也。养儿至可立时,则以闻于公也。孙云:“说苑贵德篇用此文。”
景公惭刖跪之辱不朝晏子称直请赏之第十一
景公正昼被发、乘六马、御妇人以出正闺,孙云:“尔雅释宫:‘宫中之门谓之闱,其小者谓之闺。’”苏云:“治要‘闺’作‘门’。下同。”刖跪击其马而反之,孙云:“跪,足也。荀子劝学篇:‘蟹六跪而二螯。’说文‘跪’字作‘足’。刖足者使守门,是也。‘击’,太平御览一作‘系’。”苏云:“治要无‘其’字,与下文一律。”曰:“尔非吾君也。”公惭而不朝。晏子睹裔款而问曰:孙云:“‘款’,说苑作‘敖’,误。”“君何故不朝?”对曰:“昔者君正昼“昼”,各本讹“画”,从卢、黄、苏校改。被发、乘六马、御妇人以出正闺,刖跪击其马而反之,曰:‘尔非吾君也。’公惭而反,不果出,元本作“公惭而出反不果”,孙校本据太平御览订正。是以不朝。”晏子入见。景公曰:“昔者寡人有罪,被发、乘六马以出正闺,刖跪击马而反之,曰:‘尔非吾君也。’寡人以子大夫之赐,得率百姓以守宗庙。“子大夫”上旧有“天”字。王云:“‘天’字后人所加。‘以子大夫之赐,得率百姓以守宗庙’,犹宋穆公言‘若以大夫之灵,得保首领以没’也。后人不解古书文义,乃妄加一‘天’字。天子、大夫并称,斯为不伦矣。说苑正谏篇有‘天’字,亦后人依俗本晏子加之。群书治要正作‘子大夫’。”纯一:今据删。黄云:“元刻脱‘率’字。”今见戮于刖跪,以辱社稷,孙云:“见戮,言戮辱。”苏云:“治要‘辱’作‘羞’。”吾犹可以齐于诸侯乎?”“齐”读为“跻”。晏子对曰:“君勿恶焉。臣闻下无直辞,苏云:“治要‘闻’下有‘之’字。”上有隐恶。“恶”,各本作“君”。孙云:“‘隐君’,太平御览作‘堕君’,是。一作‘隐恶’。”苏云:“一本作‘隐恶’,是也,与下‘骄行’对文。治要作‘堕君’。”纯一:从苏校正。民多讳言,君有骄行。古者明君在上,下多直辞。君上好善,民无讳言。尧设谏鼓[3]。舜立谤木[4]。禹县钟鼓铎磬而置鞀。四海之士,教以道者击鼓,教以义者击钟,教以事者击铎,语以忧者击磬,告以狱讼者挥鞀。今君有失行,刖跪直辞禁之,苏云:“治要作‘而刖跪禁之’。”是君之福也。故臣来庆。请赏之以明君之好善,礼之以明君之受谏。”公笑曰:“可乎?”晏子曰:“可。”于是令刖跪倍资无征,孙云:“说苑作‘正’。”纯一案:资者,给济之谓。征、正同,税也。时朝无事也。不必有事,随时可朝。孙云:“说苑正谏篇用此文。”
景公夜从晏子饮晏子称不敢与第十二
景公饮酒,夜移于晏子之家。“之家”二字旧脱,文不成义。说苑有“家”字,御览四百五十五引说苑同,今据补“家”字,并据下文“司马穰苴之家”、“梁丘据之家”增“之”字,文同一例。前驱款门孙云:“‘款’,说苑、御览作‘报’。”纯一案:御览三百五十三、又四百六十八引本书并作“款”,治要同。曰:“君至。”晏子被玄端,立于门,“玄”,旧避清讳作“元”,今据说苑、治要改。孙云:“‘元端’,御览作‘朝衣’。说文:‘端,衣正幅。’‘端’与‘褍’通。”曰:“诸侯得微有故乎?国家得微有事乎?微,无也。诗式微毛传。君何为非时而夜辱?”辱,谓辱临。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声,愿与夫子乐之。”晏子对曰:“夫布荐席、孙云:“‘布’,御览一作‘铺’。”苏云:“广雅:‘荐,席也。’释名云:‘荐,所以自荐借也。’”陈簠簋者有人,臣不敢与焉。”公曰:苏云:“治要无‘曰’字,下同。”“移于司马穰苴之家。”孙云:“史记列传:‘司马穰苴者,田完之苗裔也。’齐景公时,晏婴乃荐田穰苴。”前驱款门曰:“君至。”穰苴介胄操戟孙云:“‘介’与‘甲’通。”立于门,曰:“诸侯得微有兵乎?大臣得微有叛者乎?苏云:“治要‘叛者’作‘兵’,下有‘大臣得微有不服乎’一句。”纯一案:治要“大臣得微有兵乎”句衍,不服即是叛。君何为非时而夜辱?”苏云:“治要‘夜辱’作‘来’,非。”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声,愿与夫子乐之。”“夫子”旧作“将军”。王云:“此文本作‘愿与夫子乐之’,与上答晏子之言文同一例。后人以此所称是司马穰苴,故改‘夫子’为‘将军’耳。不知春秋之时,君称其臣无曰‘将军’者。说苑作‘夫子’,即用晏子之文。治要所引正作‘夫子’。”纯一:今据改。穰苴对曰:“夫布荐席、北堂书钞百二十四引作“铺席荐”。陈簠簋者有人,臣不敢与焉。”公曰:“移于梁丘据之家。”前驱款门曰:“君至。”梁丘据左操瑟,苏云:“治要作‘拥琴’。”纯一案:书钞百一十作“琴”。孔广陶校云:“陈本、俞本及吴山尊仿宋本‘琴’作‘瑟’。”右挈竽,行歌而出。孙云:“‘出’,御览作‘至’。”黄云:“元刻‘出’作‘去’,误。一作‘至’,亦非。”公曰:“乐哉,今夕吾饮也。微彼二子者,“彼”从元刻。说苑、御览、治要并同。浙局本作“此”,非。何以治吾国。微此一臣者,何以乐吾身。”君子曰:王云:“群书治要及太平御览人事部百九、饮食部二所引皆无‘君子曰’以下文。说苑有,而无‘君子曰’三字。疑后人依说苑增入,而又加‘君子曰’也。”纯一案:“君子曰”云云,明是记者之结论,不得因治要、御览未引,遂疑为后人增也。说苑脱“君子曰”,当据此补。“圣贤之君,皆有益友,无偷乐之臣。景公弗能及,故两用之,仅得不亡。”孙云:“说苑正谏篇用此文。”
景公使进食与裘晏子对以社稷臣第十三
晏子侍于景公,朝寒,公曰:“请进暖食。”孙云:“‘暖’,说苑作‘热’。”纯一案:北堂书钞百四十三“暖”作“煖”。孔校云:“吴氏仿宋本作‘暖’,书[5]钞公正篇亦作‘暖’。”晏子对曰:“婴非君奉餽之臣也,书钞“餽”作“饯”。孔校云:“吴氏仿宋本作‘餽’。”孙云:“‘奉餽’,说苑作‘厨养’。‘餽’与‘馈’通。”敢辞。”公曰:“请进服裘。”对曰:“婴非君茵席之臣也,孙云:“说文:‘茵,车重席。’说苑‘茵席’作‘田泽’者,言猎兽取裘,亦通。”苏云:“秦风毛传云:‘茵,虎皮也。’广雅云:‘靯谓之“鞇”。’司马相如说‘茵从革’。汉书霍光传作‘’。茵、、鞇并同义。”纯一案:书钞三十七引“奉”上、“茵”上并无“君”字。孔校云:“吴氏仿宋本‘奉’上、‘茵’上皆有‘君’字。余同。”敢辞。”此见相国风度。公曰:“然夫子之于寡人何为者也?”“也”同“邪”。“然”下疑脱“则”字。对曰:“婴,社稷之臣也。”苏云:“治要无‘婴’字、‘也’字。”公曰:“何谓社稷之臣?”苏云:“治要作‘公问社稷之臣若何’。”对曰:“夫社稷之臣,苏云:“治要无此五字。”能立社稷,使不动摇。别上下之义,使当其理;名无不正。孙云:“‘别’,说苑作‘辨’。”制百官之序,使得其宜;无冗官,无蕴治。苏云:“治要‘宜’作‘所’。”作为辞令,可分布于四方。”使无不信服。苏云:“治要无‘分’字。”自是之后,君不以礼不见晏子。孙云:“说苑臣术篇用此文。”
晏子饮景公止家老敛欲与民共乐第十四
晏子饮景公酒,晏子具酒饮景公。令器必新。见公之奢。“令”上当有“公”字。家老曰:“财不足,请敛于氓。”晏子曰:“止。呵禁之。夫乐者,上下同之。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上下同乐,乐始能久。故天子与天下,诸侯与境内,大夫以下孙云:“‘大夫’,一本作‘匹夫’,非。”各与其僚,无有独乐。天子不能与天下同乐,则失其所以为天子与天下。诸侯不能与境内同乐,则失其所以为诸侯与国。大夫以下不能各与其僚同乐,则失其所以为家而身不安矣。此知晏子甚愿人无上下,皆绝自营之私,必各尽其量以与众同乐,可谓兼爱无遗矣。今上乐其乐,下伤其费,是独乐者也,不可。”此墨家非乐之旨。
晏子饮景公酒公呼具火晏子称诗以辞第十五
晏子饮景公酒,日暮,公呼具火。晏子辞曰:“诗云孙云:“小雅宾之初筵诗。”‘侧弁之俄’,笺云:“侧,倾也。俄,倾貌。”言失德也。‘屡舞傞傞’,传云:“‘傞傞’,不止也。”孙云:“‘屡’,‘屦’省文,当为‘娄’。”言失容也。旧有“既醉以酒,既饱以德”二句。王云:“此二句后人所加。晏子引宾之初筵以戒景公,前后所引皆不出本诗之外,忽阑入既醉之诗,则大为不伦,其谬一也。既醉之诗是说祭宗庙旅酬[6]无算爵之事,非宾主之礼,今加此二句,则与下文‘宾主之礼也’五字不合,其谬二也。说苑反质篇有此二句,亦后人依俗本晏子加之,断不可信。”纯一案:王说是也,今据删。‘既醉而出,并受其福’,宾主之礼也。‘醉而不出,是谓伐德’,伐,戕害也。宾主之罪也。旧无“主”字。俞云:“说苑反质篇作‘宾主之罪也’,当从之。上云‘既醉而出,并受其福’,宾主之礼也。此云‘醉而不出,是谓伐德’,宾主之罪也。两文相应,不得无‘主’字。后人因‘醉而不出’以宾言,不以主言,故删‘主’字。然不出者宾也,留宾不出者主也,是时晏子为主人,则固不应专罪客矣,当从说苑补‘主’字。”纯一:从之。婴已卜其日,刘云:“此‘已’字与‘只’字同。”未卜其夜。”公曰:“善。”举酒祭之,再拜而出。曰:“岂过我哉,吾托国于晏子也。俞云:“‘岂过我哉’,当作‘我岂过哉’。自喜托国之得人,故曰‘我岂过哉,吾托国于晏子也’。如今本,则语不可通矣。”黄云:“二句连读,言不得以托国晏子而过我。”以其家贫善寡人,“贫善”旧作“货养”,文不成义,从卢校据说苑改。不欲其淫侈也,而况与寡人谋国乎。”孙云:“说苑反质篇用此文。”
晋欲攻齐使人往观晏子以礼侍而折其谋第十六
晋平公欲伐齐,孙云:“‘伐’,后汉书注作‘攻’。”纯一案:后汉书注见马融传。使范昭往观焉。孙云:“文选注作‘晋平公使范昭观齐国政’。”纯一案:文选张协杂诗注、陆机演连[7]珠注引并同。苏云:“文选注本韩诗外传。”景公觞之,孙云:“韩诗外传作‘锡之宴’,新序作‘赐之酒’。”饮酒酣,孙云:“‘酣’,一本作‘醉’。”范昭起曰:“起”字旧脱,从孙校据文选注补。“请君之弃罇。”孙云:“韩诗外传作‘愿君之倅樽以为寿’,新序作‘愿请君之樽酌’,后汉书注作‘弃酌’,文选注作‘愿得君之樽为寿’。按说文:‘,酒器也,或作“尊”。’玉篇或作‘樽’、‘僔’。又云‘罇’同‘樽’。是樽、罇、僔皆尊字之俗。”纯一案:范昭故意犯分。公曰:“酌寡人之罇,孙云:“文选注作‘公令左右酌樽以献’,后汉书注作‘景公曰诺’。”黄云:“元刻无‘公曰’至‘彻罇’二十字,误脱一行。”苏云:“韩诗外传作‘酌寡人罇,献之客’。”进之于客。”景公不知范昭之意。范昭已饮,孙云:“一本作‘饮之’,非。”晏子曰:“彻罇,更之。”孙云:“‘彻’,后汉书注作‘撤’,俗字。文选注作‘彻去之’。”纯一案:“罇”,后汉书注作“尊”。晏子隐斥范昭之无礼。罇觯具矣,觯亦酒器。范昭佯醉,不说而起舞,不佯醉则无以自处。文选张协杂诗及陆机演连珠注并无“佯醉”二字。孙云:“‘舞’,文选注作‘儛’,俗字。”谓太师曰:孙云:“‘谓’,韩诗外传、文选注作‘愿’。”“能为我调成周之乐乎?黄云:“文选陆机演连珠注‘调’作‘奏’,无‘能’字、‘乎’字。”纯一案:张协杂诗注同。韩诗外传八作“子为我奏成周之乐”。吾为子舞之。”又故意犯分。太师曰:“冥臣不习。”孙云:“‘冥’,韩诗外传、文选注作‘盲’。冥、盲义相近。”纯一案:言不习,所以拒绝之。范昭趋而出。景公谓晏子曰:“晋,大国也,使人来将观吾政,今子怒大国之使者,将奈何?”晏子曰:“夫范昭之为人也,非陋而不知礼也,孙云:“‘知’,新序作‘识’。”且欲试吾君臣,故绝之也。”释名释言语:“绝,截也,如割截也。”绝之谓截止之,犹拒绝也。景公谓太师曰:“子何以不为客调成周之乐乎?”太师对曰:“夫成周之乐,天子之乐也,调之,必人主舞之。今范昭人臣,欲舞天子之乐,臣故不为也。”黄云:“初学记十五作‘臣不敢为之’。”范昭归,以报平公曰:孙云:“‘以报’,文选注作一‘谓’字,非。”“齐未可伐也。孙云:“‘伐’,韩诗外传、文选注作‘并’。”臣欲试其君,后汉书注作“吾欲惭其君”。而晏子识之。“识”,后汉书注、文选张协杂诗注、陆机演连珠注并作“知”。臣欲犯其乐,而太师知之。”“乐”,旧作“礼”。王云:“‘礼’本作‘乐’,此涉上文‘不知礼’而误。太师掌乐,故曰‘臣欲犯其乐,而太师知之’。若礼,则非太师所掌,且上文屡言成周之乐。则此不得言礼,明矣。新序杂事一作‘礼’,亦校书者依俗本晏子改之。韩诗外传八及文选张协杂诗注、陆机演连珠注引晏子并作‘欲犯其乐’。”纯一:今据正。于是辍伐齐谋。辍,止也。此句承上文“晋平公欲伐齐,使范昭往观焉”作结,与标题“晏子以礼侍而折其谋”亦甚相应。今本脱之,语意未完。文选张协杂诗注、陆机演连珠注并有,今据补。仲尼闻之曰:孙云:“‘仲尼’,文选注作‘孔子’。”黄云:“元刻脱‘之曰’二字。”“善哉。不出尊俎之间,而折冲于千里之外,晏子之谓也,旧作“夫不出于尊俎之间,而知千里之外,其晏子之谓也,可谓折冲矣”。孙云:“冲者,冲车。折,挫之也。”王云:“此文本作‘夫不出于尊俎之间,而知冲千里之外,其晏子之谓也’,无‘可谓折冲矣’五字。‘知冲’即‘折冲’也。‘知’、‘折’声相近,故字亦相通。旧本‘知’下脱‘冲’字,而后人不知,又于‘晏子之谓也’下加‘可谓折冲矣’五字,谬矣。新序与此同,亦校书者依俗本晏子改之。后汉书马融传注、太平御览器物部六引晏子并作‘起于尊俎之间,而折冲千里之外’。文选张协杂诗注、册魏公九锡文注、为袁绍檄豫州文注、为石仲容与孙皓书注、演连珠注、扬荆州诔注并引作‘不出尊俎之间,而折冲千里之外,晏子之谓也’,皆无‘可谓折冲矣’句。”纯一案:王说是,诸书引此并作“折冲”,标题亦作“折其谋”,似不必作“知冲”耳。“夫”,韩诗外传八作“善乎”,文选演连珠注作“善”,张协杂诗注作“善哉”,足证原文非一“夫”字。今从王说及杂诗注并诸书删正。而太师其与焉。”“其”字疑衍。孙云:“韩诗外传、新序杂事篇用此文。”
景公问东门无泽年谷而对以冰晏子请罢伐鲁第十七
景公伐鲁傅许,孙云:“‘傅’读‘附’。墨子有蚁傅篇。”得东门无泽。孙云:“姓东门,字无泽。”公问焉:“焉”下疑脱“曰”字,后二十章“景公问焉曰”是其例。书钞百五十六作“景公伐鲁问无择曰”。“鲁之年谷何如?”书钞“谷”作“丰”。孙云:“说文:‘年,谷孰也。’”对曰:孙云:“今本脱‘曰’字,据太平御览增。”“阴冰凝,阳冰厚五寸。”“阴冰凝”,旧讹“阴水厥”。王云:“此文本作‘阴冰凝’句,‘阳冰厚五寸’句。文选海赋‘阳冰不冶’本此。‘阴冰’者,不见日之冰也。‘阳冰’者,见日之冰也。言不见日之冰皆凝,见日之冰则但厚五寸也。文选注及御览皆作‘阴冰凝’,自是旧本如此。今本作‘阴水厥’,误也。”黄云:“王读是也,而义又未尽。‘阴冰’者,阴寒之冰冻于地下者也。‘阳冰’者,阳烜之冰结于水上者也。月令曰:‘水始冰,地始冻。’夏小正曰:‘正月寒日涤冻涂。’传曰:‘涤也者,变也,变而暖也。冻涂者,冻下而泽上多也。’管子曰:‘日至六十日而阳冻释,七十日而阴冻释。’皆其证。‘阴冰凝,阳冰厚五寸’,谓寒温得其时,故下曰‘寒温节’。冬有坚冰,为下年谷熟之兆,今俗尚有此占。”纯一案:御览六十八作“阴冰凝”。三十五作“阴冰厥”,误。今从王说正。下同。公不知,以告晏子。旧脱“公”字,从王校补。孙云:“御览作‘公问晏子’。”晏子对曰:“君子也。问年谷而对以冰,礼也。书钞作“晏子曰:‘夫问年谷而以冰对,礼也’”。御览三十五作“晏子曰:‘君问年谷,答以冰,礼也’”。‘阴冰凝,阳冰厚五寸’者,寒温节,节则刑政平,书钞“节”字不重,非。平则上下和,书钞上下倒。和则年谷熟。书钞有“也”字。孙云:“御览作‘寒温节则政平,政平则上下和,上下和则年谷孰’。”纯一案:御览见卷三十五。礼中庸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盖天人一气,隐显相通也。年充众和而伐之,御览无此句。年充犹年丰。臣恐罢民弊兵,不成君之意。孙云:“御览作‘臣恐疲兵而无成’。”请礼鲁以息吾怨,孙云:“‘怨’,御览作‘愁’。”纯一案:鲍刻御览三十五作“君盍礼鲁以息吾怨”,又六十八作“请礼鲁以息怨也”。遣其执以明吾德。”执,俘也。遣,送也。此墨家非攻兼爱之旨。公曰:“善。”乃不伐鲁。孙云:“‘乃’,御览作‘遂’。”
景公使晏子予鲁地而鲁使不尽受第十八
景公予鲁君地,山阴数百社,孙云:“盖泰[8]山之阴也。史记集解贾逵曰:‘二十五家为一社。’”使晏子致之。鲁使子叔昭伯受地,孙云:“左传昭十六年有子服昭伯,杜预注:‘惠伯之子,子服回也。’疑即此人。”不尽受也。晏子曰:“寡君献地,忠廉也,忠,诚也。廉,清也。言无所贪图。曷为不尽受?”子叔昭伯曰:“臣受命于君曰:‘诸侯相见,交让,争处其卑,礼之文也。礼曲礼上曰:“退让以明礼。夫礼者,自卑而尊人。”交委,多争受少,周礼大司徒:“令野修道委积。”注:“少曰委,多曰积,皆所以给宾客。”“多争受少”当作“争受其少”,与“争处其卑”对文,言交给宾客之物,争受其少。今本“争”上衍“多”字,“受”下脱“其”字,文不成义。行之实也。礼成文于前,行成章于后,交之所以长久也。’且吾闻君子不尽人之欢,不竭人之忠,曲礼上:“君子不尽人之欢,不竭人之忠,以全交也。”疏曰:“明与人交者,不宜事事悉受。若使彼罄尽,则交结之道不全。若不竭尽,交乃全也。”吾是以不尽受也。”晏子归报公,公喜,笑曰:“鲁君犹若是乎?”晏子曰:“臣闻大国贪于名,小国贪于实,实,谓财货也。此诸侯之公患也。“公”从元刻。黄云:“凌本同。”孙本作“通”,云:“下文亦作‘公患’。”今鲁处卑而不贪乎尊,辞实而不贪乎多,行廉不为苟得,道义不为苟合,道,由也。不尽人之欢,不竭人之忠,以全其交,君之道义,殊于世俗,国免于公患。”公曰:“寡人说鲁君,故予之地。今行果若此,吾将使人贺之。”晏子曰:“不。句。君以予之地“”,同“欢”。而贺其辞,则交不亲而地不为德矣。”明不可贺。公曰:“善。”于是重鲁之币毋比诸侯,币重于诸侯。厚其礼毋比宾客。礼厚于宾客。君子于鲁,而后明行廉辞地之可为重名也。廉之见重于世如此。
景公游纪得金壶中书晏子因以讽之第十九
景公游于纪,旧脱“景”字。孙云:“据太平御览增。括地志:‘剧,菑州县也。故剧城在青州寿光县南三十一里,故纪国。’”得金壶,孙云:“今本脱‘壶’字。一本作‘缄’字,非。据太平御览壶部引此文订正。”黄云:“凌本作‘金缄’。”卢云:“后‘壶’与‘闾’韵,不当作‘缄’。”纯一案:御览七百六十一作“得一金壶,发视之”。发而视之,元刻作“发其视之”。王云:“本作‘发而视之’,今本‘而’作‘其’,则文不成义。太平御览器物部六、兽部八、玉海十四引此并作‘发而视之’。一本作‘乃发视之’,亦后人以意改。”纯一:今据正。中有丹书,曰:“无食反鱼,旧作“食鱼无反”,盖涉下文误倒。本作“无食反鱼”,与“勿乘驽马”对文。太平御览八百九十六引此正作“勿食反鱼,无乘驽马”,今据乙。勿乘驽马。”孙云:“说文无‘驽’字。字林:‘骀也。’玉篇:‘乃乎切,最下马也。’”公曰:“善哉。如若言,“如”,旧讹“知”。“若”从元刻,孙本作“苦”。俞云:“‘知’当作‘如’,‘苦’当作‘若’,皆形似而误也。‘善哉如若言’,犹云‘善哉如彼所言’。”刘说同。纯一:今据正。食鱼无反,则恶其也;孙云:“说文:‘,臭也。’玉篇:‘先刀切。’”勿乘驽马,恶其不远取道也。”旧作“取道不远”。刘云:“此节均叶韵,如下文‘力’与‘侧’叶、‘闾’与‘壶’叶是也。此文‘远’与‘’不叶,疑正文本作‘恶其不远取道也’,‘道’与‘’叶。浅人不察,妄易为‘取道不远’,不复知其于韵不叶也。”纯一案:刘说是,今据乙。晏子对曰:“不然。食鱼无反,毋尽民力乎。御览作“食鱼不反,无尽民力也”。案:反,翻也。今吾乡犹有君子不食翻身鱼之语,盖本此。其意在戒过贪,不为他人留有余也,故晏子以“毋尽民力”为喻。勿乘驽马,则无置不肖于侧乎。”御览作“不乘驽马,无致不肖于侧也”。刘云:“‘则’字衍。‘则’盖‘侧’字之讹文,后人又移置语首。”纯一案:刘说是,御览无“则”字,当据删。古音谐一戠引此,力、侧谐。公曰:“纪有书,何以亡也?”御览作“纪得此书,何以亡”。孙云:“谓其言可传,不当亡国。”晏子对曰:“有以亡也。婴闻之,君子有道,悬之闾。孙云:“古人门席皆有铭。”纯一案:悬,县之俗字。闾,里门也。有道县之闾,盖墨家有道肆相教诲之意。纪有此言,注之壶,孙云:“一本作‘缄’,一本作‘其’,皆非。闾、壶为韵。”纯一案:古音谐十二鱼引此。不亡何待乎。”御览作“纪有此书,藏之于壶,不亡曷待”。
景公贤鲁昭公去国而自悔晏子谓无及已第二十
鲁昭公失国走齐,事见昭二十五年左传。御览九百九十七作“哀公”,说苑敬慎篇作“哀侯”,并非。景公问焉,旧“失”作“弃”,“景”作“齐”。王云:“‘弃国’本作‘失国’,此后人依说苑敬慎篇改之也。群书治要及艺文类聚草部、太平御览百卉部四并作‘失国’。‘齐公问焉’,‘齐’字涉上句‘走齐’而误,当从御览作‘景公问焉’。治要作‘齐景公问焉’,亦衍‘齐’字。”纯一案:王说是,今据正。曰:“子之年甚少,奚道至于此乎?”旧作“君何年之少而弃国之蚤,奚道至于此乎”。王云:“案类聚、御览并作‘子之年甚少,奚道至于此乎’。道,由也。言何由至于此也。‘此’字正指‘失国’而言。说苑作‘君何年之少而弃国之蚤’,无‘奚道至于此乎’六字。今既从说苑作‘君何年之少而弃国之蚤’,又从晏子作‘奚道至于此乎’,既言‘何’,又言‘奚’,既言‘弃国’,又言‘至于此’,则累于词矣。”纯一案:王说是,今据删订。鲍刻御览“奚”讹“天”。苏云:“治要作‘子之迁位新,奚道至于此乎’。”昭公对曰:“吾少之时,孙云:“一本作‘吾之少时’。”人多爱我者,吾体不能亲;“体”,御览作“礼”。人多谏我者,吾忌不能从,旧作“吾志不能用”,今据御览改。是以内无拂而外无辅。治要无“而”字。“是以”,孙本作“好则”,元刻作“是则”。王云:“‘则’本作‘以’。‘是以’二字,乃推言所以无辅弼之故。今本作‘是则’,亦后人以说苑改之。群书治要、类聚、御览并作‘是以’。”纯一:今据改。“拂”,治要、御览并作“弼”。“辅”,当作“俌”。荀子臣道篇曰:“有能比知同力,率群臣百吏而相与彊君挢君,君虽不安,不能不听,遂以解国之大患,除国之大害,尊君安国,谓之辅。有能抗君之命,窃君之重,反君之事,以安国之危,除君之辱,功伐足以成国之大利,谓之拂。”辅拂无一人,谄谀者甚众。“谀”下旧衍“我”字,盖后人所加,据御览删。譬之犹秋蓬也,孤其根而美枝叶,秋风一至,偾且揭矣。”旧作“根且拔矣”。王云:“群书治要作‘孤其根荄,密其枝叶,春气[9]至偾以揭也’。偾,仆也。揭,蹶也。秋蓬末大而本小,故春气至,则根烂而仆于地。类聚、御览并作‘孤其根本,密其枝叶’,今本云云,亦后人以说苑窜改。说苑作‘恶于根本,而美于枝叶,秋风一起,根且拔矣’。程氏易畴通艺录曰:‘蓬之根孤,而枝叶甚繁。既枯,则近根处易折,折则浮置于地,大风举之,乃[10]戾于天,故言飞蓬也。说苑言“拔”,盖考之不审矣。’案程说甚核。又案:晏子作‘孤其根荄,密其枝叶’,‘密’与‘孤’正相对。说苑作‘恶于根本,美于枝叶’,‘美’与‘恶’亦相对。今本晏子作‘孤其根而美枝叶’,‘美’与‘孤’不相对。两用晏子、说苑之文,斯两失之矣。”黄云:“古人文字多以相错见义,此文当以‘孤其根而美枝叶’为正。根言孤,以见枝叶之密。枝叶言美,以见根之恶。诸书所引,欲取文字正对,以意改尔。‘根且拔矣’,当依治要作‘偾且揭’。说文:‘偾,僵仆也。揭,高举也。’蓬至秋既仆于地,大风举之,终且高戾于天,程说是也。”纯一案:王取文字正对,稍泥。程、黄说是,今据改。景公辩其言,嘉其言之辩也。以语晏子,曰:苏云:“治要‘辩’作‘以’,无下‘以’字。”“使是人反其国,岂不为古之贤君乎。”晏子对曰:“不然。夫愚者多悔,上文“辅拂无一人,谄谀者甚众”,是其多悔之证,故标题云“去国而自悔”。御览七百四十一引作“愚人多侮”,“侮”盖“悔”之形误。不肖者自贤,上文“人多谏我者,吾忌不能从”是。溺者不问队,“队”,旧讹“坠”。王云:“‘坠’本作‘队’,‘队’与‘隧’同。广雅曰:‘隧,道也。’大雅桑柔传曰:‘隧,道也。’‘溺者不问队’,谓不问涉水之路,故溺也。‘不问队’、‘不问路’,其义一而已矣。荀子大略篇‘迷者不问路,溺者不问遂’,杨倞曰:‘遂,谓径隧,水中可涉之径也。’是其证。后人误以‘队’为‘颠坠’之‘坠’,故妄加‘土’耳。治要正引作‘溺者不问隧’。”苏云:“‘坠’,当依荀子作‘遂’。诗载驰篇‘大夫跋涉’,释文引韩诗曰:‘不由蹊遂而涉曰跋涉。’淮南修务训高注:‘不从蹊遂曰跋涉。’二‘遂’字与此义同。作‘坠’者,盖误文。”纯一案:队、隧、遂义并同,今从王说正。下同。迷者不问路。溺而后问队,迷而后问路,苏云:“治要无此二句,非。”譬之犹临难而遽铸兵,刀剑之属。临噎而遽掘井,下“临”字旧脱,据御览补。孙云:“说文:‘噎,饭窒也。’”纯一案:墨子公孟篇:“是譬犹噎而穿井也。”言掘井虽速,无济于噎,义与此同。盖饭窒而噎,饮水可止,古有是喻。说苑作“辟之犹渴而穿井,临难而后铸兵,虽疾从而不及也”。虽速亦无及已。”喻虽悔已迟。孙云:“说苑杂言篇以晏子为越石父也。”
晏子使鲁有事已仲尼以为知礼第二十一
晏子使鲁,孙云:“‘使’,韩诗外传作‘聘’。”仲尼命门弟子往观。子贡反,报曰:“孰谓晏子习于礼乎?夫礼曰:‘登阶不历,历,过也。过,超越也。堂上不趋,授玉不跪。’今晏子皆反此,孰谓晏子习于礼者?”晏子既已有事于鲁君,刘云:“‘已’即‘既’也。盖一本作‘既’,一本作‘已’,后人并而一之。”退见仲尼。仲尼曰:“夫礼,登阶不历,堂上不趋,授玉不跪。夫子反此,礼乎?”“礼”字旧脱,从黄校据初学记文部补。晏子曰:“婴闻,两楹之间,“楹”从元刻。各本讹“槛”,孙、卢校同。君臣有位焉,君行其一,臣行其二。黄云:“此君臣行趋之通例,郑注礼经屡言之。初学记无两‘其’字。”君之来遫,孙云:“‘遫’,初学记作‘速’。说文:‘速,疾也。籀文作“遫”。’”黄云:“初学记作‘君之所来速’。”是以登阶历堂上趋以及位也。黄云:“‘及’,初学记作‘反’。”纯一案:“反”为“及”之误。君授玉卑,故跪以下之。且吾闻之,大者不逾闲,小者出入可也。”论语子张篇:“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孔注:“闲,犹法也。小德不能不逾法,故曰‘出入可’。”晏子出,仲尼送之以宾客之礼。反,句。命门弟子曰:“不法之礼,旧脱“反,命门弟子曰”六字。“不法之礼”作“不计之义”。王云:“‘不计之义’,初学记文部作‘不法之礼’,上有‘反,命门弟子曰’六字,然则‘不计之义’二句,乃孔子命门弟子之语,今脱去上六字,则不知为何人语矣。外上篇曰‘晏子出,仲尼送之以宾客之礼,再拜其辱,反,命门弟子曰’云云,文义正与此同。韩诗外传四载此事亦云:‘孔子曰:“善,礼中又有礼。”’”纯一案:王说是,今据补正。礼运曰:“礼变而从时。协诸义而协,可以义起。”维晏子为能行之。”孙云:“韩诗外传用此文。”苏云:“韩诗外传与此小异。”
晏子之鲁进食有豚亡二肩不求其人第二十二
晏子之鲁,朝食,进餽同“馈”。膳,有豚焉。晏子曰:“去其二肩。”卢云:“去,藏也。下所以云‘藏余不分’。”黄云:“‘去’,古‘弆’字,藏也。‘弆’本后作,古人藏去字只用‘去’。汉陈遵传:‘遵善书,与人尺牍,皆藏去以为荣。’注:‘去,藏也。’晏子藏其二肩,故下曰‘藏余不分’。”纯一案:肩,豚膊也。昼者进膳,刘云:“‘者’系衍文,涉下‘侍者’而衍。”则豚肩不具。侍者曰:“膳豚肩亡。”言具而亡之。晏子曰:“释之矣。”释,舍也,犹言不问也。侍者曰:“我能得其人。”晏子曰:“止。不许。吾闻之,量功而不量力则民尽,在上者较量其功而不度量民力,则民穷。藏余不分则民盗。意以有余当分给不足者,藏其所余而不分,无怪民之为盗也。子教我所以改之,言问豚肩不具,是我之过,子当教我改之。无教我求其人也。”此知晏子在在绳墨自矫。
曾子将行晏子送之而赠以善言第二十三
曾子将行,孙云:“说苑:‘曾子从孔子于齐,齐景公以下卿礼聘曾子,曾子固辞,将行。’礼记亦有晏子、曾子之言。而杨倞注荀子大略篇谓:‘晏子先于曾子,曾子之父犹为孔子弟子,此云“送曾子”,岂好事者为之与?其言谬甚。’”纯一案: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孔子生于鲁襄公二十二年,当齐庄公三年。前五年,晋围临淄,晏婴大破之。则晏子长孔子至少二十余岁。仲尼弟子列传,曾子少孔子四十六岁,则少晏子七十余岁。至从孔子于齐,纵不及二十岁,亦当晏子九十岁,未知晏子果有此寿否。又据年表,景公五十八年薨,孔子年六十二。据齐世家,晏子先景公卒十年,适当孔子五十二岁,曾子生甫七岁。杨[11]倞谓好事者为之,信而有征矣。然本书问下二十八章,既载曾子问晏子云云,此章又载晏子之赠言,则曾子不必曾参,或史记多不足据与?又案孔子世家,孔子适周见老子后,老子送之曰:“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索隐庄周“财”作“轩”。)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贵,窃仁人之号,送子以言。”或好事者之所仿与?晏子送之曰:“君子赠人以轩,孙云:“说苑作‘财’,非。‘轩’与‘言’为韵。”纯一案:古音谐九寒引此。黄云:“说苑杂言篇、家语六本篇、文选王仲宣赠蔡子笃诗注并作‘以财’。”不若以言。孙云:“意林作‘赠人以财,不若以言’。太平御览作‘不若赠人以言’。”卢云:“‘若’本或[12]作‘者’。”纯一案:艺文类聚三十一作“不如赠人以言”。吾请以言乎?“乎”旧讹“之”,从卢、苏校改。以轩乎?”曾子曰:“请以言。”孙云:“荀子大略篇作‘曾子行,晏子从于郊,曰:“婴闻之,君子赠人以言,庶人赠人以财。婴贫无财,请假于君子,赠吾子以言”’。”纯一案:荀子非相篇云:“赠人以言,重于金石珠玉。”晏子曰:“今夫车轮,山之直木也,良匠煣之,孙云:“‘煣’旧作‘揉’,据杨倞荀子注所引订正。说文:‘煣,屈申木也。’玉篇:‘而九切。以火屈木曲。’考工记:‘揉辐必齐。’郑氏注:‘揉谓以火槁之。’荀子劝学篇作‘’。按‘揉’俗字,‘’借字。”其圆中规,孙云:“‘圆’,杨倞注作‘员’。”虽有槁曓,孙云:“考工记:‘毂虽敝不藃。’郑氏注:‘谓藃,藃曓,阴柔后必桡减,帱革曓起。’陆德明音义:‘曓,步角反。刘步莫反。一音蒲报反。’杨倞注:‘槁,枯。曓,干。’”不复嬴矣,孙云:“杨倞注:‘嬴。’荀子劝学篇:‘木直中绳,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曓,不复挺者,使之然也。’按‘嬴’、‘挺’声相近。”黄云:“荀子大略篇作‘赢[13]’。”故君子慎隐煣。孙云:“荀子大略篇:‘君子之栝,不可不谨也,慎之。’‘隐’与‘’通,谓括。荀子性恶篇:‘枸木必将待括蒸矫然后直。’”和氏之璧,孙云:“艺文类聚引琴操‘卞和者,楚野民,得玉璞,献怀王。怀王使乐正子占之,言玉石,以为欺谩,斩其一足。怀王死,子平王立,和复献之’云云。按晏子已称和氏之璧,则非怀王时事。平王之前有灵王,亦非怀王子。蔡邕错误,不可反以疑此书。”纯一案:韩非子和氏篇:“楚人和氏,得玉璞楚山中,奉而献之厉王。使人相之,曰:‘石也。’王以和为诳而刖其左足。及厉王薨,武王即位,和又奉其璞而献之。武王使玉人相之,又曰:‘石也。’王又以和为诳而刖其右足。武王薨,文王即位,和乃抱其璞而哭于楚山之下。王乃使玉人理其璞而宝焉,遂命为和氏之璧。”淮南子览冥[14]训高注以卞和得美玉璞于荆山之下,献之武王、文王、成王。以上二说又异,未知孰是。井里之困也,孙云:“意林作‘井里璞耳’。荀子大略篇‘和之璧,井里之厥也’,杨倞注:‘井里,里名。厥也,未详。或曰:厥,石也。’晏子春秋作‘井里之困也’。谢侍郎墉案:厥同橜。说文:‘橜,门梱也。梱,门橜也。’荀子以‘厥’为‘橜’,晏子以‘困’为‘梱’,皆谓门限。意林不解,乃改为‘璞’矣。星衍案:宋人刻石,称门限为阃根。‘厥’与‘困’,盖言石块耳。”良工修之,则为存国之宝,孙云:“意林作‘则成宝’。”苏云:“荀子大略篇作‘玉人琢之,为天子宝’。”故君子慎所修。今夫兰本,孙云:“兰与藁本,二草名也。神农本草经:‘兰草,一名水香。藁本,一名鬼卿,一名地新。’陶弘景云:‘今东间有煎泽草名兰香。’名医云:‘藁本可作沐药面脂。’荀子大略篇作‘兰茝’、‘藁本’,故定以为二草。而劝学篇作‘兰槐之根是为芷’。(当是“茝”误。)则‘本’又疑‘根’也。”三年而成,湛之苦酒,孙云:“吕氏春秋仲冬:‘湛必洁。’高诱注:‘湛,渍也。’‘湛’读‘渖釜’之‘渖’。荀子大略篇作‘渐于蜜醴’,劝学篇作‘其渐之’。”则君子不近,庶人不佩。孙云:“荀子劝学篇作‘服’。‘佩’与‘服’声义皆相近。”湛之麋醢,而贾匹马矣。“麋”旧讹“縻”。孙云:“说苑作‘鹿醢’,疑当为‘漉酒’之‘漉’。当是兰本或湛以醢,乃发其香。”王云:“‘縻醢’当作‘麋醢’,字之误也。周官醢人‘麋臡鹿臡’,郑注曰:‘臡亦醢也。’郑司农云:‘有骨为臡,无骨为醢。’内则有‘麋腥醢酱’,说苑杂言篇、家语六本篇并作‘湛之以鹿醢’,则‘縻’为‘麋’之误,明矣。文选王粲赠蔡子笃诗注、太平御览香部三引此并作‘麋醢’。”纯一案:文选注作“湛之鹿醢,货以匹马”。今从王说据御览正。非兰本美也,所湛然也。孙云:“‘湛’,一本作‘荡’,非。”愿子之必求所湛。文选注作“愿子克求所湛”,墨子所染篇引诗云“必择所湛”,义同。孙云:“一本脱‘必’字。”婴闻之,君子居必择邻,孙云:“‘邻’,旧作‘居’,据艺文类聚、太平御览订正。说苑作‘处’,荀子劝学篇作‘乡’。”游必就士。择居所以求士,求士所以辟患也。孙云:“‘辟’读如‘避’。”黄云:“说苑‘辟患’作‘修道’。”纯一案:“择居”二句,类聚二十三作“可以避患也”,荀子劝学篇作“所以防邪僻而近中正也”。婴闻汩常移质,习俗移[15]性。孙云:“‘汩常’,说苑作‘反常’。说文:‘,浊也。’玉篇:‘淈,亦“汩”字。汩,古没切。’汩没,按汩字从‘’,与‘汨罗’字异。”不可不慎也。”此章大旨与墨子所染篇同,惟此多就理言因,所染多就事实言果耳。孙云:“意林作‘可不慎乎’。荀子大略篇、说苑杂言篇用此文。”
晏子之晋睹齐累越石父解左骖赎之与归第二十四
晏子之晋,至中牟,刘云:“此节与下晏子为齐相节,均非晏子本书也。此二事载于史记管晏列传,赞曰:‘至其书世多有之,是以不论,论其轶事。’则凡载于晏子春秋者,史公均弗录。此二事者[16],乃见于他书者也。越石父事,吕氏春秋观士篇载之,或史记即本于彼书,后人据他籍及史记所载补入此二节,非其旧也。”孙云:“中牟当漯水之北。史记索隐:‘此赵中牟,在河北,非郑之中牟。’正义:‘相州汤阴县西五十八里有牟山,盖中牟邑在此山侧也。’”睹弊冠反裘负刍孙云:“‘反’,太平御览作‘衣’。‘刍’,史记正义作‘薪’。”纯一案:御览六百九十四“反”作“皮”,文选讲德论注同。卢云:“‘反裘’,所谓惜其毛也。”息于涂侧者,孙云:“‘涂’,新序、太平御览作‘途’,是。‘涂’,俗字。”纯一案:史记正义及文选注引并作“途”。北堂书钞三十九引史记文微异。以为君子也,使人问焉,曰:“子何为者也?”对曰:“我越石父也。”旧“也”上衍“者”字,从黄校据御览四百七十五删。孙云:“‘父’,新序作‘甫’。”晏子曰:“何为至此?”曰:“吾为人臣仆于中牟,见使将归。”孙云:“言庸身为仆也。吕氏春秋新序作‘齐人累之’,史记承其误,则云‘越石父在缧绁中’。按此云‘负刍息于涂侧’,又云‘见使将归’,又云‘我犹且为臣,请鬻于世’,则非罪人也。”晏子曰:“何为为仆?”孙云:“今本下‘为’字作‘之’,据文选注改。”对曰:“不免冻饿之切吾身,切,急迫也。黄云:“文选讲德论注作‘吾身不免冻饿之地’。”是以为仆也。”孙云:“太平御览作‘不免饥冻,为人臣仆’。一作‘冻饿为人臣仆’。”晏子曰:“为仆几何?”对曰:“三年矣。”晏子曰:“可得赎乎?”对曰:“可。”遂解左骖以赎之,“赎”,旧作“赠”。孙云:“使偿其佣直也。”黄云:“‘赠’当作‘赎’,标题云‘解左骖赎之与归’。吕氏春秋、新序及文选注、御览所引并作‘赎’。”纯一:今据改。因载而与之俱归。至舍,不辞而入。越石父怒而请绝。孙云:“‘怒’,文选注作‘立’。”纯一案:绝,断交也。晏子使人应之曰:“吾未尝得交夫子也,刘云:“吕氏春秋观士篇作‘婴未尝得交也’,新序杂事篇同,是也。晏子方轻视石父,安得遽称为‘夫子’?且下文或称为‘子’,或称为‘客’,亦无称为‘夫子’者。疑此文当作‘吾未尝得交子也,夫子为仆三年’。‘夫’者,语词也。嗣‘子也夫’三字互易,遂作‘得交夫子’矣。”子为仆三年,吾乃今日睹而赎之,吾于子尚未可乎?子何绝我之曓也?”孙云:“诗传:‘曓,疾也。’”越石父对曰:“对”下旧有“之”字,从卢校删。“臣闻之,士者诎乎不知己,诎,贬下也。文选羊叔子让开府表注“诎乎”作“屈于”。而申乎知己。孙云:“‘申’,新序作‘信’。”纯一案:史记作“吾闻君子诎于不知己而信于知己者”,索隐:“‘信’读曰‘申’,周礼皆然。申于知己,谓以彼知我,而我志获申。”文选卢子谅赠刘琨诗序注引作“士者伸乎知己”。故君子不以功轻人之身,不为彼功诎身之理。言君子不自矜功以轻人之身,更不因彼功而自诎仁人所以成身之理。彼者,外之之词。吾三年为人臣仆,而莫吾知也。今子赎我,吾以子为知我矣。嚮者子乘,不我辞也,孙云:“‘嚮’,新序作‘向’,是。”吾以子为忘。今又不辞而入,是与臣仆我者同矣。旧脱“仆”字,语意不完。文选注作“是与臣仆者同矣”,又脱“我”字。此句“臣仆”正承上文“为人臣仆”言,言子既赎我,理应知我,不臣仆我。乃不我辞而乘,又不我辞而入,是与臣仆我者何异。故“仆”字不可少,今补,庶与上文相协。我犹且为臣,“臣”当作“仆”,与上文四言为“仆”相应。或“臣”下增“仆”字,与上文三言“臣仆”相应。请鬻于世。”偿左骖之直。晏子出,请见,元本、孙本并作“见之”,此从或本。曰:“向者见客之容,外貌。而今也见客之意。孙云:“‘意’,吕氏春秋作‘志’。”婴闻之,省行者不引其过,省行,检身也。引,延长也。不引其过,言不终其过。察实者不讥其辞,其、以同。孙云:“吕氏春秋作‘察实者不留声,观行者不讥辞’。新序同。”纯一案:高注吕览云:“欲观人之至行,不讥刺之以辞。”婴可以辞而无弃乎。高注:“辞,谢也。谢不敏而可以弗弃也。”婴诚革之。”乃令粪洒改席,尊醮而礼之。王云:“‘诚’读为‘请’。革,改也。向者不辞而入,今者粪洒改席而礼之,则改乎向者之为矣。晏子以此为请,故曰‘婴请革之’也。‘请’与‘诚’声相近,故字亦相通。”孙云:“说文:‘醮,冠娶礼祭。’玉篇:‘子肖切。’”越石父曰:“吾闻之,至恭不修途,至恭在心不在迹。尊礼不受摈。摈,斥也,弃也。尊人以礼,适以自尊。夫子礼之,仆不敢当也。”此五字,吕览作“敢不敬从”。晏子遂以为上客。史记管晏列传约其文,与此小异。君子曰:“俗人之有功则德,苏云:“言自以为德也。”德则骄。晏子有功,免人于厄,而反诎下之,其去俗亦远矣。此全功之道也。”老子曰:“自伐者无功。”孙云:“吕氏春秋观士篇、新序节士篇用此文。”
晏子之御感妻言而自抑损晏子荐以为大夫第二十五
晏子为齐相,出。其御之妻从门间而窥其夫为相御,间,隙也。拥大盖,策驷马,意气扬扬,甚自得也。既而归,其妻请去。夫问其故,妻曰:“晏子长不满六尺,身相齐国,名显诸侯。今者妾观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不自满假。今子长八尺,乃为人仆御,然子之意自以为足,仰望绝矣。妾是以求去也。”其后,夫自抑损。晏子怪而问之,怪其前后若两人。御以实对,晏子荐以为大夫。孙云:“史记晏子列传用此文。”
泯子午见晏子晏子恨不尽其意第二十六
燕之游士游说之士。有泯子午者,孙云:“姓泯,字子午。”南见晏子于齐,燕在齐北,故曰南见。言有文章,术有条理,立辞皆斐然成章,推行则秩然有序。巨可以补国,细可以益晏子者三百篇。睹晏子,恐惧而不能言。“惧”旧讹“慎”。黄云:“‘慎’当作‘惧’。李本作‘愳’,古‘惧’字。”纯一:今据改。恐惧不能言,未能忘势故。晏子假之以悲色,假,宽也。悲,悯也。开之以礼颜,微露笑颜,兼以礼貌。然后能尽其复也。复,白也,白犹言也。客退,晏子直席而坐,直,正也。废朝移时。朝,知妖切。从旦至食时为终朝。诗蝃“崇朝其雨”传。在侧者曰:“向者燕客侍,夫子胡为忧也?”浩然之气失养故。晏子曰:“燕,万乘之国也。齐,千里之途也。泯子午以万乘之国为不足说,以千里之途为不足远,则是千万人之上也。且犹不能殚其言于我,广雅释诂一:“殚,尽也。”况乎齐人之怀善而死者乎。吾所以不得睹者,岂不多矣。“矣”犹“乎”也。然吾失此,何之有也。”“何之有也”当作“何功之有也”,今脱“功”字,文不成义。此指“怀善而死”之人。言治国以进贤为本,今乃知齐怀善之人,以吾不得睹而死者甚多。吾既失此,过莫大焉,何能有功于齐。
晏子遗北郭骚米以养母“遗”旧讹“乞”,今校正。骚杀身以明晏子之贤第二十七
齐有北郭骚者,孙云:“姓北郭,名骚。”结罘罔,孙云:“今本‘罘’作‘果’,据吕氏春秋订正。说文:‘,兔罟也。’徐铉曰:‘隶书作“罘”。’”捆蒲苇,孙云:“‘捆’当为‘稇’。说文:‘絭束也。’玉篇始有‘捆’字,‘口衮切,织也,抒也,纂组也’。吕氏春秋作‘梱’。案‘稇’正字,‘梱’借字,‘捆’俗字。”织萉屦,旧脱“萉”字,“屦”作“履”,并据吕氏春秋补订。萉屦即麻鞵。以养其母,犹不足,踵门孙云:“说文:‘踵,一曰往来皃。’”见晏子曰:“窃说先生之义,愿乞所以养母者。”孙云:“艺文类聚作‘托以养母’。”纯一案:类聚见卷八十五。吕氏春秋士节篇此下有“晏子之仆谓晏子曰:‘此齐国之贤者也,其义不臣乎天子,不友乎诸侯,于利不苟取,于害不苟免。今乞所以养母,是说夫子之义也,必与之’”。晏子使人分仓粟府金而遗之。类聚八十五无“使人”二字,“而”作“以”。辞金受粟。类聚八十五引止此,“辞”上有“骚”字。有间,类聚三十三“间”讹“闻”。晏子见疑于景公,出犇,孙云:“类聚作‘奔’。”过北郭骚之门而辞。吕氏春秋高注:“辞者,别也。”北郭骚沐浴而见晏子曰:“夫子将焉适?”高注:“适,之也。”晏子曰:“见疑于齐君,“齐”字不当有。将出犇。”犇,吕氏春秋俱作“奔”。高注:“走也。”北郭骚曰:“夫子勉之矣。”晏子上车,太息而叹曰:“婴之亡岂不宜哉,亦不知士甚矣。”晏子行,高注:“行,去也。”北郭子召其友而告之黄云:“元刻脱‘郭’字。”曰:“吾说晏子之义,而尝乞所以养母者焉。吾闻之,养及亲者身伉其难。“及”,旧作“其”。王云:“‘养其亲’本作‘养及亲’。养及于亲则德莫大焉,故必身伉其难也。今本‘及’作‘其’,即涉‘伉其难’而误。艺文类聚人部十七、太平御览人事部百一十引此并作‘养及亲’。吕氏春秋士节篇、说苑复恩篇同。”纯一:今据正。孙云:“高诱注吕氏春秋:‘伉,当。’玉篇:‘去浪切。’说苑、艺文类聚作‘更’。”今晏子见疑,吾将以身死白之。”高注:“白,明也。”著衣冠,令其友操剑奉笥而从,孙云:“今本脱‘笥’字,据吕氏春秋增。”造于君庭,孙云:“艺文类聚作‘遂造公[17]廷’。”求复者曰:“晏子,天下之贤者也,复者,白事于君者。今去齐国,齐必侵矣。苏云:“‘侵’上疑有‘见’字。”纯一案:“齐必侵矣”文义不明,疑本作“齐必见侵”,下文“方见国之必侵”正承此而言。今本因脱“见”字,后人又增“矣”字以成句耳。方见国之必侵,不若先死,“先”字旧脱,据吕氏春秋、艺文类聚、说苑补。“方”犹“将”也。请以头托白晏子也。”孙云:“说苑作‘请绝颈以白晏子’。”纯一案:“托”,玉篇:“凭依也。”增韵:“信任也。”言请以吾头为凭信,明著晏子之贤也。因谓其友曰:“盛吾头于笥中,奉以托。”退而自刎。孙云:“艺文类聚作‘乃自杀’。”纯一案:“说苑作‘逡巡而退,因自杀也’。”其友因奉以托“以”字旧脱,据上文补。而谓复者曰:孙云:“‘复者’,吕氏春秋作‘观者’。”“此北郭子为国故死,刘云:“‘此’字不可通,吕氏春秋士节篇、说苑复恩篇均无‘此’字。此乃‘北’字讹衍。”吾将为北郭子死。”又退而自刎。此杀己以利天下之义。知北郭子及其友皆墨者。景公闻之,大骇,乘驲而自追晏子,孙云:“‘驲’,说文:‘驿传也。’吕氏春秋作‘驿’。高诱注:‘驿,传车也。’说苑作‘驰’。”及之国郊,高注:“郊,境也。”请而反之。晏子不得已而反,闻北郭子之以死白己也,太息而叹曰:“婴之亡,岂不宜哉,亦愈不知士甚矣。”高注:“晏子自谓施北郭骚不得其人,为不知士也,又不知北郭骚能为其杀身以明己,故曰‘婴之亡,岂不宜哉,亦愈不知士甚矣’,自责深也。”孙云:“吕氏春秋士节篇、说苑复恩篇用此文。说苑作‘婴不肖,罪过固其所也,而士以身明之,哀哉’,文视此多劣。”
景公欲见高纠晏子辞以禄仕之臣第二十八
景公谓晏子曰:“吾闻高纠与夫子游,孙云:“‘纠’,说苑作‘缭’。纠、缭声相近。”黄云:“‘纠’,元刻作‘’,下章同。”寡人请见之。”晏子对曰:“臣闻之,为地战者不能成其王,王者保民。争地以战、杀人盈野者,悖矣。为禄仕者不能正其君。仕务安国利民,为禄则居心不正,安能正君心之非?高纠与婴为兄弟久矣,未尝干婴之行,孙云:“说苑作‘干婴之过,补婴之阙’。”特禄仕之臣也,孙本脱“仕”字。孙云:“‘禄’,说苑作‘进’。”何足以补君乎。”孙云:“说苑君道篇用此文。”纯一案:此与下章并外上二十三章均言高纠事。
高纠治晏子家不得其俗乃逐之第二十九
高纠事晏子而见逐。高纠曰:“臣事夫子三年,无得苏云:“言无禄位也。外上二十三章傧者谏词可证。”而卒见逐,其说何也?”晏子曰:“婴之家俗有三,而子无一焉。”纠曰:“可得闻乎?”晏子曰:“婴之家俗,闲处从容不谈议,则疏;“议”读本字于义无取,当读为“义”。义、议古通用,详问上十五章。又疑“议”之“言”旁,盖传写者涉上“谈”字“言”旁误衍。“谈义”与“扬美”、“削行”、“骄士慢知”为俪文。易乾文言曰:“利物足以和义。”墨子经上曰:“义,利也。”故问上二十二章曰:“谋必度于义。”若闲处从容时不谈义,则不知利人利物为真自利之道,其人即不可亲,宜疏而远之。出不相扬美,扬人之善,成人之美,可以端风化。入不相削行,削行,规过也。则不与;与,犹亲也。易咸“二气感应以相与”郑注。通国事无论,“论”,古通“伦”。伦,理也。谓家事国事恒互相通,一一当有条理。如问下五章“体贵侧贱,不逆其伦”,又十章“亲疏得处其伦”,皆是。无伦则乱矣。骄士慢知者,墨子贵义篇曰:“昔者周公旦朝读书百篇,夕见漆十士。”是周公佐相天子,不敢骄士慢知之证。则不朝也。朝,见也。吕览淫辞篇“孔穿朝”注。不见“骄士慢知”之人,欲行常谦而学日益也。此三者,婴之家俗,今子是无一焉,故婴非特食馈之长也,刘云:“‘长’与‘主’同,言非彼主食之人。”是以辞。”孙云:“一本脱此三字。”
晏子居丧逊答家老仲尼善之第三十
晏子居晏桓子之丧,孙云:“晏桓子名弱。”麤衰,斩,“衰”,襄十七年左传作“缞”。杜注:“斩,不缉之也。缞在胸前。麤,三升布。”正义:“丧服传曰:‘衰三升。’郑玄云:‘布八十缕为升。’”文选扬子云解嘲注引左氏传曰:“齐晏桓子卒,晏婴麄斩衰,居倚庐。”孙云:“‘衰’,左传作‘缞’。说文:‘缞,服衣[18]长六寸,博四寸,直心。’”苴绖带,杖,菅屦,杜注:“苴,麻之有子者,取甚麄也。杖,竹杖。菅屦,草屦。”释文:“以苴麻为绖及带。”食粥,居倚庐,寝苫枕草。杜注:“此礼与士丧礼略同,其异惟枕草耳。”正义曰:“丧服传及士丧礼记皆云居倚庐,寝苫枕凷,歠粥。是此礼与士丧礼略同,其异者,唯彼言枕凷,此言枕草耳。居倚庐寝苫者,郑玄云:‘倚木为庐,在中门外东方北户。苫,编稿也。’”其家老曰:“非大夫丧父之礼也。”杜注:“时之所行,士及大夫缞服各有不同。晏子为大夫而行士礼,其家臣不解,故讥之。”正义:“晏子其[19]父始卒,则晏子未为大夫。言晏子为大夫者,礼丧服大夫之子得[20]从大夫之法。”晏子曰:“唯卿为大夫。”杜注:“晏子恶直己以斥时失礼,故孙辞略答家老。”正义曰:“晏子所行是正礼。言唯卿得服大夫服,我是大夫,得服士服。又言己位卑,不得从大夫之法者,是恶其直己以斥时之失礼,故孙辞略答家老也。郑玄注杂记上引此云:‘此平仲之谦也。’”孙云:“郑注言谦者,言己非大夫,故为父服士服耳。”曾子以问孔子,“问”旧作“闻”,据家语子贡问篇改。孔子曰:“晏子可谓能远害矣。不以己之是驳人之非,逊辞以避咎,义也夫。”“义”,正作“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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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义”,原作“知”,据新序改。
[2]“县”,原脱,据音义补。
[3]“鼓”,原作“豉”,形近而误,今改。
[4]“木”,原作“水”,形近而误,今改。
[5]“书”,原作“本”,据北堂书钞改。
[6]“酬”,原作“族”,据诗序改。
[7]“连”,原脱,据文选补。
[8]“泰”,原作“秦”,据音义改。
[9]“气”,原作“风”,据群书治要改。
[10]“乃”,原脱,据读书杂志补。
[11]“杨”,原作“扬”,据上文孙校及荀子杨倞注改。
[12]“本或”,原作“或本”,据群书拾补乙。
[13]“赢”,原作“羸”,据荀子改。
[14]“览冥”,原作“冥览”,据淮南子乙。
[15]“移”,原作“异”,据四部丛刊本晏子春秋改。
[16]“者”,原脱,据补释补。
[17]“公”,原作“君”,据艺文类聚改。
[18]“衣”,原脱,据说文补。
[19]“其”,原作“之”,据春秋左传注疏改。
[20]“得”,原作“行”,据春秋左传注疏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