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朱葛诺延住南京城者三年,与八十八万汉人坚结盟约,乃还朝折奏合罕曰:“臣遵共主合罕之旨,科敛贡赋而来,以珍宝财帛取悦阍者而入 [1] ,载至九万车珍宝财货矣。”及卸其所载时,曰:“前三万车中载有各色珍宝财帛,中三万车中载有干戈,后三万车中载有饮食之属。”遂先卸前三万车,则真珍宝财帛也。后六万车中乃全装甲胄,而具干戈之军士也,并有大炮三尊,裹之以蜡,(诡)称:“恐卸不完多车所载之物,以备夜用之蜡也。”原约:其蜡燃尽,火接炮药,闻其炮声,车中之兵乃出云。甫卸完前三万车,炮声一响,其兵突出攻战,众皆惊恐,无人能敌。合罕乃入前梦中所见之洞,袖其玉玺,携其后妃皇子而出。阿尔拉特之伊拉呼丞相 [2] ,阿尔曼之布哈丞相 [3] ,哈萨尔裔之图忽勒呼巴图尔·台吉等七人力战得脱。此乌哈噶图合罕于癸酉年即位,在位三十六年,岁次戊申,年五十一岁,因偏溺谄佞,使其大都城陷于敌,失其玉宇之大政矣。
自威灵成吉思合罕降生之壬午年始,凡二百零七年。岁次己酉,自成吉思合罕即位之年始,凡一百八十年,至戊申年,蒙古合罕传位凡十五朝。
自是合罕由古北口出亡,悔叹而泣曰:
以诸宝装成之我大大都城 [4] ,
应时纳凉而居之我上都开平轮城 [5] ,
古来列圣避暑之我上都黄甸 [6] 。
惜乎!误失我大国之政矣,
戊申乃吾衰败之岁也乎!
以九宝装成之我大都城,
执理九十九政之我上都开平,
泽及众生之我政教福庆。
惜乎!为天下共主之我大名声,
(兹有脱文——译注者 )
晨起而登高眺望灿烂朝霞,
自南自北观之则皆成美景。
不分冬夏常居而不生厌,
威德彻辰合罕所建之我大都宝城 [7] 。
列祖所爱居之我大大都城,
我相得之君臣,我所属之民众。
未从伊拉呼丞相言乃我之恨也,
偏信叛亡之朱葛诺延乃我之愚也。
误杀我聪睿之托克托噶太师,
驱逐我尊上神喇嘛者乃我之孽也。
惜乎!号称天下共主之我名声,
惜乎!我享用无边之大福庆。
忽必烈彻辰合罕所百计经营——
宿有福祉之我大都城,
被汉人朱葛诺延席卷而去矣!
耻辱之恶名临我托欢帖木尔矣。
哭叹如是 [8] ,由此络绎而行,且战且退而出,四十万蒙古中,得脱者惟六万,其三十四万(皆)被围而陷矣。遂聚前后脱出之六万人,至克鲁伦河之界,筑巴尔斯城而居 [9] ,岁次庚戌,年五十三岁崩 [10] 。
注释
[1] 以珍宝财帛取悦阍者而入:此句是叙事文,不应是奏折中语。但原文结构如此,姑从之。
[2] 阿尔拉特之伊拉呼丞相: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博郭尔济后裔拉哈之子伊拉呼丞相。《元史·氏族表》博尔术后人有阿鲁图嗣木剌忽,为广平王太傅中书右丞相。至正十一年出守和林,卒官。对音略近。”其实不近,事与本书亦无关。本书所载盖系传闻之说。
[3] 阿尔曼之布哈丞相: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史称别儿怯不花,燕只吉台氏,前卒,未尝随帝北狩,此段所言无一实者。”亦似传闻之说。
[4] 大大都城:王静安先生清译本校注云:“大岱都汗城是也。《马可·波罗游记》称大都为汗八里克,译言汗城也。”是。亦可译为帝都,“岱都”即大都之蒙语读音。故译如文。
[5] 应时纳凉而居之我上都开平轮城:清译为“应时纳凉之尚都海绷古尔都城。”张尔田先生校注云:“尚都即上都,海绷古尔都城,前卷作克依绷库尔图。海绷,克依绷皆开平译音。”对。“库尔都”即“轮”,似佛教用语。“库尔都城”犹言主宰世界之转轮王所居之城也。抑或是“古里延”之意。此姑译略如文。
[6] 古来列圣避暑之我上都黄甸:“黄甸”原文为“沙喇塔拉”。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此沙喇塔拉在上都,疑即答儿海子,至元七年斡罗陈请于上都东北三百里答儿海子驻夏之地,建城邑以居,世祖从之,遂名其城为应昌府,顺帝北奔,曾驻跸于此。”按此“沙喇塔拉”应指当时开平城所在地,即今之多伦,正蓝旗一带地方。似与应昌府无关。再说“答儿海子”之说也难以成立。“甸子”怎么成了“海子”了呢?这个“黄甸”有“御甸”之意。
[7] 威德彻辰合罕所建之我大都宝城: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似指和林,和林故城今额尔德尼招,额尔克图彻辰汗乃成宗汗号。”按大都应是北京,不是指和林;“额尔克图”即“有权威者”之意,姑译如文。“额尔克图彻辰汗”,应指忽必烈而言,不应是成宗。成宗铁穆耳皇帝的蒙古语尊号是:完泽笃合罕,不是什么“彻辰汗”。
[8] ……哭叹如是: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明史》扩廓帖木儿传赞云:元归塞外,一时从臣必有赋式微之章于沙漠之表者,惜其姓字湮没不得见于人间,此歌托之元帝自作,苍凉悲愤,仿佛遇之,孰谓朔漠无文耶!”按朱葛诺延之说,既似传闻之谈,托欢帖木尔之歌,亦似假托之辞。而尔田先生慨叹备至,余谓此等文字尚不足与论也。
[9] 筑巴尔斯城而居: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龚之钥《后出塞录》,达赖贝子所属境内,有城名巴喇河屯,译言虎城也。城内废寺甚大,达赖即车臣汗固山贝子达哩,其牧地在克鲁伦河之南,博罗布达即是城矣。和坦即哈逊,翻为城,《元典章》驿站有脱脱禾孙,巴尔斯蒙古语虎也”云。如据史实而论,此“巴尔斯和坦”(虎城)当指应昌府,其地在今昭乌达盟克什克腾旗境内。“和坦”并非“哈逊”与驿站之“脱脱禾孙”更无关系。《元典章》不能成为依据。
[10] 年五十三岁崩: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史》,帝寿五十一,《故宫遗录》庚申心知不可为,已因泣数行下,未几以痢疾崩”。然而《元史·顺帝纪》云“帝驻于应昌府,又一年四月丙戌,帝因痢疾殂于应昌,寿五十一,在位三十六年。”与本书各异其说。待考。
附录
清译本文:朱葛住南省三年与彼处八十八万汉人固结盟好乃折奏云遵汗之旨已征收赋税携带前来阍人见有财帛不胜欣悦使之入奏云满载九万车财帛而至检查赉至之物据称前三万车内装载各色珍宝财帛中三万车内装载各项器械后三万车内装载各品饮食之物及卸看前三万车所载之物实系珍宝财帛随后之六万车内则系披坚执锐之兵并炮三尊如蜡烛襄饰一同装载诡言恐车内装载之物一时不能卸完置此蜡烛以备夜间燃照遂将蜡烛俱已点灼先已约定燃至炮线闻炮声则车内伏兵即发至是前三万车中之物将次卸完炮声一振兵丁突出攻击众皆惊溃无一人能敌于是汗悟前梦乃袖玉玺携福晋皇子俱出奔并携同阿尔拉特之伊拉呼丞相阿拉玛之布哈丞相哈萨尔之后嗣多勒和巴图尔台吉等七人力战而出此乌哈噶图汗于癸酉年即位在位三十六年岁次戊申年五十一岁因好谄佞以致建都之岱都地方一旦堕于凶顽之诡计永失统业自威力青吉斯汗降生之壬午年起凡二百零七年岁次己酉青吉斯汗即位至戊申凡一百八十年蒙古汗等传位共一十五世自是汗由古北口出亡感悔而歌曰以诸宝装严之大岱都城以应时纳凉之尚都海绷古尔都城与我烈祖避暑之尚都沙喇塔拉际此戊申以致败亡遂失大统且九色宝物装严之大岱都城执掌九十九政之尚都海绷泽溥众生道极黎庶一统君主之赫赫名誉晨起登高眺望则清光灿烂有时前后观览则威仪赫奕留憩于此虽历冬夏而无郁闷又额尔克图彻辰汗创立之宝贝岱都祖宗安居之大岱都城并抚有汗众宰桑以及所属民人之众多乃不听伊拉呼丞相之谏者是我之遗恨也信任叛去之朱葛者是我之愚昧也误杀乌哈图托克托噶太师逐去宝异尊上喇嘛者是我之罪愆也居汗之名誉可惜究之大可惜者际此升平之时呼必勒罕彻辰汗百计经营而得此骈集福祉之岱都城以予狂惑而失于汉人朱葛之手愚顽之名我多衮特穆尔其难辞矣歌声既哀继之以泣方大乱时各处转战蒙古人等四十万内惟脱出六万其三十四万俱陷于敌于是先后脱出之六万人聚集于克哷伦河边界起造巴尔斯和坦城居住岁次庚戌年五十三岁殁。
* * *
其子必力克图合罕 [11] ,戊寅年生,岁次辛亥,年三十四岁即位,在位八年,岁次戊午 [12] ,年四十一岁崩。其弟乌萨哈勒合罕 [13] ,壬午年生,岁次己未,年三十八岁即位,在位十年,岁次午辰,年四十七岁崩 [14] 。其子恩克卓里克图合罕,额勒伯克·尼古埒苏克齐合罕,哈尔克楚克·都古仍·洪台吉三人也。恩克卓里克图合罕己亥年生,岁次己巳,年三十一岁即位,在位四年,岁次壬申,年三十四岁崩。
其弟额勒伯克合罕,辛丑年生,岁次癸酉,年三十三岁即位,举国称额勒伯克·尼古埒苏克齐合罕焉。因其忽然鬼迷心窍,一日雪地(行猎),射死一兔,见其血滴雪上,乃降旨曰:“其有面白如此雪,颧红如此血之妇人乎?”卫喇特·扎哈明安之浩海·达由 [15] (对)曰:“合罕之弟,哈尔古楚克·都古仍·洪台吉之妻,鄂勒泽图·洪高娃妃子 [16] 之美,容光犹胜于此。”于是合罕曰:“致我之所言,成我之所思者,我浩海·达由也。汝其使我见彼,则我封汝为丞相,俾领卫喇特四部 [17] 乎!”浩海·达由乃(奉命)伺都古仍·洪台吉之出猎,诣洪高娃妃子曰:“合罕有旨谓:汝之佳丽,为众所羡,我至汝家,愿得一见。”云。妃子大惊曰:
岂有天地相合之理乎!
岂有合罕之尊见弟妇之道乎!
宁闻乃弟哈尔古楚克·洪台吉之恶耗乎!
(合罕)兄其为黑狗矣乎!
于是,浩海·达由(归)来,具奏其所言,则合罕(大)怒,遂截杀其弟,纳彼怀孕三月之弟妇矣。乃弟哈尔古楚克·洪台吉癸卯年生,岁次己卯,年三十七岁遇害 [18] 。
注释
[11] 必力克图合罕:清译为阿裕锡哩达喇汗。张尔田先生校注云“案即爱猷识理达腊,《蒙古世系谱》称必力克图汗。”此其是矣。本书所截盖据此谱。
[12] 岁次戊午: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洪武十一年”。
[13] 乌萨哈勒合罕:清译为特古斯特穆尔汗。张尔田先生校注云“案据《明史·外国传》脱古斯帖木儿为爱猷识理达腊之子。当以此书为正。成祖谕本雅失里,有太祖遣脱古斯帖木儿归嗣为可汗语,《史》盖缘之而误。《蒙古世系谱》称乌萨哈尔汗。”此其是矣。“尔”为“勒”之误。
[14] 年四十七岁崩: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特古斯特穆尔尝为明擒,此书不叙,知蒙古人讳之,其卒在洪武二十一年,与此合,不言为也速迭尔所弑者,不详其事,亦讳之也。《明史·太祖纪》二十二年,也速迭尔弑其主脱古斯帖木儿而立坤帖木儿,与《外国传》异,又与《成祖诏》:顺帝后至坤帖木儿,六传皆不善终、异。当据此证之。王静安校《明史》脱古思帖木儿既遁,将依丞相咬住于和林,行至土剌河,为其下也速迭尔所袭,众复散,独与捏怯来等十六骑偕适,咬住来迎,欲共依阔阔帖木儿,大雪不得发,也速迭尔兵猝至,缢杀之,并杀其子天保奴。”
[15] 浩海·达由: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浩海氏扎哈明安,其后为准噶尔,准噶尔疑亦由扎哈音转也。”
[16] 妃子:清译为拜济。张尔田先生校注云“拜济即必济,蒙古语贵妇也。一作必姬,明人译作比妓,亦有作妣吉者,对音无定字。台吉妻曰必济,汗妻曰伯寄太后,伯寄,别乞对音,尊称。”
其实“拜济”或“必济、比姬、比妓、妣吉、伯奇”皆汉语词“妃子”之蒙古语读音。所用汉字之音,亦不尽一致。“台吉”为汉语词“太子”之蒙古语读音。此时之词意亦略同,合罕妻及台吉妻皆可谓“妃子”,与汉法同。帝母为“太后”,亦汉语借词,然其用法不确。盖因当时之蒙古人不甚明了其词意故也。惟“别乞”一词,未可混淆。据《蒙古秘史》之用法,乃“公主”之意也。
[17] 卫喇特四部: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藩部要略》厄鲁特旧分四部杜尔伯特,姓绰罗斯,为元臣孛罕之后,孛罕六世孙曰额森。案孛罕不知何时人,以此书所载额森先世推之,额森之父托欢,托欢之父巴图拉,巴图拉之父浩海达裕,浩海达裕上溯孛罕,仅隔一代,然则孛罕盖亦元季时人。《元史·氏族表》有孛罕左手万户兀罗带氏,其人当在元初,与此孛罕是一、是二不能知也。御制《准噶尔纪略》孛罕背正妻与他妇野合,生子曰乌林台巴靼太师,其母弃之泽中,孛罕收养之,遂统部落。乌林台巴靼太师为孛罕之子,又为准噶尔部祖,恐即浩海达裕父矣。《西域图志·准噶尔世系》云,绰罗斯属,第一世为孛罕,元臣脱欢后,自脱欢至孛罕,世次不可考。孛罕之子曰乌林台巴达台什,乌林台巴达台什子曰达耀,达耀子曰鄂尔鲁克诺颜,鄂尔鲁克诺颜子曰巴图兰青森,巴图兰青森子曰额森诺颜。按此书译成于乾隆四十二年,《图志》告成亦在是年,而彼此抵牾,不可关照。《图志》之达耀即此浩海达裕也。巴图兰青森即巴图拉丞相也,此以巴图拉为达裕之子,彼以为其孙,一出于准噶尔自述其祖先,一出于蒙古喇嘛叙其仇敌。揆以情理,自当以准噶尔之说为可凭,又此以额森为巴图拉孙,彼以为子,中间巴噶穆即脱欢一代脱去,未晓其故。《明史》记当时准噶尔数先代,此书亦本蒙古旧史言之,皆不容有舛讹,而乖违如此。甚矣!谱学之难言也。”
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先生后说,又以巴图拉为巴都孛罗,瓦剌三酋,其分支不可详,彼此异说,所当并存。”
按“乌尔鲁克”一词,犹言“卿”或“相”,“诺延”即“官老爷”之意,“故乌尔鲁克诺延”犹言“卿爷”或“相爷”也。而“青森”或“青桑”为汉语词“丞相”之蒙古语读音,亦即蒙古语之“乌尔鲁克”。由此观之,“乌尔鲁克诺延”即指“巴图拉丞相”而言。故《图志》所载“乌尔鲁克诺延子曰巴图拉青森”误甚,自己不能成为自己的儿子。再说“巴图拉青森子曰额森诺延”亦误甚,爷爷不能直接生出孙子来。中间丢子巴图拉之子,额森之父脱欢。此种舛讹,盖因撰书者不解词意之故。可不必怀疑,本书记载正确。
[18] 年三十七岁遇害:王静安先生清译本校注云“三十七岁当作三十一岁”。未申其由,不知何据。
附录
清译本文:子阿裕锡哩达喇汗戊寅年生岁次辛亥年三十四岁即位在位八年岁次戊午年四十一岁殁弟特古斯特穆尔汗壬午年生岁次己未年三十八岁即位在位十年岁次戊辰年四十七岁殁生子恩克卓里克图汗额勒伯克尼古埒苏克齐汗哈尔古楚克都古楞特穆尔鸿台吉弟兄共三人恩克卓里克图汗己亥年生岁次己巳年三十一岁即位在位四年岁次壬申年三十四岁殁弟额勒伯克汗辛丑年生岁次癸酉年三十三岁即位举国上尊号称为额勒伯克尼古埒苏克齐汗忽被鬼怪所迷一日于雪内射一兔见血点落于雪上乃曰安得有面色洁白似此雪颧额红艳似此血之妇人乎卫喇特扎哈明安之浩海达裕答云汗之弟哈尔古楚克都古楞鸿台吉之妻鄂勒哲依图鸿郭斡拜济颜色较此尤为都丽汗云浩海达裕尔果能惬我意使彼与我一见我即令尔为丞相管辖四卫喇特浩海达裕乃伺都古楞鸿台吉出猎后往见鸿郭斡拜济说云奉汗之旨谓尔都丽众皆称异欲来尔家看视拜济大惊云天地岂有混淆之理乎汗之贵重岂有觑弟妇之理乎哈尔古楚克鸿台吉已与之乎兄岂为黑犬乎浩海达裕以其言尽行具奏汗怒截杀其弟于路而纳怀孕三月之弟妇哈尔古楚克鸿台吉癸卯年生岁次己卯年三十七殒命。
* * *
其后,合罕驾行鹰猎后,洪高娃妃子闻浩海·达由为受丞相之封,备宴而至,坐待合罕于野外。遂遣哈尔古楚克之仆多克新锡喇者语曰:“汝奈何坐野外?来家中候合罕可也。”遂招之来,大加礼敬也,以银酒海斟醇醪,更加黄油以捧之,洪高娃妃子乃曰:
致我贱躯于高贵,
致我微身于尊荣矣;
俾我洪妃子为后主,
俾我台吉妃为合罕后矣。
我复何言,其难尽言汝德也。降大恩之事,由合罕裁之,兹仅酬杯酒以报德耳。(浩海·达由)信之,饮其酒,不觉昏倒。遂令置浩海于床上,自断其发辫之一股,又自搔破身上数处,召集居近之众百姓以示之,因遣哈尔古楚克之仆多克新锡喇往迎合罕矣。俟合罕来,背面坐而哭之。合罕入来,(问)曰:“汝何为而哭耶?”因尽言前此为浩海捧酒所道之言,且曰:“彼饮我酒醉后,肆出邪言亵我,因不从,遂伤我如是矣。”云云。
(浩海)卧而闻其言,(急)起乘马而逃矣。于是,合罕曰:“以浩海之逃察之,(所言)盖真也。”追及之,则拒战而射断合罕之小指矣,因就地围擒而杀之,命苏尼特之旺沁太保剥取浩海脊皮,归来付与妃子焉。妃子曰:“此不足以代也。”乃 合罕小指之血,又曰:“试看人皮何等。”再 浩海皮上之油,曰:
“既 黑心合罕之血,
又 进谄浩海之油矣,
我虽妇人报我夫之仇矣,
今即就死亦无憾矣。
寇合罕其可速绝我!”
合罕以洪妃子之色,不怒。谓浩海之子巴图拉 [19] 曰:“误杀汝父矣。”因赐其长夫人库伯衮岱妃所生之萨木尔公主,拜为丞相,俾领卫喇特四部焉。
卫喇特·克哷古特 [20] 之乌格齐·哈什阿曰:“此合罕杀其弟哈尔古楚克·洪台吉,娶其媳洪高娃妃子为夫人,肆行不道,为妃子所欺,杀我臣浩海而耻之,知有我在,竟令我所属之巴图拉领四部耶?”合罕闻其不胜愤怒,遂与其婿巴图拉丞相二人计议,欲杀乌格齐·哈什阿时,其长夫人库伯衮岱,遣(使)告(此事)与乌格齐·哈什阿矣。乌格齐·哈什阿即起兵来,弑额勒伯克合罕,自纳鄂勒泽图洪妃子,降蒙古国之大半矣。
额勒伯克合罕癸酉年即位,在位七年,岁次己卯,年三十九岁时害哈尔古楚克,阅四月,即于是己卯年为乌格齐·哈什阿所害。合罕纳乌勒泽图·洪高娃妃子时,已孕三月,及乌格齐·哈什阿纳时,已孕七月而行,又三月,岁次庚辰,生一子,取名阿寨 [21] ,乌格齐·哈什阿抚养为己子焉。巴图拉丞相令阿速特之名乌格德勒库者负篓拾粪,命名为阿噜克台 [22] 以役使之,嗣后,暂统蒙古国焉。
注释
[19] 巴图拉: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巴图拉盖即《明史》之把秃孛罗,永乐时封安乐王者也。与马哈木异部,今以为巴噶穆之父,所未详已。”既然“未详”,应以本书为准。
[20] 克哷古特: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克哷古特当作额勒克彻古特,王静安校卷三作奇喇古特。”案克哷古特与奇喇古特,其蒙文原文之形态相近,词义相同,汉译之用字不同而已。王先生校的是。
[21] 阿寨: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阿寨台吉为额勒伯克汗幼子,额勒锥特穆尔汗为额勒伯克汗次子,故永乐中成祖谕本雅失里诏曰:也孙台与思力赤肺腑亲也。又案据后文,永乐庚寅阿寨台吉从阿岱汗行兵于卫喇特,距庚辰才十年耳。其年太稚,恐此事尚在建文元年前也”。据本书前文阿寨台吉乃哈尔古楚克,洪台吉之遗腹子,并非额勒伯克合罕之子。下文与此处之叙事无涉。近乎废话,且看下文。
[22] 阿噜克台: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西域图志·故事》厄鲁特准噶尔别出,有元之阿鲁台部,其后声讹为额鲁特,散出西北,国初有顾实汗者,于天聪,崇德间遣使入贡,其支裔今居青海。又《世系》云,和硕特以阿勒萨噶勒代诺延为第一世子,乌鲁克特穆尔为第二世子,博罗特布古为第三世子,博罗特特穆尔为第四世子,都楞代博为第五世子,图古堆为第六世子,那郭代为第七世子,赛谟勒呼为第八世子,库绥为第九世子,鄂博克博贝为十世,鄂博克之子曰雅代青山,博贝之孙即顾实汗也。《藩部表》云:元太祖弟哈布图·哈萨尔,七传曰:阿萨克噶勒泰生二子,长曰:阿鲁克特穆尔,为内蒙古科尔沁诸部祖;次曰:乌鲁克特穆尔,为和硕特诸部祖。据《故事》顾实为阿鲁台后,则《世系》之阿萨克噶勒代即此之阿萨特。阿鲁克台即《明史》之阿鲁台,而其长子阿鲁克特穆尔即此书后文之阿里玛丞相也。官书每不相检,会而于外藩所自述,尤慎言之,如脱欢,巴噶穆之抵牾,即其比例。今以三书相校,音证了然,系世可奠,常疑瓦剌,蒙古历世相仇,何以顾实为卜尔亥后人,此一支在明世,与吉囊、俺答所部杂居青海,彼此相安,审为阿鲁台后,乃知其别出已久,且哈萨尔后而忠于阿岱,固宜其子孙东西并盛也。”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卜尔亥一作卜儿孩,《明史》称为小王子部长。以内乱奔据西海。《一统志》嘉靖间,亦卜剌与阿尔秃斯居青海,西宁苦寇患。惟卜儿孩一支敛众自保,盖虽合于瓦剌,而仍自为部者。且其入青海也,实较前于永邵卜诸部,先生疑顾实为其后人,与后引《秦边纪略》之说微异,当以彼说为长。《秦边纪略》明初置四卫于沿海为外藩,故洮河,庄湟无夷患,四卫之废,则亦卜喇为之,亦卜喇败,惟卜儿孩一部独全,夷推为卜失兔汗,今漫延于青海间者,旨卜失兔之苗裔也。”又云“今之达赖黄台吉卜儿孩之子,麦力干达尔加黄台吉,皆卜儿孩之孙。此青海卜儿孩遗部之可考见者”案此处注文,问题甚多。如沈曾植先生据清译之“阿萨特之子乌格德勒库负筐拾粪取负筐之义命名为阿鲁克台”一段误文,累得他说了很多没头没脑的话。据蒙文原文“阿萨特”为“阿速特”之误,而“阿速特”是部族名,并非人名。盖《秘史》之“阿速惕”,《元史》之“阿速部”是也。原名乌格德勒库之阿噜克台即属此部人;“阿噜克台”直译则为“负篓者”之意,清译“筐”为“篓”之误;先生将《世系》所言“阿勒萨噶勒代”之误书,《藩部表》之“阿萨克噶勒泰”二者等同起来了。“阿勒”即“大红”之意,“萨噶勒代”即“有须者”之意,“阿勒萨噶勒代诺延”即“有红须的老爷”之意,犹言“赤髯公”也。“赤髯公”自然不是“阿速部”。说“阿噜克台即《明史》之阿鲁台”是对的,但“阿噜台”并非“阿勒萨噶勒代”,不能冒充为“阿鲁克特穆尔”之父,更不是什么“阿里玛丞相”。“阿里玛”(应为阿速特)是部族名,并非人名,无法当“丞相”。诸如此类,余不赘述。
附录
清译本文:迨后汗出放鹰浩海达裕为请名号备宴以至在外坐候汗驾鸿郭斡拜济闻知遣哈尔古楚克之仆人多克新沙喇谓之曰尔为何坐于外可入我室中候汗乃唤入大加礼敬鸿郭斡拜济以奶油和奶酒盛于银杯内云尔自卑污致我于尊荣贱躯已为贵体以称拜济之人而为伯奇太后由台吉之拜济得为汗之福晋我深感尔恩主上亦谅知此大恩今特把盏以酬尔之德耳浩海受而饮之不觉醉仆于地拜济于是将浩海置之椅上采己发一缕掷之各处仍自毁其面传集库尔新之大众看视遂遣哈尔古楚克之仆人多克新沙喇迎往奏汗汗至见其背坐而泣问云尔何为而泣乃将酬谢浩海之言一一告知且云伊饮酬酒一杯醉后肆言因亵我不从即如此伤我浩海一闻此言急起乘马遁去汗云观浩海之遁斯言诚然矣遂追去浩海拒战将汗小指射断当将浩海围住擒杀交苏尼特之旺沁太保剥取浩海之皮给与拜济拜济尚不惬意既吮汗小指之血又以人皮何似取而观之并 浩海皮上之油乃曰既得吮怀蓄恶念汗之血并 献谗佞口浩海之油虽系妇人夫仇已报今即就死无憾矣汗其速令我回汗慕鸿拜济之色并不加怒反向浩海之子巴图拉云误杀尔父矣遂降库伯衮岱大福晋所生之萨穆尔公主妻之授为丞相令管四卫喇特时卫喇特克哷古特之乌格齐哈什哈闻之云汗政治不端杀弟哈尔古楚克鸿台吉以弟妇鸿拜济为福晋淫虐乱法复被拜济所欺杀臣浩海以有此耻乃既有我在而令我属人巴图拉管辖四卫喇特耶不胜愤怒汗闻之与婿巴图拉丞相议杀乌格齐哈什哈讵库伯衮岱大福晋致信于乌格齐哈什哈乌格齐哈什哈即乘马而来既弑额勒伯克汗乃娶鄂勒哲依图鸿拜济为妻蒙古人众大半降之额勒伯克汗癸酉年即位在位七年岁次己卯年三十九岁杀哈尔古楚克甫四月即于是年为乌格齐哈什哈所弑汗占鄂勒哲依图鸿拜济为福晋时已怀孕三月及乌格齐哈什哈娶时怀孕已七月又三月岁次庚辰生一子取名阿寨乌格齐哈什哈爱养如己子而巴图拉丞相复令阿萨特之子乌格德勒库负筐拾粪取负筐之义命名曰阿噜克台以供使役自是与蒙古人众不相能矣。
* * *
额勒伯克合罕之长子琨特木尔 [23] 丁巳年生,岁次庚辰,年二十四岁即位,在位三年,岁次壬午 [24] ,年二十六岁崩。无子,弟鄂勒泽特木尔己未年生,岁次癸未,年二十五岁即位 [25] ,在位八年,岁次庚寅,年三十二岁崩 [26] 。其子德勒伯克合罕 [27] 乙亥年生,岁次辛卯,年十七岁即位,在位五年,岁次乙未,年二十一岁崩。是年,乌格齐·哈什哈心怀前仇,杀浩海达由之子巴图拉丞相,遂会盟卫喇特四部,有与会之三人,途遇阿速特之阿噜克台拾粪而行,乃问曰:“大人等会盟,其事若何?”(三人)讥之曰:“维贤者,既结项索,而忧大国之事者,其斯之谓欤!”又曰:
瞬将筑彼名城矣,
将以丧棒击花豹矣。
将举阿寨台吉为合罕矣;
将命阿噜克台儿为太师矣。
云云。待彼等过去后,阿噜克台乃卸其篓而置于地,曰:“此非汝言,盖天之命也,于我庶人何有哉!阿寨台吉天裔也,彼天父其鉴之。”祷毕,向天而拜焉。
无何!乌格齐·哈什哈死。其后,即于是乙未年,乌格齐之子额色库,丁卯年生,岁次乙未,年二十九岁即位,纳巴图拉丞相之妻萨木尔公主,称额色库合罕 [28] ,役使鄂勒泽图·洪高娃妃子,阿寨台吉母子及阿速特之阿噜克台太师三人于家中焉。彼额色库合罕,自乙未年,在位十一年,岁次乙巳,年三十九岁崩。萨木尔公主心恨乌格齐·哈什阿之恶行,匿出鄂勒泽图·洪妃子、阿寨台吉、阿噜克台太师三人 [29] ,遣往母家蒙古地方去也,谓之曰:
其额色库合罕已死矣,
额尔和彻古特之众乱其首矣 [30] !
当向汝君父叩首请命 [31] ,
乘其此机庶可加兵乎!
正语间,其子巴噶木 [32] 曰:“虽云母家,乃他人也,何得出此言?”其母惧而语塞。其时,科尔沁之斡赤斤诺延之裔,阿岱台吉君临所余蒙古之众。彼等至而尽述公主之言矣。
阿岱台吉丙辰年生,岁次庚寅,年三十五岁,纳鄂勒泽图·洪妃子,在主(灵)前即合罕位 [33] ,赐阿噜克台以太师之号。阿岱合罕遂与阿寨台吉 [34] 、阿噜克台太师三人统兵征卫喇特四部。战于扎勒满山 [35] ,掳获巴图拉丞相之子巴噶木 [36] 而还。阿寨台吉曰:“当报我姊之德,可释其此子也!”阿噜克台太师曰:“语云,狼子不可饲也,敌子不可养也,当日我等出来时,此子非出恶语乎!”阿岱合罕以阿噜克台之言为然。将之来,则阿噜克台太师曰:“昔日汝父巴图拉丞相令我负篓,名之曰阿噜克台,使为贱役焉。当此日转政换,报父仇于其子乎!”遂覆巴噶木于釜下,名之曰托欢 [37] ,役使于家中焉。
注释
[23] 琨特木尔: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即《明史》坤帖木尔,自顺帝数之,至坤帖木尔适六传。”
[24] 岁次壬午:王静安先生清译本校注云“壬午建文四年。”
[25] 鄂勒泽特木尔……年二十五岁即位: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额勒锥即《明史》之鬼力赤,译改郭勒齐者也。史言其篡立,又云非元后,与此异,恐史文为信。永乐时,迤北酋豪,降者不绝,史据当时所述书之,固当较喇嘛所记旧事确实也。永乐元年遣使谕鬼力赤,六年鬼力赤被杀,也孙台为部下所杀,迎元后本雅失里为可汗(译改布尼雅实里),于别失八里立之,七年本雅失里徙居胪朐河,八年亲征,败本雅失里于兀儿古扎(盖额尔古纳河),追,败诸斡难河,自此本雅失里西奔与阿鲁台分,十一年本雅失里为瓦剌,马哈木乘其衰弱灭之,得传国玺,立答里巴为可汗,自后瓦剌张于西,阿鲁台张于东。至宣德末,脱脱不花(译改托克托布哈),始见答里巴,他无所见,亦不知其终。又本雅失里为别失八里元裔,而对音与此书后文卫拉特之巴噶图特·锡赉汗相近。”
[26] 年三十二岁崩: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鬼力赤被弑,《明史》一称永乐三年,一称六年,其为阿鲁台所杀,则无异说也。”
[27] 德勒伯克合罕: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此即《明史》之答里巴,今译塔里巴者,瓦剌所立,此为西汗。”
[28] 额色库合罕: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明史》,瓦剌蒙古部落也,众分为三,其渠曰马哈木,曰太平,曰把秃字(成是‘孛’——译注者)罗,宣德元年太平死,子捏烈忽嗣,此额色库若当捏烈忽,则乌格齐即《明史》之太平也。而巴图拉又与把都孛罗音似,盖即此三人事,而叙述歧异如此。”
[29] 匿出……三人: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明成祖屡征阿鲁台不应,阿鲁台至洪熙后始从瓦剌中脱出,此之谬误较然,易知永乐元年遣使谕鬼力赤诏中太保枢密院“阿鲁台与马尔哈咱,也孙台并列,阿鲁台之强盛久矣。此诸事,盖皆在洪武末。”
[30] 额尔和彻古特之众乱其首矣: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明史·瓦剌传》脱欢内杀其贤义,安乐两王,尽有其众,欲自称可汗,众不可。所谓大乱者指此。而叙事前后不伦,殊难互证。王静安校卷三云:多斡索和尔之子托诺依、多克新、额木尼、额尔克,俱为厄鲁特、巴噶图、和特、奇喇特四姓之卫喇特。是卫拉特之先有名额尔克者,故卫喇特亦称为额尔克彻古特,下文又作额尔克楚特,卷四又作额里克特。王说颇可备一解。《蒙古世系谱》卫喇四姓作威勒忒、巴图忒、徽特、克烈忒。徽特即辉特,克烈忒即客列亦特,亦即奇喇古特,为土尔扈特旧姓。此额尔克彻古特盖奇喇古特异译也。”
[31] 当向汝君父叩首请命: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萨穆尔公主之父则额勒伯克汗也。久已被杀,安得复向请兵。”案“君父”的蒙文原文为〔edʒen etʃegtə〕,清译本误为:“萨穆尔公主曾向其父极力叩请。”这个“君父”是指国君而言,并无萨木尔公主父亲之意,而且这里是对其遣往蒙古地方的三人嘱咐之语,并非萨木尔公主说自己的父亲。
[32] 其子巴噶木: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巴噶穆即《明史》顺宁王马哈木也,是脱欢之父,而以为托欢原名。”
[33] 在主(灵)前即合罕位:这个“主”盖指成吉思合罕而言。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是时德勒伯克汗尚未卒,一时而二汗,与《明史》称永乐十年阿鲁台立阿台为可汗,马哈木亦立答里巴为可汗,自此达达有二汗,合本雅失里以八年西奔,阿岱以八年立,盖阿鲁台立之,此为东汗。”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下云阿岱汗庚午年生,岁次丙午,年三十七岁即位,谓即汗位,此叙即君位之年,而不言即汗位者,以德勒伯克汗在也。然与下文甲子不合,疑有一误。”案蒙文原文谓“即合罕位”并不言“即君位”,似是无误。
[34] 阿岱合罕遂与阿寨台吉: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四夷考》永乐元年遣使谕鬼力赤(译改郭勒齐)并敕其太师右丞相马尔哈咱,太傅左丞相也孙台,太保枢密知院阿鲁台各赐文绮。也孙台即阿寨台吉也,也孙台本依瓦剌,故阿台即败,而瓦剌立其子脱脱不花,其得立由此,其被弑亦由此。‘政由宁氏,祭则寡人。’蒙古之不兢,盖至此极矣。”
[35] 扎勒满山: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此汗不知为卫拉特之汗,抑卫剌特所立元裔蒙古汗。《明史稿》谓部帅纷拿者指此,其事则即明人所记,谓阿鲁台杀本雅失里者,由此致讹也。”这才是瞎说哩!清译“济勒满汗”的“济〔dyi〕”为“扎〔dya〕”之误。这个“汗”是指高山而言。不是说帝王之类的东西。
[36] 巴噶木: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明史概·大事记》阿鲁台攻破瓦剌贤义王太平,部众始盛。《明史稿·鞑靼传》永乐十四年阿鲁台败瓦剌来献俘,未几马哈木死,宣德元年太平死。九年脱懽袭杀阿鲁台,前后不见顺宁为阿鲁台攻败之事,然《史概》正统十一年补给也先原赐驼纽金印注云‘祖马哈木为顺宁王时所赐,以仇杀失去,请补。’则马哈木,脱懽之世疑必经丧败,或即是阿鲁台兵也。”无据,难说。
[37] ……名之曰托欢: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明史·瓦剌》马哈木之子为脱欢,朝贡使命时通,上国不容。脱欢是马哈木之改名,此亦书中之巨谬。”本书所载正确,不谬。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元史语解》托欢,釜也。”
附录
清译本文:额勒伯克汗之长子琨特穆尔丁巳年生岁次庚辰年二十四岁即位在位三年岁次壬午年二十六岁殁无子弟额勒锥特穆尔己未年生岁次癸未年二十五岁即位在位八年岁次庚寅年三十二岁殁子德勒伯克汗乙亥年生岁次辛卯年十七岁即位在位五年岁次乙未年二十一岁殁是年乙未乌格齐哈什哈怀记前仇杀浩海达裕之子巴图拉丞相由是四卫喇特前往会盟适有三人而回路遇阿萨特之阿噜克台拾粪问云大人会盟之事若何三人讥之云墨尔根项负绳缆而为大统忧劳且笑曰今已击谗佞浩海之皮阿寨台吉称汗名阿噜克台者为太师大兴政治矣迨三人去依阿噜克台取粪筐置于地云此非若靠之言也盖天命耳我乃属下之人于我何有惟阿寨台吉乃天子之裔惟天神鉴之而已乃向天叩拜维时乌格齐哈什哈已死乌格齐之子额色库丁卯年生岁次乙未年二十九岁即位娶巴图拉丞相之妻萨穆尔称为额色库汗乃令鄂勒哲依图鸿拜济阿寨台吉母子及阿萨特之阿噜克台太师三人于额色库汗家中使役额色库汗在位十一年岁次乙巳年三十九岁殁由是萨穆尔福晋怀记乌格齐哈什哈作恶之仇将鄂勒哲依图鸿拜济阿寨台吉阿噜克台太师三人匿而出之遣往母家蒙古地方额色库汗殁后额尔克彻古特人众大乱萨穆尔公主曾向其父极力叩请以为此际正可用兵其子巴噶穆闻之云母现有母家他人何得出此言耶其母畏惧遂无语其时科尔沁乌济锦诺延之子阿岱台吉已占据前所余剩蒙古人众及三人至彼尽述公主之言阿岱台吉系丙辰年生岁次庚寅年三十五岁携鄂勒哲依图鸿拜济即君位与阿噜克台以太师名号阿岱汗阿寨台吉阿噜克台太师三人为首加兵于济勒满汗征伐四卫喇特俘掳巴图拉丞相之子巴噶穆既至阿寨台吉云公主姊曾加惠于我等今释放此子以报之何如阿噜克台太师云狼子不可养敌嗣不可育昔放出我等时此子曾有恶言阿岱汗以阿噜克台之言为然遂将巴噶穆羁留阿噜克台太师谓之曰昔日尔父巴图拉丞相曾令我负筐拾粪呼为阿噜克台以供使役今日所值诚如日月旋转今将昔时尔父之仇即报之于尔因取覆于釜中之义命名曰托欢役于家中。
* * *
阿噜克台太师之妻,格哷勒·阿噶念系公主之子,甚怜之。一日,格哷勒·阿噶为托欢梳发时,蒙郭勒津之蒙克拜 [38] 来见之,曰:“阿噶!与其梳彼发,何如断彼命?”言讫而去。其后萨木尔公主亲来,求取其子托欢太师而归焉。托欢甫归,乃言于(卫喇特)四部之主事人等曰:“今之蒙古国,与昔之我辈同,已乱其首领焉。乘此加兵,必胜无疑。”其母萨木尔公主曰:“此儿因身受(其难),故出此复仇之言耳,何必以暴易暴。”不听,兵出,遇阿岱合罕于猎中,时阿岱合罕令卫喇特之二子赛木沁,萨勒木沁者,佩以插梅针箭之撒袋,自佩插四枝大披箭之撒袋以行猎也,其二僮识其卫喇特四部之人,叛去。合罕以其撒袋中四大箭,(射)倒四人而遁,避于主上之宫中,因无箭戈而被围,遂遭捕而遇害 [39] 。
托欢太师乃乘密尔伞之黄骐 [40] ,绕主上宫帐三匝,冲之,砍之,而言曰:“汝为威灵身之八白室乎!我乃威灵后之裔托欢也 [41] 。”云云。都沁、都尔本 [42] 二部之父老相议曰:“此圣主非仅为蒙古之君,乃总领五族之国,四方之邦 [43] 者。昊天之子也。对此将有一报应乎。”言于(托欢)曰:“汝之言行狂悖之甚,当拜圣主,乞汝性命。”(托欢)不听,曰:“我自身之性命,更求于何人,而今蒙古国尽为我所有,我依蒙古诸罕之制,取罕号可也。”及其致祭于主(灵)而还也,但闻主上之金箭壶铮然有声,近侍人等见中眼内之一叉披箭战战而动,其时托欢太师之口鼻冒血而慌骇。众(复)见其衣自绽,两胛之间显如中箭之痕矣。又看主上箭壶时,中眼内之一叉披箭铁镞有血迹。都沁、都尔本二部之众曰:“此主上之不悦所致也。”云。(托欢)召其子额森来曰:
“英雄之威灵显其英雄也,
威灵后未能护其裔矣。
一恃威灵后而行之我,
为圣主所害如是矣,
已芟尽汝之芒刺焉,
所余者惟蒙郭勒津之蒙克拜也。”
言讫,气绝。彼阿岱合罕庚午年生 [44] ,岁次丙午,年三十七岁 [45] 即位,在位十三年,岁次戊午,年四十九岁,为托欢太师所害 [46] 。阿岱合罕、托欢二人,同年相继而逝。
注释
[38] 蒙克拜: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蒙克拜《蒙古世系谱》谓是阿鲁克台之弟。”
[39] 因无箭戈而被围,遂遭捕而遇害: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明史》阿鲁台,宣德九年为托欢攻杀;阿台,正统三年乃为脱脱不花所击杀。”
[40] 密尔伞之黄骐:建都于撒马儿罕城之帖木儿合罕子孙中多有称“迷尔咱〔mirza〕”者,与此密尔伞谐音。此系哈萨克语,犹言阁下、官人,但未知其指哪一位迷尔咱而言。其所乘之马,盖系称西马之大宛马欤?托欢何由得此马,事亦不详。
[41] 我乃威灵后之裔托欢也:清译为“我则索多之后裔托欢也。”沈曾植先生笺证云“索多盖卫喇特之远祖,后文哈尔固楚克谏岱总言,索岱之后嗣,伊等之太师丞相与此相应,索岱即索多之异文也。亦或其种人自称,如蒙古之自称必塔者,以当缘其祖之名以为称也。其人当在孛罕前身,系索多室,从白色,如言身托卫喇特,仪号从蒙古耳,轻之之词。”
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蒙古世系谱》,拖懽欲自立为汗;乘伊拉斯黄马,至清机思汗陵寝,绕园林数匝,以刀砍壁曰:咄咄!清机思陵寝若是其尊显乎!余苏泰后不汝弱也。《谱》所叙与此同,而译语特显明。”
案“索多sɔdɔ”一词,具有“杰出、超群、英明、伟大”等含义,而“索岱sudθi”或“苏泰sutai”是其女性用词。其意同。“索多”指成吉思汗而言,而“索岱”盖指成吉思汗家族之女,为卫喇特部之老祖母者而言。据《秘史》载称:以成吉思合罕女扯扯亦根公主嫁斡亦剌惕(卫喇特)部忽都合别乞之子亦纳勒赤;以拙赤女豁雷干公主嫁亦纳勒赤兄脱劣勒赤。这里或许指此事而言。
[42] 都沁、都尔本: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都沁、都尔本及阿苏特,永谢布皆蒙古旧部落《秦边纪略》蒙古四十八部落,尚见都儿木(应为‘本’——译注者)名,今哲里木盟杜尔伯特是也。《元史》作朵鲁班,都沁颇疑即阿噜科尔沁旧号也。”
其实“都沁”即蒙语的“四十”,指蒙古部而言。“都尔本”即蒙语的“四”,指卫喇特四部而言。“都沁”(四十)是个概数,前文称:元之时,托欢帖木尔北奔,四十万蒙古之三十四万陷于围,得脱者仅六万云云。这里仍用其传统的“四十万蒙古”之语,别无他意。
[43] 五族之国,四方之邦:王静安先生清译本校注云“翁格即弘吉剌,郭罗勒即豁罗剌斯。”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前卷五翁格,先生谓指注(应为‘汪’——译注者)古部,王说非。”
其实,“翁格 ”是蒙语“色”的意思,“五翁格”即“五色”。什么样的五色呢?其说不一,有一种说法是:蒙古青色,汉族红色,高丽白色,回族黄色,藏为黑色。总之,这“五翁格”(五色)是泛指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帝国所属之诸民族而言。不是什么“弘吉剌”,也不是什么“汪古部”。其下句蒙文原文为“都尔本哈哩〔dθrben xarc〕”,清译为“四郭罗勒”亦误。“都尔本”是蒙语的“四”,“哈哩”这个蒙语词,泛指本民族以外的各民族或部族而言。所以,“五翁格”“四哈哩”是形态和读音不同的同义词。亦即指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帝国所辖之诸族而言。
[44] 阿岱合罕庚午年生: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庚午洪武二十二年,蒙文社本作庚寅。即前即君位之年也。前已言生年,此不当复出,句必有讹。”
[45] 岁次丙午,年三十七岁: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前已云‘岁次庚寅,年三十五岁’,则丙午不得为三十七。下云‘戊午,四十七岁’,虽与此合,而与前亦不符,疑皆误也。”
[46] 为托欢太师所害: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四夷考》阿鲁台既死,所部阿台王子朵儿只奔窜居亦集乃路,屡寇甘、凉败我兵,睿皇帝立,招之不从,正统二年冬,命尚书王骥督师剿阿台王子朵儿只伯,明年破之于石城,斩三百余级,擒其左丞脱罗,阿台与朵儿只奔以数骑遁去,追,破之梧桐林,至黑泉而还,平章阿的干以余党降,赵安出他道,复破之刁力沟,擒右丞等三十人,出塞千余里,虏众几尽。未几瓦剌破杀阿台及朵儿只奔。按阿台王子即阿岱汗,其称王子,正与后来鞑靼汗皆称小王子同,实阿鲁台之主,明人以为阿鲁台所部,误也。朵儿只伯即都尔本部,详当时情事,阿岱汗盖为明人所迫逐,托欢乘其败而杀之。”
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明史·鞑靼传》阿鲁台既死,其故所立阿台王子及所部朵儿只伯等复为脱脱不花所窘,以阿台为阿鲁台所立,足正明人记载之误。”
附录
清译本文:阿噜克台太师之妻格哷勒阿哈念其系公主之子甚怜之一日格哷勒阿哈与之栉发适蒙郭勒津之蒙克拜往看见之曰阿哈与其栉伊之发辫何如阉之为当言讫而去迨后萨穆尔公主亲来恳求太师将托欢带回托欢于四卫喇特为首人众之前告之曰今蒙古等即如我从前之乱此时若用兵必能取胜萨穆尔公主云此小儿盖因己身受困为此复仇之言耳何必作恶谏之不听兵出正遇阿岱汗行围阿岱汗令赛穆沁萨勒穆沁二卫喇特佩带插梅针箭之撒袋自佩插四枝大尖披箭之撒袋以猎其时四卫喇特之台噶特四人叛去汗用撒袋内之四枝大尖披箭将四人射仆败去藏于汗之亭内汗既回徒手并无器械遂被弑托欢太师乘密尔伞之黄色良马将亭绕走三次云尔身系索多室从白色可耳我则索多之后裔托欢也都沁都尔本二部落人众皆曰此乃圣主非仅为蒙古等之君乃统据五翁格四郭罗勒之汗玉皇上帝之子也报应甚速今观尔之言语动作甚属背谬当作速叩祷圣主以求救命不听而曰我自身性命向谁求乞今众蒙古等俱为我有其照从前蒙古汗等尊上汗号耳遂致祭于汗回时骤闻上之金撒袋铮然有声近侍之人见中壶内所插挑远箭一枝颤动又见托欢太师鼻口流血正惊骇间大众复见大师血浸透衣两琵琶骨间正如箭痕浮露于外而中壶内之挑远箭一枝带有血迹其都沁都尔本二部落人等惊惶以为上不悦所致云随召其子额森至嘱之曰丈夫中之丈夫索多可谓出类拔萃惜乎不能保身因涉险寻母索戴为汗所害我已芟尽尔之芒刺所余者仅蒙郭勒津之蒙克拜而已言讫即殁阿岱汗庚午年生岁次丙午年三十七岁即位在位十三年岁次戊午年四十九岁为托欢太师所杀阿岱汗与托欢太师二人同年而殁。
* * *
托欢之子额森,丁亥年生,当年即戊午年,三十二岁,在主(灵)前即合罕位 [47] ,遵其父言,杀蒙郭勒津之蒙克拜,当日即统都沁、都尔本二部(之众),行兵于汉地也。一夜,额森合罕梦自身之转生,共谓:“今谁养此耶?(或曰)除阿速特之阿噜克台太师之子,阿里玛丞相之妻阿噶之外,更有何人养之。”云云。遂言其梦于众,曰:“汝等解之。”则卫喇特之巴噶图特·锡赉合罕、必锡琨者解之曰:“愿擒获大明合罕,付与阿速特之阿里玛丞相也。”于是进兵大同地方,擒大明正统合罕。曰:“此梦之验也。”遂付与阿里玛丞相,命置于六千乌齐叶特 [48] 之暖地养之。及其归也,乃传令曰:“谁若以擒此大明合罕之事先于我而告我母,则(必)杀其人 [49] 。”由是至(其家),拥其母曰:“我母重生我矣。”其母对曰:“吾儿!汝此言擒大明合罕之事乎?”乃问曰:“此谁所言耶?”曰:“永谢布之布克·索尔孙欢喜而言于我矣。”额森合罕遂不听其母劝止,竟杀布克·索尔孙,悬于驼树之上矣。于是蒙古、卫喇特之父老相议曰:“此次大出征时,杀一人焉,班师时又杀一人焉,屠戮是务,未免不祥。”又蒙古之小民相议曰:“前此杀蒙克拜,今(又)杀索尔孙矣。由此观之,必将尽杀我蒙古人乎!”遂纷纷叛走,大半归来矣 [50] 。
注释
[47] 额森……三十二岁……即合罕位: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阿克敦《德荫堂集·准噶尔歌诗注》额参太师者噶尔丹策凌之先祖。明正统之蒙尘,乃额参收蒙古以后事,今蒙古记载甚详。”《明史》曰:“也先盖汉译番言额参之误也。所言蒙古记载甚详,即指此书。又额参此时未尝称汗,后乃自立,此但云‘即君位’亦特笔。”案蒙文原文为“即合罕位。”
[48] 乌齐叶特:似指三蔑儿乞特之兀都亦惕部人而言。
[49] 则(必)杀其人: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皇甫庸《近峰纪略》云:英宗土木之变几不免矣,也先之母告其子曰:‘吾苏州人也,随夫戍边,被汝父掳回,与之生汝。吾昔居中国,为今天子臣,臣无杀君之理。’跪泣以请。也先从之。据此额森母中国人也。又《野获编》正统中赐瓦剌衣服,也先有母妃五人,妃四人,并有绣衣表里之赐。”
[50] 遂纷纷叛走,大半归来矣:“叛走”是指脱离额森的队伍而言。“归来”是指回到原籍蒙古地方而言。
附录
清译本文:托欢太师之子额森丁亥年生本年戊午年三十二岁即君位遵其父遗言杀蒙郭勒津之蒙克拜本日带领都沁都尔本二部落行兵于汉地额森汗夜梦伊身转生闻有人云谁人养此有人答以除阿索特阿噜克台太师之子阿里玛丞相之妻格哷勒阿哈之外谁复扶养耶遂令所属详解此梦卫喇特之巴噶图特锡赉汗必锡古勒解之曰可擒获大明汗付与阿苏特之阿里玛丞相由是加兵于大同地方擒获大明正统汗谓应梦兆交与阿里玛丞相留养于六千乌济叶特之高阜和暖地方及归令云谁若将捉获大明汗之事先我告知我母我必杀之至家抱其母云重生我矣母问尔试言擒获大明汗情形诘问此系何人所言答以永谢布之布库索尔逊喜极所言额森汗不听其母劝止竟杀布库索尔逊挂于树间于是蒙古卫喇特之酋长共相议论以为此次出兵之前杀一人及撤兵回又杀一人屠戮是务未免不祥又属下蒙古等议云前此既杀蒙克拜今又杀索尔逊由此观之必将尽杀我蒙古人等矣由是纷纷背叛散离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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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寨台吉三子之长岱总台吉,生于壬寅年,其次子阿噶巴尔济台吉,生于癸卯年,其末子满都古勒台吉,生于丙午年。岁次己未,岱总年十八岁,自即合罕位 [51] ,阿噶巴尔济十七岁,使即济农 [52] 位,满都古勒台吉十四岁。后弟兄三人统兵征伐(卫喇特),卫喇特四部迎战于吐鲁番之哈喇地方 [53] ,相议互夺大战之认旗 [54] ,须使二将先见阵。蒙古出乌尔哈特之锡古苏台将军,卫喇特出布里雅特之珪林齐将军矣。二将相向,各通姓名,彼此知悉,乃曰:“我二人者,前此太平时之安答也,曾记一日共坐饮酒时,相语之谓:‘倘或都沁、都尔本二部起衅兴戎,冲头阵者,除我二人,更有谁?若然则,当我二人相逢时,何以相处。’时珪林齐曾言:‘我善射,汝虽擐甲亦能射穿。’锡古苏台言:‘我善劈,能自汝顶劈至汝骑。’”云云。至是锡古苏台将军身擐重铠出阵,遥相呼曰:“善远射者,试射破之。”珪林齐将军遂先射而透其重铠矣。(锡古苏台)离去后鞍桥。复前坐而劈之。则至珪林齐之骑矣 [55] 。因时已曛暮,虽约以诘朝再战。其夜相拒而宿焉。
卫喇特四部临战大惧,相议曰:“今其奈何?降之乎?”时特凌古斯 [56] 之阿卜都拉·彻辰曰:“蒙古人见识不济,我试往谮之,我若得归,宜荣我身,我若被杀,宜恤我后。”言讫而去。自忖:“岱总合罕有智,或能察,阿噶巴尔济济农性愚,可试谋之,惟哈尔古楚克小子可畏,必能知。何计而可?亦由命也。”至而入济农家,谓曰:“额森太师遣我传言:若济农独取,则我辈愿降,若与合罕二人分取,则难降,不若战而死于锋镝云。”(又曰):“闻汝合罕兄常欺汝,为兄者坐食而不与其弟云。”济农(闻言)即夜自相计议之曰:“阿卜都拉之言诚然也,我合罕兄初授我以济农,遣往西部万户时,只与(我一)黑盲儿驼装行焉。今番征进中,(又)夺我僮阿剌噶齐惕·察罕矣。我将安称彼为兄而相从乎?今可与卫喇特四部合力而逐之。”则其子哈尔古楚克进言曰:“语云:
护其姻家则将衰,
护其同胞则将兴,
护其岳家则凌替,
护其君上则为贤。
额森太师我岳翁也,为我父之声名而进此言焉,何可信外人之语乎!就此敌之相侵,当斩之。”济农曰:“孺子其妄言矣。”即夜命索伦之忽都巴哈、辉察古特之蒙克二人与阿卜都拉·彻辰同去,联合卫喇特四部,翌晨即统卫喇特兵来攻,其兄岱总合罕虽奋勇拒战,无奈其兵已溃败,合罕乃叹曰:
锡古苏台将军多显其(能)矣!
天命之认旗眼见已叛矣!
阿噶巴尔济为阿卜都拉所欺矣!
惜哉!玷辱我好名声矣! [57]
岱总合罕乘其黑松黄马败走,直奔肯特山,渡克哷伦河而逃。
注释
[51] 岱总年十八岁,自即合罕位: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岱总事不见《明史》,盖虽正统得立,势本微弱,方与瓦剌内讧,不能自通于中国也。以后文,为瓦剌所破,为彻卜登所杀,考之,岱总即脱脱不花也。脱脱不花是其名,岱总乃称号耳。”这称号是什么意思呢?
[52] 济农:此为汉语“君王”之蒙语读音,类如成吉思合罕之封木华黎为“国王”。意即仅次于国君之大官,与汉语词之原义不同。
[53] 吐鲁番之哈喇地方: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哈喇火州《明史·西域传》土鲁番介于阗,别失八里诸大国间,势甚微弱,后侵掠火州、柳城,皆为所并,其酋也密力火者,遂僭称王,以景泰三年遣使入贡。此书叙岱总汗与瓦剌相斗在正统间,岂其时火州属瓦剌欤!《蒙古世系谱》作明千(应为“干”——译注者)哈拉图。明干即明安,其地当在厄鲁特部内,与此译异,达延未统一漠北以前,东则都沁、都尔本二部落,西则瓦剌,实互相消长而皆奉小王子为正统,此可以补《明史》者。
其实“都沁”(四十)是指蒙古部而言,“都尔本”(四)是指卫喇特四部即瓦剌部而言,并非“东则都沁、都尔本二部落,西则瓦剌。”
[54] 相议互夺大战之认旗:原文为〔jəhə bairi-in tugərig bɔlijaldvhv həmən〕清译为“众议欲夺大队纛顶”,〔tugərig〕一词亦可译为战旗,所谓“纛顶”盖即此意,姑译如文。
[55] 则至珪林齐之骑矣:原文为〔guilintʃi-in-ɔnɔgan dvrinu hurbai〕清译为“竟至珪林齐衣襟”〔ɔnɔgan〕一词,并非“衣襟”,而是“衣骑”。前文又译为“踵”,更误。
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世系谱》寿苏忒裹两层坚甲以待归林漆张弓射之,矢彻复甲,伤肤,几堕马,乃回刀砍归林漆,自顶直下,划然两开。译意与此不同。”其实相同,只是用字不同而已。
[56] 特凌古斯:王静安先生清译本校注云“特凌古斯即《秘史》蒙文之田列克,《亲征录》之帖良兀,拉施特书之帖良古惕。乃林木中百姓之一种也。”张尔田先生云“案准部十二鄂拓克有特楞古特,即此。”
[57] ……惜哉!玷辱我好名声矣:此四句之原文为两副对联,但其断句有误,故清译亦尽误,兹姑译如文。
附录
清译本文:阿寨台吉生三子长子岱总台吉生于壬寅年次子阿噶巴尔济台吉生于癸卯年幼子满多固勒台吉生于丙午年岁次己未岱总年十八岁即位阿噶巴尔济年十七岁令为济农满多固勒年十四岁弟兄三人督率行兵四卫喇特迎战于吐鲁番之哈喇地方众议欲夺大队纛顶务须选派勇士于是蒙古派乌尔哈特之巴图鲁锡古苏特卫喇特派布里雅特之巴图鲁珪林齐是二人彼此询问名号之后乃云我二人于太平时为友曾记一日在此地坐饮约云若都沁都尔本二部落起衅兴戍除我二人之外谁复肯出彼时我二人相遇其如之何哉珪林齐云我善射能穿尔之盔及甲锡古苏特亦云我善砍能劈尔之顶及踵至是巴图鲁锡古苏特乃服重铠而出遥呼曰善射之人尔试射之巴图鲁珪林齐遂先射之将锡古苏特之重铠射透稍创躯体缘侧身于鞍后躲过遂复前进砍之竟至珪林齐衣襟因日落天晚约诘朝再战是夜相对扎营四卫喇特甚惧议云其降之耶抑何为耶特凌古斯之阿卜都拉彻辰云蒙古人见识恶我试往诱之若我身能回即尊显我我若死可善待我后裔言讫遂往以为岱总汗聪智必能觉察阿噶巴尔济济农愚昧尚可计取其子哈尔固楚克有威可畏而才智过人何可用计赚之耶惟听命而已于是至济农之室说之曰济农尔若独取则我等俱欲顺从若汗与尔二人分取将何所归附与为尔等所制不若死于锋镝之为快今额森太师遣我前来闻汝之兄汗轻尔过甚尔兄一人坐食从不分惠与弟故乘夜密商之耳济农云阿卜都拉彻辰之言确而有理汗兄授我为济农差往西图们之时止与一黑色跛足儿驼今于野地又将我仆人阿勒噶齐特察罕夺去我何故复视彼为兄而助之乎今与四卫喇特会合以避彼可耳其子哈尔固楚克谏云尝闻人若狎匿戚匪则将下流亲护同胞则能发达亲护岳父母则人讥之亲护君上则人贤之额森太师虽我之岳翁我则为父之名誉而言与其倚仗外人不若杀此侵我仇人之为愈也济农云孺子安得妄言干渎是夜遂与阿卜都拉彻辰遣素伦之和托巴噶辉察固特之蒙克二人会合四卫喇特次早领卫喇特兵来战其兄岱总汗虽奋力以击而兵众纷乱竟不能军汗云败矣异哉巴图鲁锡固苏特叛矣为腾格哩因图古里克阿卜都拉彻辰所欺矣阿噶巴尔济济农凶顽负恩叛逆惜哉名也岱总汗乃骑塔奇淡黄马败走奔往肯特汗山渡克哷伦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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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曾遣郭尔罗斯、彻卜登之女阿勒塔噶勒沁,判令大归。此番逃遁中,途遇彻卜登,则其父彻卜登曰:“语云,有仇之人,邂逅相遇,当杀之。”其女谏曰:“原过属我,害及博尔济斤,罪莫大焉,今因其惫而助之,则为有德之行矣。”不听,竟弃之 [58] 。岱总合罕自己未年即位,在位十四年,岁次壬申,年三十一岁,遭彻卜登之手而崩。
时,阿噶巴尔济济农与卫喇特四部合并,谓曰:“昨我悍子哈尔固楚克言:乘此外人疲惫而逐斩之,以报昔日之仇云。我吓而止之焉。”卫喇特,蒙古之众(闻之),私相讥笑之曰:“俺此济农,必非济农,乃鸣风之蹇驴耳 [59] 。试观汝之行藏也。”云云。阿噶巴尔济济农之驴称始于此。
其后,卫喇特自相计议之曰:“此济农之为人,类若畜牲,哈尔固楚克台吉乃能复仇之人也。活狐岂可捎驮乎!我都尔本部之结仇于都沁部者多矣。若其怀仇,今何可存活此辈耶,弃此父子二人可也。”额森合罕护其婿,乃谓之曰:“其父虽有过,逐其兄而与我合矣,其子则可以为友之善人也,何须杀此辈?”阿卜都拉·彻辰曰:“其父则逐其兄而谮其子,不识亲亲之道者,岂能与我等仇敌为友乎?其子乃毒行之伧,尤不可养育,未闻逞其毒言乎!”众皆然之,计议停当,阿卜都拉·彻辰乃依议诣济农奏曰:“我等都沁、都尔本二部均为汝之贡民矣,今我主济农,汝当即合罕位,愿将此济农号赐我额森太师可也。”(济农)依奏曰:“汝等此言甚是。”待彼等出后,哈尔固楚克台吉谓曰:“青冥高天有日,月二也;下土有合罕,济农二也;彼有威灵后之裔太师,丞相二也 [60] ;奈何自以名爵予他人乎!”乃父济农(闻而)斥责之。则哈尔固楚克台吉曰:“原无与罕父抗言之理,惟惜汝正名玉宇而言焉,必欲陨汝之黔首耳!必欲苦汝之全蒙古耳!”言讫而出,去。遂召集都沁,都尔本二部,阿噶巴尔济即合罕位,以额森太师为济农矣。
注释
[58] ……不听,竟弃之: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郭尔罗斯之彻卜登,即明人所称兀良哈之沙不丹也。沙不丹所杀为瓦剌所立之脱脱不花。彻卜登所杀为阿寨之子岱总汗,此为不同。《明史》言阿台汗为瓦剌所逐,逃于亦集乃,脱脱不花杀之。此蒙古东西二汗相攻之事,此书虽不见二汗之文,然阿岱为科尔沁诺延之子,崛起东方,不承前汗之统,又与阿鲁台太师相依,实与《明史》情事相合,而此书叙阿岱即位之年,先后两歧,阿鲁台事又不具,颇疑《明史》得其真。此不足信也。”
[59] ……乃鸣风之蹇驴耳: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额里只干蒙古语驴也。”对,又云“玛喇勒疑蒙合黑对音,此译为愚,《金史语解》又作谩都歌。”
其实“玛喇勒”是蒙古语“大叫大嚷”的意思,这里即无知的蠢驴得意鸣风之意。并非“蒙合黑”的对音,更与《金史》无关。
[60] 彼有威灵后之裔太师,丞相二也: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索岱疑即后索多汗之索多,皆算丹音转,瓦剌居西域,故有西域之称名,其后蒙古又因瓦剌之称而称之。”
案“索多”一词,具有“杰出,超群,英明,伟大”等含义。而“索岱”是其女性用词,其意同,并非“算丹”之转音。姑译如文。
附录
清译本文:途遇郭尔罗斯之彻卜登缘从前曾将彻卜登之女阿勒塔噶勒沁出离令回母家此行正与仇遇彻卜登欲杀之女谏曰从前我之过若害及博尔济锦罪莫大矣今彼困顿跋涉若加保护将来自必有益不听杀之自己未至壬申在位十四年年三十一岁终于彻卜登之手由是阿噶巴尔济济农会同四卫喇特告以昨吾强悍之子哈尔固楚克曾与其倚仗外人何若逐出杀之以复前仇之语我以威吓之而止卫喇特之众蒙古等闻之私相讥诮云此济农非真济农乃玛喇额勒济根应食其肉者也阿噶巴尔济济农额勒济根之称由此始矣迨后四卫喇特等密议云济农为人无异畜类若哈尔固楚克台吉乃将来必能复仇之人活狐安得系于鞍上乎我等与都沁都尔本结仇至深伊等若怀记此仇何得养育伊等耶遂欲杀其父子额森汗袒护其婿乃云伊父虽有过愆然逐其兄而与我合若论此子尚系好人可以为友何必杀之乃阿卜都拉彻辰告于众曰逐父兄而讼己子不慈不友似此仇人我等何可留之若养其子则尤不可其人之险言语之狠岂未闻之乎众皆然之因相计议令阿卜都拉彻辰往告济农云都沁都尔本两部落已为属下今请济农为我等汗即将济农之号赏给额森济农云尔等之言甚是即照所言而行伊等出哈尔固楚克台吉谏云上天日月二也下土汗济农二也索岱之后嗣伊等之太师丞相二也奈何以己之名与人耶斥责其非不听哈尔固楚克又云原无与汗父抗言之理乃为汗之名誉大统而言惜乎岂自欲殒其黔首乎盖欲所属蒙古人众底于败之耳遂出由是聚集都沁都尔本二部落奉阿噶巴尔济即汗位以额森太师为济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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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卫喇特四部设谋,建相连之二大室,后室内掘一大坑,复以大毡,备盛大宴席,狡徒阿卜都拉·彻辰乃诣济农奏曰:“济农已即合罕位于都沁、都尔本二部之上,又赐俺额尔克楚特以济农之号,多施大赉矣。故汝甥额森济农备宴为贺,遣某来请阿舅合罕焉 [61] 。”合罕遂即临幸之。则曰:“请以合罕为首诸弟兄各以从者二人鱼贯入坐,以便我等依次把盏。”遂命余众置远处,俾合罕以从者四人,台吉等各以从者二人唤入,待前者甫入,伪为迎唱,齐声大呼,尽擒而杀之。随掷于后室之坑内,屠尽其三十三簪缨者时 [62] ,哈尔固楚克台吉知觉,潜遣其僮奈曼之伊纳克·格尔 [63] 者侦之,则伊纳克·格尔还报曰:“殊不见一人,惟见后室之东帷下流血。”哈尔固楚克台吉曰:“欲卧者卧之矣,欲死者死之矣。”乃携其僮伊纳克·格尔逃去。有卫喇特勇士三十人追及时,已避之于翁衮哈雅之峡 [64] 焉。时见卫喇特之破虏将军图林等三人,身擐重铠越山而来。伊纳克·格尔(引弓)射之,透其重铠,偕其二从者滚落矣。于是土尔扈特之察拉斯·图尔根擐三重铠,持枪越山而来,伊纳克·格尔曰:“此非吾所能也,请台吉射之。”台吉乃指其心窝,射透三重铠,透出背后,察拉斯·图尔根仆,余皆窜去。于是二人相议曰:“我等步行,能去何处!”伊纳克·格尔遂去,乘夜而入,盗取额森合罕之赛雄驼大黑马,不驹黄海骝骒马来,俾台吉乘其黑马,伊纳克·格尔自乘不驹黄骒马,谓:“通玛克罕乃拙赤之裔,我同族也。”遂往通玛克(地方) [65] ,途遇一通玛克之富人阿克·蒙克者,台吉遂与之同居。谓伊纳克·格尔曰:“额森太师尚在否?都沁、都尔本二部之情势如何?试往探之,若无人娶,有隙可乘,则试迎吾妻齐齐克来。”言讫遣之。时,额森已即合罕位,统领都沁、都尔本二部矣。
其后,彼富人行猎中,遇黄羊十只,台吉赦其一,尽杀其余。阿克·蒙克之弟章锡蒙克者,怒之以目,责其误而射杀焉 [66] 。
于是,其僮伊纳克·格尔来,野执阿克·蒙克之牧马者问之,则告曰:“如此这般杀汝台吉矣。”遂立杀其人,驱马一群归来,谒其夫人齐齐克妃子,告以情状而共哭之。(再)谒额森合罕曰:“通玛克人害我台吉而役我以贱务焉,(乘其间)逃归矣。” [67] 云云。
注释
[61] 遣某来请阿舅合罕焉: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阿赛台吉之福晋卫喇氏,见后额森称甥舅以此。”
[62] 屠尽其三十三簪缨者: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四夷考》景泰三年春,脱脱不花与也先不相能,其妻也先姊生子,也先欲立为太子,脱脱不花不从,也先亦疑其主与中国通,疑己,遂治兵相攻,不花王败走,依兀良哈(《类函》也先攻普化,普化败走,依兀良哈沙不丹即此事)弑死,也先尽收其妻子,杀元裔几尽。即此书所述岱总汗及济农事,盖脱脱不花即岱总汗,所谓杀元裔几尽者,即杀济农事也。又是岁初,与也先书,尚称为太师,其冬也先使来,乃自称大元田盛大可汗,田盛华言天圣也,言往者元受天命主夷夏,今已得其位,尽得其国土人民,传国玺云云。乃下廷议,议其称号。然则也先之篡杀济农,必在秋冬之交矣。据前文卫拉特之巴噶图特锡赉汗云云。是卫拉特自有汗。据《明史·四夷考》自宣宗初,脱欢并有贤义、安乐两王之众,急击杀阿鲁台,悉收其部,欲自立为汗,众不可,乃行求元后脱脱不花王为主,以阿鲁台众归之,居漠北、喀喇嗔等部俱服属焉。及英宗北狩,也先之主仍为脱脱不花,至景泰初乃被弑,则瓦剌之汗即蒙古之汗,此十余年中,脱欢、也先所奉,止此一人,此不可强合者。要之,岱总、济农兄弟之事,皆与脱脱不花相当。此时瓦剌贡使常来,杨善等亦尝奉迎北使,脱脱不花之名必非无稽妄撰,当以《明史》补此书,不可以此书斥《明史》无疑也。”
[63] 奈曼之伊纳克·格尔: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世系谱》谓是其舅,不言仆人,《谱》又云:厄僧为改名厄劣那哈楚。‘厄劣’鹞鹰名,‘那哈楚’舅也。则《谱》为是,此译盖略。”
案《黄金史》亦称厄劣·纳哈楚,“厄劣”即鹞鹰,但又有“邪魅”之意。此用后者之意为是。“那哈楚”即舅也。“伊纳克·格尔”则为“亲家”之意。蒙文原文如此。
[64] 已避之于翁衮哈雅之峡: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哈卜察该蒙古语山隘,哈雅山墙也。翁衮无可证实。今喀尔喀扎萨克图汗中左翼左旗西北,有地名翁洪,殆其是欤!”
其实“哈卜察该”有“山谷,山隘,峡谷”等含义,姑译如文。“翁衮哈雅”即此峡谷之名,特定名词,本不可意译。其词意“翁衮”则有“基地、祭祀地”或“放归自然使其自由”之意。在人则谓“达尔罕”,在草木或牲畜则谓“翁衮”。“哈雅”即墙,这里指陡峭之山势而言。
[65] 通玛克(地方):王静安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成吉斯汗在时,令次子珠齐于托克马克地方即汗位,此通马克即托克马克。”案“珠齐”即拙赤。乃是成吉思汗长子,并非次子。
[66] 责其误而射杀焉: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蒙古世系谱》,此上有雅克诗孟克谓其兄:吾观哈尔古察克台吉之目非长者也,宜杀之。不从,更妻以女,于情事较备。香獐《谱》作黄羊。”是。
[67] 谒额森合罕曰:“……逃归矣。”: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世系谱》衣那克格勒匿必济所,萨睦尔公主语其孙厄僧曰:衣那克格勒至,汝杀之否?厄僧一曰:将食其肉而饮其血也。公主曰:若其杀哈尔古察克而来,则如之何?曰:诚若是则宥之。公主令衣那克格勒见厄僧曰:我已杀哈尔古察克,截其辫发并其乘马奇萨里西尔哈为验。厄僧果宥其死,名之为厄劣那哈楚。”案此说与《黄金史》所载略同。
附录
清译本文:讵四卫喇特设计联络二大室于后室内掘一大穴覆之以毡大备筵宴遣利口之彻辰往奏济农以都沁都尔本二部落因济农已为汗又赏给我等四额尔克楚特济农之号大施恩惠今甥济农额森备筵以贺遣令来请舅汗汗许之往及汗往临诡云随来之诸兄弟等各带二人随入我等逐一把盏遂将大众置之远地令汗带四人台吉等各带二人随入乃先作按人数算之状及进众大呼按次擒戮皆掷于后室所掘穴内其为羽翼之三十三人亦尽被杀戮哈尔固楚克台吉知觉密令仆人伊纳克格尔前往侦看以室内并不见一人惟见后室东边毡帷缝内流血之语告之哈尔固楚克台吉云谓之睡则睡矣乎谓之死其已死矣乃带伊纳克格尔逃出适卫喇特遣勇士三十人往追遂匿于翁衮哈雅哈卜察该山有卫喇特之色勒必斯巴图尔图林等三人身穿重铠登山而来伊纳克格尔射透重铠及其后二人皆滚仆嗣托尔郭特之察拉斯图尔根服三重铠甲持枪而上伊纳克格尔云我非此人敌手台吉试射之台吉乃指其心窝射之直透三层铠甲箭出背后察拉斯图尔根既仆余人窜去于是二人商议我等步行可往何处是夜伊纳克格尔盗取额森汗名博郭喇哈卜伞黑马名额尔默克锡尔噶沁线脸骒马黑马与台吉乘骑自乘锡尔噶骒马以通玛克汗珠齐之后嗣原系姻戚遂投往通玛克地方适遇通玛克之阿克蒙克富人台吉遂与彼同居谕令伊纳克格尔往探额森太师存否都沁都尔本二部落人众近状若何探明以告再有闲暇往看我妻齐齐克如未适人即接来与我相见其时额森汗已即位占据都沁都尔本矣其后被富人行围驱有香獐十只而至台吉赦其一余皆杀之阿克蒙克之弟章锡蒙克变色以为大谬因射杀台吉维时台吉之仆人伊纳克格尔既归捉获阿克蒙克牧马之人询之告以台吉被杀情状遂杀牧人取马一群往见齐齐克拜济哈屯哈屯问其故哭诉云我台吉被通玛克人所杀将我折磨役使我今逃出来归额森汗。
* * *
初,乃父(额森)令其女齐齐克妃子更适他人,(齐齐克)曰:“不闻哈尔固楚克之死,不适(他)夫。”怀孕七月而离哈尔固楚克 [68] ,越三月,于本年壬申分娩。乃父额森合罕曰:“齐齐克所生,其女也存之,其男也弃之。”其女闻之,乃曳其子之胞向后系而示之,来视者 [69] 曰:“女也。”而去。其人去后,齐齐克妃子将察哈尔、呼拉巴特营之鄂推媪之女来,置于摇车内 [70] ,诣其曾祖母萨木尔公主诉其故。公主遂命取其子来,赐名曰:巴延蒙克,付索伦部之桑噶勒都尔妻,哈喇克沁太夫人 [71] 哺养焉。乃孙额森合罕 [72] (仍)欲杀其子,祖母萨木尔公主谓之曰:“汝以其日后长成,难料为何如人而相仇耳,此固系我裔,宁非汝之甥乎?吾子托欢若在,亦将如我所言,谓汝额森害其孙乎!”责而斥之。乃孙(额森)惧,默然出去,曰:“本欲绝博尔济斤之后者,奈祖母不可,今须背公主而谮杀之。”伊纳克·格尔闻而言于公主矣。公主乃曰:“若有可信之人,可出而遣往蒙古乎!”伊纳克·格尔曰:“卫喇特之乌格岱太保尝有怨言,谓彼十三岁始即为前哨,效力良多,而未尝加惠于我云云。我请试探其词。”言讫而诣之,曰:“乌格岱将军,今额森欲弃齐齐克妃子之三岁子焉。汝若求富贵可禀公主,送其子往蒙古地方,则非但汝此身,至汝子孙,为蒙古国之贵人,自不待言矣。”乌格岱太保然其说,遂诣公主曰:“闻汝孙额森欲弃此子,我愿护送至汝母家。”公主喜甚,乃曰:“诚如所言,则甚善。”乃遣卫喇特之中军千户乌格岱太保、蒙古、喀喇沁之博赉太师 [73] 、萨尔塔郭勒之巴延台·墨尔根、洪吉喇特之额则雷太傅 [74] 等四人送焉 [75] 。途中有鄂罗忽特之斡罗出少师 [76] 以其女锡吉尔奉与巴延蒙克台吉为中宫,曰:“愿送往其所余之同族人。”遂为辅而居焉。
注释
[68] 怀孕七月而离哈尔固楚克: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岱总被逐为彻卜登所杀在景泰三年,济农被杀而后哈尔固楚克出奔,与齐齐克拜济相离,亦仍在景泰三年,则济农代立曾无几时,《明史》阙而不叙,当时盖以其不成君略之,而其事总括于杀元裔几尽一语之中,即此书但称济农而无汗号,亦可知其未正汗位即被杀也。杨守谦《大宁考》引于肃愍奏议,礼部译出泰定卫番字表文,称脱脱不花王弟男无子。有帖古思太子,脱赤知院,纳哈帖木儿左丞两起反出去了,说也先太师在阿剌忽马乞可兰海子,卜鱼儿海子等处住扎,又一道,在先也先留住之兀捏帖木儿,如今放他回来了。他每道:也先因脱脱不花王的亲属有几个反出去了,恐我边上攻打那营盘,住近边。所谓‘脱脱不花王弟男无子’者,弟即济农,子即哈尔固楚克,二人被杀事也。”
[69] ……来视者: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蒙古世系谱》来看之人为额森使者阿巴布尔吉”。案《黄金史》所载略同。
[70] 置于摇车内: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蒙古世系谱》必济随以其儿易察哈尔·呼拉必斯妇额退之女置寝所以待,阿巴布尔吉复至,启寝视之果女也,遂反命。此译语意不完,大抵《谱》叙此事较《源流》为详,情节前后亦微有不同,而此皆略之,不知是原文如是,抑译人删润也。”原文如新译文。不但与《谱》有所不同,与《黄金史》亦有出入。
[71] ……哈喇克沁太夫人: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蒙古世系谱》作娑龙古斯部桑古尔代之妻,哈拉克亲太卜津。娑龙古斯即前特凌古斯,盖由娑龙古斯讹为锁郎哈,译者遂改成高丽也。”
其实,“娑龙古斯〔sɔlɔnggɔz〕”,即“索伦”之复数形,写成“锁郎哈斯”亦可。译为高丽则误。
[72] ……乃孙额森合罕:王静安先生清译本校注云“额森汗之孙犹云蒙力克父,乃蒙古语法如此。汉译当云:孙额森汗。详言之。当云:公主之孙额森汗也。”其实蒙古语法并不如此。乃清译之误。
[73] 博赉太师: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西域图志》准噶尔前后十二鄂拓克中,有明阿特鄂拓克,有喀喇沁鄂拓克。明阿即明安。《史》天顺五年与孛来书,以太师称之,然则此太师博赉是孛来也。又案岷峨山人《译语》胡虏割据北荒,名称不一,东迩密云诸边者曰:花当,其酋首曰:革兰台,近袭都督曰:呆留,东北曰:把儿威,曰:塔崩,曰:祖希,曰:莽晦,尚未纳款,莽晦者《元史》忙兀部之遗人。《续通考》所谓满会王。《武备志·译语·地理门》有野克明暗,兀出肯明暗,序于朵颜之次,《蒙古源流》伊克明安,中明安,茂明安,奈曼明安皆其种落也。东西塞外与蒙古,瓦剌杂居皆有之,今厄鲁特,辉特部尚有明安氏,而在东者并入蒙古部不可考矣。‘祖希’原本如此,不能辨为何字,以字形及《明世译语》常用之字推之,当是‘袄’之坏字,‘袄希’即浩齐特,亦即《通考》之好陈察罕儿,又疑‘澳希’即《武备志》之‘我著’,《通考》之‘尔嗔’,以所云:呆背,即《志》之往流。《考》之冈留。兀良哈即《志》之王雨暗,《考》之罕哈也。”未解先生所言何事。
[74] 额则雷太傅:沈曾植先生清译本校注云“额塞垒当作额垒塞。即《明史》之阿罗出。”据蒙文原文,额塞(应是“则”或“色”——译注者)雷无误。《明史》之阿罗出,当是后文斡罗出。似不应以额则雷当之。
[75] ……等四人送焉: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世系谱》巴颜孟克逃去,厄僧闻之,使阿巴布尔吉,衣那克格勒等追之未及,阿巴布尔吉以其所乘赭黑良马与衣那克格勒曰‘汝乘此速速追之。’倭格德台布等见追者至,弃巴颜孟克而奔,衣那克格勒挈之上马追及倭格德台布等还之。故为对射状而去。衣那克格勒俟后队追至,指地下遗矢示之,众遂不疑而返。《谱》叙伊纳克格尔忠智极详尽,可补此书所未及。”是。《黄金史》所叙亦详,亦当参照。
[76] 鄂罗忽特之斡罗出少师: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世系谱》作无量汉之呼图克少师。”
附录
清译本文:初齐齐克拜济其父曾欲令其再适矢誓以未闻哈尔固楚克之死断不适人怀孕七月与哈尔固楚克相离越三月本年壬申分娩其父额森汗云齐齐克若生女则留之若生男则杀之齐齐克闻之乃将其子之胞系掣缚臀后来看之人误以为女而去其人既出齐齐克拜济即将察哈尔之呼拉巴特鄂托克之鄂推妈妈之女置于摇车内前往萨穆尔公主妈妈处诉其故公主遂取其子命名巴延蒙克付与高丽之僧格勒都尔之妻哈喇克沁代福晋乳哺养育后额森汗之孙欲杀此子萨穆尔公主妈妈谓之曰尔以其将来长成不知为何如人以为仇耳然既系我裔岂非尔之甥乎我子托欢若在亦向我如此言乎额森之孙尔欲害我之孙乎怒以责之额森之孙惧默然而出又议以欲绝博尔济锦之后妈妈不允今须背公主潜杀之伊纳克格尔闻知告知公主公主云若有妥实之人可遣往蒙古地方伊纳克格尔答以十三岁时曾率领本旗效力于卫喇特之乌格特依太保彼以未尝施惠于我为憾今我前去试探其言遂往见巴图尔乌格特依谓之曰尔欲建功今齐齐克拜济三岁子额森欲杀之尔若告知公主将其子送往蒙古地方不但尔之一身以及尔之后世可为蒙古之巨擘矣乌格特依太保然其言往见公主诉云闻额森欲杀此子我愿送往汝之母家公主喜甚谓之曰诚如汝言善无过于此者乃令卫喇特中明安之乌格特依太保喀喇沁蒙古之博赉太师萨尔塔郭勒之巴延岱墨尔根洪吉喇特之额塞垒太保四人送往并有鄂罗郭特寻来助给口粮将伊女锡吉尔许与巴延蒙克台吉为妻公同保护遣令归宗从此得安居矣。
* * *
当此之时,卫喇特右翼之阿拉克丞相 [77] 、左翼之帖木尔丞相 [78] 二人来,谓额森合罕曰:“汝已为都沁、都尔本二部之合罕矣,今当以太师之位与阿拉克丞相。”对曰:“我未料汝等出此言,先已与吾子矣。”二人愤然曰:“此乃赖阿卜都拉·彻辰之计,巴图拉·巴图尔之谋,尼根台·墨尔根之力,取得蒙古之国耳,岂汝一己之能乎!看汝父子二人之执都沁、都尔本二部之政。”言讫而去,旋即兴兵来袭,额森合罕出奔,遂(尽)虏其妻子,民众,畜群矣。额森合罕只身逃出,途遇前述布克·索尔孙之子巴忽者,擒而杀之,悬于库克山麓之树上矣 [79] 。
初,阿速特之阿里玛丞相,配额森所获之大明正统合罕以名摩罗之妻,名之曰:察罕·秀萨 [80] 而役使于家中 [81] ,时其国中天灾疾疫繁衍焉。一夜,当察罕·秀萨之睡卧中,阿里玛丞相之一婢,(早)起挤牛乳,见自察罕·秀萨之碗内 [82] 现出明黄色之光芒,向右盘旋。乃言于其夫人阿噶答赉矣。由此相传,众皆观之,共相惊异曰:“此必大福之人也。自收此人以来,凡事不利,今尤示不凡之兆,当送还之也。”遂送还大明正统合罕,以故自大都之帑藏中,出彼乌齐叶特不胜负荷之黄白物矣。彼正统合罕在蒙古所娶之妻摩罗所生之子朱太子 [83] ,即阿速特之塔勒拜塔布囊云,盖是矣。
嗣后,岱总合罕之小夫人萨木尔太后所生之子,名默尔古斯格斯者,闻额森合罕已殁。年方七岁,乘皮橐行兵,其母萨木尔太后躬自提刀。马、牛、步兵齐发,攻卫喇特四部,战于崆奎雅巴罕之地,大加掳掠还营,遂奉七岁之默尔古斯格斯台吉即合罕位 [84] ,号乌珂克图合罕 [85] 统领所余之蒙古人众焉。岁次癸酉,年方八岁时,为七土默特之多郭朗台吉所害 [86] 。
初,岱总合罕遣归阿勒塔噶勒沁夫人时,所曾留居之三岁子,乃丁巳年所生之摩伦台吉也 [87] 。彻卜登谓:“此吾甥也。”乃抚养之。(摩伦台吉)十六岁时,彻卜登殁,郭尔罗特之忽巴齐尔役使于家中也,其国忽发灾眚,问巫卜,则曰:“无理于博尔济斤之报也。”共议之曰:“此其是矣。”惧而遣克木齐古特 [88] 之塔噶台,郭尔罗特之摩勒泰二人,送往翁里郭特 [89] 之摩里海王 [90] 处矣。由是众皆曰:“大国之祚由汝定乎!今汝可即合罕位。”遂俾乘奎苏图黄马,与之插金刚顶,引诣主(陵)之前 [91] ,岁次癸酉,十七岁即合罕位焉。
注释
[77] 阿拉克丞相: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阿拉克即《明史》之阿剌知院,《史概·大政记》虏酋阿拉知院为其部下所杀。”
[78] 帖木尔丞相: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恩衮绰罗氏详见下文,助阿拉知院杀也先者,有知院秃革帖木儿,院判阿麻火者,此特穆尔其即秃革欤?”
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世系谱》作阿拉克忒睦尔丞相,哈滩忒睦尔。”
[79] 悬于库克山麓之树上矣: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也先死在天顺初。”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明史》景泰六年,也先为阿拉知院所攻杀。”
[80] 察罕·秀萨: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蒙古世系谱》作穆呼儿小厮。”《黄金史》亦同。“察罕·秀萨”是“白小厮”;“穆呼儿小厮”是“秃小厮”。大概剃掉了他的头发,也就是做了奴隶。
[81] 役使于家中: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东华录》康熙四十八年谕旨云:正统间事,史书所载不明确,其在沙漠曾生一子,今其裔孙尚在旗下。明人记北狩事皆云:奉上皇者伯颜帖木尔,其妻曰阿达剌阿哈(名见北狩事迹),此以奉事正统汗者为阿里玛丞相,其妻曰格哷勒阿哈,截然不同,可合一,然以情理度之,自当以明人目睹身接者为信。”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世系谱》今阿苏忒,他尔拜他布囊,锒黄旗蒙古旗下,阿达哈哈番,班珠尔塞楞等,皆正统后,他尔拜即此阿萨特之女塔勒拜,而又转为塔布囊,知蒙人之讹传旧矣。”这大概是瞎说吧!“塔勒拜”怎么又转为“塔布囊”了呢?
[82] 碗内:《黄金史》作“眼睑”,似之。
[83] 朱太子:清译为“朱泰萨”。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世系谱》译作大哥子。”
[84] 默尔古斯格斯台吉即合罕位: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四夷考》之马古可儿吉思王子即蒙古勒克哷青古斯,其名为脱思,承小王子统。小王子为孛来所立脱脱不花子也。”
[85] 乌珂克图合罕: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世系谱》云,因汗系于驼,故号曰乌克克图汗。”是。即本文中所谓“乘皮橐”也。
[86] 为七土默特之多郭朗台吉所害: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马古可尔吉思为孛来所弑,然则多郭朗其孛来欤?(孛来亦称孛来瘸王子)此书所记,自是二人,不必强其合于《明史》。《元史语解》多果朗瘸也。此多郭朗台吉亦跛足人欤?又案《今言类编》屡称孛来事,一称孛来瘸王子,读当为孛来一人,瘸王子又一人,杀其主者非孛来,乃瘸王子,即多郭朗台吉也。”
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先生原稿有两说,今无从折中一是,并载之。多郭朗《世系谱》称为噶初古之后,噶初古诺楚因异译,即翁牛特部祖。”
[87] 摩伦台吉: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此即明无名氏《四夷馆考》所称小王了长子阿尔伦台吉,而误以为巴图蒙克兄,卜赤父。王静安校《明史》,景泰中鞑靼部长孛来,复攻破阿拉,求脱脱不花子麻儿可儿立之,麻儿可儿即此摩伦台吉也。”
[88] 克木齐古特: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通谱》有克穆齐特氏,世居鄂谟克地方,克穆楚特氏世居兀鲁特地(此兀鲁特是五喀尔喀之一部,居西喇木伦地方),不知孰为克木齐古特遗人也”。
[89] 翁里郭特: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翁里郭特盖元世之雍古特,前所谓五翁格者盖亦指此,古回纥之后裔,今已亡灭,无可考矣。其后来之喀尔喀五鄂拓克,盖其遗民(《通谱》之黄古台氏,当是翁里古特裔)。”如上文所注:五翁格(五色)系指蒙古大汗国所属诸族之泛称,与翁里郭特无关。翁里郭特盖今翁牛特之先,与元世之雍古特似亦无关。
[90] 摩里海王: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张石州谓即《明史》之毛里孩孜,异译改玛拉噶。《世系谱》称摩里海王为布库博尔格太之后,盖太祖弟别勒吉台裔矣。王静安校《明史》阿剌死而孛来与其属毛里孩皆雄视部中。毛里孩即摩里海也。”
[91] ……引诣主(陵)之前: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世系谱》毛礼海王以所乘魁苏图黄马与之乘,而加金顶于其冠,引之至清机思汗陵寝前,叩首即位。”
附录
清译本文:卫喇特右翼之阿拉克丞相左翼之特穆尔丞相二人前来告于额森汗云尔已为都沁都尔本二部落之汗矣今可将尔太师之号给与阿拉克丞相汗答以我未计及尔等出此言已与我子矣二人大恚云尔不过仗阿卜起拉彻辰之计巴图拉巴图尔之谋尼根德墨尔根之力承受蒙古之统耳岂以尔之善乎试看尔父子二人承受都沁都尔本之统言讫而去旋乘马来战额森汗败走遂虏其妻子房产额森汗只身逃出被布库索尔逊之子巴郭擒杀肆诸库克汗山树上初额森汗擒获大明正统汗有阿萨特之阿里玛丞相将女摩罗给与正统汗命名察罕秀萨于家中使役自是本处旱涝灾害遂多一夜察罕秀萨睡卧阿里玛丞相之婢晨起挤取牛乳见察罕秀萨碗内现出霞光盘旋告知哈屯哈屯等互相传说众皆往看共相骇异以为此乃大有福之人自将伊擒获以来颇为不利今复有此兆显系非常之验可将此人送回其国遂将大明正统汗送回并出六乌齐业特盛以大都之金银大库内难以负任之什物与之正统汗所娶蒙古地方之女名摩罗者生子朱泰萨为阿萨特之女塔勒拜之婿后闻额森汗已殁岱总汗续娶之福晋萨睦尔太后生一子名蒙古勒克哷青吉斯丙寅年生年七岁贮所皮柜以马负之伊母萨睦尔福晋持刀带领骑马乘牛及步兵出师由库奎扎巴哈往伐四卫喇特大有俘获撤兵而回即奉蒙古勒克哷青吉斯台吉即位维时七岁称乌珂克图汗抚绥所余蒙古人众岁次癸酉年八岁为多伦土默特之多郭朗台吉所害初岱总汗离异阿勒塔噶勒沁福晋时曾留其三岁子系丁巳年生名摩伦台吉年十六岁彻卜登谓系己甥收养之岁次癸酉彻卜登既殁乃役于郭尔罗斯之和巴齐尔家缘本国忽有大警令筮人卜之云是尔等害博尔济锦之报也因有其事众甚畏惧遂遣克木齐古特之达噶泰郭尔罗斯之摩勒泰二人送往翁里郭特之摩里海王处于是所有人众咸云国祚惟汝奠定之今奉汝即汗位遂备奎苏图黄马插金杵牵至上前上是时十七岁即汗位。
* * *
其后,索伦之忽都巴哈 [92] 诣摩伦合罕曰:“摩里海王与其萨满岱夫人起兵来伐汝矣。”摩伦合罕不信,曰:“彼既助我矣,今安加害耶?”遂遣人往瞻之,适值摩里海王行猎于其家之左近,遂见其扬尘,中道而返,曰:“此真矣,扬尘焉。”(合罕)曰:“然则应战乎。”于是率军往迎。忽都巴哈乘隙先往而告曰:“摩伦合罕欲杀汝,取汝国,已起兵来矣。”摩里海王不信,曰:“我曾助彼,未尝加害,彼安得伐我?”(忽都巴哈)曰:“若以我为妄,试遣人哨探之。”摩里海王曰:“其必妄乎!亲登高试观之。”遂乘马登高望之。乃擐甲向天,向主(陵)酒奠之 [93] ,曰:
长生高天其知之,
圣主之灵其知之,
我曾助罕之后裔,
而今反加害与我,
金族之摩伦合罕,
贡民之摩里海王,
请判二者之黑白,
爱憎之旨君其知之。
祷毕,兵虽少,战而戕摩伦合罕矣。摩伦合罕自癸酉年始,在位二年,岁次甲戌,年十八岁崩。时摩伦合罕之蒙古彻尔夫人恸哭之曰:
惜乎!玷辱我好名声,
使离我主君之忽都巴哈,
毁我方成立之国朝,
使离我共主之忽都巴哈,
暗算离间彼摩里海王,
使离我主君之忽都巴哈。
摩里海王得闻其哭诉,悼悔摩伦合罕,割忽都巴哈之舌而杀焉。
摩伦合罕无嗣 [94] 而崩,乃叔阿寨台吉之卫喇特夫人,丙午年所生之子,名满都古勒者 [95] ,岁次癸未 [96] ,年三十八岁即位,为乌珂克图合罕复仇而行兵,杀哈齐金 [97] 族之多郭朗台吉 [98] 收复七土默特之众矣。适有先时送其族孙巴延蒙克台吉,锡吉尔妃子二人 [99] 之四臣,与其岳翁斡罗出少师共送来矣。叔祖之满都古伦合罕喜极,遂降旨曰:“此可续博尔济斤之嗣矣。”遂封巴延蒙克以博勒呼济农之号 [100] 。为复摩伦合罕之仇,征伐摩里海王,时有鄂罗郭特 [101] 之锡古希台将军之子乌纳博罗特王,乘其直耳兔鹘马。为先导而进,追而杀焉。
注释
[92] 索伦之忽都巴哈: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此和托卜罕当即前之和托巴噶辉,而彼曰索伦,此云高丽,其族不同。蒙语有肃良哈无高丽,而肃良与索伦音近,译文于此有误也。”案肃良哈即索伦并非高丽,所言甚是。
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世系谱》作鄂尔多斯部之孟克和托布哈,此译高丽误。”是。
[93] 擐甲向天,向主(陵)酒奠之: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世系谱》作仰天奠酒,呼火祖汁(应为‘太祖汗’——译注者)而祝,方与下‘君汗鉴察’句相应。”但均与蒙文原文不合。此译如文。
[94] 摩伦合罕无嗣: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据《明史》马古可儿吉思即承摩伦汁(应为‘汗’——译注者)之统者,此事叙在蒙古勒克哷青吉斯被害后盖追述之词,所以起下文。”
[95] 名满都古勒者: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此即前文之满多固勒,《明史》之满都鲁”。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满都古勒乃摩伦汗之叔,此须一句读。”
[96] 岁次癸未: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天顺七年。”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据《阁本》后文,自癸亥至丁卯,在位五年,则此癸未当作癸亥,弘治十六年也。然《阁本》所书甲子亦有不足据者,今姑两存之。”
[97] 哈齐金: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哈齐锦即成吉思之弟,《元史》之斡赤斤也。朵颜本元斡赤斤裔,辽王阿扎失里之后。”
案此“哈齐金”似是《秘史》之“合塔斤”。“哈hɑ”与“合he”古音同。“塔tɑ”与“齐tʃi”同用。故言“斡赤斤”者,似无据。
[98] 多郭朗台吉: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明史稿·朵颜传》成化元年其头目朵罗干等,以兵侵孛来,大入辽河,已复西附毛里孩,数入塞,朵罗干其即此多郭朗台吉欤?计年则前后差二年,然此书与《明史》岁月不合者多,只能据其大略言之,无从与求密合也。”
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据《谱》多郭朗乃噶初古之后,噶初古又译哈济锦,而此称为姻亲,似误。”据蒙文原文,只言“同族”,并无“姻亲”字样。案《秘史》合赤温为成吉思汗三弟。原文是,清译误。
[99] 巴延蒙克台吉,锡吉尔妃子二人: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满都古勒为岱总汗弟,巴延为岱总汗侄孙,亦满都古勒侄孙也,谓为表弟异甚。”蒙文原文为“侄孙”或“族孙”,为“表弟”者乃清译之误。
[100] 封巴延蒙克以博勒呼济农之号: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博勒呼济农,盖明人所称为孛罗忽者。”
[101] 鄂罗郭特: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前文作乌尔哈特,据后文称科尔沁之乌纳博罗特王。则鄂罗郭特是科尔沁之别部名也。或疑《明史》之博罗乃即此乌讷博罗特,知者以乌讷博罗特为哈萨儿裔,而孛罗乃入贡于明,自称齐王。据《元史·宗室世系表》齐王乃哈萨儿嫡嗣封号也。博罗特孛罗乃对音又略近。”
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锡古苏特即前砍珪林齐者。《世系谱》谓其后为额森所杀。鄂罗郭特《谱》作吴鲁忒。”
附录
清译本文:其后高丽之和托卜罕来告摩伦汗以摩里海王与萨满岱福晋计议欲伐尔已带兵前来摩伦汗云伊与我相好今并无间隙何以交恶不信其言遣人往瞰之适见摩里海王在其家左近行围飏起飞尘遂中道而回告称实有尘迹飏起汗云果尔可即迎战于是带兵往迎汗乘马之际和托卜罕忽逸去先告云摩伦汗欲杀尔以掳掠尔之仆役人众业已兴兵前来摩里海王以曾加惠于彼未尝作恶何以搆兵于我耶不之信和托卜罕又以我言为虚试遣哨探人往看为之请摩里海王自思此误传耳欲亲自登高眺望遂乘马登眺果见踪迹乃急裹甲向天祷云上天垂照君汗鉴察我曾大有裨益于汗之后裔今反以恶报我贵裔摩伦汗与鄙人摩里海王二人无论贤否为憎为爱惟君汗鉴之遂以少兵交战竟戕及摩伦汗摩伦汗自癸酉至甲戌在位二载年十八岁殁摩伦汗之蒙古彻福晋恸哭云使玷可惜之盛名使我离异君汗者和托卜罕也使盛业废堕属众皆离异我君汗者和托卜罕也私向摩里海王献谗以离间君汗者和托卜罕也摩里海王闻之为摩伦汗悼悔将和托卜罕割其舌而杀之摩伦汗无嗣殁后其叔阿寨台吉之卫喇特福晋所生一子名满都古勒台吉者系丙午年生岁次癸未年三十八岁即位为乌格克图汗复仇兴兵杀哈齐金之姻亲多郭朗台吉收抚多伦土默特适于彼邂逅表弟巴延蒙克台吉锡吉尔拜济二人与原送往之四大臣及伊岳父同赍口粮而来满都古勒汗甚为欣悦以为此可以续博尔济锦之嗣矣遂给巴延蒙克博勒呼济农名号满都古勒汗为与摩伦汗复仇加兵于摩里海王时鄂罗郭特巴图尔锡古苏特之子乌纳博罗特王乘萨尔党貉皮马引导追杀之。
* * *
由是,满都古勒合罕与其弟 [102] 博勒呼济农二人和好如一,尽统其六万之众焉。满都古勒合罕有二夫人,大夫人乃卫喇特·伯格哷逊太师之女,大鼻子中宫 [103] 也。小夫人乃恩衮·绰罗斯拜·帖木尔丞相之女,满都海·彻辰夫人也。时,博勒呼济农之猎獭者洪忽赉,进谗于满都古勒合罕,奏曰:“君之弟 [104] 博勒呼济农,欲加害合罕,以取大鼻中宫云。”合罕不信,将洪忽赉之语,言于博勒呼济农,则济农曰:“安得有此孽言?”合罕曰:“当惩戒谗谮于长幼之间者。”遂割洪忽赉之唇而戮之。
其后,永谢部之伊斯满太师 [105] 言于合罕曰:“惜哉!洪忽赉之言本真,无罪而就戮矣。”言讫,诣济农曰:“汝合罕兄 [106] 已信洪忽赉之前言,欲加害汝焉。”济农不信。因而又曰:“汝若不信,侦汝之人将来矣。”遂返。合罕自度:“此言已闻两番,其真矣。”又遣二使者,谓曰:“合罕使问,汝何得仇我若是?或言如洪忽赉所言云。”济农以其遣侦属实,怒未与言。使者返报曰:“济农怒未予言。”合罕信而怒曰:“我博若克沁,伊锡格二(女)外,并无子嗣,国本迟早为彼所有,今既急心如此,何可待耶?”遂遣伊斯满太师为将伐之。济农逃去,未被所获,遂尽掳其国之畜群,永谢布之伊斯满太师纳锡吉尔太后矣。
先是,锡吉尔太后与博勒呼济农,于甲申年生一子,名曰巴图蒙克,付巴勒噶沁之巴海者育之焉。
满都古勒合罕之博若克沁、伊锡格二公主,乃满都海·彻辰夫人之所生也。大鼻子中宫无所出。以博若克沁公主下嫁于卫忽特之伯格哷森,以伊锡格公主下嫁于蒙郭勒津之车库特之浩赛塔不囊 [107] 焉。满都古勒合罕自癸亥年始 [108] ,在位五年,岁次丁未,年四十二岁崩 [109] 。而巴延蒙克博勒呼济农,自二十九岁之戊子年,阅三年,岁次庚寅,年三十一岁,为永谢布之克里叶·察罕、帖木尔·蒙克、哈喇班第等五人所害 [110] 而薨。
注释
[102] 满都古勒合罕与其弟:这个“弟”是晚辈子弟之意,并非“弟兄”之意。
[103] 大鼻子中宫:清译为“伊克哈巴尔图钟金。”沈曾植先生笺证云:蒙古语大曰“伊克”,小曰“兀出干”,“伊克”元人多书“也可”。张尔田先生校补云:诸本“钟金”作“铿金”,下同,从《阁本》。案“钟金”似是汉语“中宫”二字之蒙语读音,姑译如文。
[104] 君之弟:这与第一条所释之“弟”字同。
[105] 伊斯满太师: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补云“案《全边略记》癿加思兰虏酋之桀黠者,有智术,其初部下止四五百人,在迤西土鲁番地称雄,善用兵,贡使苦之,天顺间敕赏招抚,乃移近哈密城外巴儿思竭之地,自是渐犯边,成化初入河,与孛罗忽,猛可,斡罗出合,既而与孛罗忽并猛可,欲杀斡罗出,觉而避之癿加思兰与众谋立孛罗忽太子为可汗,不敢当,让满都鲁。癿加思兰乃以女妻满都鲁立为可汗,自为太师,有众数万,进止惟其所命,此伊斯满太师当即癿加思兰,所言‘欲杀斡鲁出’疑即此往擒博勒呼事也。《史·外国传》癿加思兰杀孛罗忽并其众,益专恣满都鲁部脱罗干,亦思马因谋杀之,寻满都鲁亦死,约略相合。”
[106] 汝合罕兄:这个“兄”是长辈之意。不是“哥哥”。
[107] 浩赛塔不囊: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案明《文献通考》称满官嗔为火筛之遗人,满官嗔为蒙古勒津。则此科赛即火筛也。《馀冬序录》平江伯陈锐,性好饮凉酒,京师语曰:平江不饮热酒,怕火腮,已而奉命出师,迤北酋火筛,赤面颀伟,骁勇善战,平江畏之,竟以逗留获罪朱建,《古今治平略》火筛脱罗干之子小王子部落也。狡黠善用兵,劫诸部,屡寇边,获财富,日强盛跋扈,与小王子争雄长,弘治时边患日炽,皆此虏。正统四年后,小王子与火筛仇杀,其后又有亦卜剌西奔事。”
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据此书,达延汗无与火筛相仇事,先生原注引此,盖以备异说。”
[108] 满都古勒合罕自癸亥年始: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成化三年。”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钞本皆作自癸未至丁亥,据《阁本》则作自癸亥至丁卯,丁卯当正德二年,事迹与史不合。”据蒙文原文则如新译文。
[109] 年四十二岁崩: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续文献通考》也先既死,孛来瘸王子为雄,屡寇边,成化五、六年间,孛来始衰,大酋毛里孩、阿罗出少师、猛可皆与孛来相仇杀,遂立脱思为王,由是毛里孩、阿罗出、孛罗忽三酋入河套,已而阿罗出结癿加思兰、孛罗忽结毛里亥合立党,出入套中,成化二年,癿加思兰杀其党阿鲁出,遂并其众,以结满都鲁自立为可汗,以癿加思兰为太师攻之。此书多不相应,盖明人记事详于部落酋长,以其接于我者而书之。其于蒙古内部事,自不能无传闻之误,此书则注重传统之汗,而略于他事。《史》言小王子稀通中国,传世次多莫可考,幸赖此书得窥梗概,至部酋交通则《史》文可信。又未可执一而论也。又许进《平番始末》野乜克里凭译人言:我每川哥等俱系野乜可力坐营大头目亦剌思王部下,有亦剌思王,因是外边大达子常要来抢,胁逼我每与领路抢肃州,我每不肯,他将我每抢了。遂要来抢,我每亦剌思王将带马一千,驼二百,羊一千与他陪话去了。”又云“野乜克里原是北虏癿加思兰暨恩赤办疑思作马因遗落部种,一向潜住甘肃迤北亦集乃等处地方,自成化以来,时引外寇突出甘州、山丹、高台、镇夷等处掳掠,前后贼杀官军不下二百员,今又向化云云。其书成于弘治八年,所载西陲虏情可资参考。附载之。”
[110] ……等五人所害: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世系谱》济农逃匿其姑博罗克沁公主处,公主恐其夫伯格尔僧知,遣去,至永奢布界,遇克列察汉、忒穆尔孟克、哈拉巴太,欲得济农金带,遂被杀。”《黄金史》所载亦略同。似可信之。
附录
清译本文:由是满都古勒汗与博勒呼济农兄弟二人和好其散佚之六万人众俱收抚矣满都古勒汗有福晋二人大福晋乃卫喇特之伯格哷逊台吉之女称伊克哈巴尔图钟金小福晋乃恩衮绰罗克拜特穆尔丞相之女称满都海彻辰福晋乃博勒呼济农之哈里克沁鸿郭赉向满都古勒汗谗闲以汗弟博勒呼济农欲加恶于汗以取伊克哈巴尔图钟金汗不信云博勒呼济农断不出此恶言似尔如此谗闲我兄弟之人须惩治之遂削鸿郭赉之唇而杀之迨后永谢布之伊斯满太师奏汗以鸿郭赉之言本真乃无罪就戮实属可悯又赴济农告以尔兄汗已信鸿郭赉前言欲加恶于尔济农不信又云尔如不信试汝之人将来矣遂出汗前后闻是言遂以为实遣使二人往见之曰尔因何与我如此结仇或曾告我以鸿郭赉之言为实汗使言毕济农以为遣人探我果如人言遂怒不出一语使人回告济农发怒并无回言汗以为实怒云今我除博罗克沁伊锡克二女外并无子嗣将来我之仆从人众皆为彼有今不速发尚何待耶遂遣伊斯满太师率众往擒济农逃避本获遂掠其产其锡吉尔福晋永谢布之伊斯满太师占为妻先是博勒呼济农娶锡吉尔娶锡吉尔福晋时于甲申年生一子名巴图蒙克交巴勒噶沁之名巴该者藏匿养育满都古勒汗之博罗克沁伊锡克二公主俱系小福晋满都海彻辰所生伊克哈巴尔图钟金无所出以博罗克沁公主下嫁于鄂尼郭特之伯格哷森伊锡克公主下嫁于蒙郭勒津察库特之科赛塔布囊满都吉勒汗自癸未至丁亥在位五年年四十二岁殁岁次戊子博勒呼济农年二十九岁时生巴图蒙克岁次庚寅年三十一岁为永谢布之克哩叶察罕特穆尔蒙克哈喇班第等五人所害。
* * *
其子巴图蒙克方四岁时,伊斯满太师娶其母锡吉尔太后,生二子名曰:巴布岱、布喇孩。待伊斯满太师之行也,以管城者巴海抚养巴图蒙克不善。(令)唐拉噶尔之帖木尔·哈达克夺取而育之。然因自幼离其父母,遂患痞症。帖木尔·哈达克之妻赛海者,摩捺疗之,至穿银碗底方愈 [111] 。
时,科尔沁之乌纳博罗特王 [112] 欲娶满都海·彻辰夫人,则满都海·彻辰夫人曰:
“若夫主上之嗣已尽绝。
因此王亦主上之族,姑似可,
但闻共主亲孙巴图蒙克者,
见在帖木尔·哈达克之手云,
若不绝望于彼,则吾不适也。”
阿剌克出特之桑海乌尔鲁克深然其说,未行而姑待焉,满都海·彻辰夫人且问郭尔罗斯之萨岱曰:“先是科尔沁之乌纳博罗特王曾有建言,而今此子至矣,若此二人,当适谁乎?”萨岱对曰:“与其候幼子,莫若适乌纳博罗特则有益于大众。”又如前问于桑海乌尔鲁克之妻扎罕·阿噶时,扎罕·阿噶对曰:
若适哈萨尔之裔,
将引入黑暗之途,
离逖汝举国之众,
将失后妃之名乎!
若守合罕之后裔,
将获上天之佑护,
得主汝举国之众,
扬汝后妃之名乎!
彻辰夫人以扎罕·阿噶之言为然,怒于萨岱而责之曰:
汝岂以合罕之裔幼冲,
而以哈萨尔之裔年富,
以我后妃之身为孤孀,
戏侮而谰言如是者乎!
遂倾热茶于其顶矣。
即于此庚寅年,巴图蒙克年方七岁,乃携其手来,命家臣蒙肯·伊喇古酒奠之,亲奏于天后 [113] 之前曰:
挐(马)自不辨黑白之地云,
谓合罕裔博尔济斤族细弱也,
哈萨尔裔乌讷博罗特行聘时,
自来我天后母之宫前焉。
挐自方辨花马之地云,
谓君嫡孙之尚幼冲也,
哈萨尔叔之裔相侵时,
自不畏舍命而来此焉。
若夫轻君闬闳之门楣,
若夫低君尊崇之槛阈,
以乌讷博罗特王年长而适,
则乞我天后母试观奴媳也。
若夫践我诚心奏后母之言,
而守候君之弱嗣巴图蒙克,
则乞赐七男于我内襟中乎,
则乞赐独女于我外襟中乎!
若夫准我所奏之此言,
将名之以七博罗特,
以奉主君之香火乎!
奏毕,归去,乌讷博罗特闻言深然之而感泣,遂息其言而退矣。叔曾祖母之满都海·彻辰夫人,戊午年生,年三十三岁,巴图蒙克则甲申年生 [114] ,年七岁时,定为夫妻而相依,是年,岁次庚寅,望其为全国之共主,号达延合罕 [115] ,使即合罕位于天后(灵)前。聪睿之满都海·彻辰夫人,髻其垂髫之发,以皮橐载国主达延合罕,自为前部先锋,攻伐卫喇特四部,战于塔斯博尔图之地,大加掳获焉 [116] 。
其后,满都海·彻辰夫人孪生图噜博罗特、乌鲁斯博罗特二子;次后孪生图噜勒图公主、巴尔斯博罗特二人 [117] ;次后,生阿尔苏博罗特一人 [118] 。次后,于阿勒楚博罗特、瓦齐尔博罗特二子之妊娠中,卫喇特四部来袭,满都海·彻辰夫人逃去时落马,有洪吉喇特之额色里太保,哈真之济忽儿·达尔罕 [119] ,管城者巴延布克,阿速特之巴图博罗特四人,奋勇向前,俾乘巴雅古特,赛罕之好黄马,护骑而出时,即孪生其二子矣。次后,又生阿尔博罗特一人焉。众议之曰:“此乃奉天后之恩旨,而由满都海母诚心所致也。”乃设大筵而庆贺焉。
注释
[111] 摩捺疗之,至穿银碗底方愈: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世系谱》汗自幼育于巴海家,有失调护,得痞疾,忒睦尔哈达克妻鄂云达尔,日以银碗盛驼乳摩其患处,至银碗穿,痞下如萍者七枚始愈。”案《黄金史》所载亦略同于此。
[112] 科尔沁之乌纳博罗特王: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科尔沁蒙古旧部表传,哈萨尔十三传至图美尼雅哈齐长子奎蒙克塔斯哈喇,游牧嫩江,号嫩科尔沁,次子巴衮诺延,游牧呼伦贝尔,巴衮诺延长子昆都伦岱青,号所部曰:阿噜科尔沁。昆都伦岱青天聪四年来归,以世代数之,其徙牧东方,当与博迪卜幕察哈尔相先后。张石州据《明史》阿鲁台败走,兀良哈驻牧辽塞而疑正在其时者,不足信也。此书所言皆未徙以前事,乌讷博罗特亦不知当哈萨尔几世孙。《世系谱》称之为吴鲁忒,殆即乌喇特部祖布尔海之先世欤?”
[113] 天后:蒙文原文为〔əsi hatun〕〔əsi〕,是天干的“干”,人伦的“伦”;“哈屯”即“后妃,夫人”,姑译如文。这位天后,盖指成吉思汗之大妇孛儿帖皇后之灵而言。
[114] 巴图蒙克则甲申年生: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据后文达延卒于嘉靖,癸卯,则其生年当为天顺八年,甲申;据前文博勒呼济农卒于成化六年,先二年生达延,则当为成化之戊子。”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诸本皆作甲辰,惟《阁本》作甲申,不误。今据改。”
[115] 望其为全国之共主,号达延合罕: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据此文,欲占达延国,故称达延汗。语意则‘达延’正文,径当依《明史》大元。”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史称达延汗为小王子,其自通曰:大元大可汗巴图蒙克,为蒙古中兴烈祖,其得立实由于满都海福晋,故此段叙述皆用重笔。明无名氏《四夷馆考》巴图蒙克讹作阿著,其书疏略不足据。又云:小王子三子,长阿儿伦台吉,次阿著,次满官嗔。阿尔伦为太师亦不剌所弑,有二子,长卜赤,次乜明。与《续通考》略同,盖传闻之异,此书叙述蒙古初期,特多野言。而右翼世系,乃其亲历,不容有误,恐为明人所惑辨之。”
案“达延”即全体之意,与《秘史》之“塔阳”是同一词,仅标音所用之汉字不同而已。“达延汗”即全体之汗,亦即天下共主之意,并非“大元”二字之音译。
[116] 大加掳获焉: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世系谱》达延汗与满都海赛音哈屯,亲统骑兵征威勒忒,使克式克滕部阿来通开道,至忒思布尔都之地,与威勒忒战,大胜之,服其四万威勒忒,下令:房舍不得称殿,称宅,冠缨不得过四指,居常许跪不许坐,食许啮不许割,改乌苏克(酸奶)之名为扯格。其部众次食肉用刀请,许之,余悉如令。至今威勒忒犹奉行焉。”案《黄金史》所载,与此略同。
[117] 孪生图噜勒图公主、巴尔斯博罗特二人: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世系谱》满都海次生巴尔斯博罗特、阿尔斯博罗特,最后生阿尔博罗特及图鲁尔图公主,此伯尔色疑即阿尔博罗特,而误巴尔斯博罗特。据后文图鲁勒图与巴尔思均一年所生,则又与《谱》不同。未知孰是。”本书所载似不误。
[118] 次后,生阿尔苏博罗特一人:张尔田先生清译本校注云“案似脱阿尔博罗特,一人当作二人。”按应是一人。
[119] 哈真之济忽儿·达尔罕:“哈真”,清译为“彻辰”。但原文似有误,据另钞本改如文。“济忽儿”清译为“齐古尔”与蒙文原文音讹。故译如文。
附录
清译本文:先是其子巴图蒙克四岁时其母锡吉尔福晋为伊斯满太师所娶生巴布岱布喇该二子伊斯满太师去时以巴勒噶沁之巴该不善抚养巴图蒙克乃取回交唐拉噶尔之特穆尔哈达克养育此子因幼离去父母遂得膈症特穆尔哈达克之妻赛海 穿银碗底以治之获痊由是科尔沁之乌讷博罗特王欲取满都海彻辰福晋满都海彻辰福晋云君之后裔若俱已断绝则此亦君属族似乎可行但闻君之侄巴图蒙克现在特穆尔哈达克处既有伊在我断不适他人阿勒噶察特桑该乌尔鲁克然其言遂止不语满都海彻辰福晋询问郭尔罗斯之萨岱昨科尔沁之乌讷博罗特王曾有言道及今此子至若此二人往何处为善萨岱云与其等候幼子不如往适乌讷博罗特于大众有益复问桑该乌尔鲁克之妻扎哈阿海如尔询问扎哈阿海答以若适哈萨尔之子则引入恶途离却属众恐败福晋之名若守汗之子则上天保佑尔等据有国众可以表扬福晋之名誉彻辰福晋以扎哈阿海之言为是而责萨岱云尔谓汗之子幼冲以哈萨尔之子年富是以我福晋寡居故以言戏侮耳遂取热茶一盏自顶上倾灌之其年庚寅巴图蒙克年已七岁携其手引至令家宰蒙肯伊喇古祈天祷祝毕向母老福晋之埋没于善恶不分之处今特闻世传汗位博尔济锦后裔之名因访知哈萨尔之子乌讷博罗特意欲娶我故恚而来求于福晋母氏之亭昔以花马为贽乃谓此侄冲幼大叔哈萨尔之子可来此资养岂以母氏之门庭轻薄阀阅低微而来乎抑谓以所仰望非若乌讷博罗特之盛大而不去乎祁老母福晋鉴察愚媳之诚心竭诚具奏母后嘉其坚心不移等候幼子巴图蒙克婚配爱而怜之俾其左生七男右生一女循此以生名七博罗特庶使生齿繁衍遂令之回乌讷博罗特以其言为是泣下遂息尔言不及一字较前和好有加矣满都海彻辰福晋系戊午年生年三十三岁巴图蒙克系甲申年生年七岁定为夫妇次年庚寅因欲占据达延国遂称为达延汗于老福晋前即汗位由是聪睿满都海彻辰福晋将发向上缠裹将国主达延汗贮于皮箱内以马负之加兵于四卫喇特大战于塔斯博尔图胜之掳获无算其后满都海彻辰福晋一乳生图鲁博罗特乌鲁斯博罗特二子其次一乳生图噜勒图公主与伯尔色博罗特二人次生阿尔苏博罗特一人又其次一乳生阿勒楚博罗特斡齐尔博罗特二子迨后兴兵往征四卫拉特时满都海彻辰福晋坠马洪奇喇特之额色 太保彻辰齐古尔达尔罕巴勒噶沁之巴延布库阿萨特之巴图博罗特等四人保护乘骑巴雅古特之上好黄马卫之而出由是养成二子又取阿尔苏博罗特一人教养之奉老福晋之命此其母满都海肫诚善念之所致也乃大设筵宴以庆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