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论》和《实践论》一样，同是毛泽东思想的基础，是无产阶级政党的宇宙观，是革命行动和科学研究的指南，是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的统一。这两篇杰出的著作，都是为了纠正党内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的偏向，提高党员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水平而作的。在革命与建设任务异常繁重的今天，我们千百万党与非党的工作干部，以及愿意站在工人阶级立场的知识分子，在学习了《实践论》之后，进一步来学习《矛盾论》，以提高思想水平，克服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做好所担负的工作，避免或减少错误，有效地为国家的建设事业和社会主义的前途而奋斗。
关于怎样学习《矛盾论》的问题，我想提出下列几点意见，供初学《矛盾论》的同志们参考。
一、联系《实践论》来学习《矛盾论》
《矛盾论》与《实践论》具有同一性。《实践论》是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矛盾论》是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根据列宁的指示，辩证法也就是认识论。为什么呢？因为辩证法的对象是自然、社会和人类思维发展的一般法则，而思维的发展法则就是自然和社会的发展法则的反映；认识论的对象则是认识的发展法则，而认识的发展法则也是自然和社会的发展法则的反映。二者的对象是同一的。其次，辩证法和认识论都是从知识的历史的见地去研究客观与主观的发展之同一的内容与联系的，二者同是人类知识的历史的总结和结论。因此，列宁说："辩证法也即是（黑格尔及）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又说："和其他一切科学领域一样，在认识论上，也要作辩证法的考察。"又说："依照马克思的理解，以及据黑格尔看来，辩证法本身就包含有现今所称呼的认识论，这个认识论同样应当用历史眼光去观察自己的对象，研究并归纳认识的起源和发展，从不认识进到认识的过程。"[1]由此可见，辩证法和认识论具有同一性。这也就是说，《矛盾论》和《实践论》是具有同一性的。
虽然如此，《矛盾论》和《实践论》却是从不同的方面来说明唯物辩证法的根本原理的。
《实践论》是从认识论上说明马克思主义是理论与实践的统一的。首先，它说明认识对于实践的依赖关系，实践是人们对于外界认识的真理性的标准；其次，它说明认识的感性阶段与理性阶段的辩证关系，认识的感性阶段有待于发展到理性阶段，认识有待于深化，指出教条主义者和经验主义者的根本错误在于分裂了理论与实践的这种辩证关系；再次，它还说明理论必须联系实际，指出右倾和"左"倾机会主义者的错误根源是理论脱离了实际，离开了具体历史；最后，它又说明改造客观世界和改造主观世界的双重任务及二者间的关系。这些就是《实践论》的基本内容。
至于《矛盾论》的基本内容，则是《实践论》中所没有详细讲到的。我们知道，认识的基本规律，乃是由片面到全面，由现象到本质，由外部联系到内部联系。如毛主席所说："认识的真正任务在于经过感觉而到达于思维，到达于逐步了解客观事物的内部矛盾，了解这一过程和那一过程间的内部联系，即到达于论理的认识。重复地说，论理的认识所以和感性的认识不同，是因为感性的认识是属于事物之片面的、现象的、外部联系的东西，论理的认识则推进了一大步，到达了事物的全体的、本质的、内部联系的东西，到达了暴露周围世界的内在的矛盾，因而能在周围世界的总体上，在周围世界一切方面的内部联系上去把握周围世界的发展。"要完全地反映整个的事物，反映事物的本质，反映事物的内部规律性，就必须经过思考作用，将丰富的感觉材料加以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改造制作工夫，完成概念和理论的系统，就必须从感性认识跃进到理论认识。"[2]这是认识发生的实际过程，也是认识的唯一科学的方法，这种唯一科学的方法，就是辩证的方法。因为所谓事物的内部联系，就是事物内部矛盾的联系；所谓事物发展的过程，就是事物的矛盾发展的过程；事物发展之所以显现出阶段性，就是矛盾变化的反映。因此，《矛盾论》和《实践论》具有不可分离的有机联系。只有联系《矛盾论》的基本内容，才能彻底了解《实践论》；同时，也只有联系《实践论》的基本内容，才能真正了解《矛盾论》。
二、端正立场和处理问题的态度
唯物辩证法是无产阶级党的世界观，是无产阶级进行革命斗争时的精神武器。因此，只有无产阶级才能掌握唯物辩证法，要真正懂得唯物辩证法，真正懂得《矛盾论》，就必须首先站在无产阶级立场。毛主席在《反对党八股》一文中指示说："什么叫问题？问题就是事物的矛盾，那里有没有解决的矛盾，那里就有问题。既有问题，你总得赞成一方面，反对另一方面，你就得把问题提出来。"矛盾总是有两个方面的——正确的方面和不正确的方面，新生的方面和垂死的方面。你不是站在这一方面，就是站在那一方面，所以我们的立场和处理问题的态度是十分要紧的。研究问题时，我们的态度应该是完全客观的，不能掺杂一点主观性，只有这样才能确切地反映客观实际，正确地把握事物的矛盾。但是，当问题已经研究清楚，矛盾已经暴露，结论已经作出，因而在必须动手解决矛盾的时候，我们的态度就应该是主观的，这就是说，要发挥主观能动性，站在正确的、新生的方面，去反对不正确的、垂死的方面。这样认识问题，处理问题，才对工人阶级有利，这就是党性。如果立场是正确的，认识是客观的，问题就能够胜利地得到解决。不正确的认识必然会导致错误，但只要立场是正确的，就必然会为了党和工人阶级的利益而努力改正自己的错误，而其错误也确实可以在实践中加以纠正。但如果研究问题的态度是主观的，而解决问题的态度却是"客观"的，则不仅是错误，而且是丧失立场了。1927年大革命时代的右倾机会主义者陈独秀，认为当时的民主革命应由资产阶级来领导，党和无产阶级只应该"帮助"资产阶级进行民主革命，从中得着些"民主"、"自由"，这就是完全丧失立场的谬论，而陈独秀本人后来也由此走上了与托洛茨基分子结合进行反党活动的反革命道路。
毛主席在《矛盾论》中教导说："研究问题，忌带主观性、片面性和表面性。"这就是说，我们研究问题的时候，要注意客观性、全面性和深入性，这是正确地认识问题所必须遵循的法则。
无产阶级的阶级利益要求彻底的科学性，对于世界本来面目的任何歪曲都不符合于无产阶级的利益，因此无产阶级的党性与科学性是完全一致的。只有从客观事物的内部矛盾出发，才能正确地认识事物。教条主义者则不是从客观事物的内部矛盾出发，而是从抽象的理论出发，把主观想象的矛盾强加于客观事物之上，妄定解决矛盾的方法，因此是无法避免失败的命运的。
为要避免观察问题的片面性，就必须严格遵守毛主席的"详细占有材料"的指示，充分地、全面地搜集与问题有关的一切材料。列宁说："要真正地认识对象，就必须把握和研究它的一切方面，一切联系和'媒介'。我们决不会完全地做到这一点，可是要求全面性，将使我们防止错误，防止僵化。"[3]矛盾是对立的两面，必须同时了解双方，才算全面。《孙子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确是解决矛盾的至理名言。虽然事实上不可能做到绝对的全面，但为了避免错误，就应该尽可能地力求全面。片面的结果只能是错误，只能是有害于革命。例如当1924年到1927年间我们党和国民党成立统一战线的时候，右倾机会主义者实行了"一切联合，否认斗争"的错误政策；十年内战时，"左"倾机会主义者又实行了"一切斗争，否认联合"的错误政策。二者都使革命受到很大的损失，而两种错误又都是片面地看问题的结果。又如目前某些工作中的"单打一"的偏向，把"中心"当作"唯一"的偏向，也是片面地看问题的结果。
为要避免观察问题的表面性，就要不为事物的表面现象所拘泥、所迷惑，而要深入事物的本质。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商品的分析乃是深入本质的最好的典范。他从商品的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的矛盾出发；逐步深入地分析到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的矛盾、私人劳动和社会劳动的矛盾，最后他找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根本矛盾——生产的社会性和占有的私人性之间的矛盾，他从普遍的存在中找出了理论，这种理论是从商品的实际发展中分析得来的。教条主义者看问题就不是这样，他们不去精细地研究矛盾的总体和各方面的特点，而是"仅仅站在那里远远地望一望，粗枝大叶地看到一点矛盾的形相，就想动手去解决矛盾（答复问题、解决纠纷、处理工作、指挥战争）。这样的做法，没有不出乱子的"。[3]例如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一些犯"左"倾错误的同志就只看到革命与反革命的尖锐的矛盾，却看不到国民党反革命统治内部的矛盾，因而错误地主张"一切打倒"；又如在抗日战争时期，一些犯右倾错误的同志只看到共产党及其军事力量的暂时的弱小和国民党的表面上的强大，就错误地主张"一切经过统一战线"（实际上是经过蒋介石和阎锡山）。这些都是表面地考察问题因而造成错误、危害革命的实例。
三、具体的分析与综合
必须对事物作具体的分析与综合，这是马克思主义者区别于教条主义者的重要标志之一。毛主席在《反对党八股》中所指出的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具体的分析和综合的基本规则。他说："什么叫问题？问题就是事物的矛盾。那里有没有解决的矛盾，那里就有问题。既有问题，你总得赞成一方面，反对另一方面，你就得把问题提出来。提出问题，首先就要对问题即矛盾的两个基本方面加以大略的调查和研究，才能懂得矛盾的性质是什么，这就是发现问题的过程。大略的调查和研究，可以发现问题，提出问题，但是还不能解决问题。要解决问题，还须做系统的周密的调查工作和研究工作，这就是分析的过程。提出问题也要分析，不然，对着模糊杂乱的一大堆事物的现象，你就不能知道问题即矛盾的所在。这里所讲的分析过程，是指系统的周密的分析过程。常常问题是提出了，但还不能解决，就是因为还没有暴露事物的内部联系，就是因为还没有经过这种系统的周密的分析。才能发现基于基本的两个矛盾侧面所发生与发展着的许多次要的矛盾侧面，才能明了问题的全貌，因而才能做综合工作，才能很好地解决问题。在分析的过程中，还要运用归纳和演绎的方法，而两者又是不可分离的。马克思主义是循着特殊到普遍，普遍到特殊，再由特殊到普遍的规律，循环往复以至无穷地向前发展的。例如，毛主席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在中国的特殊环境中作了创造性的运用，不但解决了中国革命的实际问题，同时也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就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特殊社会中的发展，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它对于世界各国的革命运动，特别是对于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的革命运动，具有重大指导意义。
在分析的过程中，还要运用归纳和演绎的方法，而两者又是不可分离的。马克思主义是循着特殊到普遍，普遍到特殊，再由特殊到普遍的规律，循环往复以至无穷地向前发展的。例如，毛主席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在中国的特殊环境中作了创造性的运用，不但解决了中国革命的实际问题，同时也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就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特殊社会中的发展，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它对于世界各国的革命运动，特别是对于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的革命运动，是具有巨大的指导作用的。又如，毛主席所创导的"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领导方法，也是这一原理的具体运用：从许多个别指导中形成一般意见（从特殊到普遍），又拿这一般意见到许多个别单位中去考验（从普遍到特殊），然后集中新的经验、做成新的指示去普遍地指导群众（又从特殊到普遍），这样每一次循环，只要是确实按照科学方法去做的，就比较地进到了高一级，就是一个进步，一个提高。我们不论分析问题，处理问题，都要严格遵循这样的科学方法去做。
一个比较庞大、复杂的事物，总是包含着许多矛盾的，在一定的发展阶段上，这许多矛盾中必有一对矛盾是主要的；而每一对矛盾，在一定的发展阶段上，又有其主要的方面。我们的任务就在于抓住主要矛盾，抓住主要的矛盾方面。因为事物的性质，是由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规定的，它又规定着和影响着其他许多次要矛盾的发展。抓住了主要矛盾，抓住了它的主要方面，就算基本上抓住了问题的实质。例如就我国现阶段的形势来说，外部的主要矛盾是中华民族与帝国主义特别是美帝国主义的矛盾，内部的主要矛盾则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矛盾，解决这些矛盾的方法，就体现在党的政策之中。我们常常提到中心工作。什么叫中心工作？中心工作就是为了解决主要矛盾而做的工作。我们的国家在解放四年来进行了一系列的斗争——抗美援朝、土地改革、镇压反革命、争取财政经济情况的根本好转、"三反"、"五反"等等，这些斗争都是为了解决当时的主要矛盾而作的，都是当时的中心工作。
解决矛盾的方法，必须根据不同质的矛盾用不同的方法来解决的原则，不能千篇一律地死套公式。例如我国在目前过渡时期的主要矛盾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矛盾，而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基本任务中所规定的"首先集中主要力量发展重工业，以建立国家工业化和国防现代化的基础；相应地培养建设人才，发展交通运输业、轻工业、农业和扩大商业；有步骤地促进农业和手工业的合作化和进行对私营工商业的改造"，就是解决这一矛盾的方法，这种方法与苏联当时解决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矛盾的方法是显然不同的。至于大规模的经济建设任务与生产资料之间的矛盾，则用重点地发展重工业的方法来解决；建设计划与干部数量和质量之间的矛盾，则用加强学校工作，培养建设人才的方法来解决。对于个人来说，也有主要矛盾，也有中心工作，也要用不同的方法来解决不同的矛盾；例如无产阶级思想与资产阶级思想的矛盾，用思想改造的办法来解决；祖国需要与个人能力的矛盾，用加强学习的方法来解决。只有抓住中心环节，才能把整个链条拖向一个总的方向。不仅要掌握现在，而且要预见将来。但抓住中心不等于放弃其他，"中心"不等于"唯一"，这是做任何工作的同志必须了解的。
五、不仅要学习《矛盾论》的本文，而且要学习其他有关的知识
如果我们仅看《矛盾论》的本文（《实践论》也是一样），不作比较广泛的研究，是不能真正了解《矛盾论》的精神实质的。首先，必须把哲学上的一些基本概念——存在、意识、唯物论、唯心论、物质、运动、时间、空间、本质、现象、必然性、偶然性等等——弄清楚，必须具备一些基本的哲学知识。其次，还要学习政治经济学，学习历史，学习时事政策，学习祖国建设事业的报道等等，对自己还不熟悉的东西，不要用公式乱套。此外，还要注意紧密结合《毛泽东选集》和斯大林的著作，基础较好的同志还可以进一步结合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著作，进行钻研，这样，在相当广博的理论知识的基础上，我们会对《矛盾论》的精神实质理解得更为深刻的。
（原载1953年11月4日武汉大学校报《新武大》第99期，署名李达）
引用
[1]毛泽东：《实践论》。
[2]转引自毛泽东：《矛盾论》。
[3]毛泽东：《矛盾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