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一书内容丰富,每篇论述的内容并不统一,卷三论述的问题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反对“霸道”,主张“王道”。孟子认为当时的齐国具备实行“王道”的条件,所以极力劝说齐王要重用贤人,勤政爱民,并且提出了实行“仁政”的具体措施。

二、重视个人修养。孟子提出了“性善论”的观点,提出了“四心”和“四端”,并且论述了提高个人修养的重要性,指出“浩然之气”的形成必须要具备“仁者之勇”、“与人为善”等特质。

三、对孔子的评价。孟子通过对孔子、伯夷、伊尹、柳下惠等人的对比分析,指出孔子是最大的圣人。

公孙丑[1]问曰:“夫子当路[2]于齐,管仲[3]、晏子之功,可复许[4]乎?”

孟子曰:“子诚齐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或问乎曾西[5]曰:‘吾子[6]与子路[7]孰贤?’曾西蹴然[8],曰:‘吾先子[9]之所畏也。’曰:‘然则吾子与管仲孰贤?’曾晳艴然[10]不悦,曰:‘尔何曾[11]比予于管仲?管仲得君,如彼其专也;行乎国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卑也。尔何曾比予于是!’”曰:“管仲,曾西之所不为也,而子为[12]我愿之乎?”

曰:“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显。管仲、晏子,犹不足为与?”

曰:“以齐王,由[13]反手也。”

【注释】

[1]公孙丑:姓公孙,名丑,孟子弟子,齐国人。

[2]当路:当权,当政。

[3]管仲:名夷吾,字仲,春秋初期政治家,曾任齐桓公的相,在齐国进行许多改革,增强了齐国的国力,辅佐齐桓公,使之成为春秋时期第一个霸主。

[4]许:兴盛、复兴。

[5]曾西:曾子之孙。

[6]吾子:对友人的尊称,相当于“吾兄”、“老兄”之类。

[7]子路:姓仲,名由,字子路,孔子弟子。

[8]蹴然:不安的样子。

[9]先子:指已逝世的长辈。这里指曾子。

[10]艴然:恼怒的样子。

[11]曾:竟然、居然。

[12]为:同“谓”,认为。

[13]由:同“犹”,好像。

【译文】

公孙丑向孟子请教说:“如果先生在齐国当权,可以使管仲、晏子的功业再度兴起吗?”

孟子回答说:“你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齐国人,只知道有管仲、晏子这类人物。曾经有人这么问曾西:‘你与子路相比,谁更贤能?’曾西不安地回答:‘就连曾子都敬畏他,我哪里敢与他相提并论。’那人接着又问:‘那么,你与管仲相比,谁更贤能?’曾西立刻满脸怒容,说道:‘你拿我和管仲相比,是安的什么心?管仲取得了齐桓公的信赖,那种信赖是那么的专一,行使国家的政权是那么的长久,而取得的功绩是那么的低微。你竟然拿他与我相比,到底是何居心呢?’”孟子停了一会儿又说:“管仲是曾西都不愿意与之相提并论的人,你认为我还愿意学习他吗?”

公孙丑说:“齐桓公在管仲的辅佐下取得了称霸天下的功绩,齐景公在晏子的辅佐下名扬诸侯。凭借这样的功绩,管仲和晏子难道还不值得学习吗?”

孟子说:“想要使齐国统一天下,简直易如反掌。”

【原文】

曰:“若是,则弟子之惑滋甚。且以文王之德,百年而后崩[1],犹未洽于天下;武王、周公[2]继之,然后大行。今言王若易然,则文王不足法与?”

曰:“文王何可当也!由汤至于武丁[3],贤圣之君六七作[4],天下归殷久矣,久则难变也。武丁朝诸侯,有天下,犹运之掌也。纣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者;又有微子[5]、微仲[6]、王子比干[7]、箕子[8]、胶鬲[9],皆贤人也,相与[10]辅相[11]之,故久而后失之也。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然而文王犹方百里起,是以难也。

【注释】

[1]百年而后崩:相传周文王活了九十七岁。百年是泛指寿命很长。

[2]周公:姓姬,名旦,周武王之弟,因采邑在周(今陕西岐山北),称为周公。曾辅佐武王伐纣灭商,统一天下;后又辅佐成王,巩固了周初的统治,是鲁国的始祖。

[3]武丁:商代帝王,后被称为高宗。

[4]作:相当于现代口语“起”。

[5]微子:商纣王的庶兄,名启。

[6]微仲:微启的弟弟。

[7]王子比干:纣王叔父,因多次劝谏,被纣王剖心而死。

[8]箕子:纣王叔父。

[9]胶鬲:纣王之臣。

[10]相与:共同。

[11]辅相:辅助。

【译文】

公孙丑说:“您如此认为,我就更加无法理解了。凭借文王的德行,并且活了将近一百岁,他所推行的德政还没有遍及天下;周武王、周公继承了他的事业,然后才推行了王道,统一了天下。现在您把一统天下说得那样轻松,照这样看来,文王不就不值得效法了吗?”

孟子说:“怎么可以和周文王相比呢?我们拿当时的历史情况来说吧。从商汤到武丁,一共有六、七位贤明的君主,天下的人归顺商朝已经很久了,因为天下归顺的时间太久了,所以很难改变了。武丁使诸侯来朝见,把天下治理好,就像在手掌上运转东西一样。商纣王距离武丁的年代并不久远,还保存着原有家族遗留下来的风俗和良好的政治影响;还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这些能臣贤将辅佐他,所以能在经历了很长的时间之后才失去天下。在那个时候,没有一尺土地不是他的疆土;没有一个百姓不是他的属民。然而就是在这样优良的条件下,周文王还能凭借仅仅方圆百里的土地兴起,所以是很难的。

【原文】

“齐人有言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1],不如待时。’今时则易然也:夏后殷周之盛,地未有过千里也,而齐有其地矣;鸡鸣狗吠相闻,而达乎四境,而齐有其民矣;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且王者之不作,未有疏于此时者也;民之憔悴于虐政,未有甚于此时者也。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孔子曰:‘德之流行,速于置邮[2]而传命。’当今之时,万乘之国行仁政,民之悦之,犹解倒悬也。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时为然。”

【注释】

[1]镃基:农具,类似今天的锄头。

[2]置邮:驿站。

【译文】

“齐国有句俗话说:‘虽然有智慧,还必须依靠形势;虽然有锄头,还必须等待时机。’现在正是推行王政的时机,所以要一统天下就容易了:夏、商、周三代兴盛的时候,任何国家的土地还没有超过纵横一千里的,如今齐国却已经拥有这么广阔的土地了;鸡鸣狗叫的声音从首都一直到四方的国界线都可以听闻,人烟如此稠密,齐国拥有这么多的百姓;国土不必再开拓了,百姓不必再增加了,只要施行仁政来一统天下,没有谁能够阻挡得住。并且天下没有出现仁德的君主已经太久了,从未像现在那样相隔久远;民众受暴政摧残,从未比现在更甚。肚子饥饿的人不苛责食物,口干舌燥的人不苛责饮料。孔子说过:‘德政的流行,比用驿站传达命令还要迅速。’趁此时此刻,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施行仁政,百姓就像解除了倒悬的痛苦一样喜悦。所以,事情做到古人的一半,所起到的功效必定是古人的一倍,只有在这个时代才是如此。”

【原文】

公孙丑曰:“夫子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虽由此霸王,不异矣。如此,则动心否乎?”

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动心。”

曰:“若是,则夫子过孟贲[1]远矣。”

曰:“是不难,告子[2]先我不动心。”

曰:“不动心有道乎?”

【注释】

[1]孟贲:古代著名勇士。

[2]告子:战国时人,名不详。

【译文】

公孙丑请教说:“如果让先生您担任齐国的卿相,可以施行自己的主张,这样的话,小可以建立霸业,大则可以实现王业,那也是不值得奇怪的。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您会不会因为有所恐惧或疑惑而动心呢?”

孟子说:“不,我从四十岁以后就不动心了。”

公孙丑说:“这么看来,先生您比孟贲强多了。”

孟子说:“这个不难,告子早于我做到了不动心。”

公孙丑说:“要做到不动心有秘诀吗?”

【原文】

曰:“有。北宫黝[1]之养勇也:不肤挠,不目逃;思以一豪挫于人,若挞之于市朝;不受于褐宽博,亦不受于万乘之君;视刺万乘之君,若刺褐夫;无严诸侯,恶声至,必反之。孟施舍[2]之所养勇也,曰:‘视不胜,犹胜也;量敌而后进,虑胜而后会,是畏三军者也。舍岂能为必胜哉?能无惧而已矣。’孟施舍似曾子,北宫黝似子夏[3]。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贤,然而孟施舍守约也。昔者曾子谓子襄[4]曰:‘子好勇乎?吾尝闻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孟施舍之守气,又不如曾子之守约也。”

【注释】

[1]北宫黝:姓北宫,名黝,齐国人,事迹不详。

[2]孟施舍:姓孟,名施舍;一说姓孟施,名舍。事迹不详。

[3]子夏:姓卜,名商,字子夏,孔子弟子。

[4]子襄:曾参弟子。

【译文】

孟子说:“有。北宫黝培养勇气的方法是这样的:肌肤被刺也毫不退缩,眼睛被戳也绝不逃避;他认为受到一点小的挫折就像在公共场所被鞭打了一样;既不能忍受平头百姓的羞辱,也不能忍受大国君主的羞辱;认为刺杀大国君主与刺杀平民百姓没有什么区别;对诸侯一点也不畏惧,听到斥骂必须会反击。孟施舍培养勇气的方法又有所不同,他说:‘我对待不能战胜的敌人,与对待可以战胜的敌人没有什么区别;如果先估计敌人的力量才决定是否前进,先考虑了胜败之后才决定是否交锋,这种人遇到了数量众多的军队会感到害怕。我哪里会必然获胜呢?凭借的只是无所畏惧罢了。’孟施舍的作风与曾子的作风一样,北宫黝的作风与子夏的作风一样。关于这两个人的勇气到底谁的大一些,谁小一些,我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就这两个人培养勇气的方法而言,孟施舍的方法把握了要领,比较简易可行。从前曾子对子襄说:‘你喜欢勇敢吗?我曾经听孔子谈过大勇的作风:反省之后认为自己理屈,即使面对平头百姓,我怎能不感到害怕?反省之后认为自己理直,即使面对千人万人,我也向前走去。’孟施舍的勇敢只是保持一股无所畏惧的盛气,曾子却以理的曲直为断,孟施舍培养勇气的方法又不如曾子的方法简易可行。”

【原文】

曰:“敢问夫子之不动心与告子之不动心,可得闻与?”

“告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可;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1]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暴[2]其气。’”

“既曰,‘志至焉,气次焉。’又曰,‘持其志,无暴其气’者,何也?”

【注释】

[1]至:密、周到。

[2]暴:糟蹋、损害。

【译文】

公孙丑说:“我大胆地向您提一个要求:可以对我说说您的不动心与孟子的不动心吗?”

孟子说:“告子说过:‘如果不能在言语上取胜,就不必求助于思想;如果不能在思想上取胜,就不必求助于意气。’我认为:不能在思想上取胜,就没有必要求助于意气,是正确的;不能在言语上取得胜利,就没有必要求助于思想,是错误的。这里面有什么原因呢?因为思想意志是意气感情的主帅,而意气感情就是充满在体内的力量。思想意志到了哪里,意气感情就在哪里表现出来。所以我说:‘要坚定自己的思想意志,不要滥用自己的意气感情。’”

公孙丑说:“既然您认为‘思想意志到了哪里,意气感情就在哪里表现出来’,后来又说‘要坚定自己的思想意志,不要滥用自己的意气感情’这是为什么呢?”

【原文】

曰:“志[1]壹[2]则动气,气壹则动志也。今夫蹶[3]者趋[4]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

“敢问夫子恶乎长[5]?”

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6]之气。”

“敢问何谓浩然之气?”

【注释】

[1]志:思想,意志。

[2]壹:专注于某个方面。

[3]蹶:摔倒。

[4]趋:奔跑。

[5]长:擅长。

[6]浩然:盛大而流动的样子。

【译文】

孟子说:“它们之间可以相互影响。如果思想意志专注于某一方面,意气感情就自然而然地为之转移,这种情况非常普通;如果意气感情专注于某一方面,也必然会影响思想意志,不能不为之动荡。例如跌倒和奔跑,都是意气的运作,反过来却带动了心思。”

公孙丑问道:“请问先生擅长哪一方面?”

孟子说:“我善于分析别人的言辞,我善于培养我的浩然正气。”

公孙丑又问道:“那么,您可以说说什么是浩然正气呢?”

【原文】

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1]于心,则馁矣。我故曰,告子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必有事焉而勿正[2],心勿忘,勿助长也。无若宋人然:宋人有闵[3]其苗之不长而揠[4]之者,芒芒然[5]归,谓其人[6]曰:‘今日病[7]矣!予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以为无益而舍之者,不耘[8]苗者也;助之长者,揠苗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

【注释】

[1]慊:快,痛快。

[2]正:止。“而勿正”即“而勿止”。

[3]闵:担心,忧愁。

[4]揠:拔。

[5]芒芒然:疲倦的样子。

[6]其人:指他家里的人。

[7]病:疲倦,劳累。

[8]耘:除草。

【译文】

孟子说:“这一点很难说明白。那是最伟大、最刚强的一种气。用正义去培养它,一点不加伤害,它就会充满整个宇宙,无所不在。那种气必须与义与道相配合,否则就会缺乏力量。而且,必须反复用仁义道德来蓄养才能生成,而不是依靠偶尔的正义行为就可以生成的。一旦你做出了问心有愧的行为,这种气就会缺乏力量了。所以我说,告子不理解义,因为他把义看做是内心之外的东西。我们必须要反复地培养义,不能在心中遗忘,但也不要一厢情愿地去帮助它生长。不要像那个宋人一样:有个宋国人嫌弃他种的禾苗老是长不高,所以到地里去用手把它们一株一株地拔高了,干完这一切后累得气喘吁吁地回家,然后对他家里人说:‘我今天可真累坏了!不过,我总算让禾苗在顷刻间就长高了!’他的儿子跑到地里去一看,禾苗已经全部枯死在地里了。天下有很多人犯这种拔苗助长的错误。认为养护庄稼没有用处而不去管它们的,是只种庄稼不除草的懒汉;一厢情愿地去帮助庄稼生长的,就是这种拔苗助长的人-不仅没有益处,反而害死了庄稼。”

【原文】

“何谓知言?”

曰:“诐辞[1]知其所蔽,淫辞[2]知其所陷,邪辞[3]知其所离,遁辞[4]知其所穷。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宰我、子贡[5]善为说辞,冉牛、闵子、颜渊[6]善言德行。孔子兼之,曰:‘我于辞命,则不能也。’然则夫子既圣矣乎?”

【注释】

[1]诐辞:偏颇的言辞。

[2]淫辞:夸张、过分的言辞。

[3]邪辞:乖戾的话。

[4]遁辞:躲闪的言辞。

[5]宰我、子贡:都是孔子弟子。宰我,姓宰,名予,字子我。子贡,姓端木,名赐,字子贡。

[6]冉牛、闵子、颜渊:都是孔子弟子。冉牛,姓冉,名耕,字伯牛。闵子,姓闵,名损,字子骞。颜渊,姓颜,名回,字子渊。

【译文】

公孙丑问:“怎样才算善于分析别人的言语呢?”

孟子回答说:“偏颇的言语知道它片面在哪里,夸张的言语知道它过分在哪里,怪僻的言语知道它离奇在哪里,躲闪的言语知道它理穷在哪里。从心里产生,必然会对政治造成危害;用于政治,必然会对国家大事造成危害。如果有圣人出现的话,也必然会同意我的话。”公孙丑说:“宰我、子贡善于讲话,冉牛、闵子、颜渊善于阐述道理。而孔子在这两方面都很擅长,但是他却说:‘我对于辞令,太不擅长了。’而您既擅长分析别人的言辞,又擅长培养浩然正气,言语、德行兼而有之,这样的话,您应该早就成为一位圣人了吧?”

【原文】

曰:“恶!是何言也?昔者子贡问于孔子曰:‘夫子圣矣乎?’孔子曰:‘圣则吾不能,我学而不厌,而教不倦也。’子贡曰:‘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圣矣。’夫圣,孔子不居--是何言也?”

“昔者窃闻之:子夏、子游、子张[1]皆有圣人之一体,冉牛、闵子、颜渊则具体而微。敢问所安?”

曰:“姑舍是。”

曰:“伯夷[2]、伊尹[3]何如?”

【注释】

[1]子游、子张:都是孔子弟子。子游,姓言,名偃,字子游。子张,姓颛孙,名师,字子张。

[2]伯夷:商末孤竹国君的长子。起初孤竹君以次子叔齐为继承人;死后,叔齐让位给伯夷,伯夷不受,后两人都投奔到周。周武王伐纣时,伯夷兄弟两人拦马谏阻武王;周灭商后,两人隐居首阳山,不食周粟而死。

[3]伊尹:商汤之相,曾辅汤灭夏。

【译文】

孟子说:“这是说的什么话呢?从前子贡问孔子:‘先生是圣人吗?’孔子说:‘圣人那是我做不到的,我只是学而不厌烦,教育上不怠倦罢了。’子贡说:‘学习上不厌烦,是智慧;教育上不怠倦,是爱民。既有爱心又有智慧,先生就是圣人了。’那圣人,连孔子都不敢自居-你的话说到哪儿去了呢?”

公孙丑说:“从前,我曾听说过,子夏、子游、子张都具备了孔子的部分才华;冉牛、闵子、颜渊已经具备孔子的全部才华,只是不如他那样博大精深。请问老师:您认为您属于哪一种人呢?”

孟子说:“暂且先不谈这个。”

公孙丑又问:“伯夷和伊尹这两个人怎么样?”

【原文】

曰:“不同道。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伯夷也;何[1]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伊尹也;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也。皆古圣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愿,则学孔子也。”“伯夷、伊尹于孔子,若是班乎?”曰:“否。自有生民以来,未有孔子也。”曰:“然则有同与?”

【注释】

[1]何:通“可”。

【译文】

孟子说:“他们两个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不是他理想的君主,就不去侍奉;不是他理想的百姓,就不去使唤;国家治理得好,就出来做官;国家混乱,他就隐居不出,伯夷就是这样的人。任何君主都去侍奉,任何百姓都使唤,国家治理得好就出来做官,国家混乱也出来做官,伊尹就是这样的人。应该做官就做官,应该隐退就隐退,应该继续干就继续干,应该马上离开就马上离开,孔子就是这样的人。他们都是古代的圣人,可惜我没能做到像他们那样;至于我所希望的,就是向孔子学习。”公孙丑又问:“伯夷、伊尹与孔子不是一样的吗?”孟子说:“不。从有人类以来,没有人能比得上孔子。”公孙丑说:“那么,在这三位圣人之中,有相同的地方吗?”

【原文】

曰:“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诸侯,有天下;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是则同。”

曰:“敢问其所以异。”

曰:“宰我、子贡、有若[1],智足以知圣人,汙不至阿其所好。宰我曰:‘以予观于夫子,贤于尧、舜[2]远矣。’子贡曰:‘见其礼而知其政,闻其乐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之能违也。自生民以来,未有夫子也。’有若曰:‘岂惟民哉?麒麟之于走兽,凤凰之于飞鸟,泰山之于丘垤,河海之于行潦,类也。圣人之于民,亦类也。出乎其类,拔乎其萃,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

【注释】

[1]有若:姓有,名若,孔子弟子。

[2]尧、舜:传说中父系氏族社会后期部落联盟的两个首领,儒家推崇他们是古代的圣君。

【译文】

孟子说:“有。如果得到方圆百里的土地,并且成为统治者,他们都能使诸侯来朝见,统一天下;如果让他们做一件不合理的事情,杀一个无辜的人,因而得到天下,他们都不会这样做。这就是他们相同的地方。”

公孙丑又问:“请问,他们之间的不同之处又在哪里呢?”

孟子说:“宰我、子贡、有若,他们的聪明才识足以了解圣人,即使他们再卑劣,也不至于阿谀奉承他们所喜爱的人。宰我说:‘依我来观察老师,他的贤能远远超过了尧和舜。’子贡说:‘看见一国的礼制,就了解它的政务如何,听到一国的音乐,就了解它的德政,即使在百世之后来评价这百世以来的君王,也没有一个人能背离老师的观点。自有人类以来,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老师的人。’有若说:‘难道只有民众有高下的不同吗?麒麟对于走兽,凤凰对于飞鸟,泰山对于土堆,河海对于小溪,何尝不是同类。圣人对于民众,也是同类。但是远远超出了他那一类,大大地高出了他那一群,自有人类以来,没有谁比孔子更负有盛名的了。’

【原文】

孟子曰:“以力假[1]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2]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3]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4]之服孔子也。《诗》云[5]:‘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6]不服。’此之谓也。”

【注释】

[1]假:借,凭借。

[2]待:等待,引申为依靠。

[3]赡:充足。

[4]七十子:孔子办学多年,传说有弟子三千,其中优秀者七十二人,这里是举其整数。

[5]《诗》云:引自《诗经·大雅·文王有声》。

[6]思:助词,无义。

【译文】

孟子说:“倚仗实力然后假借仁义之名爱民的人可以称霸诸侯,称霸诸侯必须要建立强大的国家;依靠道德来实行仁政而爱民的人可以使天下归服,使天下归服不必须要建立强大的国家。商汤凭借方圆七十里的国土,周文王仅仅凭借方圆百里国土实行仁政而使人心归服。倚仗实力来使人民服从的,并不能使人民心悦诚服,是因为他本身的实力不够的缘故;依靠道德实行仁政来使人民服从的,人民心中喜悦而心悦诚服,好像七十多个弟子诚心诚意归服孔子一样。《诗经》上说:‘从西面到东面,从南面到北面,没有人民不归服的。’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竹林七贤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是中国文人的一贯做法。孔子虽然提倡积极入世,但仍会在世道不济的时候抽身而退,不会违背自己的准则和道义。竹林七贤中的嵇康、阮籍、刘伶等也感于当时社会昏暗,纵情山水,不问世事。后嵇康因抨击当权者而被杀。

【原文】

孟子曰:“仁则荣,不仁则辱;今恶辱而居不仁,是犹恶湿而居下也。如恶之,莫如贵德而尊士,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国家闲暇[1],及是时,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矣。《诗》云[2]:‘迨[3]天之未阴雨,彻[4]彼桑土[5],绸缪[6]牖[7]户[8]。今此下民[9],或敢侮予?’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今国家闲暇,及是时,般乐怠[10]敖[11],是自求祸也。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诗》云[12]:‘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太甲》[13]曰:‘天作孽,犹可违[14];自作孽,不可活[15]。’此之谓也。”

【注释】

[1]闲暇:指国家安定无内忧外患。

[2]《诗》云:引自《诗经·豳风·鸱鸮》。

[3]迨:趁着。

[4]彻:剥取。

[5]桑土:桑树根。土,同“杜”,东齐方言说“根”为“杜”。

[6]绸缪:缠结。

[7]牖:窗子。

[8]户:门。

[9]下民:民,意同“人”。这里的诗句是以鸱鸦(一种形似黄雀而身体较小的鸟)的口吻所言,其巢在上,所以称人为“下民”。

[10]怠:怠情。

[11]敖:同“遨”,指出游。

[12]《诗》云:引自《诗经·大雅·文王》。

[13]《太甲》:《尚书》中的一篇,已失传;现在《尚书》中的《太甲》,系晋人伪作。

[14]违:避。

[15]活:“逭”的借字,“逃”的意思。

【译文】

孟子说:“诸侯卿相如果能施行仁政而爱民,就会获得荣耀,不施行仁政而不爱民,就会遭受辱没;如今这些人非常憎恶辱没,而又仍然不施行仁政,就如同在憎恶潮湿的同时又居住在地势低下的地方。如果真的憎恶辱没,不如尊重客观规律而且尊敬士人,使贤能的人居于相应的官位,有才能的人担任相应的职务,在国家局势稳定、无内忧外患时,趁此时机,修明政教法典,这样的话,纵然有强大的邻国,也必须会让它畏惧自己。《诗经》上说:‘乘着天还没有下雨,桑树根上剥些皮,制成绳子,来把门窗都绑紧、固定好。有了这样的民众,谁敢来欺侮呢?’孔子说:‘做这篇诗歌的人明白治理国家的道理啊!能够把他的国家治理好,有谁敢来侮辱他?’如今国家局势稳定,没有内忧外患,趁此时机,追求享乐,而且怠慢国政,倨傲处世,这等于给自己寻求灾祸。无论是福还是祸,没有不是自己找来的。《诗经》上说:‘我们长久地与天命相配,为自己寻找更多的幸福。’《太甲》上说:‘天降的灾祸,还可以躲避;自作的罪孽,是逃脱不了的。’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原文】

孟子曰:“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悦,而愿立于其朝矣;市,廛[1]而不征[2],法而不廛[3],则天下之商皆悦,而愿藏于其市矣;关,讥而不征[4],则天下之旅皆悦,而愿出于其路矣;耕者,助而不税[5],则天下之农皆悦,而愿耕于其野矣;廛[6],无夫里之布[7],则天下之民皆悦,而愿为之氓[8]矣。信能行此五者,则邻国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来未有能济者也。如此,则无敌于天下。天敌于天下者,天吏[9]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注释】

[1]廛:市中储藏、堆放货物的场所。

[2]征:征税。

[3]法而不廛:指官方依据法规收购长期积压于货栈的货物,以保证商人的利益。

[4]讥而不征:只稽查不征税。讥,查问。

[5]助而不税:助,指助耕公田。相传殷周时代实行一种叫“井田制”的土地制度。一里见方的土地划作“井”字形,成九块,每块百亩,其中一块作为公田,其余八块分给八家,八家同养公田。“助而不税”指“耕者九一”的井田制只帮助种公田而不再收税。

[6]廛:这里指民居,与“廛而不征”的“廛”所指不同。

[7]夫里之布:古代的一种税收名称,即“夫布”、“里布”,大致相当于后世的土地税、劳役税。布,古代的一种货币。

[8]氓:指从别处移居来的移民。

[9]天吏:顺从上天旨意的执政者。这里的“吏”不是指小官,而指执行者。

【译文】

孟子说:“尊重有道德的人,任用有才能的人,杰出的人物都有官位,那么天下的士子都会喜悦,从而愿意在这样的朝廷里做官;在集市上,出租房屋以储藏货物而不征税,如果滞销,则依法征购,不让货物长久积压,那么天下的商人都会喜悦,从而愿意将货物存放在这样的集市;在关卡上,只稽查而不征税,那么天下的旅客都会喜悦,从而愿意出入于这样的道路;对种地的人,只需帮助耕井田制中的公田而不再征税,那么天下的农民都会喜悦,从而愿意在这样的土地上种庄稼;人们居住的地方,没有那些额外的雇役钱和地税,那么天下的老百姓都会喜悦,从而愿意成为这里的居民。如果真正做到了这五点,那么,邻国的百姓都会像对待父母一样敬仰他。如果邻国的国君要率领这样的百姓来攻打他,就好像是率领儿女来攻打他们的父母一样,自有人类以来,这样的事情是没有能够做成功的。像这样,就会无敌于天下。天下无敌的人,是代表上天管理人民的官员,如果这样还不能统一天下的,是从来没有的事。”

【原文】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1]。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2]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3]恻隐[4]之心--非所以内交[5]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6]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恻隐之心,仁之端[7]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凡有四端于我[8]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9],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10]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

【注释】

[1]不忍人之心:怜悯心,同情心。

[2]乍:突然、忽然。

[3]怵惕:惊惧。

[4]恻隐:哀痛,同情。

[5]内交:即结交。内同“纳”。

[6]要誉:博取名誉。要,同“邀”,求。

[7]端:开端,起源,源头。

[8]我:同“己”。

[9]然:同“燃”。

[10]保:定,安定。

【译文】

孟子说:“每个人都有不忍心伤害别人的爱心、同情心、怜悯心。古代先王正因为不忍伤害别人,才有不忍伤害别人的政策。凭借不忍伤害别人的心情来实施不忍伤害别人的政策,像这样治理天下就像在手掌上运转小物件一样。我之所以说每个人都有不忍伤害别人之心,其道理在于:比如突然见到一个小孩将要跌到井里去了,任何人都会有惊骇、警惕的心理-这种心理的产生,既不是要跟孩子的父母攀结交情,也不是要在乡党朋友之间博得名誉,更不是担心别人指责自己见死不救从而败坏名声。由此看来,没有同情之心的人,不能算是人;没有羞耻憎恶之心的人,不能算是人;没有谦让之心的人,不能算是人;没有是非辨别之心的人,不能算是人。同情恻隐之心是仁的开端,羞耻憎恶之心是义的开端,谦让之心是礼的开端,是非辨别之心是智的开端。一个人有这四个开端,就好比身体有四肢一样,是自然而然的。具有这四个开端却认为自己做不到的,是自暴自弃的人;认为自己的君王不能做到的,是暴弃君王的人。所有具备这四种开端的人,如果明白把它们发扬光大,就像刚刚燃起的火终将不可扑灭;就像刚刚喷出的泉水终将汇成江河。如果能够将它们发扬光大,便足以安定天下;如果不发扬它们,让它们消灭,便连侍奉父母都做不到。”

【原文】

孟子曰:“矢人[1]岂不仁于函人[2]哉?矢人惟恐不伤人,函人惟恐伤人。巫[3]匠[4]亦然。故术[5]不可不慎也。孔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智?’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御[6]而不仁,是不智也。不仁,不智,无礼,无义,人役也。人役而耻为役,由[7]弓人而耻为弓,矢人而耻为矢也。如耻之,莫如为仁。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

【注释】

[1]矢人:造箭的人。

[2]函人:造铠甲的人。

[3]巫:巫医。

[4]匠:匠人,这里特指做棺材的木匠。

[5]术:这里指选择谋生之术,也就是选择职业。

[6]御:阻挡。

[7]由:同“犹”,好像。

【译文】

孟子说:“制造弓箭之人的本性难道比制造铠甲之人的本性要残忍一些吗?制造弓箭的人唯恐弓箭不能伤人,而制造铠甲的人唯恐铠甲不能抵御伤害。给别人求福的巫师和给别人制造棺材的木匠也是如此。所以,一个人选择从事什么技能时不得不慎重。孔子说:‘与仁共处是好的。任由自己选择,却不与仁共处,怎么称得上聪明呢?’这个仁爱,是天下最尊贵的爵位,是人们最安逸的住宅。没有人来阻挡你,你却不实行仁爱,是很不明智的。不仁爱又不明智,无礼又无义,这种人只能被人役使。本应该被人役使而又不自以为耻,就好比造弓的人以造弓为耻,造箭的人以造箭为耻一样。施行仁爱的人好比赛箭的人一样,射箭的人先端正姿势而后才放箭;放出去的箭如果没有射中,不去埋怨那些胜过自己的人,只是回过来反躬自责罢了。”

【原文】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1]过,则喜。禹闻善言,则拜。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2],舍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于人者。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3]者也。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

【注释】

[1]有:同“又”。

[2]善与人同:与人共同做善事。与,帮助、赞许。

[3]与人为善:与,偕同。

【译文】

孟子说:“子路这个人,别人把他的过错指点给他,他就很高兴了。夏禹听到了有益的意见,他就向那人拜谢。伟大的舜更是了不得,他在做善事上没有别人和自己的区分,能抛弃自己的成见,接受别人的意见,非常乐意吸取别人的优点来行善。从他种田、制陶、打鱼一直到他当上天子,没有一处优点不是从别人那里吸取来的。吸取别人的优点来行善,就是偕同别人一起来行善。所以君子最高的德行就是偕同别人一起行善。”

【原文】

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于恶人之朝,不与恶人言。立于恶人之朝,与恶人言,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推恶恶之心,思与乡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将浼焉。是故诸侯虽有善其辞命而至者,不受也。不受也者,是亦不屑就已。柳下惠[1]不羞污君,不卑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阨穷而不悯。故曰:‘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2]于我侧,尔焉能浼我哉?’故由由然与之偕而不自失焉,援而止之而止。援而止之而止者,是亦不屑去已。”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与不恭,君子不由也。”

【注释】

[1]柳下惠:春秋时鲁国大夫,姓展,名获,字禽;因封邑在柳下(地名),谥号“惠”,故称为柳下惠。

[2]袒裼裸裎:袒裼,肉体袒露;裸裎,露身。

【译文】

孟子说:“伯夷这个人,不是他理想的君主就不去侍奉,不是他理想的朋友就不去结交;不在凶恶之人的朝廷里为官,不与凶恶之人交谈。如果在凶恶之人的朝廷里为官,与凶恶之人交谈,就如同穿着礼服戴着礼帽而坐在污泥和炭灰之上。把他这种厌恶恶人的心理推广开来,想象他与乡下人站在一起,如果那人衣冠不整,他就会不高兴地走开,好像他将会被沾染上污秽一样。因此,当时诸侯中虽然有人好言好语来聘请他,他却不接受。他之所以不接受,是因为他瞧不起那些人,不屑于去接近。柳下惠却不这样,他并不觉得侍奉不理想的君主是耻辱,不会因官职小而觉得卑贱;他入朝为官不隐藏自己的才华,但是必须要按自己的原则办事;即使被冷落遗忘也不怨恨,处于困窘的境地也不忧愁。所以他说:‘你是你,我是我,即使有美女赤身露体地站在我身边,又怎么能迷惑沾染我呢?’所以无论什么人他很随便地与他站在一起,并且不失常态。拉着他,让他留下,他就留下,是因为他不屑离开的缘故。”孟子又说:“伯夷这个人气量太小,柳下惠有失庄严。力量太小和有失庄严,都是君子不该遵从和仿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