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卷主要论述的是“礼”与“仁”,以及二者之间的关系。所谓的“礼”有三层意思,一是礼法,即当时社会的政治制度,又称“礼制”;二是礼义,即人们的行为规范,具有道德导向作用;三是礼仪,即人们在交往过程中需要注意的礼节、习俗。孟子认为,一个家庭、一个国家都需要“礼”,对于个人而言,不仅需要“礼”,还需要“仁”,只有这样才能成为受人敬佩的君子。
本卷集中体现了孟子的战争观、治国观,其中“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一段更为当时及后世的统治者敲响了警钟。
任[1]人有问屋庐子[2]曰:“礼与食孰重?”
曰:“礼重。”
“色与礼孰重?”
曰:“礼重。”
曰:“以礼食,则饥而死;不以礼食,则得食,必以礼乎?亲迎[3],则不得妻;不亲迎,则得妻,必亲迎乎?”
屋庐子不能对,明日之邹以告孟子。
孟子曰:“于答是也何有?不揣其本而齐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于岑楼[4]。金重于羽者,岂谓一钩[5]金与一舆羽之谓哉?取食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6]食重?取色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色重!往应之曰:‘紾[7]兄之臂而夺之食,则得食;不紾,则不得食,则将紾之乎?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8],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则将搂之乎?’”
【注释】
[1]任:春秋时国名,故址在今山东济宁。
[2]屋庐子:孟子的学生。
[3]亲迎:古代结婚六礼之一,新郎亲自至女家,迎新娘入室,行交拜合卺之礼。
[4]岑楼:尖顶高楼。
[5]钩:衣带钩。一钩金即一衣带钩那样一点点金。
[6]翅:同“啻”,只,止,但。
[7]紾:扭转。
[8]处子:处女。
【译文】
任国有个人向屋庐子问道:“守礼与进食哪个更为重要一些?”
屋庐子回答道:“礼更加重要。”
这个人接着问道:“美色与守礼哪个更重要?”
屋庐子回答道:“礼更加重要。”
这个人说:“如果在遵守礼节的情况下去寻找食物,就会被饿死;在不遵守礼节的情况下去寻找食物,就可以得到食物,那是否还必须要遵守礼节来行事呢?如果遵守礼节来求亲,就无法得到心仪的妻子;而不按照礼节来求亲,就可以得到心仪的妻子,那么是否必须要按照礼节来求亲呢?”
屋庐子无法对这个问题做出回答,于是第二天来到邹国请教孟子。
孟子回答说:“这些问题有什么难回答的呢?假如不把它们下面的长短量一量,看它们是否一致,而是一味地去比较它们上部的高低,那么就算是只有一寸厚的木板,只要把它放在很高的地方,你也可以让它比那尖顶的高楼还高。人们都说金子要比羽毛贵重,难道一个小小金带钩能够比一大车子轻柔的羽毛还要贵重吗?以关系极为重大的吃饭问题与那些并不重要的礼的细节去进行比较,难道只是吃的问题显得重要一些吗?用男女结婚的人生大事与那些并不重要的礼的细节进行比较,难道只是是男女结婚显得重要一些吗?你可以这样回答他:‘把哥哥的胳膊扭伤,然后夺走他的食物,就能够活下去,但哥哥会饿死;不夺取哥哥的食物,自己就无法活下去,但哥哥能活下去,那么你还会扭伤他的胳膊吗?越过东家的墙壁去搂抱那一家的女儿,就能够得到一个妻子;不越墙搂抱,就无法得到妻子,你是否会去搂抱她呢?’”
【原文】
曹交[1]问曰:“人皆可以为尧舜,有诸?”
孟子曰:“然。”
“交闻文王十尺,汤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长,食粟而已,如何则可?”
曰:“奚有于是?亦为之而已矣。有人于此,力不能胜一匹雏[2],则为无力人矣;今曰举百钧,则为有力人矣。然则‘举乌获[3]之任’,是亦为乌获而已矣。夫人岂以不胜为患哉?弗为耳。徐行后长者谓之弟,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夫徐行者,岂人所不能哉?所不为也。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诵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
曰:“交得见于邹君,可以假馆[4],愿留而受业于门。”
曰:“夫道若大路然,岂难知哉?人病不求耳。子归而求之,有余师。”
【注释】
[1]曹交:赵歧注认为是曹君的弟弟,名交。但孟子的时代曹国已亡,所以也不确切。
[2]一匹雏:一只小鸡。
[3]乌获:古代传说中的大力士。
[4]假馆:借客舍,意为找一个住处。
【译文】
曹交问孟子道:“无论哪个人都能够成为尧、舜那样的人,您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吗?”
孟子回答说:“我是说过这样的话。”
曹交接着问道:“我听人说周文王的身高有十尺,商汤的身高有九尺,如今我曹交的身高有九尺四寸多,但是每天只不过是吃饭而已,要怎么做才能够成为尧、舜那样的圣人呢?”
孟子说道:“这又有什么困难呢?只不过是坚持做下去就可以了。现在有个人,总觉得自己的力气不如一只小鸡雏,那他就成了一点力气也没有的人了;可是他说自己的力气能够举起三千斤重的东西,那他就是一个有力气的人了。既然如此,那么他要是能够举起大力士乌获曾经举起过的重量,他也就变成乌获了。人最害怕的事情难道是自己不能胜任某项工作吗?是明明能够做到却不去做啊。慢慢地在年长的人的后面走就被称为悌,快速地行走在年长者的前面就被称为不悌。慢慢地走,这一点人们不能做到吗?只是不去做罢了。尧、舜能够成为圣人的方法,也只不过是遵守孝悌之道而已。你身上穿着尧穿的衣服,嘴里说着尧所说的话,身体做着尧所做的事情,你就能成为尧那样的人了。你身上穿着桀所穿的衣服,嘴里说着桀所说的话,身体做着桀所做的事,你就会成为桀那样的人了。”
曹交说道:“我可以拜谒邹国的国君,然后借宿于一家客馆,我想留在邹国在您的门下接受教诲。”
孟子说道:“圣人之道就像一条大路一样,难道这很难看明白吗?只怕是人们本身不愿意去追求啊。你回去以后自己努力地追求,到处都有可以学习的老师。”
【原文】
公孙丑问曰:“高子[1]曰:‘《小弁》[2],小人之诗也。’”
孟子曰:“何以言之?”
曰:“怨。”
曰:“固哉,高叟之为诗也!有人于此,越人关弓而射之,则己谈笑而道之;无他,疏之也。其兄关弓而射之,则己垂涕泣而道之;无他,戚之也。《小弁》之怨,亲亲也。亲亲,仁也。固矣夫,高叟之为诗也!”
曰:“《凯风》[3]何以不怨?”
曰:“《凯风》,亲之过小者也;《小弁》,亲之过大者也。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疏也;亲之过小而怨,是不可矶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矶,亦不孝也。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
【注释】
[1]高子:生平不详。
[2]《小弁》:《诗经·小雅》中的一篇。旧说是指责周幽王的诗。周幽王先娶申后,生宜臼,立为太子;后宠褒姒,改立褒姒之子伯服为太子,废申后及太子宜臼。此诗述说的就是宜臼的哀伤、怨恨之情。传说是宜臼的老师所作。
[3]《凯风》:《诗经·邶风》中的一篇。旧说卫国有个已有七个儿子的母亲想改嫁,于是七个儿子作此诗来自责不孝,以使母亲感悟。
【译文】
公孙丑对孟子说:“高子曾经说过:‘《小弁》,是一首写小人的诗歌。’”
孟子反问道:“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公孙丑回答道:“是由于它本身充满了怨愤的情绪。”
孟子说道:“高先生对于这首诗的理解未免过于浅陋了吧!如果有一个人在这个地方,越国人想要弯弓射他,他自己便谈笑风生地劝说越国人不能这么做;这并非有别人的缘故,只是因为越国人与他的关系很疏远。如果他的哥哥想要弯弓射他,他就会痛哭流涕地劝说哥哥不要这么做;这并非其他原因,只是因为哥哥是他的亲人。《小弁》所表达的怨愤之情,是因为作者对自己亲人有爱护之意。爱护自己的亲人,表现的是仁的感情。高先生对这首诗的理解实在过于浅陋了!”
公孙丑又问:“那么《凯风》为什么就没有流露出怨恨的情绪呢?”
孟子说道:“《凯风》这首诗,写的是母亲的过错,但这种过错比较小;《小弁》这首诗,写的是父亲的过错,这种过错比较大。父、母亲犯了很大的过错,但是却没有丝毫的怨言,这就显得子女与父母的关系很疏远;父、母亲犯了一点小过错,却一味地去抱怨,这就显得做儿子的内心不平。疏远自己的父母是不孝的行为,内心不平同样也是不孝的行为。孔子曾经说:舜应该算最孝顺的儿子了吧,到五十岁的时候还非常依恋自己的父母。’”
【原文】
宋牼[1]将之楚,孟子遇于石丘[2],曰:“先生将何之?”
曰:“吾闻秦楚构兵[3],我将见楚王说[4]而罢之。楚王不悦,我将见秦王说而罢之。二王我将有所遇[5]焉。”
曰:“轲也请无问其详,愿闻其指[6]。说之将何如?”
曰:“我将言其不利也。”
曰:“先生之志则大矣,先生之号[7]则不可。先生以利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利,以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利也。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怀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先生以仁义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仁义,而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仁义也。为人臣者怀仁义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仁义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仁义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怀仁义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
【注释】
[1]宋牼:战国时宋国著名学者,反对战争,主张和平。
[2]石丘:地名,其址不详。
[3]构兵:交战。
[4]说:劝说。
[5]遇:说而相合。
[6]指:同“旨”,大概,大意。
[7]号:提法。
【译文】
宋牼想要到楚国去,孟子在石丘遇到了他,就问道:“先生想要到哪儿去呢?”
宋牼回答道:“我听人说秦国与楚国正在打仗,我想拜谒楚王,劝他罢兵。楚王如果不高兴的话,我就去拜谒秦王,劝他罢兵。我觉得两位国君之中我一定能够找到一位与我意见相合的。”
孟子对他说道:“我孟轲不想打听详细的情况,但是想听一下您的意思。您准备如何劝说他们呢?”
宋牼回答说:“我想对他们陈述打仗的危害。”
孟子说道:“先生您的想法很好,可是您的说辞却不怎么合适。先生用利来劝说秦、楚两国的国君,秦、楚两国的国君因为对利感兴趣而停止交战,这就会让两国军队中的官兵在乐于罢兵的同时对利产生浓厚的兴趣。为人臣则从得利的角度来侍奉他们的君王,为人子者从得利的角度侍奉自己的父亲,为人弟者从得利的角度来侍奉自己的哥哥,这就会让君臣、父子、兄弟之间舍弃仁义,从得利的角度相互接待,在这种情况下国家却没有灭亡,几乎是不可能的。先生如果以仁义劝说秦、楚两国国君,秦、楚两国的国君因为对仁义产生兴趣而罢兵,这就会让官兵们在乐于罢兵的同时对仁义产生浓厚的兴趣。为人臣者从仁义的角度去侍奉他们的国君,为人子者从仁义的角度去侍奉自己的父亲,为人弟者从仁义的角度去侍奉他们的兄长,这就能够让君臣、父子、兄弟之间完全抛弃得利的想法,以仁义为出发点相互接待,如果这样还不能一统天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为什么非要用利来游说呢?”
【原文】
孟子居邹,季任[1]为任处守,以币交,受之而不报。处于平陆[2],储子为相,以币交,受之而不报。他日,由邹之任,见季子;由平陆之齐,不见储子。屋庐子喜曰:“连[3]得间矣。”问曰:“夫子之任,见季子;之齐,不见储子,为其为相与?”
曰:“非也。《书》曰:‘享多仪,仪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为其不成享也。”
屋庐子悦。或问之,屋庐子曰:“季子不得之邹,储子得之平陆。”
【注释】
[1]季任:任国国君的弟弟。
[2]平陆:齐国地名,即今山东省汶上县。
[3]连:屋庐子的名。
【译文】
孟子居住在邹国,季任担任任国的留守,他送礼物给孟子,想与孟子结交,但是孟子接受礼物之后并没有回报季任什么。后来孟子居住于平陆,储子担任齐国的国相,也给孟子送了礼物,想与孟子结交,孟子也是在接受礼物之后没有回报储子什么。过了一段时间,孟子从邹国到任国去,拜访了季子;可是,当他从平陆前往齐国首都的时候,却并未拜访储子。屋庐子听说以后,很高兴地说:“我发现了老师的漏洞,要向他提问了。”于是就问孟子:“老师您到了任国以后,就去拜访季子;可是到了齐国的首都以后,却没有拜访储子,这是不是因为他只是一位国相呢?”
孟子说:“不是这样的。《尚书》中曾经说过:‘享献之礼把仪节完备作为最可贵的,如果仪节与礼物不符合就等于没有进行享献之礼,这是由于享献的人没有把心思放在享献上。”我不去拜谒储子,是因为他的享献算不上真正的享献。”
屋庐子听完孟子的话之后非常高兴。有人询问他这是什么原因,屋庐子说道:“季子由于肩负重任,所以不能到邹国去拜访孔子,但储子身为国相却是能够亲自到平陆去拜访孟子的。”
【原文】
淳于髡曰:“先名实者,为人也;后名实者,自为也。夫子在三卿[1]之中,名实未加于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
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贤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恶污君,不辞小官者,柳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趋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
曰:“鲁缪公之时,公仪子[2]为政,子柳、子思[3]为臣,鲁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贤者之无益于国也!”
【注释】
[1]三卿:指上卿、亚卿、下卿,都是爵位。
[2]公仪子:即公仪休,曾任鲁国的相。
[3]子柳、子思:子柳,即泄柳,曾任鲁缪公的卿。子思,孔子之孙,名伋。
【译文】
淳于髡问孟子:“重视自己的名誉、想要建立功业的人,是济世救民的表现;不重视自己的名誉,不想建立功业的人,是想要独善其身的表现。先生您既然做了齐国的三卿,不管是名誉还是功业,从对上辅佐君王还是对下泽惠万民的角度来说,都还没有什么建树,在这种情况下却要离开齐国,仁人志士难道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孟子回答说:“处于很低的地位时,不想凭借自己贤人的身份来侍奉不贤能的君主,这样做的人是伯夷;五次投靠汤,又五次投靠桀,这样做的人是伊尹;不嫌弃没有德行的君主,也不拒绝做小官,这样做的人是柳下惠。这三个人为人处世的态度是不同的,可他们大致的方向却是一样的。这个一致的方向是什么呢?我认为就是仁。因此君子只要朝着仁的方向努力就行了,为什么必须要一样才可以呢?”
淳于髡说道:“以前鲁缪公在位时,公仪子为他处理政务,子柳与子思都在他手下做臣子,但是鲁国却被削弱得更厉害。假如是这样的话,贤者对国家能有什么帮助呢!”
【原文】
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霸。不用贤则亡,削何可得与?”
曰:“昔者王豹[1]处于淇[2],而河西善讴;绵驹[3]处于高唐[4],而齐右善歌;华周、杞梁[5]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有诸内,必形诸外。为其事而无其功者,髡未尝睹之也。是故无贤者也,有则髡必识之。”
曰:“孔子为鲁司寇,不用,从而祭,燔肉[6]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为为肉也,其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7],不欲为苟去。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
【注释】
[1]王豹:卫国人,善于唱歌。
[2]淇:卫国河流名。
[3]绵驹:一位善于唱歌的人。
[4]高唐:齐国邑名。
[5]华周、杞梁:齐国大夫,在齐国攻打莒国时战死。传说他们的妻子闻讯后,对着城墙痛哭,把城墙哭塌了。齐国人受到感染,以至善哭成风。
[6]燔肉:祭祀用的熟肉。古礼,天子和诸侯祭祀后,要将一部分祭肉赐给大夫。
[7]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这句隐含的意思是,孔子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弃官而去都是鲁国执政者的过错,因为这样做是失礼的。
【译文】
孟子回答说:“以前虞国由于没有重用百里奚就亡了国,秦穆公因为重用他就成了霸主。由此可见不重用贤者就会导致国家的灭亡,只想着削减一些国土又怎么能办得到呢?”
淳于髡说道:“以前王豹在淇水边居住,因此在河西居住的人就都很善于唱歌;绵驹在高唐居住,于是齐国西部一带的人也都善于唱歌;华周、杞梁的妻子因为痛哭她们战死的丈夫而出名,并且由此使齐国的风俗被改变。里面有什么东西,外面也必然会表现出什么样的情况。做了一件事情却无法看到它的成绩,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因此现在确实是没有贤人;假如有的话,那我就必然会知道的。”
孟子说道:“以前孔子在鲁国担任司寇,但是无法得到鲁国国君的信任,他跟着鲁国的国君去祭祀,却没有按照规定把祭肉送来,孔子因此马上就从鲁国离开了。不明白孔子的人觉得孔子是因为祭肉而走的,但了解孔子的人就明白他是因为鲁国国君的无礼才离开鲁国的。而对孔子来说,他是不想让国君的过错被揭露出来,所以才让自己承担一点小小的罪名,而不想轻易地出走。一位仁德的君子,他的所作所为,原本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易明白的。”
【原文】
孟子曰:“五霸[1]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天子适诸侯曰巡狩,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养老尊贤,俊杰在位,则有庆,庆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芜,遗老失贤,掊克在位,则有让。一不朝,则贬其爵;再不朝,则削其地;三不朝,则六师移之。是故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五霸者,搂诸侯以伐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
【注释】
[1]五霸:指春秋时代先后称霸的五个诸侯,具体哪五个诸侯,说法不一,据《孟子》书中所看,可能是指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楚庄公、吴王阖庐。
【译文】
孟子说:“春秋时期的五位霸主,对夏、商、周三代的圣王来说就是罪人;如今这些诸侯,对五位霸主来说就是罪人;如今这些大夫,对如今这些诸侯来说就是罪人。天子前往诸侯的封国巡行被称为巡狩,诸侯前往国都朝见天子被称为述职。天子巡狩的时候,春天会察看田地里的耕种情况,帮助穷困的人家;秋天会察看庄稼收割的情况,对于无法自给的人家要予以赈济。进入一个国家的疆界之后,如果发现土地被开辟,农事被安排得井井有条,老人得到很好的赡养,贤能的人受到了尊敬,杰出的人才都授予了官职,就会对其进行奖赏,赏赐给他们土地。如果进入一个国家的疆界之后,发现土地荒芜,老人被抛弃,贤人流散在郊野,横征暴敛的人占据了重要职务,就要进行责罚。诸侯有一次不去朝见天子,就要把他的爵位降低;第二次还不朝见天子,就会削减他的封地;第三次还不朝见天子,就要派军队讨伐他,另外选择一个人做国君。因此天子对于那些不服从命令的诸侯,只是向他们发布命令,讨伐他的罪行,却不用亲自派兵攻打他;诸侯就只能按照天子的命令行事,攻打那些不服从天子的诸侯,却不用对其他侯发号施令,声讨他们的罪过。五霸,是强迫诸侯攻打其他诸侯的,因此说五霸相对于三王来说就是罪人了。
【原文】
“五霸,桓公为盛。葵丘之会[1],诸侯束牲载书而歃血[2]。初命曰:‘诛不孝,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再命曰:‘尊贤育才,以彰有德。’三命曰:‘敬老慈幼,无忘宾旅。’四命曰:‘士无世官,官事无摄,取士必得,无专杀大夫。’五命曰:‘无曲防,无遏籴,无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今之诸侯皆犯此五禁,故曰,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长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恶,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
【注释】
[1]葵丘之会:葵丘,地名,在今河南兰考县东。会,盟会,古代诸侯间聚会而结盟。盟会时要用牛作祭品,或杀,或不杀。
[2]歃血:结盟时的一种仪式。立盟时杀牲取血,盟誓者口含其血,或涂于口旁,表示诚信。如果不歃血,则表示相信与盟的人不敢背约。
【译文】
“在春秋时期的五位霸主之中,齐桓公的势力最为强大。在葵丘会盟的时候,他和诸侯们捆这祭祀天神用的牲口,将盟约放在它的身上,因为桓公相信诸侯害怕自己,不敢背信弃义,所以没有举行歃血仪式。盟约中规定了五条:一是对不孝顺父母的人要进行惩罚,不能擅自更换已经确立了地位的太子,不能把爱妾扶为正妻。二是尊敬贤能的人,培养有用的人才,用来表扬那些道德高尚的人士。三是尊敬老人,爱护小儿,不要轻慢外来的宾客与一般的旅客。四是出仕做官的人不能将官位世袭,公务不能兼代,选拔人才必须要任用贤人,不能枉杀大夫。五是不能藐视王法,乱设防禁,不能禁止粮食籴进卖出,不能凭借私人的恩惠进行封赏却不报告盟主。盟约最后说道:‘凡是参加会盟的人,在签订盟约以后,就应该恢复正常的邦交。’如今这些诸侯全都违背了这五项禁令,因此说,如今的诸侯对五霸来说,都是罪人。一味地顺从,使君主的过错得到助长,这样的罪行还算小一些;君主在没有萌发恶念的情况下,臣子就曲意逢迎,诱导国君作恶,这样的罪就很大了。现在有很多大夫就是曲意逢迎君主,鼓动他们作恶,因此说今天的大夫对诸侯来说都是罪人。”
【原文】
鲁欲使慎子[1]为将军。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谓之殃民。殃民者,不容于尧舜之世。一战胜齐,遂有南阳[2],然且不可。”
慎子勃然不悦,曰:“此则滑釐所不识也。”
曰:“吾明告子。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诸侯。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庙之典籍[3]。周公之封于鲁,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俭于百里。太公之封于齐也,亦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俭于百里。今鲁方百里者五,子以为有王者作,则鲁在所损乎?在所益乎?徒取诸彼以与此,然且仁者不为,况于杀人以求之乎?君子之事君也,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
【注释】
[1]慎子:名滑釐,是一个善于用兵的人。
[2]南阳:地名,在泰山西南面,本属于鲁,后被齐侵夺。
[3]典籍:这里指记载先祖典章法度的文册。
【译文】
鲁国想任命慎子当将军。孟子说:“没有事先训练百姓就让他们去打仗,这就可以称为残害百姓。残害百姓的人,在尧、舜做帝王的时候是不能被容忍的。即使一战就可以打败齐国,顺利地把南阳收复,这样也是不行的。”
慎子不等孟子把话说完,就突然改变了脸色说道:“这一点是我觉得不能理解的。”
孟子说道:“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吧。天子管辖的地方方圆千里,如果不足千里,就不足以接待前来朝见天子的诸侯。诸侯的封地方圆百里,不足百里就不足以守护从天子那里得到的、历代流传下来珍藏于祖祠中的文物和典章。周公被分封于鲁国,有大约方圆百里的土地;土地并非不够,可是实际上周公的封地却是不足百里。太公的封地是齐国,也有大约方圆百里的土地;土地并非不够,但实际上也不足百里的。现在鲁国已经有了五倍于方圆百里的土地,你觉得如果有圣明的君主兴起,鲁国的土地将会处于被削弱还是被增加的行列中呢?没有花费一兵一卒的力气从别的国家夺取土地给另一个国家,这样的事情仁爱的人尚且不会去做,况且是使用杀人的方法来夺取土地呢?君子侍奉君主没有其他什么诀窍,必须要引导君主做每件事的时候都合乎道理,一心向仁而已。”
【原文】
孟子曰:“今之事君者皆曰,‘我能为君辟土地,充府库。’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1],不志于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我能为君约与国[2],战必克。’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为之强战,是辅桀也。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虽与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
【注释】
[1]乡道:向往道德。乡,同“向”,向往。
[2]与国:盟国。
【译文】
孟子说道:“如今那些侍奉国君的人都这么说:‘我可以为君主拓展疆土,使国库更加充实。’如今所谓的好的大臣,正是古人所说的害民贼。国君不趋向于道德,又没有实行仁义的心思,你却努力地让他变得更加富足,这不等于让夏朝的暴君桀变得更富足吗?那些人又说道:‘我可以帮助君主联合邻国一起与敌人交战,每次战争必然能够获得胜利。’如今所谓的好的大臣,正是古人所说的那种害民贼。国君不向着道德努力,又没有实行仁义的心思,你却努力地让他凭借强力来作战,这等于是辅佐夏朝的暴君桀。如果走的依然是这样的道路,却没有改变眼前这种习俗,就算将整个天下交给他来掌管,他也无法坚持一个早上。”
【原文】
白圭[1]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
孟子曰:“子之道,貉[2]道也。万室之国,一人陶,则可乎?”
曰:“不可,器不足用也。”
曰:“夫貉,五谷不生,惟黍生之;无城郭、宫室、宗庙、祭祀之礼,无诸侯币帛饔飧[3],无百官有司,故二十取一而足也。今居中国,去人伦,无君子[4],如之何其可也?陶以寡,且不可以为国,况无君子乎?欲轻之于尧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于尧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
【注释】
[1]白圭:名丹,曾做过魏国的宰相,筑堤治水很有名。
[2]貉:又作“貊”,古代北方的一个小国。
[3]饔飧:饔,早餐。飧,晚餐。这里以饔飧代指请客吃饭的礼节。
[4]去人伦,无君子:去人伦指无君臣、祭祀、交际的礼节;无君子指无百官有司。
【译文】
白圭对孟子说道:“我想将税率改成二十抽一,你觉得怎么样?”
孟子回答说:“你的做法就是貉国的做法。如果一个国家有一万户人口,其中只有一个人是做陶器的,那能行吗?”
白圭回答说:“不行,如果这样的话,陶器就不够用了。”
孟子说:“貉国地处北方,气候严寒,其他的粮食都无法生长,只有黍才能够在那儿生长;那里也没有城墙、高大的房屋、祭祀祖先的祠堂和宗庙,没有祭祀的典礼和仪式,没有诸侯间互相赠送币帛礼物以及宴饮待客的礼节,也没有上下百官,因此它的税率定到二十抽一也就足够了。如今你在中国居住,却要像貉人那样废除人们的伦常秩序,不再设置处理政务的官员,这怎么可以呢?负责做陶器的工匠太少尚且无法治理好国家,况且是没有处理政务的官员呢?如果想将税率定得比尧、舜时代的标准还要低,那就是大貉与小貉的区别;反之,如果想将税率定得比尧、舜时代的标准还要重,那就是大桀与小桀的区别。”
【原文】
白圭曰:“丹之治水[1]也愈于禹。”
孟子曰:“子过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是故禹以四海为壑[2]。今吾子以邻国为壑[3]。水逆行谓之洚[4]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恶也。吾子过矣。”
【注释】
[1]丹之治水:白圭治水的方法,据《韩非子·喻老篇》记载,主要在于筑堤塞穴,所以孟子要指责他“以邻国为壑”。
[2]壑:本义为沟壑,这里扩大指受水处。
[3]以邻国为壑:据《韩非子·喻老篇》说,白圭治水注重修筑和保护堤防,致使水无出路,流入邻国。
[4]洚:大水泛滥。
【译文】
白圭对孟子说道:“我治理洪水的功绩已经超越了大禹。”
孟子对白圭说道:“您说错了。大禹在治理洪水的时候,是沿着水原本流过的路线进行疏通,因此大禹将大海当成了容纳水的地方。如今您却将邻国当成了容纳水的地方。水没有沿着故道流走,而是四处泛滥,这就叫做洚水。洚水就是洪水,由于它对人们的危害很大,因此,仁爱百姓的人最厌恶它。所以说先生您错了!”
【原文】
孟子曰:“君子不亮[1],恶乎执?”
【注释】
[1]亮:同“谅”,诚信。
【译文】
孟子说道:“君子如果不讲诚信的话,还可以做些什么呢?”
【原文】
鲁欲使乐正子[1]为政。孟子曰:“吾闻之,喜而不寐。”
公孙丑曰:“乐正子强乎?”
曰:“否。”
“有知虑乎?”
曰:“否。”
“多闻识乎?”
曰:“否。”
“然则奚为喜而不寐?”
曰:“其为人也好善[2]。”
“好善足乎?”
曰:“好善优于天下[3],而况鲁国乎?夫苟好善,则四海之内皆将轻[4]千里而来告之以善;夫苟不好善,则人将曰:‘訑訑[5],予既[6]已知之矣!’訑訑之声音颜色距[7]人于千里之外。士止于千里之外,则谗[8]谄[9]面谀[10]之人至矣。与谗谄面谀之人居,国欲治,可得乎?”
【注释】
[1]乐正子:复姓乐正,名克。
[2]好善:这里特指喜欢听取善言。
[3]优于天下:优于治天下的意思。优,充足。
[4]轻:易,容易,不以为难。
[5]訑訑:听别人意见时的不耐烦声音。
[6]既:尽,都。
[7]距:同“拒”。
[8]谗:说陷害人的坏话。
[9]谄:巴结,奉承。
[10]谀:讨好逢迎。
【译文】
鲁国想让乐正子掌管国家的政事。孟子回答说:“我一听说这个消息,高兴得都睡不着觉了。”
公孙丑说:“乐正子是个坚强果敢的人吗?”
孟子回答说:“不是。”
公孙丑又问道:“他具有善于思考问题的智慧吗?”
孟子回答说:“不是。”
公孙丑又问道:“他是个博学多闻、见识广博的人吗?”
孟子回答说:“不是。”
公孙丑说:“那您为什么会高兴得睡不着觉呢?”
孟子回答说:“他为人喜欢听取对国家有益的话。”
公孙丑说:“只要高兴地听取对国家有益的话就足够了吗?”
孟子回答说:“只要高兴听取对国家有益的话,那么治理天下都是绰绰有余的,况且是治理一个小小的鲁国呢?假如真的喜欢听取对国家有益的话,那么天下四方的好善之士都可以不远千里地赶到鲁国来将有益义的话对他说了;如果实际上是不喜欢听取有益的话的话,那么人们就会效仿他的语言和神态说:‘嗯嗯,我全都明白了!’这种“嗯嗯”的声音和神态几乎已经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好善的人士被阻挡在千里以外,那些喜欢背后说人坏话、喜欢阿谀奉承的人马上就来了。与那样的人为伍,还想将国家治理好,可以做到吗?”
【原文】
陈子[1]曰:“古之君子何如则仕?”
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迎之致敬以有礼;言,将行其言也,则就之。礼貌未衰,言弗行也,则去之。其次,虽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礼,则就之。礼貌衰,则去之。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饥饿不能出门户,君闻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从其言也,使饥饿于我土地,吾耻之。’周之,亦可受也,免死而已矣。”
【注释】
[1]陈子:即陈臻,孟子弟子。
【译文】
陈子问孟子:“古代那些君子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出仕做官呢?”
孟子对陈子说道:“古代那些君子,出来做官的情况是有三种的,从职位上离开的情况也是有三种的。第一,迎接他的时候能够尽量表现出自己的敬意而且又很有礼貌;他能够向国君进言,国君又把这些建议付诸实行,那么就可以担任官职。国君对他的礼貌虽然并没有减少,但是却不能实行他的主张,那么就可以辞去官职。第二,尽管不能实行他的政治主张,但是迎接他的时候却能够表现出自己的敬意而且还很有礼貌,那么就可以做官。假如君主对他的礼遇有所减弱,那么就辞去官职。第三,如果一个人从早到晚都吃不上饭,肚子饿得没有力气走到门外,国君在了解到这些情况以后,说道:‘我在大的方面无法实行他的政治主张,也不能听取他的建议,致使他在我的国家遭受饥饿的话,我为这样的事情感到羞耻。’在这种情况下对他进行周济,那么就能够接受,这只是为了避免被饿死罢了。”
【原文】
孟子曰:“舜发于畎亩[1]之中,傅说[2]举于版筑[3]之间,胶鬲[4]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5]举于士[6],孙叔敖[7]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8]。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9]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 [10]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11]于虑,而后作。征[12]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13],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注释】
[1]畎亩:田间,田地。
[2]傅说:殷武丁时人,曾为刑徒,在傅险筑墙,后被武丁发现,举用为相。
[3]版筑:古代筑墙的方法,用两板相夹,填入泥土,用杵捣实,拆板后即成土墙。
[4]胶鬲:殷纣王时人,曾以贩卖鱼、盐为生,周文王把他举荐给纣,后辅佐周武王。
[5]管夷吾:管仲。原是齐国公子纠的家臣,纠与公子小白(即后来的齐桓公)争夺君位,失败后逃至鲁国而遭杀;管仲也被鲁人囚禁押回齐国。后由鲍叔牙推荐,被桓公提拔为相。
[6]士:此处指狱囚管理者。
[7]孙叔敖:是春秋时楚国的隐士,隐居海边,被楚王发现后任为令尹(宰相)。
[8]百里奚举于市:春秋时的贤人百里奚,流落在楚国,秦穆公用五张羊皮的价格把他买回,任为宰相,所以说“举于市”。
[9]拂:违背,不顺。
[10]曾:同“增”。
[11]衡:通“横”,指横塞。
[12]征:表征,表现。
[13]法家拂士:法家,有法度的大臣;拂,假借为“弼”,辅佐,拂士即辅佐的贤士。
【译文】
孟子说道:“舜是从田野中被尧发现并予以重用的,傅说是在筑墙的苦役中被提拔起来的,胶鬲是在贩卖鱼盐的小贩中被举荐上来的,管仲是在狱官的手里被选拔出来并且担任国相的,孙叔敖是在遥远的海边被提拔上来的,百里奚是在贩卖牲畜的人那里买来的。所以说,上天想要把重大的责任交给某个人时候,必然会先让他遭受各种各样的困难,让他感到心里烦乱,筋骨受到劳累,肚子里感到饥饿,口袋里空空的,想做些什么都会受到干扰,什么事都不顺心,这就是为了要让他的心里感到震动,受到锻炼,性格变得坚韧,由此使他平常所不具备的能力得到增强。一个人只有在经历了很多次的错误与失败的教训之后,才可以改正自己的错误,走上正路;只有经历了艰苦的思想斗争与错综复杂的重重思索之后,才可以建立功业。只有经历了痛苦的磨炼,露出憔悴的神色,发出慷慨悲壮的声音,之后才能获得人们的理解。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了解法度的大臣和可以辅佐国君的士人,国外又没有敌国侵略边境的忧虑,这样的国家通常是会灭亡的。在这里,我们就能够明白人为何会在忧愁患难中生存下去,在安逸和享乐的过程中却会灭亡的道理了。”
【原文】
孟子曰:“教亦多术[1]矣,予不屑之教诲也者,是亦教诲之而已矣。”
【注释】
[1]术:方式、方法。
【译文】
孟子说道:“教导别人也是有很多种方法的,对于那些我不屑进行教导的人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