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题
鹤注：当是大历元年秋作。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1) 。作者皆殊列 (2) ，名声岂浪垂 (3) 。骚人嗟不见 (4) ，汉道盛于斯 (5) 。前辈飞腾入 (6) ，馀波绮丽为 (7) 。后贤兼旧制 郭作制，一作例。《韵会》：例，古或作列 (8) ，历代各清规 (9) 。 首叙诗学源流。 《杜臆》：少陵一生精力，用之文章，始成一部诗集。此篇乃一部杜诗总序，而起二句，乃一部杜诗所托胎者。“文章千古事”，便须有千古识力。“得失寸心知”，则寸心具有千古。此文章家秘密藏，为古今立言之标准也。作者殊列，名不浪垂。此二句，又千古文人之总括，谓其所就虽不同，然寸心皆有独知者在也。三百篇，乃诗家鼻祖，而骚体则裔孙也。骚人不见，则雅、颂可知。自苏、李辈倡为五言，汉道于斯为盛，此又诗之大宗也。前辈如建安、黄初诸公，飞腾而入，至六朝尚绮丽，亦其馀波，不可少也。 兼旧制，取材者广。各清规，命意特新。 《杜臆》：公诗尝言；“文章本小技，于道未为尊。”此须识其道之所尊者安在。得所尊则文垂千古，失所尊则文止小技，初无二义也。
(1) 魏文帝《典论》：“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此即千古事也。曹植曰：“文之佳恶，我自知之。”此即寸心知也。
(2) 《典论》：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
(3) 《荀子》：彼贵我名声。
(4) 胡夏客曰：骚人已往，汉即有诗，非悲骚人之不见也。谢举诗：望远骚人歌。
(5) 《汉·文帝纪》：登我汉道。 梅福书：汉之得贤，于斯为盛。
(6) 张缵赋：前辈宿达。 《楚辞》：吾令凤凰飞腾兮。
(7) 《书》：馀波入于流沙。 刘桢诗：绮丽不可忘。吴注：《周书》：庾信父肩吾，为梁太子中庶子，掌管记室。东海徐摛，为左卫率。摛子陵及信，并为抄撰学士。父子在东宫，既有盛才，文并绮丽，故世号为徐庾体焉。
(8) 徐景休《参同契序》：立法以传后贤。 《前汉·朱博传》：奉尊旧制。杜预《左传序》：据旧例而发义。
(9) 《宋书·谢灵运传》：自灵均以来，多历年代。 《魏志》：太祖令曰：“邴原名高德大，清规邈世。”
法自儒家有 (1) ，心从弱岁疲 (2) 。永怀江左逸，多病 一作谢邺中奇 (3) 。騄骥皆良马 (4) ，骐驎 一作麒麟带好儿 (5) 。车轮徒已斫 (6) ，堂构惜 一作肯仍亏 (7) 。漫作《潜夫论》 (8) ，虚传幼妇碑 一作词 (9) 。 此叹诗学莫传。 《杜臆》：旧制清规，法也，儒家久已有之。而妙从心悟，自弱岁曾殚精于此。每永怀江左之逸，却负病于邺中之奇。江左诸公，犹之騄骥，无非良马，乃曹家父子如骐驎又带好儿，此其独擅之奇也。今自信车轮已斫，而儿懒失学，堂构仍亏，能如曹家父子乎？虽潜夫有论，幼妇有词，竟莫为继述矣。此所病于邺中奇也。 张远注：公祖审言，以诗名家，故云“儒家有”，即所谓“诗是吾家事”也。“心从弱岁疲”，公诗谓“读书破万卷”、“语不惊人死不休”，皆可证也。
(1) 《前汉·艺文志》：儒家者流。 又儒家言十八篇。
(2) 弱岁，弱冠也。隋孙万寿诗：弱岁逢知己。
(3) 颜延之诗：永怀交在昔。 赵曰：江左逸，如嵇、阮、鲍、谢之徒。邺中奇，如建安七才子之类。洙曰：江左，晋所都。邺中，魏所都。钱笺：《谢灵运传论》：降自元康，潘、陆特秀。遗风馀烈，事极江左。自建武暨于义熙，历载将百，仲文始革孙、许之风，叔源大变太元之气。爰迨宋氏，颜、谢腾声。 病，即尧舜犹病之病，心以为歉也。 若作谢，是逊谢之意。东汉史论：律谢皋苏，而制令亟易。又沈约表：远愧南董，近谢迁固。
(4) 騄骥句，旧解作起下之词，王右仲承上文解意，于病字奇字皆有理会。 《典论》：今之文人，孔融、陈琳、王粲、徐干、阮瑀、应玚、刘桢，斯七人者，于学无所遗，于辞无所假。咸自以骋騄骥于千里，仰齐足而并驰。《吕氏春秋》：得十良马，不如得一伯乐。
(5) 胡夏客云：麒麟好儿，借用徐陵儿事。 《晋书·张后传》：司马懿曰：“老物不足惜，虑困我好儿耳。”
(6) 《庄子》：轮扁对齐桓公曰：“夫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应之于心。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斫轮。”
(7) 《书》：若考作室既底法，厥子乃弗肯堂，矧肯构。
(8) 《后汉书》：王符，字节信，隐居著书三十馀篇，以讥当时得失，不欲章显其名，故号曰《潜夫论》。
(9) 《魏略》：邯郸淳作《曹娥碑》，蔡邕题其后曰：“黄绢幼妇，外孙虀臼。”杨修读之即解得。曹操行三十里乃悟曰：“黄绢，色丝，绝字也。幼妇，少女，妙字也。外孙，女子之子，好字也。虀臼，受辛之器，辞字也。言绝妙好辞。”
缘情慰 一作苦漂荡 (1) ，抱疾屡迁移 (2) 。经济惭长策 (3) ，飞栖假一枝 (4) 。 此下叙客夔情事。 《杜臆》：缘情用陆机语，谓作诗也。诗缘情生，止自慰其漂荡，而抱疾累迁，又自疏其漂荡也。经济以下，备述漂荡之意。
(1) 陆机《文赋》：诗缘情而绮靡。
(2) 魏武诗：播越西迁移。
(3) 张九龄诗：虽然经济日，无忘幽栖时。
(4) 左思诗：巢林借一枝。
尘沙傍 去声蜂虿 (1) ，江峡绕蛟螭 (2) 。萧瑟唐虞远 (3) ，联翩楚汉危 (4) 。圣朝 音潮兼盗贼，异俗更喧卑 (5) 。 此承“飞栖假一枝”，言漂荡之迹。 蜂趸、蛟螭，乃峡中景物。唐虞四句，伤蜀乱未平。 赵曰：治莫盛于唐虞，战莫急于楚汉，故并举言之。
(1) 蔡琰《胡笳》：疾风千里兮吹尘沙。
(2) 《南都赋》：惮虬龙兮怖蛟螭。
(3) 《四皓歌》：唐虞世远，吾将何归。
(4) 《前汉书》赞：楚、汉之际，豪杰相王。
(5) 盗贼，谓崔旰。喧卑，谓夔土。 《诗序》：国异政，家异俗。 《舞鹤赋》：厌人寰之喧卑。
郁郁星辰剑 (1) ，苍苍云雨池。两都开幕府 (2) ，万 同宇插军麾 (3) 。南海残铜柱 (4) ，东风避月支 (5) 。 此承“经济惭长策”，言漂荡之故。 星剑云池，喻抱策莫施。幕府四句，伤四方未靖。 朱注：星辰剑，用张华事。云雨池，用周瑜语。自叹如宝剑埋狱而未出，蛟龙在池而未跃。 残铜柱，粤寇初平。避月支，吐蕃西劲也。
(1) 《越绝书·宝剑篇》：观其 ，烂如列星之行。
(2) 班固有《两都赋》。 幕府，注见别卷。
(3) 牛弘诗：恭己临万 。 沈约碑文：军麾命服之序。
(4) 铜柱，见十五卷。
(5) 《匈奴传》：东胡强而月支盛。溍注：月支，即月氐，西域国名。
音书恨乌鹊 (1) ，号 平声怒怪熊罴 (2) 。稼穑分诗兴 去声 (3) ，柴荆学土宜 (4) 。故山迷白阁，秋水忆 一作隐黄 朱云：当作皇陂。 不敢要 平声佳句，愁来赋别离。 此客夔而念故都也。 恨乌鹊，家信不来。怪熊罴，山居厌闻。稼穑、柴荆，夔州居食。白阁、皇陂，长安山水。 《杜臆》：漂荡之中，安得复有佳句，但愁来则赋别离耳。别离，即漂荡意。 此章前二段各十句，后二段各六句，中四句为腰，末八句为尾。
(1) 《西京杂记》：干鹊噪而行人至。
(2) 魏武《苦寒行》：熊罴对我蹲。
(3) 《书》：稼穑作甘。
(4) 《左传》：无失其土宜。
张溍曰：文章秘诀，诗统源流，前半已道尽。曰骚人、曰汉道，曰邺中、曰江左，言诗家历代各有体制可仿，后人兼采，原不宜过贬偏抑。公之所见甚大，所论甚正。太白则云：“自从建安来，绮丽不足珍。”自晋人以下，未免一概抹倒矣。
此诗是两段格，前半论诗文，以文章千古事为纲领。后半叙境遇，以缘情慰漂荡为关键。前段结云：“漫作《潜夫论》，虚传幼妇碑。”隐以千古事自期矣。后段结云：“不敢要佳句，愁来赋别离。”仍以慰漂荡自解矣。其段落之整严，脉理之精细如此。
君不见简苏徯
诗言深山穷谷，当是夔州作。其遇苏，盖在大历元年也。
君不见道边废弃池，君不见前者摧折桐 (1) 。百年死树中 去声琴瑟 (2) ，一斛旧水藏蛟龙 (3) 。 先用比兴引端。
(1) 《七发》：龙门之桐，其根半死半生。
(2) 吴均诗：百年积死树，十尺挂寒藤。《异苑》：吴平在勾章，门外忽生一株青桐，上有歌谣之声，平恶而砍之。其后树自迁，立于故根，又闻歌声曰：“死树今更青。”平以为琴瑟，事始定。
(3) 周弘正诗：旧水浸成岸。 《吴志》：周瑜曰：“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
丈夫盖棺事始定 (1) ，君今幸未成老翁，何恨憔悴在山中。深山穷谷不可处 上声 (2) ，霹雳魍魉兼 一作并狂风 (3) 。 此乃申明上意。 废池尚蓄蛟龙，折桐犹作琴瑟。况苏君年力未衰，岂可终遁山林？盖劝之用世也。 此章，上段四句，下段五句。
(1) 古诗：盖棺事乃已。
(2) 《左传》：深山穷谷，固阴沍寒。
(3) 鲍休《清溪赋》：霹雳破石，狂风惊林。
赠苏四徯
鹤注：诗云“巴蜀倦剽劫”、“幽蓟已削平”，当是大历元年作。剽劫，指崔旰之徒。是时河北已尽平矣。张远注：时苏欲下荆扬，而公赠以此诗。
异县昔同游 (1) ，各云厌转蓬 (2) 。别离已五年，尚在行李中。 此总叙前后行踪。 行李句，领下文。
(1) 刘孺联句：余归方异县。
(2) 古诗：为客苦转蓬。
戎马日衰息，乘 去声舆安九重 平声。有才何栖栖 (1) ，将老委所穷。为郎未焉贱，其奈疾病攻。 此言身在行李之中。 鹤注：永泰元年，郭子仪与回纥再定约，吐蕃引兵夜遁，自是戎马始息，乘舆得安。公负才不用，故穷困委之于命，但疾病相攻，恐将来终难用世耳。
(1) 栖栖，见《论语》。
子何面黧黑 (1) ，焉 於虔切得豁心胸 (2) 。巴蜀倦剽劫 一作掠，下愚成土风。幽蓟已削平，荒徼尚弯弓。斯人脱身来，岂非吾道东 (3) 。 此言苏在行李之中。 苏之面悴心忧，为巴蜀遭乱故耳。吾道东，苏至夔州也。 鹤注：五年之间，段子璋、徐知道、崔旰，相继为逆，盗贼随起，安得不倦于剽劫，真下愚之习以成风者。
(1) 《列子》：面目黧黑。
(2) 江淹诗：冀以涤心胸。
(3) 《马融传》：郑玄辞归，融曰：“郑生今去，吾道东矣。”
乾坤虽宽大，所适装囊空。肉食哂菜色 (1) ，少 去声壮欺老翁。况乃主客间，古来逼侧同。 此言夔峡俗浇，身为行李所困。
(1) 陆机诗：无以肉食资，取笑葵与藿。
君今下 去声荆扬，独帆 去声如飞鸿 (1) 。二州豪侠 一作杰，非场，人马皆自雄 (2) 。一请甘饥寒，再请甘养蒙 (3) 。 此言荆扬地美，苏之行李为宜。 饥寒自耐，则不为肉食者哂。养蒙守正，则不为少壮者欺。一请再讲，乃丁宁致戒之词。 此章，首段四句，中段八句，前后三段各六句。
(1) 杨慎曰：帆字，符咸切，舟上幔也。又扶泛切，使风也。舟幔则平声，使风则去声，动静之异也。孙绰子曰；动不中理，若帆而无柁。《南史》：因风帆上，前后连烟。《荆州记》：宫庭湖庙神，能使湖中分风而帆南北。《选》诗：无因下征帆。徐陵诗：南茨大麓，北帆清湘。刘删诗：回舻乘派水，举帆逐分风。杜诗“独帆如飞鸿”及“浦帆晨初发”，皆读去声。
(2) 胡夏客曰：人马自雄，似有不可言者，岂其往谒刘展欤。
(3) 《易》：蒙以养正，圣功也。
别苏徯原注：赴湖南幕。
鹤注：此亦大历元年作。
故人有游子 (1) ，弃掷傍 去声天隅。他日怜才命 (2) ，居然屈壮图 (3) 。十年犹塌翼 (4) ，绝倒为 去声惊呼 钱作吁 (5) 。 首伤苏久沦落。 他日，谓往时。居然，谓目前。塌翼，承屈壮图。惊呼，承怜才命。
(1) 李陵诗：游子暮何之。
(2) 沈佺期诗：才命重当时。
(3) 张翰诗：能否居然别。 《陆机集》：雄心摧于弱情，壮图终于衰志。
(4) 陈琳檄：忠义之徒，垂头塌翼。
(5) 《世说》：卫玠谈道，平子绝倒。
消渴今如此 黄作在，提携愧老夫 (1) 。岂知台阁旧 (2) ，先 一作洗拂凤凰雏 (3) 。得实 俗本作食，非翻苍竹，栖枝把翠梧 (4) 。 次喜苏逢知己。 台阁旧人，必徯父交而力能提携者。得实、栖枝，从此有所依托矣。
(1) 《记》：长者与之提携。
(2) 《魏志·夏侯玄传》：铨衡掌于台阁。
(3) 《蜀志》：庞统，号凤雏。
(4) 《诗注》：凤凰非竹实不食，非梧桐不栖。
北辰当宇宙，南岳据江湖。国带烟 一作风尘色，兵张虎豹符 (1) 。数 色角切论 平声封内事 (2) ，挥发府中趋 (3) 。赠尔 一作女秦人策 (4) ，莫鞭辕下驹 (5) 。 此勉其及时有为，结出送别之意。 当时节镇权重，幕僚得与参谋，故劝其志图远大，而勿局于近小。 此章，前二段各六句，末段八句收。
(1) 《汉书音义》：铜虎符，第一至第五，发兵则遣使者至郡合之。
(2) 淮南王书：古者封内甸服。
(3) 古乐府：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
(4) 《左传》：秦伯使士会行，绕朝赠之以策。注：策，马挝也。绕朝，秦大夫。
(5) 《前汉·灌夫传》：上怒内史曰：“今日廷论，局趣效辕下驹。”应劭曰：驹者，驾著辕下。张晏曰：俛头于车辕下，随母而已。
起云“故人有游子”及“提携愧老夫”，公盖苏徯父接也。后云：“岂知台阁旧，先拂凤凰雏。”湖南幕主，亦徯父交而昔日同朝者。原注云：公为拾遗时，徯父在台阁。此与诗意不合。
朱注谓《唐史》肃宗收京，苏源明擢考功郎中、知制诰，疑徯为源明之子。今按：源明卒于广德二年，不应丧制未终，而急趋幕府，知非源明子矣。
李潮八分小篆歌
鹤注：当是大历初在夔州作。潮乃公之甥，诗云：“巴东逢李潮。”夔本巴东郡也。 周越《书苑》：李潮，善小篆，师李斯《峄山碑》，见称于时。赵明诚《金石录》：《唐慧义寺弥勒像碑》，李潮八分书也。潮书初不见重当时，独杜诗盛称之。今石刻在者，惟此碑与《彭元曜墓志》，其笔法亦不绝工。
苍颉鸟迹既茫昧 (1) ，字体变化如浮云 (2) 。陈仓石鼓又 一作文已讹，大小二篆生八分 (3) 。秦有李斯汉蔡邕，中间作者绝不闻。峄山之碑野火焚，枣木传刻肥失真 (4) 。苦县光和尚骨立 猗觉寮作力 (5) ，书 一作画贵瘦硬方通神 (6) 。 先叙篆书源流。 赵曰：野火焚，谓李斯书。尚骨立，谓蔡邕书。故于峄山之碑，则伤枣木失真；于苦县之碑，则喜瘦硬通神。
(1) 卫恒《书势》：黄帝之史沮诵、苍颉，眺彼鸟迹，始作书契。 《淮南子》：茫茫昧昧。《头陀寺碑》：茫昧与善。
(2) 《王羲之传》：尤善隶书，论者称其笔势，以为飘若浮云，矫若惊鸿。
(3) 鹤曰：凤翔府宝鸡县，本陈仓县。 《元和郡县志》：石鼓文，在凤翔天兴县南二十许里，石形如鼓，其数有十。盖纪周宣王田猎之事，即史籀大篆也。 卫恒《书势》：宣王太史籀著大篆十五篇，与古文或异，时人即谓之籀书。李斯作《苍颉篇》，赵高作《爰历篇》，胡母敬作《博学篇》，皆取史籀式，或颇省改，所谓小篆者也。 周越《书苑》：八分者，秦羽人上谷王次仲饰隶书为之，钟繇谓之章程书。 《蔡文姬别传》云：臣父邕言，割程邈隶字八分取二分，割李斯小篆二分取八分，故名八分。又云：皆似八字，势有偃波。
(4) 洙曰：《史记》：始皇二十八年，东行郡国，上邹峄山，刻石以颂秦德，其碑为野火所焚，后人惜其文，以枣木传刻之。 梁武帝论书：古今既殊，肥瘦颇反。
(5) 潘淳曰：樊毅《西岳碑》，后汉光和二年立。苦县《老子碑》，亦汉碑，其字刻极劲。杜诗苦县、光和，谓二碑也。刘思敬《临池漫记》：老子，苦人也。今为毫州真县，县有明道宫，宫有汉光和年所立碑，蔡邕书、马永卿赞，字画遒劲。
(6) 《晋·王献之传》：字势疏瘦，如隆冬之枯树。 《字书》：王逸少云：凡字多肉微骨，谓之墨猪书也。 庾肩吾《书品》：胡肥钟瘦。 《鲁灵光殿赋》：通神之俊才。
惜哉李蔡不复 扶又切。一作可得，吾甥李潮下 去声笔亲。尚书韩择木 (1) ，骑 去声曹蔡有邻 (2) ，开元已来数 所主切八分，潮也奄有二子成三人 (3) 。况潮小篆逼秦相 去声，快剑长戟森相向 (4) 。八分一字直百 一作千金 (5) ，蛟龙盘拿 挐同，音如。又音拿肉屈 与倔通强 去声 (6) 。 此称李潮书法。 李蔡为正宗，韩蔡作陪宾，小篆八分，双顶李蔡。下笔亲，谓与李蔡相亲近。
(1) 《旧书·肃宗纪》：上元元年四月，右散骑常侍韩择木为礼部尚书。《宣和书谱》：韩择木，昌黎人，工隶兼作八分，风流闲媚，世谓邕中兴焉。
(2) 窦臮《述书赋》：卫包蔡邻，工夫亦到，出于人意，乃近天造。《书史会要》：有邻，邕十八代孙，官至右卫率府兵曹参军，工八分书，书法劲险。
(3) 《诗》：奄有四方。注：奄，遂也，忽也。
(4) 《法书要录》：袁昂云：韦仲将书云如龙拿虎距、剑拔弩张。皇朝欧阳询书，森森然若武库矛戟。拿，揉也。
(5) 《西京杂记》：淮南王刘安著《淮南子》，扬子云以为一出一入，字直百金。公孙弘著《公孙子》，言刑名事，亦谓字直百金。
(6) 成公绥隶书体，或若虬龙盘游，蜿蜒轩翥，非古八分小篆髓也。《前汉·陆贾传》：屈强于此。颜注：谓不柔服也。庾肩吾《书》：萧思话书，走墨连绵，字势屈强。
吴郡张颠夸草书，草书非古空雄壮。岂如 一作知吾甥不流宕 (1) ，丞相 去声中郎丈人行 音巷 (2) 。 中赞其书法入古。 张旭名重当世，故又借以相形，流宕雄壮，皆指草书，正与瘦、硬相反。
(1) 湛方生诗：流宕失真宗。
(2) 《汉书》：汉天子吾丈人行。注：尊老之称。
巴东 一作江逢李潮，逾月求我歌。我今衰老才力薄，潮乎潮乎奈汝何。 末结作歌之意。 赵曰：退之《石鼓歌》：“少陵无人谪仙死，才薄将奈石鼓何。”做此诗末二句也。 此章前二段各十句，后二段各四句。
王嗣奭曰：“字体变化如浮云”，一语已括全篇。鸟迹变而大小篆，又变而八分，至变而草书，极矣。篆与八分，犹存古意。若草书，去古远矣，虽雄壮何取。快剑长戟、蛟龙屈强，俱形容瘦硬，而书已通神矣，宜其字值百金也。瘦硬之书，未易形容，故自恨才力之薄。如此作结，绝新。瘦硬，兼八分言。 韩择木作八分书，师蔡邕，风流闲媚，号伯喈中兴。蔡有邻，亦善八分，其始拙弱，至天宝，遂精。故子美引二子比潮。又《送顾八分》诗，亦引二子云。
《碑篆考》：钱笺：宋王厚之曰：石鼓，粗有鼓形，字刻于其旁，石质坚顽，类令人为碓磑者。韩愈以为宣王鼓。韦应物以为文王鼓，宣王刻。欧阳《集古录》始设三疑。郑樵摘 殹二字，见于秦斤秦权，而以为秦鼓。董逌曰：《左传》成有岐阳之搜，杜预谓还归自奄，乃大搜于岐阳。宣王搜岐阳，世无闻哉。方成康与穆赋颂钟鼎之铭，皆番吾之迹，则此为番吾可知。程大昌曰：是成王鼓也。 张怀瓘《书断》：《水经注》曰：上郡王次仲变苍颉旧文为今隶书。既变苍颉书，即非效程邈隶。蔡邕《劝学篇》谓次仲初变古形是也。始皇之世，出其数书，小篆古形，犹存其半，八分已减小篆之半，隶又减八分之半。然可云子似父，不可云父似子。故知隶不能生八分矣。八分则小篆之捷，隶亦八分之捷，本谓之楷书。楷隶初制，大范几同，故后人惑之。朱注：卫恒《书势》详隶，而不言八分。其实师宜官、梁鹄、邯郸淳、毛弘，皆工八分者。张怀瓘以程邈以后之隶，与钟王之今楷为一。意盖取汉碑之隶，皆属之于八分，而专以隶为楷也。欧阳永叔以八分为隶，洪适因之，迄无定说。吾衍《学古编》云：八分，汉隶之未有挑法者也，比秦隶则易识，比汉隶则微似篆，用篆笔作汉隶即得之。今存其说，待考。 《书断》：李斯小篆入神，大篆入妙。伯喈八分、飞白入神，大篆、小篆、隶书入妙。《封演闻见记》：峄山始皇刻石，其文李斯小篆。后魏太武登山，使人排倒之。然而历代摹拓，以为楷则。邑人疲于奔命，聚薪其下，因野火焚之，由是残阙不堪摹写。然犹求者不已。有县宰取旧文勒于石碑之上，凡成数片，置之县廨，须则拓取。令人间有《峄山碑》，皆新刻之碑也。欧阳公《集古录》：今俗所谓《峄山碑》，秦二世诏，李斯篆，《史记》不载。其字特大，不类泰山存者。其本出于徐铉，又有别本出于夏竦家。自唐封演已谓《峄山碑》非真，而杜甫直谓枣木传刻耳。又曰：今峄山实无此碑。郑文宝尝学小篆于徐铉，以铉所摹本刻石于长安，世多传之。 《后汉·桓帝纪》：延熹八年正月，遣中常侍左悺之苦县，祀老子。《续汉书》：桓帝梦老子，令中常侍左悺于赖乡祠之。诏陈相边韶立祠，兼刻石。《金石录》：苦县《老子铭》，旧传蔡邕文并书。杜诗云云，世云此碑是也。然而边韶延熹八年作，非光和中。未知杜所云是此碑否。《书苑》遂谓韶文而邕书，亦无所据。杜田曰：苦县祠立于桓帝延熹，而光和乃灵帝年号，岂非祠立于延熹，碑乃立于光和乎？
峡口二首
单复编在大历元年秋。 此即瞿唐峡口也。《方舆胜览》：瞿唐峡在夔州东一里，旧名西陵峡。陆机《辩亡论》：谨守三峡之门。
峡口大江间，西南控百 一作白蛮 (1) 。城攲连粉堞，岸断更青山。开辟当 一作多天险，防隅一水关 (2) 。乱离闻鼓角 (3) ，秋气动衰颜 (4) 。 此章，见形胜而伤世乱也。 三四，申峡口之景。五六，申控蛮之势。 山形斜侧，故城堞皆攲。傍多叠嶂，故岸断见山。天险如此，而又设关水上，真足控制全蜀矣。
(1) 《唐志》：剑南诸蛮州九十二，无城邑，椎髻皮服。《通典》：松外诸蛮，贞观末，遣兵从西洱河讨之。西洱河，去巂州西千五百里。其地有数十百部落。按：此当作百蛮。
(2) 王洙注：峡口有关，断以铁锁。 《易》：天险不可升也。 防隅，水防山隅也。 《杜臆》：水关，似即牢关。 古诗：盈盈一水间。
(3) 闻鼓角，时有崔旰之乱也。
(4) 隋尹式诗：秋鬓含霜白，衰颜倚酒红。
其二
时清关失险，世乱戟如林 (1) 。去矣英雄事 (2) ，荒哉割据心 (3) 。芦花留客晚 (4) ，枫树坐猿深 (5) 。疲苶 鱼列切。音孽，与 同烦亲故 (6) ，诸侯数 音朔赐金 (7) 。 次章，溯往事而伤羁旅也。 上四，言形胜之盛衰，皆因人事。下四，言客夔之景况，有愧人情。 英雄，承时清，如光武、昭烈之平蜀是也。割据，承世乱，如公孙述、李特之僭蜀是也。孤客对猿，不胜凄恻。亲故赠金，何解穷愁耶。 公自注：主人柏中丞，频分月俸。
(1) 《书》：纣率其旅如林。
(2) 《魏志》：田丰举杖击地曰：“惜哉！事去矣。”
(3) 陈子昂诗：荒哉穆天子。
(4) 骆宾王诗：雁起芦花晚。
(5) “枫树坐猿深”，坐字下得奇，深字下得逸，然各有所本。 张说诗“树坐参猿啸”，宋之间诗“猿啼江树深”，一句中两用之，可称入化。
(6) 《叹逝赋》：同时亲故。
(7) 《陈平传》：赐金尚在。
诗句中用虚字，贵乎逸而有致。谢朓诗“去矣方滞淫，怀哉罢欢宴”，不如老杜“去矣英雄事，荒哉割据心”，更有远神。又诗“古人称逝矣，吾道卜终焉”，说得韵趣。鲍明远诗“伤哉良永矣”，黄山谷诗“得也自知之”，非不流利，但不如杜之俊逸耳。若东坡诗“倦客再游行老矣，高僧一笑故依然”，方是善于摹杜。
南极
鹤注：当是大历元年冬在夔州作。 赵曰：南极，星名。《晋·天文志》：南极，在井柳之中，正是南方之星，故用之夔州。黄希曰：此是用《尔雅》四极中之南极。夔在长安之极南也。
南极青山众 一作外，非，西江白谷分 (1) 。古城疏落木，荒戍密寒云 (2) 。岁月蛇常见，风飙虎忽 一作或闻 (3) 。近身皆鸟道，殊俗自人群 (4) 。睥睨登哀柝 (5) ，蝥 旧作矛。赵作蝥弧照夕曛 (6) 。乱离多醉尉，愁杀李将军 (7) 。 此公不欲久居南土而作也。 卢注：首二，南方山水。三四，南方风景。中四，南方人物。末四，南方时事。 《杜臆》：西江至白谷而分，此楚蜀之交也。 古城，白帝旧城。荒戍，戍土之兵。皆鸟道，居高峡也。自人群，非我族也。柝、弧，城上戒严。醉尉，小人横行。
(1) 据公诗云“白谷气候变”，又云“白谷会深游”，则白谷当在夔州。《杜臆》谓即白帝城之谷。
(2) 朱超诗：荒戍久无楼。 陶潜诗：寒云没西山。
(3) 庾信《哀江南赋》：风飙凛然。 王褒颂：虎啸而风生。
(4) 司马彪《读汉书》：种暠，为益州刺史，开晓殊俗。 古诗《临高台》篇：辞仙俗，归人群。
(5) 《古今注》：女墙，亦名睥睨。
(6) 《左传》：郑伐许，颖考叔取郑伯之旗蝥弧以先登。 谢灵运诗：夕曛岚气阴。《说文》：日入曰曛。
(7) 《李广传》：广屏居蓝田南山中射猎。尝夜出从人饮，还至亭，灞陵尉醉，呵止广。广骑曰：“故李将军。”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故也？”宿广亭下。《杜臆》：末用醉尉事，必有所感。
瞿唐两崖
此诗旧编在大历二年。考二年之秋，公在东屯矣。还是元年冬作。
三峡传何处 (1) ，双崖壮此门。入天犹石色，穿水忽云根 (2) 。猱 乃高切玃 厥缚切须髯古 (3) ，蛟龙窟宅尊 (4) 。羲和冬 一作骖驭近 (5) ，愁畏日车翻 (6) 。 首点两崖，中咏景物，末乃叹其危险。 《杜臆》：传何处，三峡之名互异。壮此门，瞿唐一峡不移也。黄希曰：公作《长江》云：“瞿唐争一门。”又《瞿唐怀古》云：“劲敌两崖开。”盖瞿唐乃三峡之门。又两崖对峙，中贯一江，望之如门然。 崖入天而青同一色，崖穿水而下至云根，乃状其势之高深。黄生注：惟山高水险，故物得以久据深藏。曰古、曰尊，字法俱妙。 《杜臆》：冬时日行南陆，正值崖上。今两崖耸窄，屏去日光，似乎羲和亦畏车翻而却避之者。
(1) 朱注：庾仲雍《荆州记》：巴楚有明月峡、广德峡、东突峡。今谓巫峡、秭归峡、归乡峡。《峡程记》：三峡，即明月峡、巫山峡、广溪峡。其瞿唐、滟滪、燕子、屏风之类，皆不与三峡之数。《寰宇记》：夔州三峡，曰西峡、巴峡、巫峡。宋肇《三峡堂记》：又以西陵峡、巫峡、归峡为三峡。按：三峡，诸说不同，疑明月峡不列三峡内，盖明月峡在夔州之上也。然《忠州龙兴寺》诗，又云“忠州三峡内”，则公于此亦无定说矣。
(2) 《杜臆》：诗人多以云根为石，以云触石而出也。宋孝武《登乐山》诗：屯烟扰风穴，积水溺云根。
(3) 蔡注：《尔雅》：猱善援，玃善顾。《尔雅注》：玃，貑玃也。似狝猴而大，色苍黑，能攫搏人，故云玃。《述异记》：猿五百岁化为玃，玃千岁化为老人。 扬雄《蜀都赋》：猿蠝玃猱。
(4) 《杜臆》：公诗“龙以瞿唐会”，则知其有龙蛇矣。 王勃《山亭序》：征石髓于蛟龙之窟。《江赋》：瑰奇之所窟宅。
(5) 《淮南子》：日乘车，驾以六龙，羲和为之驭。 冬驭近，谓近于瞿唐，非秋近于冬之谓。
(6) 李尤歌：安得壮士翻日车。
黄生曰：首言来之远，次言势之雄，三言峡之峻，四言崖之深，五六喻盗贼之盘据，七八言朝廷之隐忧。 上四贴本题，下四开一步。又曰：愁畏本一意。特连用之以助句法，唐人诗中多有之。《杜集》如人客、信使、眠卧、车舆、书疏、重叠、稀少、凉冷、曛黑、暄暖、晨朝、徒空、更复之类，不可胜数。
瞿唐怀古
顾注：怀古，是怀瞿唐古迹。鹤曰：此当是大历元年作。 今按：前首应是初见时，故云：“三峡传何处。”此首应是再咏者，故题云《瞿唐怀古》。
西南万壑注 (1) ，劲敌两崖开 (2) 。地与山根裂 (3) ，江从月窟来 (4) 。削成当白帝 (5) ，空曲隐阳台 (6) 。疏凿功虽美 (7) ，陶钧力大哉 (8) 。 上四，瞿唐之景。下四，怀古之意。 凿山本以通水，故山水并起。山裂，承崖开。江来，承壑注。 黄注：三言峡之隘，四言源之长，五言壁之峭，六言崖之深，相传皆禹功所疏凿者。其实瞿唐天险，盖出于造化神力也。 山附于地，山裂乃地势使然，必地与山以裂，而后江水得从此来。黄氏说与字，含下陶钧意，独有解会。高与白帝相当，空处藏隐阳台，以阳台配白帝，亦暗指神女。天然对仗。
(1) 《世说》：万壑争流。
(2) 《左传》：宋及楚战，子鱼曰：“劲敌之人，隘而不列。” 以两崖而关锁万壑，真有拔地倚天之力，故曰劲敌。
(3) 庾信诗：山根一片雨。
(4) 《长杨赋》：西厌月螖。螖与窟同。
(5) 《山海经》：泰华之山，削成而四方。 《杜臆》：白帝山，在夔州府治东五里。阳台，在府治北五里，高百丈。
(6) 陶弘景隐于句容之勾曲山中，周回一百五十里，空曲寥旷。 鹤曰：《寰宇记》：阳台，台高一百二十步，即宋玉赋“游阳云之台”。
(7) 郭璞《江赋》：巴东之峡，夏后疏凿。
(8) 《邹阳传》：独化于陶钧之上。师氏曰：陶人转钧，盖取周回调钧耳，此借以喻造化。
黄生曰：此诗奇险之句，亦若假凿于五丁者。 又曰：“疏凿控三巴”，专归功于神禹也。“疏凿功虽美”，兼归功于造物也。盖题属怀古，不敢忘禹之迹，而险由天造，亦不可没天之工，结以咏叹出之，倍有神致。
夜宿西阁晓呈元二十一曹长子丈切
顾宸注：大历元年，公自云安县至夔州。秋，寓于西阁，终岁居之。明年春，始自西阁迁居赤甲。故凡西阁诸诗，皆自秋及冬作也。黄鹤及《千家注》分为两时，俱失考。 公昔曾与元同曹，故曰曹长。
城暗更 平声筹急 (1) ，楼高雨 去声雪微 (2) 。稍通绡幕霁 (3) ，远带玉绳稀 (4) 。门鹊晨光起 一作喜，樯 一作墙，非乌宿处飞 (5) 。寒流江甚细 (6) ，有意待人归。 首联，宿阁。三四，晓景。下则对景思归也。 绡暮霁，旭光初动。玉绳稀，疏星未没。鹊起乌飞，舟行之象。二句赋中含兴，引起末联。《杜臆》：流细则江平，有若待人归者，何不与鹊俱起，与乌并飞耶？
(1) 梁元帝诗：夜短更筹急。
(2) 《诗》：雨雪霏霏。
(3) 沈佺期诗：千金丽人掩绡幕。《说文》：帷在上曰幕。朱注：以销为幕也。
(4) 陶弘景《水仙赋》：横带玉绳。
(5) 旧注因谢朓诗有“金波丽鳷鹊”句，遂以门鹊为门端刻鹊。因傅毅《相风赋》有“栖神乌于竿首，俟祥风之来征”，遂云：刻乌竿上，名曰相风。将门鹊樯乌，俱作假象。今按：鹊起乌飞，就实景言。顾注：公诗“樯乌相背发”、“危樯逐夜乌”，皆指樯上栖乌，旧乃曲说也。《归去来辞》：慕晨光之熹微。 何逊诗：江燕绕樯飞。
(6) 朱超道诗：落叶泛寒流。
西阁口号平声 呈元二十一
仍依梁氏编在大历元年。
山木抱云稠，寒空 一作江绕上头 (1) 。雪崖才变石，风幔不依楼。社稷堪流涕，安危在运筹 (2) 。看 平声君话王室，感动几销忧 (3) 。 上四，写西阁景。下四，寄元曹长。 阴云绕树、寒气盘空，故雪沾石变，而风紧幔飘。堪流涕，世乱未已。在运筹，谋国待人。二句，述元君话中之意。感动销忧，喜留心王室者，尚有同志也。前首，未及呈元意，故此章特详之。 顾注谓：杜鸿渐不能征讨，请以节制让旰。运筹无策，系蜀安危，公故闻而流涕。据诗云社稷、王室，应指朝政言。所谓运筹者，叹当时不任贤相也。
(1) 唐太宗诗：寒空碧雾轻。 薛道衡诗：东方来上头。
(2) 《汉书》：运筹帷幄之中。
(3) 几，谓几度也。
阁夜即西阁
此当是大历元年冬作。 鹤注：诗云“闻战伐”，时崔旰之乱未息也。
岁暮阴阳催短景 同影 (1) ，天涯霜雪霁寒宵 一作霄 (2) 。五更 平声鼓角声悲壮 (3) ，三峡星河影动摇 (4) 。野哭千 一作几家闻战伐，夷歌几 一作数，一作是处起渔樵 (5) 。卧龙跃马终黄土 (6) ，人事音书 吴作依依漫 一作颇。一作久寂寥 (7) 。 此在阁夜而伤乱也。上四，阁夜景象。下四，阁夜情事。 鼓角，夜所闻。星河，夜所见。野哭夷歌，将晓所伤感者。末则援古人以自解也。 鼓角之声，当更尽而悲壮。星河之影，映峡水而动摇。皆宵霁之景。吴论：悲壮动摇，下两字另读。 思及千古贤愚，同归于尽，则目前人事，远地音书，亦漫付之寂寥而已。黄生注：题云《阁夜》，而诗及晓景，乃知为人事音书之故，彻晓不寐也。卧龙跃马，因夔州祠庙而及之。
(1) 古诗《折杨柳》：阴阳催我去，那得有定主。 庾信诗：短景负馀晖。
(2) 古诗：各在天一涯。 《楚辞》：悲霜雪之俱下。
(3) 《颜氏家训》：或问一夜何故五更，答曰：更，历也，经也。 《晋·载记》：石勒耕作于野，尝闻鼓角之声。《李卫公兵法》：鼓，三百三十三槌为一通。角，动吹十二声为一叠。故又曰：鸣笳叠鼓。
(4) 《史·天官书》注：《正义》曰左旗九星，在河鼓左；右旗九星，在河鼓右。动摇则兵起。《汉书》：元光中，天星尽摇，上以问候星者。对曰：“星摇者，民劳也。”后征伐四夷，百姓劳于兵革。江总诗：水上动摇明。
(5) 千家、几处，言哭多而歌少。 《记》：孔子恶野哭者。 扬雄《太玄经》：交于战伐。 《蜀都赋》：陪以白狼，夷歌成章。 何逊诗：予念返渔樵。
(6) 《蜀志》：徐庶谓先主曰：“诸葛孔明，卧龙也。” 《蜀都赋》：公孙跃马而称帝。 王褒《僮约文》：早归黄土陌。
(7) 魏武乐府：绝人事，游混元。 吴均诗：万里音书断。《楚辞》：寂寥兮收潦而水清。 漫，徒然也。
杜修可曰：《西清诗话》：作诗用事，要如释语，水中着盐，饮水乃知盐味。此说，诗家秘藏也。如子美“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人徒见陵轹造化之工，不知乃甩故事也。《称衡传》：容态有异，声节悲壮。《汉武故事》：星辰摇动。东方朔谓民劳之应。则善用事者，如系风捕影，岂有迹耶？
余氏曰：《百斛明珠》云：七言之丽者，在子美此二句后，寂寥无闻矣。
卢世 曰：杜诗如《登楼》、《阁夜》、《黄草》、《白帝》、《九日》二首，一题不止为一事，一诗不止了一题，意中言外，怆然有无穷之思。当与《诸将》、《古迹》、《秋兴》诸章，相为表里。读者宜知其关系至重也。
胡应麟曰：老杜七言律，全篇可法者，《紫宸退朝》、《九日登高》、《送韩十四》、《香积寺》、《玉台观》、《登楼》、《阁夜》、《蓝田崔庄》、《秋兴八篇》，气象雄盖宇宙，法律细入毫芒，自是千秋鼻祖。异时微之、昌黎，并极推尊，而莫能追步。宋人一概弃置，惟元虞伯生、杨仲弘得少分，至近日诸公，始明此义。
瀼西寒望
鹤注：此是大历元年冬作。明年春，迁居赤甲。三月，迁瀼西。
水色含群动 (1) ，朝光切太虚 (2) 。年侵 一作终频怅望 (3) ，兴 去声远一萧疏。猿挂时相学 (4) ，鸥行 音杭炯自如。瞿唐春欲至，定卜瀼西居。 此诗扼题在三四，马上下关钮。年侵频望，点明寒望。兴远萧疏，望时所见。 《杜臆》：水色朝光，此萧疏之远而大者。猿挂鸥行，此萧疏之近而小者。瀼西卜居，又结出望中之意。 又云：“水色含群动”，即“寒水光难定”变语也。“朝光切太虚”，即“早霞随类影”变景也。皆公冥搜所得。日映水面，其色闪动。朝光初起，切近太虚。此以一俯、一仰对言。 赵汸注：时相学，写猿之戏狎。炯自如，写鸥之明洁。此以在山、在水对言。年侵，照春至，是伤岁暮，不是恨年衰。 《杜臆》：年侵怅望，初非乐事，频望而发兴，遂有此一段光景。无边际、无絓碍，直神与境会，意超象外矣。
(1) 陶潜诗：日入群动息。
(2) 鲍照诗：朝光散流霞。 《天台赋》：太虚寥廓。
(3) 陆机诗：后涂随年侵。
(4) 谢灵运《游名山志》：观挂猿下饮，百丈相连。吴均诗：猿挂似悬瓜。
西阁曝日
鹤注：此大历元年冬作。
凜冽 郭作烈倦玄冬 (1) ，负暄嗜飞阁 (2) 。羲和流德泽 (3) ，颛顼愧倚薄 (4) 。毛发具 一作且自和 一作私 (5) ，肌肤潜沃若 (6) 。太阳信深仁 (7) ，衰气欻有托。攲倾烦注眼，容易 音异收病脚 (8) 。 此叙曝日情事。 首联叙题，暄可御寒，是羲和施泽，而颛顼敛威矣。毛发六句，皆德泽之浃身者。注眼、收脚，坐久而起行也。地倾注视，恐病脚偶蹉，忽而举步容易，则暖气流畅于足矣。
(1) 《太玄经》：万物耗于玄冬。
(2) 负暄，背向日也。《列子》：宋国田夫，负日之暄。
(3) 《广雅》：日御曰羲和。 《忠经序》：沐浴德泽。
(4) 《月令》：孟冬之月，其帝颛顼，其神玄冥。 愧倚薄：言寒气不能侵入。
(5) 《楚国语》：手拇毛脉。
(6) 《记》：可以固人肌肤之会。 沃若，谓暖如汤沃。《诗》：其叶沃若。此借用之。
(7) 《说文》：日者，太阳之精。
(8) 公《客居》诗：卧愁病脚废。
流离 一作浏漓木杪 一作梢猿 (1) ，翩跹山巅鹤 (2) 。朋 旧作用，非知苦聚散，哀乐 音洛日已作 《英华》作亦已昨。即事会赋诗，人生忽如昨 《英华》作错。古来遭丧 去声乱，贤圣尽萧索 (3) 。胡为将暮年，忧世心力弱。 此触景而有感也。 木猿、山鹤，阁前所见。流离，圆转貌。翩跹，轻举貌。皆日中自得之态。聚乐散哀，此旅人之情状。人生如昨，亦且随时遣兴耳。末乃援古以自慰，心力已弱，何堪加忧乎？ 此章两段，各十句。
(1) 阮籍《鸠赋》：终飘飘以流离。 谢灵运诗：俯视乔木杪。
(2) 何敬祖诗：翩跹御飞鹤。
(3) 古诗：贤圣莫能度。 何逊诗：萧索高秋暮。
不离西阁二首
此亦大历元年冬作。 《杜臆》：题日不离，有厌居西阁意。
江柳非时发，江花冷色频。地偏应 平声有瘴 (1) ，腊近已含春。失学从愚子，无家任 一作住老身。不知西阁意，肯别定留 一作何人？ 首章对景感怀，向西阁作问词。 非时先发，当冷频开，此见地暖含春也。失学，阁中之事。无家，居阁之故。末乃久客无聊之语。 赵注：言西阁之意，肯令我别乎？抑亦定留人也？ 顾注：公诗用定字，有两义。“定卜瀼西居”，是决词。“肯别定留人”，是疑词。“杭州定越州”，亦然。
(1) 陶诗：心远地自偏。
其二
西阁从人别，人今亦故亭。江云飘素练 一作叶 (1) ，石壁断 一作斩空青 (2) 。沧海先迎日 (3) ，银河倒列星 (4) 。平生耽胜事 (5) ，吁骇始初经。 次章，代西阁作答词，仍取其佳胜也。 西阁何心，亦任人别去，只人不能离，直视为故亭耳。江云飘而自如素练，石壁断而空处皆青，此阁上近景。晓登楼而海日先迎，夜临窗而星河倒列，此阁上远景。似此胜事，平昔所耽，今目击初经，能无吁叹而惊骇乎？西阁之中，亦差堪自遣矣。 《杜臆》：亭以行旅停宿得名，故西阁亦可称亭。《复古编》解作故停，言人自停留耳，以停、亭本通用也。
(1) 沈约《恩幸传论》：素练丹魄至。
(2) 庾信诗：空青为一林。
(3) 《十洲记》：沧海岛，在北海上，水皆苍色。 《史记》：黄帝迎日推策。
(4) 《楚辞》：并光明于列宿。
(5) 梁武帝《论书》：此直一艺之工，非吾所谓胜事。
缚鸡行
鹤注：当是大历元年冬西阁所作，故云“注目寒江倚山阁”。
小奴缚鸡向市卖，鸡被缚急相喧争。家中厌鸡食虫蚁 (1) ，不知鸡卖还遭烹。虫鸡于人何厚薄，吾叱奴人解其缚。鸡虫得失无了时 (2) ，注目寒江倚山阁 (3) 。 首二叙题。三四，缚鸡之故，恶之也。五六，释鸡之缚，悯之也。末以设难作结，爱物而几于齐物矣。 《杜臆》：鸡虫不能两全，故云“得失无了时”。计无所出，惟有望江倚阁而已，写出一时情事如画。
(1) 鲍照诗：飞走树间啄虫蚁。
(2) 黄生注：得失，指用心于物言。
(3) 陶弘景《论书启》：非但字字注目。
师厚云：天下利害，当权轻重。除寇则劳民，爱民则养寇。与其养寇，孰若劳民。与其惜虫，孰若存鸡。此论圣人不易，天下亦无难处之事，始知浮屠法不可治世。
赵次公曰：黄鲁直达此诗之旨，其《书酺池寺书堂》云：小黠大痴，螗螂捕蝉，有馀不足夔怜蚿。退食归来北窗梦，一江风月趁渔船。可与言诗者，当自解也。
洪迈曰：《缚鸡行》：自是一段好议论，至结语之妙，尤非思议所及。李德远赋《东西船行》全拟其意：“东船得风帆席高，千里瞬息轻鸿毛。西船见笑苦迟钝，流汗撑折百张篙。明日风翻波浪异，西笑东船却如此。东西相笑无已时，我但行藏任天理。”此诗语意极工，几于得夺胎法。但“行藏任天理”，与“注目寒江”，不可同日语耳。
张远曰：此诗可以齐物化，大有蝼蚁何亲、鱼鳖何仇之意。
小至
鹤注：诗云舒柳放梅，当是大历元年作。是年冬暖，故云。 《唐会要》：开元八年，中书门下奏《开元新格》，冬至日祀圜丘，遂用小至日视朝。 相传小至为冬至前一日，据《会要》小至是第二日。《杜臆》：若以小至为冬至前一日，则诗不当云添线、动灰矣。薛梦符谓：阳大阴小，冬至阴极，故曰小至。此说亦非冬至一阳初生，不当取阴小之义。
天时人事日相催 (1) ，冬至阳生春又来。刺 七迹切绣五纹 一作文添弱线 (2) ，吹葭六琯动飞 一作浮灰 (3) 。岸容待腊将舒柳，山意冲寒欲放 一作破梅。云物不殊乡国异 (4) ，教儿且覆 音福掌中杯 (5) 。 上六冬至景事，下则对酒思乡也。 一年各有时事，到冬至春来，而岁功将尽，故云相催。线揆景、灰候气，此承冬至。柳将舒、梅欲放，此承春来。或以三四贴人事，五六贴天时，似是而非。首句“天时人事”，原从已往说到现在，且三四亦正言天时，不得分属也。 朱瀚曰：将舒承容，欲放承意，用字精贴如此。
(1) 《晋书·杜预传》：天时人事，不得如常。
(2) 《史记》：刺绣纹，不如倚市门。黄希曰：线有五色，故云五纹。《唐杂录》：唐宫中以女工揆日之长短，冬至后，日晷渐长，比常日增一线之功。
(3) 《汉书》：以葭莩灰实律管，候至则灰飞管通。冬至之律，为黄钟也。葭，芦也。琯以玉为之，凡十有二。六琯，举律以该吕也。《后汉·律历志》：候气之法，为室三重，布缇缦、木为案、内庳外高，加律其上，以葭莩灰抑其内端，按律候之，气至者灰去。
(4) 杨慎曰：《左传》：分至启闭，必书云物。旧注引此。考《春秋感精符》：冬至有云迎送日者，来岁美。宋忠注：云迎日出，云送日没也。冬至用书云，当指此。 《吴越春秋》：越王曰：“风景不殊，举目有山川之异。”《随笔》云：今人以冬至日为书云，至用之表启中，虽前辈亦不细考。按《左氏传》：僖公五年，正月辛亥朔，日南至，公既视朔，遂登观台以望。而书，礼也。凡分至启闭，必书云物，为备故也。 杜预注云：周正月，今十一月。分，春秋分也。至，冬夏至也。启者，立春立夏。闭者，立秋立冬。云物者，气色灾变也。盖四时凡八节，其礼并同。汉平帝永平二年春正月辛未，宗祀光武毕，登灵台，观云物。尤为可证。世但读《左传》前两三句，故遂颛以指冬至云。今太史局官，每至此八日，则为一状，若立春则曰风从艮位上来，春分则曰风从震位上来。他皆仿此。盖古书云之意也。
(5) 覆杯，有二义。邓粲《晋书》：晋元帝好酒。王导深谏。帝令左右进觞，饮而覆之，自是遂不复饮。此覆杯，是不饮也。鲍照《三日》诗“临流竞覆杯”，此覆杯是快饮也。公《坠马》诗云“喧呼且覆杯中绿”，知此诗乃尽饮之义。
寄柏学士林居
黄鹤谓是大历元年夔州作。盖先寄诗，而后往题其茅屋也。
自胡之反持干戈，天下学士亦奔波 (1) 。叹彼幽栖载 一作精典籍 (2) ，萧然暴 音薄露依山阿 (3) 。青山万重 平声。一作里静散地 (4) ，白雨一洗空垂萝 (5) 。乱代 一作世飘零予 一作余到此，古人成败子如何 (6) 。 叙学士林居，有感于世事。 干戈，谓禄山之叛。既静虚散地，则空对藤萝耳，二句申上依山阿。博观古来成败，今日当如之何，此句申上载典籍。
(1) 庾信碑文：豫州拓境，两镇奔波。
(2) 谢灵运诗：资此永幽栖。 荀悦《汉纪序》：典籍之渊林。
(3) 《汉书》：衣冠暴露。 《楚辞》：若有人兮山之阿。
(4) 王弼《易爻通变例》：投戈散地。
(5) 沈约诗：援木阙垂萝。
(6) 《后汉·崔琦传》：梁冀行多不轨，数引古今成败以戒之。
荆扬冬春 一作春冬异风土 (1) ，巫峡日夜多云 一作风雨。赤叶枫林百舌 一作鸟鸣 (2) ，黄花 一作泥野岸天鸡舞 (3) 。盗贼纵 平声横甚密迩，形神寂寞甘辛苦。几时高议排金门 (4) ，各使苍生有环堵 (5) 。 记林居之景，并望其济时。 云雨三句，正言风土之异。吴论：百舌春鸟，而啼于枫林，见其非时。天鸡水禽，而舞于花岸，见其多雨。 盗贼，指崔旰之乱。辛苦，谓避地岩居。末以经国安民，期之学士，盖济世须用读书人也。 此章两段，各八句。
(1) 《风土记》：荆扬之间，春寒而冬暖。吴迈远诗：荆扬春早和，幽冀犹霜雪。
(2) 《月令》：仲夏之月，反舌无声。反舌，即百舌。
(3) 何逊诗：野岸平沙合。 谢灵运诗：天鸡弄和风。
(4) 鲁褒《钱神论》：排金门，入紫闼。
(5) 《记》：环堵之室。 五坂曰堵。环堵，止方一丈。
王嗣奭曰：此诗两韵，乃一问一答体。上下雨段，分列甚明。 按：末段推开作结，仍绾林居，与《茅屋秋风歌》同格。
折槛行
黄鹤编在荆南诗内，盖误认白马将军为崔旰也。按：朱注指为鱼朝恩，当是大历元年所作。 《汉·朱云传》：云请赐尚方靳马剑，断佞臣一人头，以厉其馀。上问：“谁也？”对曰：“安昌侯张禹”。帝大怒，命御史将云下。云攀殿槛，槛折。
呜呼房魏不复 扶又切见，秦王学士时难羡 (1) 。青衿胄子困泥涂 (2) ，白马将军若雷电 (3) 。千载 上声少似朱云人，至今折槛空嶙峋 (4) 。娄公不语宋公语 (5) ，尚忆先皇容直臣 (6) 。 此诗，有感时事而作。上四，叹中官之恣横，下慨当时无救正者。首忆太宗，末忆明皇，乃伤今而思古也。 钱笺：永泰元年三月，命左仆射裴冕、右仆射郭英乂等文武之臣十三人于集贤殿待制，以备询问，盖亦仿太宗瀛洲学士之意。然是时阉竖恣横，次年八月，国子监释奠，鱼朝恩率六军诸将听讲，子弟皆服朱紫为诸生，朝恩遂判国子监事，而集贤待制诸臣，噤口不一救正，故作此诗以讥之。首二句，叹待制之臣，不及贞观盛时也。青衿二句，言教化凌夷，而中人子弟，得以横行。当是时，大臣钳口饱食，效师德之退逊，而不能继宋璟之忠谠。故以折槛为讽，言集贤诸臣自无魏宋辈耳，未可谓朝廷不能容直臣如先皇也。
(1) 《唐书》：武德四年，太宗为天策上将军，寇乱稍平，乃作文学馆，收聘贤才。司勋郎中杜如晦、考功郎中房玄龄等，并以本官为学士。凡分三番递宿阁下，悉给珍膳。命阎立本图像，褚遂良为之赞，题名字爵里，号十八学士。在选中者，天下所向慕，谓之登瀛洲。 朱注：史：房玄龄，本名乔，故秦府学士。魏征佐隐太子建成，不在十八人之列。吴若注以并举房、魏为疑。梦弼云：此叹房、魏之直谏不可得，因泛思秦王时之十八学士也。秦王学士，本不蒙房、魏言之，然考《翰林故事》：贞观中，秘书监虞世南等十八人，为十八学士。秦府学士，遇缺即补，意贞观犹沿其制。 征以贞观二年为秘书监，安知不尝与十八人之数乎？此诗称秦王学士者，犹秦王破阵曲，后遂以名乐耳。
(2) 《诗》：青青子衿。注：青衿，青领也，学士所服。 《尚书注》：胄子，长子也，谓卿大夫之子弟。 鹤曰：时方尚武，故困泥涂。
(3) 《魏志》：庞德与关羽交战，射羽中额。德常乘白马，羽军谓为白马将军，惮之。 白马将军，当指鱼朝恩。时朝恩为左监门卫大将军兼神策军使也。若雷电，言势焰惊人。
(4) 《魏都赋》：陛楯嶙峋。注：嶙峋，高貌。
(5) 《容斋三笔》：娄公既无语，何得称直臣。钱伸仲云：朝有阙政，娄公或不语，则宋公语之。但师德乃武后时人，璟为相时，其亡久矣。诗言先皇，谓明皇也。
(6) 《朱云传》：后当治殿槛，上曰：“勿易。”因而归之，以旌直臣。
览柏中丞一作允 兼子侄数人除官制词因述父子兄弟四美载歌丝纶
柏中丞除官之命，在大历元年八月，其到任当在冬间，诗盖此时作也。 《博议》：题云《柏中丞兼子侄数人除官制词因述父子兄弟四美》，诗云“戮力自元昆”，又云“子弟先卒伍”，必茂林起兵时，阖门赴羲，子弟俱在戎行，而其人不可考矣。公有《蜀州柏二别驾将中丞命》诗，柏二当即四美之一。 刘琨诗：四美不臻。王勃《滕王阁《序》：四美具，二难并。 《书》：乃赓载歌。注：赓，续也。载，成也。
纷然丧 去声乱际，见此忠孝门 (1) 。蜀中寇亦甚，柏氏功弥存。 首段总提，见柏氏有靖乱之功。
(1) 《晋·卞壶传》：忠孝之道，萃于一门。
深诚补王室，戮力自元昆 (1) 。三止锦江沸 (2) ，独清玉垒昏 (3) 。高名入竹帛 (4) ，新渥照乾坤。 此叙中丞战功。 锦江玉垒，皆指崔旰之乱。
(1) 《世说》：王导谓周顗曰：“共当戮力王室，克复神京。” 《尔雅》：先生为昆，长谓之元昆。《释名》：非长兄，不得呼元昆。
(2) 朱注：“三止锦江沸”，乃柏中丞与崔旰相攻时事。黄鹤，指讨平段子璋、徐知道及崔旰，非也。子璋反东川，与成都无涉。次公谓宝应元年徐知道反，永泰元年崔旰反，大历三年杨子琳以泸州反。考：子琳入成都，公去夔州已久，柏中丞亦不闻后复迁蜀，安可妄为之说哉。 寇乱如汤之沸。赵曰：传谓以汤止沸。
(3) 《博议》：《唐志》：玉垒山，在彭州。《九域志》：在茂州，彭州西北至茂州止，八十里。是时杜鸿渐以茂州授旰，故曰“玉垒昏”。
(4) 邓禹曰：垂功名于竹帛。
子弟先 义从去声，读从平声卒伍 (1) ，芝兰叠 一作垒玙璠 (2) 。同心注师律 (3) ，洒血在戎轩 (4) 。丝纶实具载 (5) ，绂冕已殊恩 (6) 。 次及子弟战功。 丝纶，谓制词。绂冕，谓除官。
(1) 《世说》：王大将军语右军：“汝是我佳子弟。” 《齐国语》：君若正卒伍。
(2) 《世说》：芝兰玉树，欲其生于阶庭。此言子弟多材，如芝兰之叠于玙璠也。 任昉笺：推此鱼目，唐突玙璠。
(3) 《易》：二人同心。 又：师出以律。
(4) 吴均诗：袖间血洒地。 《汉书》赞：有来群彦，捷我戎轩。
(5) 《记》：王言如丝，其出如纶。王言如纶，其出如綍。
(6) 《西都赋》：绂冕所兴，冠盖如云。 陶弘景书：若非殊恩，岂可觖望。
奉公举骨肉 (1) ，诛叛经寒温 一作暄 (2) 。金甲雪犹冻 (3) ，朱旗尘不翻 (4) 。每闻战场说 (5) ，欻激懦气奔 (6) 。 此又追忆战功始末，见其一门忠勇。 奉公，指中丞。骨肉，指子弟。 邵注：崔旰反，在永泰元年十月，柏氏起兵讨旰，至大历元年三月，方休兵。故云“诛叛经寒温”。
(1) 《张汤传》：赵禹志在奉公孤立。 《世说》：荀爽曰：“祁奚内举，不失其子。” 刘向封事：重以骨肉之亲。
(2) 《新语》：调寒温，适轻重。
(3) 蔡琰诗：金甲曜日光。
(4) 陆倕《石阙铭》：朱旗万里。鹤注：天宝中，诸卫队仗，所用绯色旂旛，并改为赤，故诸节度亦准此。 尘不翻，旗沾雨雪也。
(5) 苏武诗：行役在战场。
(6) 激懦，犹言懦夫有立志。
圣主国多盗，贤臣官则尊 (1) 。方当节钺用 (2) ，必绝祲沴 一作戾根 (3) 。吾病日回首，云台谁再论 平声 (4) 。作歌挹盛事 (5) ，推毂期孤鶱 一作骞，非 (6) 。 末以期望之意作结。 贤臣官尊，柏本中丞也。若授以节镇，可绝崔旰祸根。今但为都督，则云台之功，又谁论乎？然既有四美盛事，将来推毂专阃，终当属之中丞耳。 《博议》：杜鸿渐初议授茂林邛南、崔旰剑南，以两解之。既而旰专制西川，渐不相容，故徙茂林于夔州，盖以避旰之逼。然自节度除都督为失职，故诗云：“方当节钺用。”又《观宴》诗云“几时来翠节”，盖惜之也。 此章，四句起，八句收，中三段各六句。
(1) 王褒有《圣主得贤臣颂》。
(2) 节钺，授之旌节鈇钺也。《晋书》：汉魏故事：遣将出征，符节郎授节钺于明堂。
(3) 《西京杂记》：阴阳相荡而为祲沴之妖。
(4) 汉显宗图画二十八将于云台。
(5) 《诗》：是用作歌。
(6) 推毂，旧注引郑当时推毂天下士，似望鸿渐之特荐也。朱注引《冯唐传》：王者遣将，跪而推毂，对上节钺而言。其说较胜。
王道俊《博议》曰：《年谱》：公至夔州时，柏中丞为夔州都督，公为作谢上表。今考柏都督，乃柏茂林，中丞其兼官也。黄鹤注以柏都督是贞节，中丞则茂林，又以茂林与贞节为兄弟，俱大谬。《旧书》于《杜鸿渐传》则云：崔旰杀英乂，据成都，自称留后。邛州衙将柏贞节、泸州衙将杨子琳、剑州衙将李昌巙等，兴兵讨之。于《崔宁传》又云：旰率兵攻成都，英乂出兵于城西门，令柏茂林为前军，郭英干为左军，郭嘉琳为后军，与旰战。茂林等军屡败，旰令降将统兵，与英乂转战，大败之。一则记贞节兴兵，而不及茂林；一则记茂林丧军，而不及贞节。《新书·崔宁传》则兼录二传之文，上书柏茂林等战败，下书邛州柏贞节讨事。鸿渐表为邛州刺史，于《杜鸿渐传》则止书贞节。今以本纪考之，则授邛州刺史、邛南防御及节度，皆茂琳一人之事。盖茂琳以衙将为英乂前军，败于城西，复归邛州，兴兵讨宁耳。疑贞节乃茂琳之字，或后改名，非二人也。
钱谦益曰：新、旧书帝纪及杜鸿渐、崔宁传载茂琳、贞节事，彼此互异。今合而考之，为英乂之前军，与崔旰战败于成都西门者，柏茂琳也。以邛州牙将起兵讨崔旰者，柏贞节也。英乂之败，郭英干以都知兵马使为左军，郭嘉琳以都虞候为后军，而茂琳为前军。是时旰亦西山都知兵马使耳。茂琳之官，与三人相颉颃可知。茂琳败，英乂死，而贞节复自邛剑起兵，与旰为难，柏氏实为职志。是故杜鸿渐至骆谷，即请授茂琳为邛南防御使，旰为西山防御使，以两解之。既入成都，又请授旰为西川节度行军司马，茂琳为邛南节度使，而贞节等为本州刺史，各令解兵。《方镇表》云：大历元年，置邛州防御使，治邛州。寻升为节度使，未几废。置剑南西山防御使，治茂州，未几废。二使之置废，专为旰与茂琳也。《旧书》帝纪邛州牙将，误书茂琳。又帝纪不书授贞节刺史，而鸿渐传不书授茂琳节度，故先后踳驳也。邛南节度旋废史不书茂琳他除，岂即拜夔州都督乎？谢上表云：就其小效，复分深忧，察臣剑南区区，恐失臣节如彼。失臣节者旰也。曰剑南区区，则由剑南而荆南可知也。《丝纶》诗曰：“纷然丧乱际，见此忠孝门。”“深诚补王室，戮力自元昆。”“同心注师律，洒血在戎轩。”“奉公举骨肉，诛叛经寒温。”则岂非茂琳贞节，出于一门，同心讨旰之证乎？杜又有《柏二别驾将中丞命》诗云：“迁转五州防御使。”广德二年，置夔涪忠都防御使，治夔州。夔州都督，当兼防御使，中丞盖其兼官也。茂琳以节度使迁夔州，而贞节自牙将起兵，遂授刺史。此诗云：“方当节钺用。”必茂琳，非贞节也。史既不详，而《通鉴》尤为阙误，故详辩之于此。
览镜呈柏中丞
鹤注：柏中丞大历元年为夔州都督，公以是年至夔，尝为柏作谢上表。 谢灵运诗：览镜睨颓容。
渭水流关内，终南在日边 (1) 。胆销豺虎窟 (2) ，泪入犬羊天 (3) 。起晚堪从事 (4) ，行迟更学 一作觉仙 (5) 。镜中衰谢色，万一故人怜 (6) 。 上四，回忆长安，叹乱不可归。下则自伤衰老，而有望于中丞也。 胆销泪入，起晚行迟，皆衰谢之状，从览镜而思及之。 豺虎，犬羊，京师为盗侵蕃陷也。或指蜀中叛将，松州吐蕃，于上二句不接。赵注：凡仕者必早起，起晚矣，尚堪从事乎？仙者必轻步，行迟矣，更可学仙乎？ 《杜臆》：公与中丞素厚，故末二自陈苦衷，非乞怜语。
(1) 《西都赋》：带以洪河泾渭之川，表以泰华终南之山。渭水，在长安北五十里。南山，在长安南五十里。 《史记·高帝纪》：兴关内卒乘塞。 《世说》：晋明帝数岁，答元帝曰：“不闻人从日边来。”赵曰：日边，帝京也。
(2) 《汉书》张耳陈馀述曰：“据国争权，还为豺虎。”
(3) 《晋史论》：犬羊之侣。
(4) 嵇康《绝交书》：卧喜晚起，而当关呼之不置，一不堪也。 《诗》：黾勉从事。
(5) 《神仙传》：蓟子训，行若迟徐，走马不及。 《抱朴子》：学仙之人，未必有经国之才。
(6) 曹冏《六代论》：万一之虑也。陶诗：万一不合意，永为世笑之。
陪柏中丞观宴将去声 士二首
年次同上。
极乐 音洛三军士 (1) ，谁知百战场。无私齐绮馔 (2) ，久坐密金章 (3) 。醉客沾鹦鹉，佳人指凤凰 (4) 。几时来翠节 (5) ，特地引红妆 (6) 。 首章，记会宴之盛，是堂上事。 起言宴为赏功，倒叙有力。馔齐，见席无厚薄。坐密，见情之款洽。拈鹦鹉，举杯也。指凤凰，弹琴也。中丞未拜节度，故云来翠节。唐人多用官妓，故得引红妆。
(1) 《西都赋》：俛仰极乐。 又：观三军之杀获。 许敬宗诗：长驱七萃卒，成功百战场。
(2) 汉韩演在河内，志在无私。 绮馔，即绮筵，以锦蒙其上也。何逊《轻薄篇》：象床沓绣被，玉盘传绮食。
(3) 鲍照诗：左右佩金章。金章，金印也。
(4) 旧注鹦鹉引祢衡作赋事，凤凰引弄玉吹箫事，皆未当。朱注又以凤凰为当时章服，引代宗诏文，禁盘龙对凤为证。亦太曲。 《岭表录异》：鹦鹉螺，旋尖处屈而朱，如鹦鹉嘴，故以名。壳装为酒杯，奇而可玩。梁简文《答张缵书》：车渠屡酌，鹦鹉骤倾。薛道衡诗：共酌琼酥酒，同倾鹦鹉杯。 张衡《归田赋》：弹五弦之妙指。陆机诗：泠泠纤指弹。 《西京杂记》：赵后有宝琴曰凤凰，皆以金玉隐起，为龙凤螭鸾之象。又云：成帝时，庆安世为侍郎，善鼓琴，能为双凤离鸾之曲，赵后悦之。虞世南诗：香销翠羽帐，弦断凤凰琴。
(5) 翠节，符节，所以传信者，以旄牛尾为之。
(6) 何逊诗：轻扇掩红妆。
其二
绣段装檐额 (1) ，金花帖鼓腰 (2) 。一夫先舞剑 (3) ，百戏后歌樵 一作鐎 (4) 。江树城孤远，云台使 去声寂寥 (5) 。汉朝 音潮频选将 去声，应 平声拜霍嫖姚 (6) 。 次章，言堂下事，复称美中丞。 绣段金花，器物之华。舞剑歌樵，声乐之盛。江城使寂，慨其目前。将拜嫖姚，望其将来。
(1) 装檐额，即令人宴会结彩于檐之类。
(2) 江淹《丽色赋》：鍱金花于珠履。 古辞：鼓腰铃椑各相竞。庾信诗：圆花钉鼓床。
(3) 陈琳《与魏文帝书》：一夫挥戟。 《项羽纪》：军中无以为乐，请以剑舞。
(4) 古诗：百戏起鱼龙。 赵曰：歌樵，戏作夔峡樵歌。公诗云：夷歌负樵客。《杜臆》：樵歌，乃夔俗歌名，如《巴渝歌》之类。别作歌鐎，谓军中击刁斗以歌，未然。
(5) 云台使，策功之使臣也。
(6) 汉霍去病为嫖姚校尉，后拜骠骑大将军。
奉送蜀州柏二别驾将中丞命赴江陵起居卫尚书太夫人因示从去声 弟行军司马位
黄、蔡俱以中丞为柏贞节。钱笺谓中丞是茂琳。王道俊谓两名止是一人。别驾，中丞之弟。 黄生曰：柏与卫，必中表之亲，故使弟起居其母。《旧唐书·代宗纪》：大历元年五月，加荆南节度使卫伯玉检校工部尚书。 时位在江陵，为行军司马。钱笺：位系公之从弟，故诗用惠连故事。
中丞问俗画熊频 (1) ，爱弟传书彩鹢新 (2) 。迁转五州防御使 去声 (3) ，起居八座太夫人 (4) 。楚宫腊送荆门水，白帝云偷碧海春 (5) 。与报 一作报与惠连诗 一作书不惜 (6) ，知吾斑鬓总如银 (7) 。 上四，柏二将中丞命，往候卫太夫人。下四，公送柏赴江陵，嘱其寄诗从弟。 中丞频问民俗，故须弟代行。三四，主宾流对。五六，时地兼举。 送行在腊而云春者，所谓腊近已含春也。东方春气先行，故又言云碧海春。 王维桢曰：末言鬓今尽白，本以苦吟之故，不能别寄一诗，非惜诗也。时解谓望弟寄诗以慰衰白，恐非。
(1) 《记》：入国而问俗。 《后汉·舆服志》：三公列侯车，倚鹿较，伏熊轼，黑旛。颜师古曰：倚鹿较者，画立鹿于车之前两轓外也。伏熊轼者，车前横轼为伏熊之形也。
(2) 《颜氏家训》：人之事兄，不可同于事父，何为爱弟不及爱子乎？ 刘孝绰诗：钓舟画彩鹢。张性注：彩鹢，船首画鹢，以压水神。
(3) 《论衡》：迁转之人，或至公卿。 《唐书·方镇表》：广德二年，置夔忠涪防御使，治夔州，原领夔、峡、忠、归、万五州，隶荆南节度。 中丞为夔州都督，时自都督迁防御。
(4) 《初学记》：光武分尚书为六曹，并一令、一仆射，谓之八座。魏有五曹，与二仆射、一令，谓之八座。隋以六尚书，左、右仆射合为八座。唐同。 《后汉·岑彭传》：大长秋以朔望问太夫人起居。
(5) 沈佺期诗：梅花未发已偷春。
(6) 《宋书》：谢惠连能属文，族兄灵运嘉赏之，云：“每对惠连，辄得佳句。”
(7) 晋舞歌：质如轻云色如银。
毛奇龄曰：柏二为蜀州别驾，是中丞属官。杜位为江陵司马，是卫尚书属官。中丞遣弟候卫太夫人，而少陵送之，因并寄弟位。此唐人长题，用八句完点之法。
黄生曰：首联用字平钝，次联对语朴拙，经五六渲染，方见清新警拔，而一结造句，又自曲折可思。后半，得诗家回互周旋法。
张南土改偷为输，与送同意。不如从偷字。
胡应麟曰：嘉隆学杜，善矣，而犹未尽。“迁转五州防御使，起居八座太夫人”，本常语，而一时模尚，遂令大夫使者填塞奚囊，太尉中丞类被差遣，至不佞扶风汉大藩之类，亦后学之前车也。
送鲜于万州迁巴州
此是夔州作，年次难考。今附在大历元年之后、二年之前。 颜真卿《鲜于仲通碑》：仲通子六人，皆有令闻。叔曰万州刺史炅，雅有父风，颇精吏道，作牧万州，政绩尤异。有诏迁秘书监，寻又改牧巴州。《九域志》：万州至达州二百七十里，达州至巴州又二百二十里。
京兆先时杰 (1) ，琳琅照一门 (2) 。朝 音潮廷偏注意 一作玺 (3) ，接近与名藩 (4) 。祖帐排 一作杂。陈作维舟数 阎氏音促 (5) ，寒江触石喧 (6) 。看 平声君妙为政，他日有殊恩。 上四鲜于迁巴，下则饯别而祝之也。
(1) 《唐书》：李叔明，本姓鲜于氏，与兄仲通俱尹京兆，兼秩御史大夫，并节制剑南，又与子升俱兼大夫。蜀人推为盛门。卢东美《鲜于氏冠冕颂序》：仲通天宝末为京兆尹，弟叔明乾元中亦为之。炅兄昱为工部侍郎，炅子映为屯田郎兼侍御史，三世冠冕，为海内望族。
(2) 触目见琳琅。出《世说》，详见二卷。《后汉·孔融传》：岂有一门忠孝，而禄赏不及乎？
(3) 《陆贾传》：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
(4) 向秀《思旧赋序》：居止接近。赵曰：自万迁巴，故云接近。
(5) 《汉书》：二疏归时，设祖道供帐于东门外。 数，密也。
(6) 《蜀都赋》：触石吐云。
奉送十七舅下去声 邵桂
此亦大历间夔州作。《唐书》：邵州邵阳郡，属山南西道。《一统志》：邵州属宝庆府，桂州属衡州府。
绝域三冬暮 (1) ，浮生一病身。感深辞舅氏，别后见何人。缥缈苍梧帝，推迁孟母邻 (2) 。昏昏阻云水 (3) ，侧望苦伤神 (4) 。 上四，旅中送别之情。下四，别后相思之意。 绝域病躯，何堪离别，感深二字，上下俱关。
(1) 薛道衡诗：绝漠三秋暮，穷阴万里生。
(2) 鹤注：《九域志》：苍梧山在道州，与邵为邻。 湛方生诗：人运互推迁。潘岳《闲居赋》：孟母所以三徙。注：轲少居近墓，乃戏为墓。轲母曰：“此非所以居。”去居市傍，轲又戏为商贾。移居学宫之傍，遂为大儒。朱注：时舅氏必奉母同往，故有孟母句。
(3) 《蜀都赋》望之天回，即之云昏。
(4) 张衡《四愁》诗：侧身东望涕沾翰。 《别赋》：造分手而衔涕，感寂寞而伤神。
荆南兵马使去声 太常卿赵公大食刀歌
夔州隶荆南节度，赵太常刮寇至此，当在永泰元年崔旰反时。公遇赵于夔州，必在大历元年之冬，公以是秋始至夔也。是时，崔旰虽平，杜鸿渐尚在蜀中，荆南之兵，亦应未归也。《唐志》：天下兵马元帅下有前军、中军、后军兵马使。 太常卿，赵之兼官。 《旧唐书》：大食，本在波斯之西，兵刀劲利，其俗勇于战斗。
太常楼船声嗷嘈 (1) ，问兵刮寇趋 一作超下牢 (2) 。牧出令奔飞百艘 音骚，猛蛟突兽纷腾逃。 首叙赵公至夔之故。 牧出令奔，谓官吏候迎。猛蛟突兽，比盗贼却走。
(1) 汉武凿昆明池，始制楼船，上建楼橹。 仙人马明生诗：嗷嘈天地间，嚣声安得附。
(2) 夷陵县有下牢镇，与江陵相近。
白帝寒城驻锦袍，玄冬示我胡国刀。壮士短衣头虎毛 (1) ，凭轩拔鞘 所交切天为高 (2) 。翻风转日木 一作水怒号 平声，冰翼雪 一作云澹 俗作淡伤哀猱 (3) 。镌 音煎错碧罂 音匹鹈 音题膏 (4) ，铓锷 一作铦锋已莹虚秋涛 (5) 。鬼物撇 匹蔑切捩 练结切辞 一作乱坑壕，苍水使 去声者扪赤絛 他刀切。一作绦 (6) ，龙伯国人罢钓鼇 (7) 。 此极状胡刀之莹利。 壮士，舞刀之人。头虎毛，首蒙虎皮也。天为高，刀光上闪也。翻风二句，言其势激动而有声，其色惨淡而增悲。磨以碧罂，涂以膏，故锋铓如秋涛之澄彻。乱走坑壕，避其锋刃也。扪住赤絛，逊其铦利也。停罢钓鼇，惊其光气也。此皆假设形容之语。
(1) 《庄子·说剑篇》：垂曼胡之缨，短后之衣。
(2) 《西京杂记》：斩蛇剑，开匣拔鞘，辄有光气。
(3) 朱注：《酉阳杂俎》：王天运征勃律还，忽惊风四起，雪花如翼。冰翼，恐亦此义，言剑器飘忽，如冰翼而雪淡。翼，即飞意。按：李奇《长门赋注》：澹，犹动也。
(4) 镌错，镌刻磨错也。 罂，长颈瓶，以盛膏者。鹈膏，注见三卷。
(5) 《西京杂记》：高帝斩蛇剑，十二年一磨莹。
(6) 《搜神记》：秦时有人夜渡河，见一人丈馀，手横刀而立，叱之，乃曰：“吾苍水使者也。” 赤絛，刀头饰。
(7) 《列子》：龙伯之国，有大人，举足不盈数步，而暨五州之所，一钓而连六鼇。《博物志》：《河图玉版》云：龙伯国，人长三十丈，生万八千岁而死。
芮 郝敬作卫公回首颜色劳 (1) ，分阃 一作壶救世用贤豪。赵公玉立高歌起 (2) ，揽环结佩相终始 (3) 。万岁持之护天子 (4) ，得君乱丝与君理 (5) 。蜀江如线针如 一作如针水 (6) ，荆岑弹 去声丸心未已 (7) 。贼臣恶子休干纪 (8) ，魑魅魍魉徒为耳 (9) ，妖腰乱领敢欣喜 (10) 。用之不高亦不庳 (11) ，不似长剑须天倚 (12) 。 言赵公能用刀戡乱。 《杜臆》：芮公二句，是篇中过脉。身在荆南而回顾蜀乱，故独用赵公之贤。 朱注：赵承主帅之命，佩服此刀，安王室而除乱萌，区区荆蜀，无足难者。彼干犯之臣，用此以诛斩其腰领，高下不差，岂似倚天长剑，徒为夸大之词哉。
(1) 旧注：芮公，荆南节度使也。朱注：唐惟豆卢钦望、豆卢宽封芮公，而不在大历间。《旧书·卫伯玉传》：广德元年，拜江陵尹，充荆南节度观察等使。大历初，丁母忧，朝廷以王昂代之，伯玉讽将吏留己，遂起复再为节度。至大历十一年入觐，卒。则是时节度荆南者，乃伯玉也。伯玉以大历二年六月封阳城郡王，或由芮公进封阳城，亦未可知，史失之不详耳。《杜臆》：芮公，当作卫公。
(2) 桓温表：抗节玉立，誓不降辱。
(3) 揽环，揽刀环而结佩之。
(4) 万岁，对天子而言，乃久长之意。
(5) 谢承《后汉书》：方储为郎中，章帝以繁乱丝付储使理，储拔刀三断之曰：“反经任势，临事宜然。”《北齐书》：神武使诸子理乱丝，文宣抽刀斩之曰：“乱者必斩。”
(6) 《魏志》：孤蜀如线。
(7) 《登楼赋》：蔽荆山之高岑。注：《汉书》：临沮县荆山在其东北。 《虞卿传》：此弹丸之地。庾信《哀江南赋》：地犹黑子，域惟弹丸。
(8) 《后汉书》：光武与公孙述书：君非吾贼臣乱子。又《汉书》：轻薄少年恶子。 《左传》：臧孙纥干国之纪。陆机诔：诛锄干纪。
(9) 《左传》：魑魅魍魉，莫能逢之。注：魑，山神，兽形。魅，怪物。魍魉，水神也。
(10) 《魏国策》：苏代说秦王曰：“恐其不忠于下吏，自使有要领之罪。”《杜臆》：妖腰，承魑魅。乱领，承贼臣。 《乐记》：欣喜欢爱。
(11) 《射雉赋》：揆悬刀，骋绝技，如 如轩，不高不埤。注：埤，短也。 古与庳通用。《汉书·刘向传》：增埤为高。埤，作卑字用。《后汉·律历志》：内庳外高。庳，作卑字用。此诗宜读上声以押韵。
(12) 宋玉《大言赋》：弯弓挂扶桑，长剑耿耿倚天外。
吁嗟光禄英雄弭，大食宝刀聊可比。丹青宛转麒麟里，光芒六合无泥滓。 以期望赵卿作结。 赵公将才，足弭群雄之乱，如宝刀之铦利。麒麟承赵，光芒承刀。 此章首尾各四句，次段十一句，下段十三句。
王嗣奭曰：此《燕歌行》变体，布局既新，炼词特异，所谓惊人之作也。
郝敬曰：奇奇怪怪，如礓石古松，从乐府铙歌等曲化出，然温柔敦厚之意，和音淡雅之音，斩然尽矣，故诗至子美而大成，亦自子美而大变，不可不知。
王兵马使去声 二角鹰
赵卿刮寇至夔，承芮公之命而来。此诗亦言荆南芮公得将军，王盖同时讨乱而至者。
悲台萧瑟 一作飒石巃嵸 (1) ，哀壑杈丫浩呼 刊作污汹 (2) 。中有万里之长江 (3) ，回风滔 一作陷日孤光动 (4) 。 首叙台前景象，为角鹰作势。 《杜臆》：悲台、哀壑，言山溪险峭，夹长江南北，时王兵马盖驻军于此也。 黄生注：起见江山黯淡，日色惨凄，皆若助其肃杀之气。 大呼汹涌，树夹泉声，孤光浮动，日映江波也。
(1) 曹植诗：高台多悲风。 《西征赋》：巃嵸逼迫。何逊诗：俱登巃嵸岭。吴注：《西征赋》：作归来之悲台。按赋言悲台，用戾太子事，于此诗不切。今以曹植诗为证。
(2) 杈，岐枝木。丫，秃枝木。
(3) 《晋纪》：孙绰曰：“实赖万里长江，画而守之耳。”
(4) 任昉诗：孤光岩下映。
角鹰倒翻壮士臂，将军玉帐轩翠 一云昂。一云勇气 (1) 。二鹰猛脑絛徐坠 荆作絛徐坠，一作徐絛穟 (2) ，目如愁胡视天地 (3) 。杉鸡竹兔不自惜 (4) ，溪 一作孩。当作骇虎野羊俱辟 音僻易 (5) 。鞲上锋棱十二翮 (6) ，将军勇锐与之敌。 此赋角鹰，形起王兵马。 上四，初放之状。下四，欲攫之势。 轩然翠气，鹰之毛色。絛徐坠，将举也。视天地，将飞也。杉鸡二句，言能搏击鸟兽。十二翮，左右劲羽各六也。
(1) 《甘泉赋》：扬翠气之宛延。
(2) 潘尼《苦雨赋》：始蒙瀎而徐坠。
(3) 黄生注：王延寿《鲁灵光殿赋》：胡人遥集于上楹，状若悲愁于危处。此孙楚、魏彦深《鹰赋》用愁胡字所本。
(4) 《临海异物志》：杉鸡，头有长黄毛，冠颊正青，尝在杉树下。竹兔，小如野兔，食竹叶。
(5) 《庐山记》：远公送客未尝过虎溪，过则虎辄鸣。此用溪虎，足配野羊，别作孩虎，恐是骇虎之讹。《吴越春秋》：两目忽张，声如骇虎。 《上林赋》，手熊罴，足壄羊。颜注：野羊，今之山羊也。《史记·项羽纪》：人马辟易。师古注：谓开张而易其本处。
(6) 鲍照诗：昔如鞲上鹰。傅玄《鹰赋》：左目若侧，右视如倾，劲翮二六，机连体轻。
将军树勋起安西，昆仑虞泉入马蹄 (1) 。白羽曾 音层肉三狻 先丸切，音酸。又音俊猊 五兮切 (2) ，敢决岂不与之齐。荆南芮公得将军，亦如角鹰下 去声。一作入朔 一作翔云。恶鸟飞飞啄金屋 (3) ，安得尔辈开其群，驱出六合枭鸾分 (4) 。 此称王兵马，仍映带角鹰。 上四，言气之勇锐。下五，言力能平乱。 《杜臆》：鹰翻壮士臂，曾肉三狻猊，皆奇语相匹。与敌、与齐，上下遥应。 黄生曰：末段归重主人，乃杜诗作法，又及主人之主将，更为周到。 吴论：吐蕃侵京，犹枭啄金屋，将军能用群力以驱除，毋使其混杂区宇也。此双绾作结。 此章首段四句，次段八句，下段九句。
(1) 昆仑虞渊，乃西极之地。 《淮南子》：日入于虞渊。唐讳渊，故云泉。
(2) 《上林赋》：弯蕃弱，满白羽。注：羽箭。 《尔雅》：狻猊，如虦貓，食虎豹。注云：即狮子也。肉狻猊，盖即肉食之意。
(3) 《汉武故事》：当以金屋贮之。
(4) 《庄子》：六合之外，存而不论。《辩命论》：枭鸾不接翼。
王嗣奭曰：此诗，突然从空而下，如轰雷闪电，风雨骤至，令人骇愕。又云：公时在夔，因角鹰，触目发兴，奇崛森耸，不待言矣。尤得力在“角鹰倒翻”句，随插入将军勇气，有此二句，方承接得住。通篇将王兵马配角鹰，穿插巧妙，忽出忽入，莫知端倪。而各极形容，充之直欲为朝廷讨乱诛谗而后已。他人起得雄伟，后多不称。此诗到底无一字懒散，岂不雄视千古。
见王监兵马使去声 说近山有白黑二鹰罗者久取竟未能得王以为毛骨有异他鹰恐腊后春生鶱飞避暖劲翮思秋之甚眇不可见请余赋诗二首
黄鹤曰：《唐史》：大历初，卫伯玉丁母忧，朝廷以王昂代其任，伯玉潜讽将吏不受诏，遂起复再任。王兵马得非王昂乎？
雪 一作云飞玉立尽清秋 (1) ，不惜奇毛恣远游。在野只教 平声心力 一作胆破 (2) ，于 一作千。一作干人何事网罗求 (3) 。一生自猎知无敌 (4) ，百中 去声争能耻下 去声鞲 (5) 。鹏碍九天须却避 (6) ，兔藏 一作经。一作营三窟 一作穴莫深忧 (7) 。 首章，咏白鹰。 上四错综叙题，下写其英决机警。 雪玉，比鹰色之白。奇毛，指毛骨之异。清秋远游，所谓劲翮思秋也。心力虽破，而纲罗难求，所谓罗取未得也。知无敌，自信其能。耻下鞲，不受人役。鹏须避，欲击其大。兔莫忧，不屑于细也。 卢德水云：一生二句，可以想鹰之有品而不苟。 张綖注：汉张纲谓：“豺狼当道，安问狐狸。”末联意正如此。 朱注：太白乐府：“神鹰梦泽，不顾鸱鸢。为君一击，鹏搏九天。”义与此同。
(1) 《酉阳杂俎》：漠北鹰，白者身长且大，五觔有馀，细斑短柱，鹰肉之最，向代州中山飞。又有房山白、渔阳白、东道白。 取鹰法，七月二十日为上时，内地者多，塞外殊少，八月上旬为次时，八月下旬为下时，塞外鹰毕至矣。 齐高洋天保二年，获白兔鹰一联，毛羽如雪。
(2) 心力破，指虞人。《战国策》：文子曰：“破心而归。”
(3) 阮嗣宗诗：罗网孰能制。
(4) 陶潜诗：一生能复几。 庾信诗：野鹰能自猎，江鸥解独鱼。 陈琳书：气高志远，似若无敌。
(5) 《国策》：养由基去柳叶百步而射之，百发百中。 《书》：唯汝不争能。 《东观汉记》：太守桓虞曰：“善吏如使良鹰，下鞲命中。”鞲，捍臂也，以皮为之。
(6) 《后幽明录》：楚文王好猎，有人献一鹰，文王见其殊常，为猎于云梦。俄而云际有一物，凝翔鲜白，此鹰便竦翮而升，矗若飞电，须臾羽堕如雪，血下如雨，有大鸟堕地，两翅广数十里。时有博物君子曰：“此大鹏雏也。” 碍天，鹏翼障天也。 《楚辞》：指九天以为正。注：中央八方也。
(7) 《战国策》：狡兔有三窟，仅得免其死。
其二
黑鹰不省 悉井切人间有，度海疑从北极来 (1) 。正翮抟风超紫塞 (2) ，玄 一作立冬几夜宿阳台 (3) 。虞罗自觉 一作各虚施巧 (4) ，春雁同归必见猜 (5) 。万里寒空只一日，金眸玉爪不 刊作未凡材 (6) 。 次章，咏黑鹰。 上四，溯其来之远。下四，悯其去之速。 北极、紫塞、玄冬，皆为黑鹰点染。 正翮，言直北正飞。几夜，言暂时停宿。虞罗自觉，言其机警。春雁同归，言皆北向。虚施巧，取之未得也。必见猜，恐其抟击也。万里一日，见飞腾之迅。金眸玉爪，谓形质之奇。首句明提其黑，末句反衬其黑。
(1) 卢照邻《雁》诗：万里南翔渡海来。
(2) 《庄子》：抟扶摇羊角而上。扶摇羊角，风也。搏风，本此。 綖注：紫塞，雁门也。其山高入霄汉，雁飞不能逾，从两山断处而过，故谓之雁门。今黑鹰超越此门，故曰超紫塞。《燕城赋》：紫塞雁门。
(3) 曹植《离缴雁赋》：远玄冬于南裔兮，避炎夏于朔方。 楚王阳台，在巫山。
(4) 魏彦深《鹰赋》：何虞者之多巧，运横罗以羁束。
(5) 刘孝威诗：猜鹰鸷隼无由逐。此猜字所本。
(6) 《西京杂记》：茂陵少年李亨，以鹰鹞逐雉兔，鹰则有青翅黄眸、青冥金距。高洋获白兔鹰，目色紫，爪本白。
顾宸曰：黄石识子房于圯桥，而退老谷城，德公拜孔明于床下，而长隐鹿门，殆“一生自猎知无敌，百中争能耻下鞲”者乎。魏武欲以游说致公瑾，而不能夺其知己之感；桓温欲以豪杰招景略，而不能解其共国之嫌，殆“虞人自觉虚施巧，春雁同归必见猜”者乎。千古高人奇士，性情出处，从二十八字拈出，可想老杜胸中全史。
张璁曰：公尝为王兵马赋二角鹰，言其勇锐相敌，此亦所以况之也。
或疑咏二鹰，止于起首，分别白黑，中间多彼此混同，何也？曰：黑白其形色也。题中罗取未得，劲翮思秋，此鹰之精神骨力也。诗从神力上，摹写其迅捷英奇，正深于体物者。《杜臆》谓二诗胜人，在气魄雄伟，不落纤巧家数，良然。
杨德周曰：诗家论唐律，有明、暗二例，作者皆然。如杜诗《黑鹰》、郑谷《双鹭》，是明也；杜诗《白鹰》、郑谷《鹧鸪》，是暗也。四诗可以为法。《双鹭》诗云：双鹭应怜水满池，风飘不动顶丝垂。立当青草人先见，行傍白莲鱼未知。一足独拳寒雨里，数声相叫早秋时。林塘得尔须增价，况与诗家物色宜。《鹧鸪》诗云：暖戏烟芜锦翼齐，品流应得近山鸡。雨昏青草湖边过，花落黄陵庙里啼。游子乍闻征袖湿，佳人才唱翠眉低。相呼相唤湘江曲，苦竹丛深春日西。
玉腕骝原注：江陵节度卫公马也。
鹤注：此当是大历元年作。 邵注：赤马黑鬣曰骝。腕，臂腕也。前足腕肉白，曰玉腕。骝，良马名也。
闻说荆南马，尚书玉腕骝。骖驔 音潭。一作顿骖飘赤汗 (1) ，局蹐顾长楸 (2) 。胡虏三年入，乾坤一战收 (3) 。举鞭如有问，欲伴习池游。 上四咏骝马之神骏，下则有功成身退之意。 赤汗如珠，而长楸欲奋，言今有馀勇。三年伐叛，而一战收功，言昔能陷阵。事平之后，思伴习池，结语奇儁。 《杜臆》：举鞭欲问，问马也。欲伴习池，代马对也。此虽咏马，兼讽卫公。
(1) 《吴都赋》： 翋 。李善注：相随驱逐众多貌。温庭筠诗：白马 众尘起。杜诗作骖驔，义盖相同。
(2) 《诗注》：局，曲也。蹐，累足也。 曹植诗：走马长楸间。
(3) 《旧唐书》：乾元二年，卫伯玉击史思明，大破于疆子坂，积尸满野，以功迁神策军节度。上元二年，大破史朝义于永宁，进封河东郡公。广德元年冬，吐蕃寇京师，乘舆幸陕，以伯玉有干略，使节度江陵，封阳城郡王。
醉为马坠诸公携酒相看
此夔州诗，年次难考。
甫也诸侯老宾客 (1) ，罢酒酣歌拓金戟 (2) 。骑马忽忆少 去声年时，散蹄迸落瞿唐石。白帝城门水云外，低身直下 去声八千尺 (3) 。粉堞电转紫游缰 (4) ，东得平冈出天壁。江村野堂争入眼，垂鞭 一作肩亸 典可切鞚凌紫陌 (5) 。 先叙醉后驰马之状。 诸侯宾客，对柏中丞言。自城门驰下瞿唐，约计八千尺，非谓身堕八百丈也。粉堞经过，紫缰疾如电转。平冈在天壁之下，故近江村而凌紫陌。
(1) 《世说》：何次道见贾宁在后轮中，曰：“此人不死，终为诸侯上客。” 《书》：酣歌于室。
(2) 庾信诗：醉来拓金戟。
(3) 杜审言诗：直下骑才通。
(4) 紫游缰，紫丝为缰。晋中兴诗：太和中邺下童谣，青青御路杨，白马紫游缰。
(5) 鞚，马口勒。《广韵》：亸，垂下貌。
向来皓首惊万人，自倚红颜能骑 去声射 音石 (1) 。安知决臆追风足 (2) ，朱汗骖驔 音潭犹喷 本作歕。普问切玉 (3) 。不虞一蹶终损伤，人生快意多所辱。职当忧戚伏衾枕，况乃迟暮加烦促。 此坠马见伤而叹也。 皓首，应老。红颜，应少。追风喷玉，奔悍难驭也。马蹶平冈，故伤而不害。快意多辱，既悔其前；迟暮烦促，又忧其后矣。
(1) 沈约诗：共矜红颜日，俱忘白发年。 红颜能骑射，即“呼鹰皂栎林，逐兽云雪冈”事。
(2) 决臆，纵意也。 阳晋诗：蹑影追风本绝群。
(3) 朱注：朱汗，汗血马也。 梁车 诗：意欲骖驔走。唐卢照邻诗：雕弓夜宛转，铁骑晓骖驔。崔液诗：骖驔始散东城曲，倏忽还来南陌头。以骖驔对宛转、倏忽，乃飞腾迅疾之貌。或曰：骖驔，以驔为骖，犹陆机诗言服骥骖骝。《鲁颂》：有驔有鱼。疏：毫毛在骭而长白，名为驔，此说却与诗意不合。 《穆天子传》：天子东游于黄泽，使宫乐谣曰：“黄之泽，其马歕沙，皇人威仪。黄之泽，其马歕玉，皇人寿谷。”今按：踏岸则喷沙，激水则喷玉，皆言马势之雄猛。
朋 一作明知来问腆 一作 我颜 (1) ，杖藜强 丘两切起依僮仆。语尽还成开口笑 (2) ，提携别扫清溪曲 (3) 。酒肉如山又一时，初筵哀丝动豪竹 (4) 。共指西日不相贷，喧呼且覆 音福杯中渌 (5) 。何必走马来为问 一作不为身，君不见嵇康养生被 一作遭杀戮 (6) 。 末记诸公抢酒相看。 老年失足，故厚颜。语相慰借，故还笑。丝竹侑觞，日暮犹饮，依然乐以忘忧。结引嵇康，见事有出于意外者。 此章中段八句，起结各十句。
(1) 作 颜，是惭色。作腆颜，是厚颜。
(2) 《庄子》：开口而笑，一月之中，不过四五日。
(3) 鲍照诗：幽客时结侣，提携游三山。
(4) 《乐记》：丝声哀哀以立辩。 豪竹，大管也。
(5) 何逊诗：何因送款款，半饮杯中渌。
(6) 晋嵇康著《养生论》，后刑东市。
郝敬曰：题有景致，诗写得沾足，辞藻风流，情兴感慨无不佳。
覆音福 舟二首
诗言巫峡，当是夔州所作，但年次不可考。 梦弼以此诗为追讽玄宗事。朱云：唐世人主多好神仙，岂必玄宗也。 张溍曰：求仙本荒唐事，故托覆舟以讽。《新序》：孔子曰：“水则覆舟。”
巫峡盘涡晓 (1) ，黔阳贡物秋 (2) 。丹砂同陨石 (3) ，翠羽共沉舟 (4) 。羁使 去声空斜影 一作景 (5) ，龙宫 一作居閟积流 (6) 。篙工幸不溺，俄顷逐轻鸥 (7) 。 此章，记夔江覆舟之事。 黔阳之贡，经于巫峡。丹砂翠羽，入贡之物。空斜影，侧身落水。閟积流，没入深渊矣。舟逐轻鸥，篙工以脱身为幸也。 旧以空斜影为使者怅怏于斜日之下，此说不然。玩诗意，先叙砂羽之坠，继叙羁使之亡，末则幸篙工之不溺耳。于篙工加一幸字，知使者为不幸矣。
(1) 《江赋》：冲巫峡以迅激。又：盘涡谷转。
(2) 《一统志》：重庆府彭水县，自三国至唐，皆名黔阳县。隋置彭水县为黔州治所。又唐以黔江县属黔州。
(3) 《唐志》：黔阳岁贡丹砂等物。《本草》：丹砂，久服通神明，不老轻身，神仙能化为汞。《衍义》云：出辰州蛮峒老鸦井者，最良。 《左传》：陨石于宋五。
(4) 《尔雅注》：翠鹬，似燕，绀色，生郁林。《汲冢周书·王会解》：苍梧翡翠，所以取羽。邹阳书：积羽沉舟。
(5) 王僧孺诗：翠枝结斜影。
(6) 徐陵寺碑：夜动龙宫。《十洲记》：南海有龙绡宫。 《海赋》：茫茫积流。
(7) 刘孝威诗：循江俄顷回。
其二
竹宫时望拜 (1) ，桂馆或求仙 (2) 。姹 陟嫁切女凌波日 (3) ，神光照夜年 (4) 。徒闻斩蛟剑 (5) ，无复 扶又切爨犀船 (6) 。使 去声者随秋色 (7) ，迢迢独上 上声天 (8) 。 次章，讽当时求仙之妄。 竹宫、桂馆，借汉比唐。姹女凌波，言丹砂已落江水。神光照夜，言宫中犹望成仙。此见其诬妄也。且方士既神奇其说，何独无斩蛟之剑，照水之犀，以解此水厄，乃至身罹覆舟，而杳然上天乎。朱注：使者，即指方士一辈。 旧以上天为还朝，非是。閟积流，魄沉水也。独上天，魂升天也。《杜臆》云：帝未必升天，而使者已独上天矣，讥之也。
(1) 《汉·礼乐志》：正月上辛，用事甘泉圜丘，昏祠至明，夜常有神光集于祠坛，天子自竹宫而望拜，百官侍祠者数百人，皆肃然心动焉。师古曰：竹宫，去坛三里。
(2) 《郊祀志》：公孙卿曰：“仙人好楼居。”于是上令长安作飞廉桂馆、甘泉作益寿延寿观，使卿持节设具而候神人。师古曰：飞廉、桂馆，二馆名。
(3) 《参同契》：河上姹女，灵而最神，得火则飞，不染垢尘。顾注：汉真人《大丹诀》：姹女隐在丹砂中，谓砂中有汞也。《洛神赋》：凌波微步。
(4) 《郊祀志》：宣帝筑世宗庙，神光兴于殿旁，如烛状。《武帝纪》：祭后土，神光三烛。
(5) 《吕氏春秋》：荆人佽飞，得宝剑，渡江中流，两蛟绕舟几没，佽飞拔剑斩蛟，乃得济。
(6) 《晋书》：温峤宿牛渚矶，水深不可测，世云其下多怪物，峤遂燃犀角照之，须臾见水族覆火，奇形异状。
(7) 宋王微《咏赋》：秋色阴兮白露商。
(8) 陆机诗：迢迢造天庭。 《吴越春秋》：群臣上天，欧冶死矣。
送李功曹之荆州充郑侍御判官重平声 赠
旧编在夔州诗内。
曾 音层闻宋玉宅 (1) ，每欲到荆州。此地生涯晚，遥悲 一作通水国秋 (2) 。孤城一柱观 去声，落日九江流 (3) 。使 去声者虽光彩 (4) ，青枫远自愁 (5) 。 上四，公欲往荆州而悲，悲在于淹留。下四，李独往荆州而愁，愁生于孤寂。一悲一愁，写出两地情怀，极其凄切。 此地指夔，水国指荆。一柱、九江，俱在荆州。
(1) 《水经注》：宜城城南，有宋玉宅。玉，邑人，雋才辩给，善属文而识音。《渚宫故事》：庾信因侯景之乱，自建康遁归江陵，居宋玉故宅，宅在城北三里，故其赋曰：“诛茅宋玉之宅，穿径临江之府。”
(2) 颜延之诗：水国周地险。
(3) 《夏书》：过九江至于大别。
(4) 晋《曲池歌》：一朝光彩落。
(5) 阮籍诗：上有枫树林，远望令人悲。
送王十六判官
此亦夔州诗，年次难考。
客下 去声荆南尽，君今复 扶又切入舟。买薪犹白帝，鸣橹已 一作少沙头 (1) 。衡霍生春早，潇湘共海浮 (2) 。荒林庾信宅 (3) ，为 去声仗主人留。 上四送王之荆，下叙欲往之意。 《唐书》：肃宗至德之后，中原多故，襄邓百姓，两京衣冠，尽投江湖，荆南井邑，十倍于初，乃置荆南节度使以统之。鹤注：是时蜀避崔旰之乱，故客下荆南俱尽也。 才白帝而忽沙头，犹云“朝发白帝暮江陵”，此十字句法。春来水发，故潇湘如海。主人指王，先到其地，即为地主矣。
(1) 旧注：江陵吴船至，泊于郭外沙头。《方舆胜览》：沙头市，去江陵地十五里。
(2) 邵注：荆南，荆州以南。荆州府，古名江陵。衡山，在衡州府。潇湘，在岳州府。岳，在荆以南。衡，在岳以南。 《尔雅疏》：衡山，一名霍山。赵次公曰：皮日休以霍之本地，自在寿州，作《霍山赋》，中云：“自汉之后，始易吾号而归于衡。”公此所云衡霍，乃是衡山，故与潇湘作对。
(3) 庾信宅，见上章。
别崔潩因寄薛据孟云卿原注：内弟潩，赴湖南幕职。
姑从黄鹤入大历元年。
志士惜妄动 (1) ，知深 陈作深知难固辞。如何久磨砺 (2) ，但取不磷缁。夙夜听忧主 (3) ，飞腾急济时。荆州遇 一作过薛孟，为 去声报欲论 平声诗。 上六，送崔赴幕。末二，兼寄薛孟。 远注：崔必好静不出，湖南幕主知而辟之，故有起二句。 三四承首句，讽其硁硁独善。五六承次句，劝以汲汲有为。
(1) 何劭诗：志士惜日短。
(2) 《左传》：磨砺以须。
(3) 听忧主，常听其忧国之语。
王嗣奭曰：此诗与九卷《送窦九归成都》同一机局，夭矫顿挫，唐律所无。窦本有才，勖之以苦节，崔能洁己，勉之以济时，意若相反，合之始为全人。此见公明体达用之学。
寄杜位原注：顷者与位同在故严尚书幕。
姑依鹤注编在大历元年冬。 陈注：此诗称惠连，前守岁诗称阿戎，则位为公从弟明矣。《唐世系表》公为征南十三代，位与济为征南十四代。或据此遂疑位为从侄，误矣，世表未可信也。
寒日经檐短，穷猿失木悲 (1) 。峡中 一作筵为客久 一作恨，江上 一作并忆君时。天地身何在 一作往，风尘病敢辞。封书两行 音杭泪，沾洒裛新诗。 寒日穷猿，对景有感。为客久，承穷猿。忆君时，承寒日。五六，申客久之况。七八，申忆君之情。 《杜臆》：漂流天地，既无定在，憔悴风尘，病又奚辞。凄凉之语，真堪流涕。 穷猿失木，乃叹无家可归，或云伤严武之亡，非也。武在日，公已辞回草堂矣。
(1) 《淮南子》：猿狖颠蹶而失木。《世说》：穷猿奔林，岂暇择木。 裛新诗，手裛纸上泪也。
立春
诗云巫峡寒江，系夔州所作，依朱氏入在大历二年。
春日春盘细生菜 (1) ，忽忆两京全盛 一作梅发时 (2) 。盘出高门行白玉 (3) ，菜传纤手送青丝 (4) 。巫峡寒江那 平声对眼，杜陵远客不胜 平声悲。此身未知归定处，呼儿觅纸一题诗。 上四，忆两京春日。下四，感夔江春日。 《杜臆》：通章只是一个悲意，人但知其悲一身之飘泊，而不知其悲两京之萧索也。对春盘生菜，忆及两京盛时，今老客峡江，则两京失其盛，而身亦失其居矣。悲曰不胜，包身世无穷之感。 三四分承盘菜，而意却贯穿。菜经纤手、玉盘传送，二句倒叙。那对眼，谓那堪对眼。归定处，谓欲归两京，尚无定处也。
(1) 《摭言》：晋李鄂，立春日命以芦菔、芹芽为菜盘，相馈贶。 《四时宝镜》：唐立春日食春饼、生菜，号春盘。 黄生注：生菜，韭也。欧公《归田录》：杨大年为文，务避俗语，门生摘其“德迈九皇”之句，讽之云：“未知何时得买生菜？”以九皇音近韭黄也。按：诗言青丝指韭，良是。东坡诗：渐觉东风料峭寒，青蒿黄韭试春盘。
(2) 谢灵运诗：两京愧佳丽。 公居杜陵而家在洛阳，故两京春盘皆所尝食。
(3) 《庄子》：“高门悬薄，无不走也。”此指贵戚之家，旧引《三辅黄图》未央宫中高门殿，误。
(4) 传，经也。 古诗：纤纤出素手。
朱瀚曰：细生菜，不成语。次联分承盘菜，稍窥工部家法，其奈才腐何。宋元诗人或未尽深知杜法，不害其为可传，正以其才思出群耳。那对眼，是何语。不胜悲，亦熟调。第七乃率句，结语益无赖矣。
江梅
鹤注：当是大历二年春作。若三年之春，公将下峡，不当云“巫峡郁嵯峨”矣。 赵曰：此咏江边之梅也。如在岭曰岭梅，在野曰野梅，官所种者曰官梅，后人见梅，便谓之江梅，误矣。
梅蕊腊前破，梅花年后多。绝知春意好 一作早，最奈客愁何。雪树元 一作能同色，江风亦自波。故园不可见，巫岫郁嵯峨 (1) 。 此见江梅而有感也。客愁二字，乃全首之眼。 梅占春意，景物自好，而反动客愁者，盖见腊前映雪，年后飘风，花开花谢，都非故园春色，是以对巫岫而添愁耳。
(1) 陆机诗：云山郁嵯峨。
庭草
鹤注：当是大历二年作。诗云轻过、屡供，尚无放舟出峡之期也。 张协诗：庭草萋以绿。
楚草经寒碧，庭春入眼浓。旧低收叶举，新掩卷牙重 平声。步履宜轻过，开筵得屡供。看花随节序 (1) ，不敢强 丘两切为容 (2) 。 上四形容草色，下致怜惜之意。 寒碧春浓，地暖故也。叶举牙重，入眼浓矣。 《杜臆》云：旧叶之低垂者，今收而上举。新牙之掩伏者，今卷而重出。此将旧低新掩略读是也，朱注将低收、掩卷连说，非是。 后四句《杜臆》作代摹庭草之词，人若怜而勿践，得以屡供筵前，倘爱花而见弃，亦不敢强为容色以媚人，君子之交盖如此。
(1) 萧子范诗：节序亦徂炎。
(2) 《诗》：谁适为容。《老子》：夫惟不可识，故强为之容。
愁原注：强戏为吴体。
黄生注：皮陆集中，亦有吴体诗，乃当时俚俗为此体耳，诗流不屑效之。杜公篇什既众，时出变调，凡集中拗律，皆属此体，偶发例于此，曰戏者，明其非正律也。《杜臆》：胸有抑郁不平之气，而以拗体发之，公之拗体诗，大都如是。 玩诗意，当是大历二年春夔州作。
江草日日唤愁生，巫 一作春峡泠泠非世情 (1) 。盘涡鹭浴底心性 (2) ，独树花发自分明 (3) 。十年戎马暗南 一作万国，异域宾客老孤城 (4) 。渭水秦山 一作川得见否，人今罢 音疲病虎纵 平声横 (5) 。 上四，叙夔州景物，触愁之端。下四，忆长安时事，致愁之故。 《杜臆》：愁人心事，触目可憎，如江草新生，却谓唤起愁思。巫峡中流，却谓不近人情。盘涡鹭浴，本自得也，疑其有何心性。独树花发，此春意也，谓其只自分明。愁出非常，故情亦反常耳。下文所云，真异常之愁也。 戎马南国，前此势不可归。客老孤城，目前身不可归。人病虎横，将来时不可归。托身无处，愁难自遣矣。 南国，指洛阳。孤城，指夔州。渭水、秦山，指长安。人罢病，民力竭。虎纵横，暴敛亟也。
(1) 王维桢曰：《楚辞》“春草生兮萋萋，王孙游兮不归”，此即首句意。公诗“清渭无情极，愁时独向东”，即次句意。 班倢伃赋：房栊虚兮风泠泠。朱瀚曰：泠泠，乃细流水声，恐与峡水不合。 伏知道诗：桃花隔世情。
(2) 水回曰涡。
(3) 此四句，本佳景而看作愁端，乃拗律之别派也。故原注云“戏为吴体”。朱瀚亦尝辨驳之，疑非少陵手笔。今按：江草唤愁，犹云花溅泪、憎柳絮，说来尚觉有情。下三句，于水泠鹭浴花发处，缀以非世情、底心性、自分明，于上半句皆无交涉，不特意拙，抑且语稚矣，自属可疑。
(4) 《前汉·卢绾传》：陈豨招致宾客。 杨素诗：孤城绝四邻。
(5) 《韩非子》：士民疲病于内。 《记》：孔子曰：“苛政猛于虎。”张璁曰：时京兆用第五琦十一税法，民多流亡，是即虎也。
黄生曰：此因不得归秦，沉忧莫写，无端对物生憎，皆是愁人实历之境。草生花发，水流鹭浴，皆唤愁之具。下三句，特变文言之耳。愁从中来，微物之故，则亦强戏言之而已。
胡应麟曰：老杜吴体，但句格拗耳。其语如“侧身天地更怀古，回首风尘甘息机”，“落花游丝白日静，鸣鸠乳燕青春深”，实皆冠冕雄丽。宋人作拗体者，若永叔“沧江万古流不尽，白鸟双飞意自闲”，文潜“白头青髩有存没，落日断霞无古今”，尚觉近之。鲁直“黄流不解涴明月，碧树为我生凉秋”，“蜂房各自开户牖，蚁穴或梦封侯王”，自以平生得意。遍读老杜拗体，未尝有此等语，独“盘涡浴鹭底心性，独树花发自分明”稍类。然亦杜之僻者，而黄以为无始心印。“天下几人学杜甫，谁得其皮与其骨”，其鲁直之谓哉。
王十五前阁会
黄鹤编在大历二年春，以诗有楚岸、春台句也。 前有《送王十五扶侍》诗。
楚岸收新雨 (1) ，春台引细风 (2) 。情人来石上 (3) ，鲜鲙出江中 (4) 。邻舍烦书札，肩舆强 丘两切老翁 (5) 。病身虚俊味 (6) ，何幸饫儿童。 上二前阁春景，三四王君宴会，下序始终款曲之情。 《杜臆》：以邻舍而致札迎舆，见其殷勤，又且饫及儿童，见札中并招其子。
(1) 邵注：夔州，古楚地，故云楚岸。
(2) 此指阁下石台。陆云诗：遣情春台，托荫寒水。
(3) 鲍照诗：留酌待情人。
(4) 《七发》：鲜鲤之鲙。
(5) 《世说》：王献之乘平肩舆，径入顾辟疆园。
(6) 陆云《答车安茂书》：东海之俊味，肴膳之至妙。
崔评事弟许相迎不到应平声 虑老夫见泥雨怯出必愆佳期走笔戏简
顾注：当是大历二年春在夔州西阁作。 邵注：崔评事，公之表弟。
江阁邀宾许马迎 (1) ，午时起坐自天明 (2) 。浮云不负青春色，细雨何孤白帝城。身过花间沾湿好，醉于马上往来轻。虚疑皓首冲泥怯，实少银鞍傍 去声险行 (3) 。 起结二联，宾主双关，中间四句，述坐时望迎之意。 本是邀宾江阁许马迎，天明起坐至午时，两句皆用倒装法。 邵注：江阁，公所寓。白帝城，崔所居。通首逐句顺下，俱带戏词。
(1) 顾注：《剡溪漫笔》云：王右军在郡迎王敬仁，敬仁每用车，常恶其迟，后以马迎敬仁，虽复风雨，亦不以车也。杜诗“江阁邀宾许马迎”用此事，于泥雨甚切。
(2) 秦嘉诗：起坐为不宁。
(3) 《别赋》：龙马银鞍。
朱瀚曰：为一酒食，侵晓而待，亦太无聊。云不负春色，语尚可通，雨不孤白帝，便无意义。沾湿有何好处？醉则龙钟，何得体轻？虚疑冲泥，声韵颓唐。马行何必银鞍？且马又何必傍险？赴燕岂逃难耶。
遣闷戏呈路十九曹长子两切
公于大历元年春至夔州，此云“谁家数去”，又云“百遍相过”，知其作于二年之春也。 路为拾遗，院在西省，故曰曹长。
江浦雷声喧昨夜，春城雨色动微寒。黄鹂 一作莺并坐交愁湿 (1) ，白鹭群飞太剧干 音干 (2) 。晚节渐于诗律细 (3) ，谁家数 音朔去酒杯宽。唯君 一作吾最 一作醉爱清狂客，百遍相过 一作看意未阑 (4) 。 上四阻雨，是闷所由生。下四呈路，乃闷所由遣。 邵注：夜经雷雨，旦必微寒。莺畏雨而坐，若交愁其湿。鹭乘雨而飞，甚难于得干。公身滞雨中，故见之增闷。下数语，本称路之好客，而词近于索饮，故云戏呈。清狂客三字，旷怀豪兴，兼而有之，公之自命甚高。
(1) 《古乐府》：“乌生八九子，端坐秦氏桂树间。”坐字本此。
(2) 贾谊《旱云赋》：惜旱大剧。《蜀志》：刘先主谓宋忠曰：“今祸至，方告我，不亦太剧乎？”注解为太甚。今按：诗意恐是太难之意，如烦剧之剧。旧解作太苦干，未当。方遇雨，何云苦干耶？《演义》解为戏剧使干，又觉太凿。
(3) 《后汉·钟皓传》：以诗律教授同郡陈寔。胡夏客云：《汉书》本言诗与法律，用为诗之律体，巧矣。
(4) 庾信诗：梳头百遍撩。 宽，多也。阑，尽也。
公尝言“老去诗篇浑漫与”，此言“晚节渐于诗律细”，何也？律细，言用心精密。漫与，言出手纯熟。熟从精处得来，两意未尝不合。
朱瀚曰：江浦二字打头，近俗。喧昨夜，更俗。动微寒，欠稳。雨色、雷声，土木对偶，比“雷声忽送千峰雨”何如。交并二字，重复。太剧干三字，晦涩。此从“黄莺过水”一联偷出，而手脚并露。其云“晚律渐细”，岂少年自居粗率乎？杜则少时入细，老更横逸耳，故曰“语不惊人死不休”、“老去诗篇浑漫与”。参看始知其谬。六类寒乞语，七似庸鄙，八无品地，皆非少陵本色。
昼梦
顾注：大历元年暮春，公至夔州，此诗作于次年二月。 《吴越春秋》：吴王过姑胥之台，忽然昼梦。
二月饶睡昏昏然 (1) ，不独夜短昼分眠 (2) 。桃花气暖眼自醉，春渚日落梦相牵 (3) 。故乡门巷荆棘底，中原君臣豺虎边 (4) 。安得务农息战斗 (5) ，普天无吏横 去声索 色责切钱 (6) 。 上四致梦之由，五六梦中之景，末则梦醒而慨世也。 吴论：二月昏昏多睡，不独夜短而思昼眠，止因暖气倦神，故日落而梦犹未醒耳。 故乡中原，积想成梦，故遂现出荆棘豺虎。张綖注：务农息兵，吏无横敛，则中原清而故乡可归矣。
(1) 饶睡，多睡也。
(2) 邵注：二月，昼夜平分之时。
(3) 谢灵运诗：春渚税銮登，山椒张组眺。
(4) 朱瀚曰：武臣不弄兵，则豺虎自弭。文臣不横敛，则荆棘可披。
(5) 农务始于二月。傅玄疏：务农若此，何有不赡乎。
(6) 陆机《登台赋》：委普天之光宅，质率土之黎庶。
暮春
此依朱氏编在大历二年。玩诗意，是久卧峡中，有厌居意，其不在元年明矣。
卧病拥塞 先侧切在峡中，潇湘洞庭虚映空 (1) 。楚天不断四时雨，巫峡常 一作长吹万 一作千里风。沙上草阁柳新闇 一作暗，城边野池莲欲红 (2) 。暮春鸳鹭立洲渚 (3) ，挟子翻 一作翾飞还一丛 (4) 。 此诗卧病峡中而作。上四峡中景，下四暮春景。 《杜臆》：公本欲初春下峡，病至暮春，则舟不可行矣，故有慨于卧病拥塞也。拥塞，则潇湘不可到，而虚此映空水色矣。风雨不绝，旅人增闷，而柳暗莲红，又日月如流。对此鸳鹭立渚，挟子群飞，何以为情耶。
(1) 梁简文帝诗：春色映空来。
(2) 夔州地暖，故莲欲吐红。
(3) 《杜臆》：公诗用鸳鹭皆有意，如“空惭鸳鹭行”、“年衰鸳鹭群”、“寒空见鸳鹭”、“回首忆朝班”，故此诗鸳鹭亦是借以自比。 《楚辞》：望大河之洲渚兮。
(4) 魏文帝《短歌》：翩翩飞鸟，挟子巢栖。王筠诗：庭禽挟子栖。 《楚辞》：翾飞兮翠层。 庾信《春赋》：一丛香草足碍人。《说文》：丛，聚也。
朱瀚曰：初联雷堆晦蚀，有目共知。楚天、巫峡，不免合掌。四时雨、万里风，村垫对句。沙上、城边，装头无谓。新柳不得云暗，城边不得云野，池莲城柳，不当递及。“鸳鹭立洲渚”已是拙俗，冠以“暮春”，益复可笑。
即事
黄鹤编在大历二年。 诗云卷帘、飞阁，知是在西阁时作。
暮春三月巫峡长 (1) ，皛 胡了切皛行云浮 一作无日光 (2) 。雷声忽送千峰雨，花气浑 平声如百和 去声香 (3) 。黄莺过水翻回去，燕子衔泥湿不妨。飞阁卷帘图画 胡化切里，虚无只少对潇湘。 此诗峡中对景而作。 上六春景，所谓即事，末乃自道出峡之意。 云浮日光而过，其色皛皛然，雷雨将作矣。乍雨忽晴，香气扑人，莺来燕往，物各适情，卷帘一望，真如图画，但以久卧峡中，故思江湖之映空耳。 莺畏雨，故翻回。燕乘雨，故衔泥。飞阁，即西阁。虚无，空旷貌。
(1) 丘迟《与陈伯之书》：暮春三月，江南草长。 《荆州记》：巴东三峡巫峡长。
(2) 陶潜诗：皛皛川上平。 阴铿诗：映日动浮光。
(3) 陈子良诗：花气近薰衣。 邵注：汉武帝时，月支国进百和香。
卢世 曰：《江雨》云：“春雨暗暗塞峡中，早晚来自楚王宫。”。《即事》：“暮春三月巫峡长，皛皛行云浮日光。”《返照》云：“返照入江翻石壁，归云拥树失山村。”俱能写化工之情状精神，画不出，想不到，诗至此，与天为徒矣。
黄生曰：起句稍拗，中二联亦失粘，对法更不衫不履，然其写景之妙，可作暮春山居图看。
怀灞上游
黄鹤编在大历二年，以诗有江汉归舟句也。 《楚汉春秋》：汉高帝西入武关，居灞上。
怅望东陵道 (1) ，平生灞上游 (2) 。春浓停野骑 去声，夜敞宿 旧作宿敞云楼 (3) 。离别人谁在，经过 平声老自休。眼前今古意，江汉一归舟。 上四忆旧游景事，下则念同游而动归思也。 昼停骑、夜宿楼，极尽一时游兴，唯聚散无常，故有古今之慨。 夜宿对春浓，不工，当云“夜敞宿云楼”。
(1) 顾注：东陵道，即长安。城东门，乃秦东陵侯种瓜处。
(2) 《杜臆》唐都关中，即今西安。城东三十里有灞水，又东乃文帝霸陵，出长安东门，为东陵道，得名以此。霸水桥曰灞桥，乃长安饯别之所，灞上当即在其处。详诗意，则行乐之地也。
(3) 杨炯《少室山庙碑》：璇宫夜敞，银榜朝开。 隋辛德源诗：戏笑上云楼。
入宅三首
朱注：《年谱》：大历二年春，自西阁迁居赤甲。 鹤注：赤甲瀼西，皆在奉节县北三十里。
奔峭背 音佩赤甲 (1) ，断崖当白盐 (2) 。客居愧迁次 (3) ，春色 一作酒，非渐多添。花亚欲移竹 (4) ，鸟窥新卷帘。衰年不敢恨，胜概欲相兼。 首章，志赤甲之胜。 此诗八句整对，而虚实相间。首联，宅外景。三联，宅内景。春色，起花鸟。胜概，总六句。 顾注：背赤甲之奔峭，当白盐之断崖，以二山形势，明宅之向背。 花压竹枝，爱花故须移竹。鸟常入室，卷帘故复来窥。借此娱老，故不恨屡迁。
(1) 谢灵运诗：徒旅苦奔峭。邵注：山峰高峻，如奔涌然。 又云：赤甲城，是鱼复县旧基，故云“水生鱼复浦”。
(2) 白盐，注见十五卷。
(3) 洙曰：次，舍也。迁次，移居也。
(4) 《诗谈二编》：杜审言：枝亚果新肥。孟东野：南浦红花亚水红。包佶：多年亚石松。方干：应候先开亚木枝。亚义如压，言低披也。黄注：亚乃相依之意。
王嗣奭曰：避乱奔走，无日不思故乡。造次移居，必择胜地，且加修葺点缀，如此襟怀，自不可及。郭林宗逆旅经过必洒扫，王子猷借居必种竹，意正相同。
其二
乱后居难定，春归客未还 (1) 。水生鱼复 音腹浦 (2) ，云暖麝香山 (3) 。半 樊作判顶梳头白，过 平声眉拄杖斑 (4) 。相看 平声多使 去声者，一一问函关 (5) 。 此迁宅而想故居也。 三四写景，承上春归。 下四叙情，应客未还。 顾注：阳和复至，故曰春归。 半顶，见发之少，是老状。过眉，见杖之长，是病状。问函关者，望乱定而还乡也。
(1) 王胄诗：柳黄知节变，草绿识春归。
(2) 地志：夔治鱼复，滟滪风涛震射，巨鱼却步不得上，故名鱼复浦。
(3) 鹤注：《寰宇记》：麝香山，在秭归县东南一百十里，其山多麝。武德二年前，秭归属夔州。
(4) 魏武《陌上桑》：拄杖挂枝佩秋兰。梁到溉有《赠任新安斑竹杖》诗：文彩既斑斓，姿性甚绸直。
(5) 王应麟曰：潼关至函谷关，历峡、华二州之地，俱谓之桃林塞，时周智光据华州反。
其三
宋玉归州宅 (1) ，云通白帝城。吾人淹老病，旅食岂才名。峡口风常急，江流气不平。只应 平声与儿子，飘转任浮生。 此故乡未归，而叹旅居也。 《杜臆》：公欲北还，必过归州。云通白帝，见相去不远。淹老病，久留白帝。岂才名，不如宋玉。二句分承。风急江翻，归州且不易到，何况故乡，亦惟随地漂转而已。 《杜臆》：三诗各一意，而展转相因。 顾注：公居赤甲，本非得已，故后复有瀼西之迁。
(1) 陆游《入蜀记》：宋玉宅在秭归县东，今为酒家，旧有石刻“宋玉宅”三字。《唐书》：归州，属山南东道，武德二年，析夔州之秭归，巴东置。 《湖广通志》：宋玉宅有两处，一在归州，一在荆州，与杜诗相合。
赤甲
鹤注：此与《入宅》诗同时作。
卜居赤甲迁居新，两见巫山楚水春。炙背可以献天子，美芹由来知野人 (1) 。荆州郑薛寄诗 一作书近，蜀客郄 音隙岑非我邻 (2) 。笑接郎中评事饮，病从深酌道 去声吾真 (3) 。 此居赤甲而念知交也，在四句分截。 公初迁赤甲，而云两见春色者，自去春至夔，已经两春也。炙背食芹，述春山景物，兼有朝野阔绝之感。郑薛在荆，寄诗颇近。郄岑在蜀，渐与之远。惟接郎中评事，喜得酌酒而道真情。
(1) 《列子》：宋国有田父，东作曝于日，不知有绵纩狐貉，谓其妻曰：“负日之暄，人莫知之，以献吾君，将有重赏。”里之富室告之曰：“昔人有美戎菽甘枲茎芹萍子，对乡豪称之，乡豪取尝之，蜇于口，惨于腹，众哂而怨之，子此类也。”嵇康《绝交书》：野人有快炙背而美芹子者，欲献之至尊，虽有区区之意，亦已疏矣。
(2) 鹤注：郑是江陵郑少尹审，薛是石首薛明府璩，岑是岑嘉州参，郄是梓州郄使君昂，评事必崔十三评事，公在夔州多有诗与之。顾注：郎中，应是吴郎。司法，盖刑曹也。朱注：《文苑英华》有苻载《志杨鸥墓》云：“永泰二载，相公杜公鸿渐，奏授鸥犀浦县令，僚友杜员外甫、岑郎中参、郄舍人昂，闻公殒落，失声咨嗟。”则郄为郄昂无疑。
(3) 曹植《髑髅说》：是反吾真也。
朱瀚曰：卜居迁居，重复无法。献天子，突甚。由来知野人，筋脉不收。中联厄塞，全无顿挫磊落气象。笑接不典，郎中评事，岂律诗可著，或置题中可耳。末句，从“近识峨嵋老，知余懒是真”偷出，潦倒甚矣，且抱病何能深酌，与“比来病酒开涓滴”，参看自知。
卜居
此是大历二年，自赤甲将迁居瀼西而作。
归羡辽东鹤 (1) ，吟同楚执珪 (2) 。未成游碧海 (3) ，著 涉略切处觅丹梯 (4) 。云嶂 陈作障宽江北 一作左，春耕破瀼西 (5) 。桃红客若至，定似昔 一作晋人迷 (6) 。 上四客居有感，下欲托居瀼西也。 丁公魂归故里，庄舄病而吟越，皆不忘故乡者，故借以自方。碧海、丹梯，叹不能水行而复山栖。江北即瀼西，其地宽平，故可耕种。 《杜臆》：公以此地为桃源，直作避秦计矣。
(1) 辽东华表柱，有鹤栖其上曰：“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里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
(2) 《选》注：越人庄舄，起家寒微，为楚执珪，有病，犹为越吟。
(3) 《十洲记》：扶桑之东有碧海。
(4) 谢灵运诗：洒步临丹梯。
(5) 破，是破土。 希曰：瀼溪在白帝城之东。
(6) 昔人迷，指刘晨、阮肇。
暮春题瀼西新赁草屋五首
《年谱》：大历二年，自赤甲将迁居瀼西而作。
久嗟三峡客，再与暮春期。百舌欲无语 (1) ，繁花能几时。谷虚云气薄，波乱日华迟 (2) 。战伐何由定，哀伤不在兹。 首章，题瀼西暮春。 中四，写季春时景。末二，伤心世乱，为后两章伏脉。 《杜臆》：久客而再逢暮春，见非初意。百舌二句，见物候易迁。谷虚二句，见瀼土堪适。 谷内云升，春晴故薄。波中日漾，春长故迟。不在兹，言岂不在此战伐。
(1) 赵曰：反舌无声，在芒种后十日，今欲无语，则暮春时矣。
(2) 谢朓诗：日华川上动。
其二
此邦 一作北郊干树橘，不见比封君 (1) 。养拙干戈际，全生麋鹿群 (2) 。畏人江北草 (3) ，旅食瀼西云。万里巴渝曲 (4) ，三年实饱闻。 次章，题瀼西赁居。 地产贫瘠，而托居于此，不过为养拙全生计耳。身际干戈，故畏人而依江北之草。同群麋鹿，故旅食而伴瀼西之云。三年闻曲，即所谓久嗟三峡客也。 公自永泰元年秋之云安，至此为三年，在夔州逢春，则再度矣。
(1) 《史·货殖传》：封者食租税，千户之君岁率二十万，蜀汉江陵千树橘，其人皆与千户侯等。
(2) 《绝交论》：独立高山之顶，欢与麋鹿同群。
(3) 魏文帝诗：客子常畏人。
(4) 《汉·礼乐志》：巴渝鼓员，三十六员。注：高帝初为汉王，得巴渝趫捷人，与之定三秦，灭楚，存其乐，为巴渝乐。巴州，在今夔州府。渝州，今在重庆府。
其三
彩云阴复 扶又切白 (1) ，锦树晓 一作晚来青。身世双蓬鬓 (2) ，乾坤一草亭。哀歌时自惜 一作短 (3) ，醉舞为 去声谁醒 (4) 。细雨荷 去声锄立 (5) ，江猿吟翠屏。 三章，对草屋而有感也。 阴复白，云变态。晓来青，雨后色。二句屋前春景。 赵汸注：双蓬鬓，老无所成。一草亭，穷无所归。 自惜谁醒，穷老独悲，雨际闻猿，触景堪伤矣。下六句，草屋情事。身世二字，又起下章。
(1) 王融诗：日暮彩云合。
(2) 鲍照诗：身世两相弃。
(3) 《庄子》：哀歌以卖声名。
(4) 《诗》：鼓渊渊，醉言舞。
(5) 陶潜诗：带月荷锄归。
黄生曰：此诗，首尾实而中间虚，是实包虚格，唯杜有之。三四，乃藏头句法，若申言之，则“悠悠身世双蓬鬓，落落乾坤一草亭”耳。“江猿吟翠屏”，即“白鸥元水宿，何事有馀哀”意，而含蓄较深永矣。
其四
壮年 晋作志学书剑 (1) ，他日委泥沙 (2) 。事主非无 一作无非禄，浮生即有涯。高斋依药饵，绝域改春华。丧 去声乱丹心破，王臣未一家 (3) 。 四章，旅居而慨身世也。 书剑委于泥沙，欲用而世不见用也。非无禄，前曾授官。即有涯，后无馀望矣。五六承浮生，七八承事主。 高斋，指草屋。绝域，指瀼西。春华，点暮春。丧乱，应前战伐。王臣未一，诸镇犹多叛志也。
(1) 《项羽纪》：少年学书不成，去学剑。
(2) 沈约诗：沦没委泥沙。
(3) 《诗》：莫非王臣。
其五
欲陈济世策 (1) ，已老尚书郎 (2) 。不 一作未息豺狼 一作虎斗，空惭鸳鹭行 音杭。时危人事急 一作恶，风逆 一作急羽毛伤。落日悲江汉，中宵泪满床。 承上章来，乃世乱年衰之感。 济世策，应前丧乱。尚书郎，应前事主。悲泪，应前丹心破，此遥承上章也。有策莫陈，故豺狼未息。省郎空老，故鸳鹭终惭。人事危，见狼斗方张。羽毛伤，见鸳行莫起。末二又总顶上六，此逐句分承也。 《杜臆》：落日增悲，终宵流泪，则草屋亦非安居之地矣。
(1) 《后汉·卢植传》：植刚毅有大节，常怀济世志。
(2) 《前汉书》：冯唐老于郎署。
寄从去声 孙崇简
诗云“林居未相失”，盖与瀼西相去不远，当是大历二年作。 《唐书·世系表》：崇简，出襄阳房，益州司马参军。
嵯峨白帝城东西，南有龙湫北虎溪。吾孙骑 去声曹不记 一作骑马 (1) ，业学尸乡多 一作常养鸡 (2) 。 此崇简幽居景况。 《杜臆》：此即前诗所云“吾宗老孙子”者，今比之骑曹、尸乡，犹然“质朴古人风”也。
(1) 《世说》：王子猷为桓冲骑曹参军，桓问曰：“卿署何曹？”曰：“不知何曹，时见牵马来，似是马曹。”又问：“所管几马？”曰：“不知马，何由知数？”崇简卫仓曹，故比之。
(2) 尸乡祝鸡翁，见首卷。
庞公隐时尽室去，武陵春树他人迷 (1) 。与汝林居末相失，近身药裹酒常 一作长携。牧竖 一作叟樵童亦无赖 (2) ，莫令 平声斩断青云梯 (3) 。 此喜偕隐，而勉其有终。 蔡曰：末二，托言勿相疏绝。卢注：即前《赠从孙济》所云淘米、刈葵之意。 此章，上段四句，下段六句。
(1) 庞公、武陵，注俱见前。
(2) 桓谭《新论》：雍门周曰：“游儿牧竖，踯躅其足而歌。”
(3) 谢灵运诗：共登青云梯。
江雨有怀郑典设
鹤注：此当是大历二年瀼西作。 《唐书》：东宫官有典设郎四人。
春雨暗暗 平声塞 音色。晋作发峡中，早晚来自楚王宫。乱波纷 一作分披已打岸 (1) ，弱云狼借不禁 平声风 (2) 。宠光蕙叶与多碧 (3) ，点注桃花舒小红 (4) 。谷口子真正忆汝，岸高瀼滑 一作阔限西东 (5) 。 上四，江上雨景。下四，对景怀郑。 楚王宫，用神女云雨事。波撼云飞，未雨而狂风先发。蕙碧桃红，经雨而花木争妍。不禁，不能耐风也。
(1) 《洞箫赋》：若凯风纷披。
(2) 张华诗：僵禽正狼藉。
(3) 《诗》：为龙为光。 注：龙，宠也。《易林》：嘉乐君子，为国宠光。 古赋：天雨之施，惠于蕙叶。 梁元帝诗：雨罢叶生光。
(4) 钟会《孔雀赋》：五色点注，华羽参差。 沈约诗：桃枝红若点。 《紫桃杂缀》曰：宠光、贴注，唐时有此二语。施之官职选授间，则宠光乃特恩之意，点注乃注授之意。硕注：此诗宠光、点注，加之蕙叶、桃花，见雨露之恩，蕙桃独沾也。
(5) 公自赤甲，选居瀼西，则郑必居瀼东矣。
熟食日示宗文宗武
鹤注：当是大历二年在夔州作。盖元年春晚方迁夔，三年正月已下峡矣。 洙注：熟食日，即寒食节也。秦人呼寒食为熟食日，言其不动烟火，预办熟食物过节也。齐人呼为冷节，又曰禁烟节。鹤曰：天宝十载二月敕：礼标纳火之禁，语有钻燧之文，今后寒食，并禁火三日。
消渴游江汉，羁栖尚甲兵。几年逢熟食，万里逼清明。松柏邙 旧作邛。杜田定作邙山路 (1) ，风花 一作光白帝城 (2) 。汝曹催我老 (3) ，回首泪纵 平声横。 首章，逢寒食而念先茔也。 《杜臆》：客游羁栖，茫茫过去，至熟食之日，忽惊清明已逼，清明在次日也。 邙山旧陇，拜扫久荒，故对白帝风花，不胜怵惕。况子年日长，己年日衰，有似催之老者，故山不见，惟回首而泪零耳。 旧注：公先茔在洛，流寓不能展省，故有此句。
(1) 陆机诗：坟垄日月多，松柏郁芒芒。黄希曰：唐制：寒食百官有墓茔在城外及在京畿外者，任往拜扫。 《元和郡县志》：北邙山，在河南府偃师县北二里。沈佺期《洛城记》：邙山，古今东洛九原之地。
(2) 梁孝元帝诗：风花下砌傍。
(3) 马援《戒子书》：愿汝曹效之。
顾注云：汝曹催我老，谓已亦将为松柏中人矣。今按：只言老不能归，以接回首故茔，方于松柏、邙山相应。
又示两儿
今节成吾老 (1) ，他时见汝心。浮生看物变 (2) ，为恨与年深。长葛书难得 (3) ，江州涕不禁 平声 (4) 。团圆思弟妹 (5) ，行坐白头吟。 此足前章之意，兼忆弟妹也。 言老不归乡，他时奉先省墓，见汝曹之用心耳。我看物候屡迁，而先茔长隔，恨与年俱深矣，汝曹当体此意也。且弟留长葛，妹托江州，当此令节，不能一室团圆，惟有头白哀吟而已，汝曹并毋忘此意也。恨字有两意：一恨久违坟墓，一恨远离弟妹。前有《送弟往齐州》诗，长葛与齐州相近，故知长葛指弟。《七歌》云“有妹在钟离”，江州与钟离相近，故知江州指妹。
(1) 令节，指寒食，唐以中和、上巳、九日为三令节。
(2) 汉明帝诏：吹时律，观物变。
(3) 《旧书》：长葛，属许州，隋分许昌县置。
(4) 江州浔阳郡，属江南西道，本九江郡，天宝元年更名。
(5) 《史正义》：封豕主沟渎，不欲团圆。
他时见汝心，别有两说：刘会孟云：身后寒食，他时见汝思亲之心。王嗣奭云：令节悲老，汝曹今日不知，他时到我之年，当自知耳。一是伤己之将殁，一是忧子之易老，俱无关系，还作嘱儿回省邙山为当。
张表臣《珊瑚钩诗话》：寒食之名，起于禁火。拜扫之仪，因于礼经。昔者宗子去在他国，庶子无庙，孔子许望墓为坛，以时祭祀，此其本也。
得舍弟观书自中都已达江陵今兹暮春月末行李合到夔州悲喜相兼团圆可待赋诗即事情见音现 乎词
鹤注：当是大历二年春作。题云“今兹暮春末合到夔州”，时公已定居夔州矣。若元年暮春，方自云安迁夔，尚无定处也。 《唐书》：至德二载，以西京为中京。 自中都至夔州十九字，皆弟书中语。
尔过 一作到江陵府，何时到峡州。乱离生有别 (1) ，聚集病应 平声瘳。飒飒开啼眼 (2) ，朝朝上 上声水楼。老身须付托，白骨更何忧。 此章，写离合悲喜之情，语根至性。 江陵峡州，照题叙清。生别是悲，聚集是喜。开眼登楼，将到则可喜。付托何忧，既到则免悲矣。
(1) 《诗》：乱离瘼矣。
(2) 王融诗：春尽风飒飒。
喜观即到复扶又切 题短篇二首
此与上章，乃先后同时作。
巫峡千山暗，终南万里春。病中吾见弟，书到汝为人 (1) 。意 一作竟答儿童问 (2) ，来经战伐新 一作尘 (3) 。泊船悲喜后 (4) ，款款话 一作议归秦 (5) 。 此章，亦兼悲喜意。首二是悲，三四是喜，五六喜中之悲，七八悲后之喜。 千山迷暗，公不见弟。万里春行，弟在途中也。病中见弟书到，知其身尚无恙，乃十字为句。战伐新经，答以书中之意，此亦十字句法。 黄生注：开书之时，其子在傍，询叔动定，且答且读，兄弟叔侄之情俱见。泊船应巫峡，归秦应终南。 按谭元春云：“书到汝为人”，即“妻孥怪我在”意。以下句来经战伐证之，良是。《杜臆》谓书到而如对其人，是题中“即到”语意，亦通。
(1) 《汉书·梁孝王传》：书到，明以谊晓王。
(2) 《神仙传》：蓟子训随主人意，答乃不同也。
(3) 卢注：是年郭子仪讨周智光，命大将浑瑊、李怀光军渭上，是“来经战伐新”也。
(4) 《淮南子》：悲喜转而相生。
(5) 任昉诗：何因送款款，半饮杯中渌。
黄生曰：杜诗有两句断续看者，“两京三十口，虽在命如丝”，上七字连说，下三字另住，“病中见吾弟，书到汝为人”亦然。
其二
待尔嗔乌鹊，拋书示鹡鸰。枝间喜不去，原上急曾 音层经 (1) 。江阁嫌津柳 (2) ，风帆数 所主切驿亭 (3) 。应 平声论 平声十年事 (4) ，愁 一作撚绝始 去声惺惺。 从赵汸本，旧作星星。 此章，仍不出悲喜两意。乌鹊栖枝，喜也。鹡鸰经难，悲也。五六，喜处衔悲。七八，悲极还喜。 待弟不至，遂嗔乌鹊难凭矣。将拋书以示鹡鸰，欲问来时消息耳。鹊在枝间，若报喜而不去，复望之也。鹡鸰原上，乃急难曾经者，何又寂无一言乎。四句，总是自揣自语，展转盼望之情。嫌津柳，遮眼不见。数驿亭，来程可计，即前章“朝朝上水楼”也。谈及十年中，聚散流离，将愁绝而复惺惺矣。
(1) 旧以枝间承乌鹊，原上承鹡鸰。按《西京杂记》：乾鹊噪而行人至。《庄子》云：乌鹊孺，传枝而孚生。《通雅》云：因传枝而名鳷鹊。《诗》：鹡鸰在原，兄弟急难。笺云：雍渠，水鸟。在原，失其常处。飞鸣以求其类，天性也，犹兄弟之于急难。二句分属上文无疑。 顾注谓首句撇过乌鹊，枝间、原上，皆指鹡鸰。今考：唐开元间有鹡鸰数千，集麟德殿柳树，翔栖浃日，魏光乘作颂，以为天子友爱之祥。据此似亦可证枝间不去矣。
(2) 潘徽诗：津柳稍垂门。
(3) 陆机诗：安得风帆，深濯髴灭。
(4) 自乾元元年至大历二年，为十年。
黄生曰：前半喜其至，而又恐其不即至，皆引领延佇时，无可奈何之语。嗔乌鹊之不灵，已妙矣，拋书示鹡鸰，尤觉怪得奇异。三四，是解上，不是承上，上意已明是承，上意未完，则须解也。
此诗末句，一作“撚绝始星星”，旧注引唐诗“吟安一个字，撚断数茎髭”，又引谢灵运诗“星星白发垂”为证。撚绝之下，去髭发而用星星，不已晦乎，且于始字，亦解不去。一作“愁绝始星星”，吴论云：因知愁绝之际，细语星星也，解亦拙涩。或解云：愁绝之时，始觉白发星星。公头白多年，岂至此始白耶？今得赵子常刻本，作“愁绝始惺惺”。黄生云：愁绝，愁死也。惺惺，苏醒也，言死去复生也。此解当从。
晚登瀼上堂
鹤注：大历二年三月，公自赤甲移居瀼西，诗云林花、田麦，当是其时作。
故跻瀼岸高，颇免崖石拥。开襟野堂豁，系 音计马林花动。雉堞粉如 一作似云 (1) ，山田麦无陇 (2) 。春气晚更生 (3) ，江流静犹涌。 首叙瀼上春景。 起云故跻，为遣闷而登也。曰系马，乃乘马上山也。麦无陇，高低星散。晚更生，返照增妍。静犹涌，波平流顺。
(1) 《周礼注》：雉长三丈，高一丈。《芜城赋》：以版筑雉堞之盛。
(2) 江淹诗：还望岨山田。 王僧达诗：麦垅多秀色。
(3) 《庄子》：春气发而百草生。
四序婴我怀 (1) ，群盗久相踵。黎民困逆节，天子渴垂拱 (2) 。所思注东北，深峡转修耸 (3) 。衰老自成病，郎官未为冗。凄其望吕葛 (4) ，不复 扶又切梦周孔 (5) 。济世数 所主切向时，斯人各枯冢。 次叙登高感怀。 上六，叹乱不能归。下六，伤乱不能救。 到夔已经一年，故云四序。时蜀有崔旰之乱，京辅有周智光之乱，故欲归东北。东北，指洛阳。若长安，则在直北，旧注误。 公以衰病谢官，无复周孔之梦矣。向时同事大臣，才如吕葛者，尝以济世望之，今其人各埋枯冢，则群盗何时得弭耶？斯人，承吕葛。钱笺谓指张镐、房琯、严武辈，是也。旧指古人，谓吕、葛、周、孔皆殁，非是。
(1) 《秋兴赋》：四运代序。
(2) 鹤注：《唐史》：大历二年正月戊辰敕，同、华二州，顷因盗据，民力凋残，宜给复二年，一切蠲免黎民之困。
(3) 张九龄诗：孤顶乍修耸，微云复相续。
(4) 谢灵运诗：怀贤亦凄其。 吕葛，谓吕望、诸葛亮。
(5) 汉班嗣书：伏周孔之轨躅。
楚星南天黑，蜀月西雾重。安得随鸟翎，迫此惧将恐 (1) 。 末将景情并收。 星月，言晚阴。恐惧，忧群盗。西南，指夔州。随鸟，往东北也。 此章，起段八句，中段十二，末段四句。
(1) 《诗》：将恐将惧。
寄薛三郎中璩
鹤注：当是大历二年春作。 时薛在荆州，将北归京师，而寄诗赠之也。 《唐会要》：天宝六年，风雅古调科薛璩及第。韩愈《薛公达墓志》：父璩为尚书郎中，赠给事中。朱注：《唐诗纪事》據终礼部侍郎，与韩志不合。 《杜臆》：《解闷》诗以薛郎中比何水部，此又称其盖代手，而无一字传世，知唐诗遗逸者多矣。
人生无贤愚 (1) ，飘飖若埃尘。自非得神仙，谁克免 从《英华》。一作免危其身。与子俱白头，役役 一作没没常苦辛 (2) 。虽为尚书郎，不及村野人。 前两段，宾主合叙。此言作客飘零之状。 上下四句，虚实相应。役役苦辛，飘若埃尘矣。不及野人，难免劳身矣。
(1) 《蒿里曲》：聚精歙魄无贤愚。
(2) 庾信诗：役役尽伤神。 曹植诗：能不怀苦辛。
忆昔村野人，其乐 音洛难具陈。蔼蔼桑麻交 (1) ，公侯为等伦。天未厌戎马，我辈本常贫。子尚客荆州，我亦滞江滨 (2) 。 此言彼此客游之故。 上四想承平，下四记离乱。 公侯等伦，犹《货殖传》言其人皆与千户侯等。客荆滞江，二语起下。
(1) 陶潜诗：桑麻日已长。
(2) 《楚辞》：吟泽畔之江滨。
峡中一卧病，疟疠终冬春。春复 扶又切加肺气，此病盖有因。早岁与苏郑 (1) ，痛饮情相亲。二公化为土 (2) ，嗜酒不失真。余今委修短 (3) ，岂得恨命屯。 中两段，宾主分列。此乃自叙衰病之况，承上我滞句。 病有因，为伤故人而增剧。二公以下，有前后存亡之感。 不失真性，虽物化亦无憾矣。
(1) 洙曰：苏郑，谓苏源明、郑虔。
(2) 《庄子》：失吾道者，上见光而下为土。
(3) 委修短，寿夭听之于天也。《东征赋》：修短之运，愚智同兮。靖恭委命，唯吉凶兮。
闻子心甚壮，所过信席珍。上 上声马不用扶，每 一作忽扶必怒嗔 当作嗔。赋诗宾客间，挥洒动八垠。乃知盖代手 (1) ，才力老益神 (2) 。 此言薛之心力过人，承上子客句。 席珍，人皆推重。下言筋力之强，才思之雄，皆所谓心甚壮也。
(1) 《汉书》：功业盖代。
(2) 鲍照《芜城赋》：才力雄富。
青草洞庭湖 (1) ，东浮沧海漘。君山可避暑 (2) ，况足采白苹。子岂无扁舟，往复江汉津。我未下 去声瞿唐，空念禹功 一作力勤。 末两段，仍用宾主合叙。此想荆州风景，惜己不能出峡也。
(1) 郑曰：青草、洞庭二湖，俱在巴陵。
(2) 《一统志》：君山，在岳州西南洞庭湖中，尧女湘君居此，上有十二峰。
听说松门峡，吐药揽衣巾 (1) 。高秋却束带，鼓枻视青旻 (2) 。凤池日澄碧，济济 上声多士新 (3) 。余病不能起，健者勿逡巡 (4) 。上有明哲君 (5) ，下有行化臣 (6) 。 此言欲去夔江，与薛共商出处也。 松门峡险，为之惊心吐药，必深秋水落，方可鼓枻东行。若朝宁之上，有君有臣，薛当乘时有为矣。 余病，应前肺气。健者，应前心壮。 此章，前后四段各八句，中末二段各十句。
(1) 《杜臆》：前《返照》诗“松门似画图”，盖在夔江下流，一闻说及，至于吐药而揽湿衣巾，其险不下于瞿唐矣。
(2) 木华《海赋》：飞迅鼓楫。
(3) 《诗》：济济多士。
(4) 《袁绍传》：董卓欲废立，绍勃然曰：“天下健者，岂唯董公。”
(5) 《说命》：明哲实作则。
(6) 卫宏《诗序》：天下喜王化复行。
送惠二归故居一作《闻惠二过东溪》
鹤注：诗云崖蜜、山杯，当是大历二年春作。东溪，盖指瀼东也。《洪驹父诗话》：刘路左车言尝收得唐人杂编诗册，有老杜《送惠二归故居》诗，即此也。
惠子白驹 一作鱼。坡作驴瘦 (1) ，归溪唯病身。皇天无老眼 (2) ，空谷滞 一作值斯人 (3) 。崖蜜松花熟 一作白。一作古 (4) ，山杯 一作村醪竹叶新 一作春 (5) 。柴门了无 一作生事 (6) ，黄 一作园绮未称臣。 上四，送惠归溪，惜之也。下四，溪中自适，慰之也。八与四应，言虽在空谷之中，不失为黄绮高风。 黄生注：崖蜜、山杯，即柴门生事。黄绮尚多一出，惠乃未称臣之黄绮，更觉高于古人矣。
(1) 《诗》：“皎皎白驹，在彼空谷。”一四正用其语。
(2) 蔡琰曲：天有眼兮，何不见我。
(3) 黄生注：斯人，亦从《诗》中伊人字变换，避声病也。
(4) 《本草》：白蜜，一名崖蜜，盖蜂酿松花所成。《杜臆》：山蜂酿蜜于高崖，从山上缒人采之。 庾信诗：山杯捧竹根。
(5) 竹叶，酒名。张华《轻薄篇》：苍梧竹叶清，宜城九酝酒。张协《七命》：荆南乌程，豫北竹叶。黄注：韩诗“且可勤买拋青春”，坡公历引唐时以春名酒者为证，不知春之为义，因酒熟于春而名之也。
(6) 又云：柴门，亦本《诗》“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意来。
承闻河北诸道节度入朝音潮 欢喜口号平声 绝句十二首
朱注：《唐史》：大历二年正月，淮安节度使李忠臣入朝。三月，汴宋节度使田神功来朝。八月，凤翔等道节度使李抱玉入朝。河北入朝事，史无明文，疑公在夔州，特传闻而未实耳。 《杜臆》：《纲目》：代宗大历元年冬十月，帝生日，诸道节度使上寿，当指此事，诗盖作于二年三月也。
禄山作逆降天诛 (1) ，更有思明亦已无。汹汹人寰犹不定 (2) ，时时战斗欲何须 (3) 。 首章，喜河北寇平。 天宝之乱，起于安史，今元恶并除，小丑复何觊乎，末句乃戒词。
(1) 《后汉书》：往者王莽作逆，汉天人致诛，六合相灭。 《前汉·冯奉世传》：师不久暴，而天诛亟决。
(2) 《李德林集》：半天之下，汹汹鼎沸。
(3) 司马相如《谕巴蜀檄》：战斗之患。
其二
社稷苍生计必安，蛮夷杂种 上声错相干 (1) 。周宣汉武今王是，孝子忠臣后代看 (2) 。 次章，喜边境初静。 安史既平，戎狄亦退，此君臣戮力，而民社奠安时也。末句乃劝词。
(1) 杂种，指吐蕃、回鹘、党羌言。沈约诗：杂种寇轮台。
(2) 《吕氏春秋》：此孝子、忠臣、亲父、交友之大事。
其三
喧喧道路好童 一作多歌谣 (1) ，河北将军尽入朝 音潮。自 一作始是乾坤王室正，却教 平声。一作交江汉客魂销 (2) 。 此闻诸镇入朝而喜之也。 河北入朝，出于道路童谣，盖据一时传闻而言耳。 赵曰：客魂销，自伤流落，不得还朝也。
(1) 吴均诗：陌上何喧喧。 《史记·帝尧纪》：康衢童谣。 《淮南子》：讽之以歌谣。
(2) 《恨赋》：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其四
不 一作北道 去声诸公无表来，茫茫 一作茫然庶事遣 一作使人猜。拥兵相学干戈锐，使 去声者徒劳万里 一作百万回。 此溯往时不朝而惜之也。 曰不道，曰遣人猜，据迹而疑其心也。至是，则诸镇之心迹可白矣。 朱注：旧解引吐蕃陷京师，诸镇不入援者，误矣。
其五
鸣玉锵金尽正臣 (1) ，修文偃武不无人 (2) 。兴王会静 俗作尽妖氛气，圣寿宜过 平声一万春 (3) 。 此喜其入朝，而颂美君身也。 正臣，取其舍逆归顺。偃武，愿其永息干戈。玩末句，知当时入朝，乃为圣寿节而来也。
(1) 《西征赋》：飞翠绶、拖鸣玉以出禁门者众矣。 梁费昶诗：锵金驱响至。 《楚辞》：正臣端其操行兮。
(2) 《尚书》：乃偃武修文。
(3) 《世说》：孙皓《尔汝歌》：上汝一杯酒，愿汝寿万春。
其六
英雄见事若通神 (1) ，圣哲为心小一身 (2) 。燕 平声赵休矜出佳丽 (3) ，宫闱不拟选才人 (4) 。 此因其朝献而规讽君心也。 大历元年十月，上生日，诸道节度使献金帛、器服、珍玩、骏马，共直缗钱二十四万，常衮请却之，而帝不听。据此，则诸镇将有逢迎以献佳丽者，诗云“英雄见事”，当指常衮言。圣哲为心，豫防逸欲也。小一身，言不侈天下以自奉。
(1) 《孝经》：通乎神明。
(2) 《左传》：并建圣哲。
(3) 《古诗》：燕、赵多佳人。 《战国策》：赵，天下善为音，佳丽之所出也。
(4) 《前汉·翼奉传》：未央、建章、甘泉宫，才人各以百数。唐制：才人，正二千石。
其七
抱病江天白首郎，空山楼阁暮春光。衣冠是日朝 音潮天子，草奏何时 一作人入帝乡 (1) 。 此遥闻入朝之事，叹不能身见也。 三章言武将入朝，此章兼及在朝文臣。
(1) 《王莽传》：孙竦为崇草奏。颜注：草，谓创立其文。 《庄子》：华封人曰：“乘彼白云，至于帝乡。”
其八
澶 市连切漫山东一百州 (1) ，削成如案抱青丘 (2) 。包茅重 平声入归关内，王祭还供尽海头 (3) 。 已下三章，备记入朝诸事。此言节镇朝而贡赋至也。 山东诸州，即河北地。包茅正供，与进佳丽者不同。
(1) 《西京赋》：澶漫靡迤，作镇于近。澶漫，广远貌。
(2) 《山海经》：泰华之山，削成而四方。 削成，虽云形势，亦指削平祸乱而言。 《寰宇记》：青丘，在青州千乘县，齐景公田于青丘，是也。
(3) 《左传》：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供。
代宗误听仆固怀恩之说，留田承嗣等于河北，遂成藩镇跋扈之患。自此以后，幽蓟十六州，不入版图，几六百年。公之思深虑远，亦正在此也。
其九
东逾辽水北滹 一作呼沱 (1) ，星象风云喜共 一作气色和 (2) 。紫气关临天地阔 (3) ，黄金台贮俊贤多 (4) 。 此言疆域广而人才盛也。 辽水滹沱，亦河北地。共和，言一统大顺。函关西控，可以收罗北地贤才矣。
(1) 《水经》：大辽水，出塞外卫白平山，东南入塞，过辽东襄平县西。又：小辽水，出玄菟高句丽县辽山，西南至辽隧县，入大辽水。 《山海经》：大戏之山，滹沱之水出焉。《后汉书注》：滹沱河，在今代州繁畤县，东流经定州深泽县东南。《一统志》：属保定府束鹿县。
(2) 《史记》：周厉王出奔，周公、召公二相行政，号曰共和。
(3) 赵注：紫气关，即函谷关。
(4) 鲍照诗：岂伊白璧赐，将起黄金台。《上谷郡图经》：黄金台，在易水东南十八里。 阮籍奏记：俊贤抗足。
其十
渔阳突骑 去声邯郸儿 (1) ，酒酣并辔金鞭垂。意气即归双阙舞 (2) ，雄豪复 扶又切遣五陵知 (3) 。 此言主将归心，而士卒效力也。 突骑健儿，昔为贼党者，今为国用矣。双阙，谓都中。五陵，指郊外。 《杜臆》：此并开导诸道之叛卒。
(1) 后汉光武克邯郸，置酒高会，从容谓马武曰：“吾得渔阳上谷突骑，欲令将之。” 《唐书》：磁州有邯郸县，属河北道。
(2) 蔡邕《陈留太守碑》：意气精朗。
(3) 《晋书》：慕容翰，性雄豪多权略。
其十一
李相 去声将军拥蓟门，白头惟有 一作虽老赤心存 (1) 。竟能尽说 音税诸侯入，知有从来天子尊 (2) 。 此以河北入朝，归功李光弼也。 赤心存，明其报国之忠。说诸侯，记其降叛之力。
(1) 《后汉书》：光武推赤心，置人腹。
(2) 《史记·高帝纪》：吾今而知天子之尊也。
朱鹤龄曰：按史，李怀仙先以范阳归顺，是时为检校侍中，幽州、卢龙等军节度使，但未有说诸侯入朝。梦弼谓是李光弼，近之。光弼在玄、肃朝，尝加范阳节度使，又尝兼幽州大都督府长史，虽止遥领其地，亦可谓之拥蓟门也。
钱谦益曰：《旧书》：光弼轻骑入徐州，田神功遽归河南，尚衡、殷仲卿、来瑱，皆相继赴阙，及惧鱼朝恩谮，不敢入朝，人疑其有二心，此诗特以白头赤心许之。《八哀》诗云：“直笔在史臣，将来洗箱箧。”此公之直笔也。
其十二
十二年来多战场，天威已息阵堂堂 (1) 。神灵汉代中兴主 (2) ，功业汾阳异姓王 (3) 。 此以戡乱致治，推崇郭子仪也。 自天宝十四载，至大历二年，首尾十二年，其间讨安、史父子，却回纥、吐蕃，平仆固怀恩，斩周智光等，皆子仪百战而后息兵。独以异姓王配中兴主，见其君臣一德，始终无间也。
(1) 《左传》：天威不违颜咫尺。 《孙武子》：无击堂堂之阵。
(2) 《史记》：黄帝生而神灵。
(3) 刘孝绰诗：齐楚磐石贵，韩卢异姓王。 《郭子仪传》：宝应元年，进封汾阳郡王。
钱谦益曰：河北诸将，归顺之后，朝廷多故，招聚馀孽，拥兵擅地，朝廷不能制，公闻其入朝，喜而作诗。首举禄山、思明立戒，耸动之以周宣、汉武，劝勉之以孝子、忠臣，末二章，则举李、郭二公以为仪表，其立意深远若此。 又曰：本朝弘正间，学杜者专法此等诗，模拟其槎牙突兀，粗皮老干，以为形似，而不知其敦厚雋永，来龙远而结脉深之若是也。今人惩生吞活剥之病，并此诗与《秋兴》、《诸将》而嗤点之，则又矮人观场之见，岂足道哉。
月三首
此当是大历二年六月初旬所作。 曰巫山、曰二十四回，则在夔州已二年矣。曰半轮、曰六上弦，则是二年之六月矣。
断续巫山雨，天河此夜新。若无青嶂月 (1) ，愁杀白头人。魍魉移深树，虾蟆没 一作动半轮 (2) 。故园当北斗，直想 一作指照西秦 (3) 。 此章见月而动归思，是咏初晴之月。 嶂月新悬，故旅愁暂解。空照西秦，则客愁仍在。 上是玩月而喜，下是思家而悲。 移深树，避明月。动半轮，上弦月也。故园，指杜曲。
(1) 沈约诗：崚嶒起青嶂。
(2) 黄生注：魍魉、虾蟆，如此粗丑字，惟少陵能用，然终不可训。 《左传注疏》：魍魉，川泽之神也。《淮南子》：状如三岁小儿，赤黑色，赤目、长耳、美发。 《酉阳杂俎》：月中有金背虾蟆。 刘孝绰诗：轮光缺不半。
(3) 秦城，上当北斗，公故居所在。
其二
并照 一作点巫山出，新窥楚水清 (1) 。羁栖愁里见 一作愁见里，二十四回明。必验升沉体，如知进退情。不违银汉落 (2) ，亦伴玉绳横 (3) 。 此章，见月而伤久客，是通计两年之月。 并照，承上来。照从月言，含下明字。窥就人言，含下见字。公客夔二年，故曰二十四回。升沉进退，乃二十四回中所见者。升沉，谓月有出没。进退，谓月有盈亏。上弦之月早升，故夜违银汉而先落。下弦之月迟升，故晓伴玉绳而犹横。二句言久暂迟速之不同，正见其升沉进退也。不、亦二字，活看，谓不是如彼，亦是如此。他注谓望夜之月，自昏待旦，不落而常横，却于上文不相贯矣。 以羁栖愁对二十四，乃借对法。
(1) 庾信《马射赋》：横弧于楚水之蛟。
(2) 鲍照诗：银汉倾露落。
(3) 《天文志》：杓三星为玉衡。《春秋元命苞》：玉衡北两星为玉绳。
陶弘景《水仙赋》：横带玉绳。杜诗“春星带草堂”，取带字为句腰。“亦伴玉绳横”，又取横字着句尾，知每字各有来历。
其三
万里瞿唐月 一作峡，春来六上弦 (1) 。时时开暗室，故故满青天 (2) 。爽合风襟静 (3) ，高当泪脸悬 (4) 。南飞有鸟鹊 (5) ，夜久落江边。 此章，对月而念孤栖，是专论半年之月。 《杜臆》：中四，有一喜一恨意。时开暗室，则喜之而爽合风襟。故满青天，则恨之而空当泪脸。一月而分作两般，景随情转故也。 夜落江边，则无枝可栖，借乌鹊以自伤飘泊。
(1) 王褒《月》诗：上弦如半璧。
(2) 故故，犹云屡屡。
(3) 宋玉《风赋》：有风飒然而至，王乃披襟而当之。
(4) 张正见诗：泪脸年年流。
(5) 乌鹊南飞，出魏武诗。
晨雨
黄鹤依梁氏编在大历二年，今姑仍之。
小雨晨光内，初来叶上闻。雾交才洒地，风折 一作逆旋 去声随云。暂起柴荆色 (1) ，轻沾鸟兽群。麝香山一半 (2) ，亭午未全分。 黄生曰：光处始见，叶上始闻，体物既精，而布置风雨云雾四字，能将是日景色，曲折描出。山色未分，应上云雾。 赵汸注：必雾起而方能洒地，经风折而旋即随云，细之甚也，此与“烟添才有色，风引更如丝”相似，盖着题处所必用者。曰暂、曰轻，皆言其细小。 自晨至午，全诗皆用顺写，工细入妙。
(1) 柴荆，小木。
(2) 梦弼曰：《夔州图经》：麝香山，在夔州东南一百二十里，山出麝香，故名。
黄生曰：读“微雨不滑道”一章，以为微雨难写，故多从题外著笔，及阅此诗，能字字实写小雨，以正面还题，真如化工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