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一作南 送敬十使君适广陵
鹤注：当是大历四年潭州作。 《唐书》：扬州广陵郡，属淮南道。 公《追酬高蜀州人日诗序》有昭州敬使君超先，当即其人。
相见各头白，其如离别何。几年一会面 (1) ，今日复 扶又切悲歌。 首叙送别之情。
(1) 《后汉书》范丹别王奂曰：“今子远适千里，会面无期。”
少 去声壮乐 音洛难得，岁寒心匪他 汤河切 (1) 。气缠霜匣满 (2) ，冰置玉壶多 (3) 。遭乱实漂泊，济时曾 音层琢磨。形容吾较老，胆力尔谁过。 此叙彼此心绪。 岁寒句，承各头白。霜匣、玉壶，比敬之气豪而识精。遭乱、济时，言己之历世而才练。皆所谓心匪他也。下二，亦用分承。
(1) 卢谌诗：绸缪委心，自同匪他。
(2) 《西京杂记》：高帝斩蛇剑，琉璃为匣，十二年一磨莹，刃上常如霜雪，开匣拔鞘，光彩射人。
(3) 乐府：清如玉壶冰。
秋晚岳增翠，风高湖涌波 (1) 。鶱腾访知己，淮海莫蹉跎。 末叙送别景事。 上二湖南秋景，下二广陵之事。 《杜臆》：本言淮海访知己，鶱腾莫蹉跎，只互换两字，不惟调协，亦且句新。 此章，首尾各四句，中间八句。
(1) 《浮淮赋》：惊风泛，涌波骇。
晚秋长沙蔡五侍御饮筵送殷六参军归澧音里，一作沣，误 觐省
鹤注：当是大历四年冬作。 澧州属岳州府。
佳士欣相识，慈颜望远游 (1) 。甘从投辖饮 (2) ，肯作致 从《杜臆》，旧作置书邮 (3) 。高鸟黄云暮 (4) ，寒蝉碧树秋 (5) 。湖南冬不雪，吾病得淹留 (6) 。 首二殷六省觐，三四蔡筵送行，五六别时秋景，七八别后旅情。黄生注：公前有《送侍御四舅之澧朗》诗，疑即致书于此人。五羡殷，六悲己，景中却有寓意。
(1) 潘岳《闲居赋》：寿觞举，慈颜和。 望远游，谓亲望子归，用《论语》“远游”字。
(2) 前汉陈孟公嗜酒，每大饮，宾客满座，辄关门，取客车辖投井中，虽有急不得去。
(3) 《世说》：殷羡为豫章太守，将附书百许函，悉掷水中曰：“沉者自沉，浮者自浮，殷洪乔不能作致书邮。”
(4) 古乐府：黄云暮四合，高鸟各分飞。寄语远游子，月圆胡不归？
(5) 潘岳《秋兴赋》：庭树摵以洒落兮，劲风戾而吹衣。蟫嘒嘒而寒吟兮，雁飘飘而南飞。 江淹诗：碧树先秋落。 杜诗此二句乃叙送别时深秋景物，亦惜宾形主。晚唐人《送别》诗云：“一樽酒尽青山暮，千里书回碧树秋。”本脱胎杜句而殷勤惜别之情，眷恋怀思之意，皆在于中，风流蕴藉。三复讴吟，意趣正自无穷也。
(6) 得淹留，聊避寒也。《楚辞·九辩》：蹇淹留而无成。
新安黄生白山曰：公欲托殷寄书，诗故归重于殷，蔡侍御则安顿在投辖句中，与他筵送客详主略宾者不同。此古文叙事轻重法也。
别张十三建封
鹤注：当是大历四年潭州作。 《旧唐书》：大历初，道州刺史裴虬荐建封于湖南观察使韦之晋，辟署参谋，授左清道兵曹参军，不乐职，辄去，后为徐泗濠节度使。 《杜臆》 观诗意张盖应韦之辟，不乐就职而去，公与之别也。
尝读唐实录 (1) ，国家草昧初 (2) 。刘裴首建议 (3) ，龙见 音现尚踌躇 (4) 。秦王拨乱姿 (5) ，一剑总兵符 (6) 。汾晋为丰沛 (7) ，暴隋竟涤除 (8) 。 首叙开国勋臣，为下文张本。 此以裴为宾，刘为主。
(1) 《前汉·司马迁传赞》：善序事理，辩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曰实录。《唐·艺文志》：《高祖实录》二十卷，敬播撰，房玄龄监修。《太宗实录》二十卷，敬播、颜胤撰，房玄龄监修。
(2) 《易》：天造草昧。谓草杂暗昧之初。
(3) 《刘文静传》：大业末为晋阳令，与晋阳宫监裴寂善，文静见太宗，谓寂曰：“唐公子非常人也。”因与定议起兵。《通鉴》：大业中，高祖镇太原，时刘文静为晋阳令，裴寂为晋阳宫监，见天下盗起，知隋必亡，首建议举大事，帝犹未允，赖秦王赞之，遂起兵汾晋。
(4) 蔡邕《光武清阳宫碑》：龙见白水。 踌躇，高祖志未决也。
(5) 《汉·高帝纪》：拨乱世反之正。
(6) 又：持三尺剑取天下。《晋书》：雷焕送一剑于张华，一剑自佩。 《史记·魏公子传》：兵符常在王卧内。
(7) 汾晋为唐公故乡，犹汉之丰沛。
(8) 《汉·武帝纪》：涤除与之更始。
宗臣则庙食，后祀何疏芜。彭城英雄种 上声 (1) ，宜膺将 去声相 去声图。尔惟外曾孙，倜傥汗血驹 (2) 。 次记张氏渊源，见毓种有自。 此以刘为宾，张为主。
(1) 《刘文静传》：文静自言系出彭城，世居京兆武功，父韶仕隋战死，赠仪同三司。
(2) 《汉·东方朔传赞》：倜傥博物。
眼中万少 去声年，用意尽崎岖。相逢长沙亭，乍问绪业馀 (1) 。乃吾故人子，童丱联居诸 (2) 。 此溯往日交情。 少年崎岖，言不如旧交款洽。绪业，谓世绪家业。 朱注：公父闲为兖州司马，当是趋庭之日，与张玠同游，而建封相从也。故人指玠，童丱指建封。建封以贞元十六年终，年六十有六。公开元末游兖，是时建封才六七岁耳。旧注谓公幼时与建封友善，谬矣。
(1) 《旧唐书》：建封，兖州人。父玠，少豪侠，安禄山反，令伪将李庭伟率蕃兵胁下城邑，玠率乡豪集兵杀之，太守韩择木方遣吏奏闻，玠荡江南，不言其功。 《司马迁传》：赖先人绪业。
(2) 《诗》：日居月诸。昌黎诗：为尔惜居诸。亦将虚字作实用。
挥手洒衰泪，仰看八尺躯。内外名家流 (1) ，风神荡江湖 (2) 。范云堪结友 一作晚交 (3) ，嵇绍自不孤 (4) 。 此喜知己可凭。 内家，为玠之子，外家，为文靖外孙，皆名流也。 《杜臆》：范云、嵇绍一联，既欲托身，又欲托子，非真重其人，必不作此语。
(1) 《仪礼注》：姑之子，外兄弟也。舅之子，内兄弟也。魏袁准《正论》中外之亲，近于同姓。 《后汉·方术传》：馀亦斑斑名家焉。
(2) 刘孝威诗：风神洒落，容止汪洋。
(3) 《梁书》：范云好节尚奇，专趣人之急，少时与领军长史王畡善，畡亡于官舍，贫无居宅，云乃迎丧还家，躬营唅殡。《南史》：何逊弱冠举秀才，范云见其对策，大相称赏，结为忘年友。
(4) 《晋书》：嵇康与山涛结神交，康临诛，谓其子绍曰：“巨源在，汝不孤矣。”
择材征南幕 (1) ，潮 一作湖落回鲸鱼。载感贾生恸 (2) ，复 扶又切闻乐毅书 (3) 。主忧急盗贼，师老荒京都。旧丘岂 一作复税驾，大厦倾宜扶。 此送其辞幕归京。 择材征南，昔在韦之晋幕中。潮落鲸回，韦卒而张北归也。贾生恸，有慨时事。乐毅书，不忘旧帅。主忧、师老，指吐蕃屡寇，此时岂可息驾旧丘，宜思扶危定倾也。
(1) 晋杜预为征南大将军。
(2) 贾谊《治安策》：可为痛哭流涕。
(3) 《史记》：乐毅降赵，燕惠王遗毅书，且谢之，毅亦作书报焉。夏侯湛见其书，以为知几合道，以礼终始。
君臣各有分 音问，管葛本时须。虽当霰雪严，未觉栝柏枯。高议 一作义在云台，嘶鸣望天衢。羽人扫 旧作扫，当作归，义明而声协碧海 (1) ，功业竟何如。 末则勉其忧国济时也。 才如管葛，皆待时而出，今岁寒正可有为矣。将来振起朝堂，功业上追文静，何必效羽人之入海乎？ 朱注：史言建封不乐吏职，疑其人盖有志神仙者，故讽之云：彼羽人扫迹海外，以视功业济世者，竟何如耶。 扫碧海，赵氏以为澄清天下之比，就指功业言，与朱注不同。 此章，前后三段各八句；中间三段各六句。
(1) 赵注：《楚辞》：仰羽人于丹丘。言仙人飞腾，如有羽毛焉。
卢世 曰：送魏佑、王砅、张建封，乃满肚国史实录，无处发付，特借彼题目写我文章，即与本人分上，颇觉迂远，亦不睱顾。要之建封自奇士，只“风神荡江湖”，谁能当此五字耶。
送卢十四弟侍御护韦尚书灵榇归上都二十四韵
鹤注：当是大历四年冬潭州作。 韦尚书，即之晋。公之祖母卢氏，十四其表弟也。
素幕度江远，朱幡登陆微 (1) 。悲鸣驷马顾 (2) ，失涕万人挥 (3) 。参佐哭辞毕 (4) ，门阑谁送归。从公伏事久，之子俊才稀。长路更执绋，此心犹倒衣 (5) 。感恩义不小，怀旧礼无违。墓待龙骧诏，台迎獬豸威 (7) 。深衷 一作哀见士则 (8) ，雅论在兵机 (9) 。 叙侍御送韦，见死生不替之情。 上四韦公灵榇，中八卢公护丧，下四结上起下。 龙骧承韦，言殁后赠典。獬豸承卢，言宿望还都。深衷，指送丧。论兵，感世乱。
(1) 韦榇从水程而往，故素幕之涉江者远，朱幡之登陆者少也。赵次公以朱幡为丹旐，本于《文选》注，旐，引柩幡也。王原叔引朱轓两轮，轓与幡异。黄鹤引《卫青传》注，每军一校，则别为幡，谓部曲候送之旗幡。
(2) 四皓歌：驷马高盖。
(3) 陆机诗：挥泪广川阴。
(4) 参佐，谓佐吏参军。
(5) 《诗》：颠倒衣裳。
6晋王濬为龙骧将军，卒，葬柏谷中，大营茔域。
(7) 獬豸，兽名，知人曲直而触不直者。《旧书·舆服志》：法冠，一名獬豸冠，以铁为柱，其上施珠两枚，为獬豸之形，左右御史台服之。
(8) 何逊诗：深衷外有规。 《世说》：陈仲举言为士则，行为世范。
(9) 李乂诗：河塞有兵机。
戎狄乘妖气，尘沙落禁闱。往年朝 音潮谒断，他日扫 去声除非 (1) 。但促 一作整铜壶箭 (2) ，休添玉帐旂。动询黄阁老，肯虑白登围 (3) 。万姓疮痍合，群凶 刊作雄嗜欲肥 (4) 。刺规多谏诤，端拱自光辉。俭约前王体，风流后代希 朱本误作稀 (5) 。对敭 同扬期特达 (6) ，衰朽再芳菲。 此慨叹时事，望侍御归朝入告。 戎狄乘，谓吐蕃陷京。落禁闱，谓侵犯宫阙。朝谒断，指代宗幸陕。扫除非，谓御戎无策。铜壶二句，言天子当早朝勤政，毋事添兵苑中。黄阁二句，言大臣多苟且尸位，不以主辱为忧。疮痍，谓生民困于兵赋。嗜欲，谓降将恣为骄侈。刺规以下，勉侍御面折廷诤，以图治安，而俭约爱民，尤为当今切务。故当抗章特达，不可委靡，令我衰朽之人，亦与有荣施也。 朱注：休添玉帐旂，即公诗“由来貔虎士，不满凤凰城”意。今按：俭约前王体，即公诗“不过行俭德，威加四海深”意。
(1) 《后汉·陈蕃传》：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
(2) 司马彪《续汉书》：孔壶为漏，浮箭为刻。陆倕《漏刻铭》：铜史司刻，金徒抱箭。
(3) 《汉书》：高帝至平城，冒顿纵精兵三十万，围帝于白登七日。
(4) 孔融书：群凶破殄。 赵壹《疾邪赋》：肆嗜欲于目前。
(5) 希，言当希法前王。
(6) 《书》：对扬天子之休命。 《世说》：王导谓顾和曰：“此子圭璋特达，机警有锋。”
空里愁书字，山中疾采薇。拨杯要 平声忽罢 (1) ，抱被宿何依？眼冷看 平声征盖，儿扶立钓矶。清霜洞庭叶，故就别时飞。 末叙送别之情。 把杯同宿，不可复得，从此征盖远行，惟立矶遥望而已。霜凋木叶，对秋增悲也。 此章，前二段各十六句，后段八句收。
(1) 《杜臆》：拨杯，拋杯不饮也，有“拨弃潭州酒”可证。
苏大侍御访江浦赋八韵记异
鹤注：当是大历四年潭州作。原题乃诗之序，合题曰“苏大侍御访江浦赋八韵记异”。 诗止七韵，而题云八韵，用韵取耦，不取奇也。
苏大侍御涣，静者也，旅于江侧， 一本有凡是二字，或作乃是，俱羡。不交州府之客，人事都绝久矣。肩舆江浦，忽访老夫舟楫，已而 阎若璩曰：当作已而，误刊而已。茶酒内，余请诵近诗，肯吟数首，才力素壮，辞句动人。接对明日，忆其涌思雷出，书箧几杖之外殷殷留金石声，赋八韵记异，亦见老夫倾倒于苏至矣。 《杜臆》：涣本盗侠，读其变律诗，自推作家，肩舆忽访，能具只眼，故就此一节取之，而隐衷则微见于记异二字，言其出于意外也。 《南部新书》：涣有变律诗十九首，上广帅李公。唐人谓涣诗长于讽刺，得陈拾遗一鳞半甲。
庞公不浪出 (1) ，苏氏今有之。再闻诵新作，突过黄初诗。乾坤几 一作泊反覆 荒服切，扬马宜同时。今晨清镜中，白间生 一作添黑丝 (2) 。 此句旧在却变下。余发喜却变，胜食斋房芝 (3) 。 此句旧在镜中下。昨 一作永夜舟火灭 黄作天接，一作接天，湘娥帘外悲 (4) 。百灵未敢 一作永夜散，风破 一作浪，一作波寒江迟 (5) 。 诗题“记异”，意凡四层：闭门不出，一异也；诗过前人，二异也；喜变颜色，三异也；感动神灵，四异也。 黄初七子，魏文帝时诗人。乾坤几反覆，言两汉至魏，世凡几变。扬马宜同时，盖以苏匹己也。 食芝可以返老，诵诗而变黑发，是胜于茹芝矣。旧本清镜下便接斋房芝，解者取其倒插，不如结食芝于下句，意味较长。 《杜臆》：本言其诗泣鬼神，却说到湘娥悲、百灵集、江风迟，如海市蜃楼，恍惚中变怪百出，知杜老胸中真神灵窟宅也。
(1) 后汉庞德公，居岘山之南，未尝入城府。
(2) 谢朓诗：清镜悲晓发。 古诗《长歌行》：发白复变黑。
(3) 汉武帝元封二年，芝生甘泉。《斋房歌》：斋房产草，九茎莲叶。
(4) 曹植乐府：湘娥拊琴瑟。
(5) 《宋书》：宗悫曰：“愿乘长风破万里浪。”
卢世 曰：杜先请苏涣诵诗，又赋诗赠涣，真倾倒于苏至矣。及考苏之为人，起手结局，几于龙蛇起陆，又慨然作变律诗，想见其无聊无忌，子美既目为静者，又目为白起，绳尺原自井井然。其不交州府，而独肩舆访杜，其人固卓诡而具心眼者，子美所以记异也。
洪容斋《随笔》曰：子美赠苏涣诗序云：“涣，静者也，吟诗殷殷留金石声。”诗中云：“再闻诵新作，突过黄初诗。”又有一篇寄裴道州寄呈苏涣云：“附书与裴因示苏，此生已愧须人扶。致君尧舜付公等，早据要路思捐躯。”其褒重之如此。《唐·艺文志》有涣诗一卷云，涣少喜剽盗，善用白弩，巴蜀商人苦之，称白跖，以比庄蹻。后折节读书，进士及第，湖南崔瓘辟从事，继走交广，与哥舒晃反，伏诛。然则非所谓静隐者也。涣在广州，作变律诗十九首上广帅，其一曰：养蚕为素丝，叶尽蚕亦老。倾筐对空床，此意向谁道。一女不得织，万夫受其寒。一夫不得意，四海行路难。祸亦不在太，福亦不在先。世路险孟门，吾侪当勉旃。其二曰：毒蜂一成窠，高挂恶木枝。行人百步外，目断魂为飞。长安大道边，挟弹谁家儿。手持黄金丸，引满无所疑。一中纷下来，势若风雨随。身如万箭攒，宛转迷所之。徒有疾恶心，奈何不知几。读此二诗，可以知其人矣。杜赠涣诗，名为记异，语意不与他等，厥有旨哉。
暮秋枉裴道州手札率尔遣兴去声 寄递呈苏涣侍御
鹤注：此当是大历四年潭州作，时公与苏同在潭州也。
久客多枉友朋书 (1) ，素书一月凡一束 (2) 。虚名但蒙寒暄 一作温问 (3) ，泛爱不救沟壑辱。齿落未是无心人 (4) ，舌存耻作穷途哭 (5) 。道州手札适复 扶又切至，纸长要自三过 平声读 (6) 。盈把那须沧海珠 (7) ，入怀本倚昆山玉 (8) 。拨弃潭州百斛酒 (9) ，芜没潇 一作湘岸千株菊。使我昼立烦儿孙，令 平声我夜坐费灯烛。 从道州手札叙起。 上六借形，下八指裴。 朱注：道州之书，宝如珠玉，故无心饮酒对菊，而读之昼夜忘倦。 烦儿孙，立久须扶也。
(1) 古诗：中有尺素书。
(2) 梅福书：赐以一束之帛。
(3) 《晋书》：王献之尝与兄徽之、操之诣谢安，二兄多言俗事，献之寒温而已。既出，安曰：“吉人辞寡。”
(4) 王符《自叙》：发白齿落，日月逾迈。
(5) 《史记》：张仪为楚相笞掠，谓其妻曰：“视吾舌尚在否？”妻笑曰：“在。”仪曰：“足矣。”
(6) 《王筠传》：筠于书三过五抄。
(7) 《狄仁杰传》：阎立本谓曰：“君可谓沧海遗珠矣。”
(8) 古诗：置书怀袖中，三岁字不灭。 《世说》：毛曾与夏侯玄并坐，时人谓蒹葭倚玉树。 昆山片玉，用晋郄诜语。
(9) 《世说》：阮步兵厨中贮酒数百斛。《荆州记》：长沙郡酃县，有酃湖，周回三里，取湖水为酒，极甘美。《元和郡县志》：晋武帝平吴，荐酃酒于太庙。
忆子初尉永嘉去 (1) ，红颜白面花映肉。军符侯印取岂迟，紫燕騄耳行甚速 (2) 。圣朝 音潮尚飞战斗尘，济世宜引英俊人。黎元愁痛会苏息，戎狄跋扈徒逡巡。授钺筑坛闻意旨 (3) ，颓纲漏网期弥纶 (4) 。郭钦上 时掌切书见大计 (5) ，刘毅答诏惊群臣 (6) 。他日更 平声仆语不浅 (7) ，明公论 平声兵气益振 平声 (8) 。 此历叙裴公位望。 上四忆其既往，下十冀其将来。 军符侯印，乃刺史所用者。紫燕騄耳，喻其得位之速。提纲而息黎元，见文足经邦。授钺而驱戎狄，见武能戡乱。郭钦上书，为吐蕃寇边而发。刘毅答诏，为代宗好货而发。末二句，用倒结，谓听其平日语言长于论兵，故知之也。
(1) 公前有《送裴二尉永嘉》诗。
(2) 紫燕，汉文帝良马。騄耳，周穆王八骏之一。
(3) 《晋书》：汉魏故事，遣将出征，符节郎授节钺于明堂。 筑坛，见《韩信传》。 《贾谊传》：皆闻意旨。
(4) 陆机《诸侯论》：六臣犯其弱网，七子冲其漏网。 《易传》：故能弥纶天地之道。
(5) 《晋书》：侍御史郭钦上疏曰：“戎狄强犷，历世为患，宜及平吴之威，渐徙内郡杂虏于边地，峻四夷出入之防，明先王荒服之制。”
(6) 又：武帝尝问刘毅曰：“朕可方汉何主？”对曰：“桓灵。”帝曰：“何至于此？”对曰：“桓灵卖官，钱入官库；陛下卖官，钱入私门。以此言之，殆不如也。”帝大笑曰：“桓灵之世，不闻此言。”
(7) 《记·儒行》：孔子对鲁哀公曰：“遽数之不能终其物，悉数之乃留更仆未可终也。”注：仆，太仆也，君燕朝则正位，掌傧相。更之者，为久将倦，故使之更代也。
(8) 《后汉书》：皇甫嵩答董卓曰：“昔与明公，俱为鸿鹄。” 左思诗：酒酣气益振。
倾壶箫管动 荆作动，一作理，一作黑白发，儛剑霜雪吹青春 (1) 。宴筵曾 音层语苏季子，后来杰出云孙比 (2) 。茅斋定王城郭门，药物楚老渔商市 (3) 。市北肩舆每联袂 (4) ，郭南抱甕亦隐 去声几 (5) 。无数将军西第成 (6) ，早作丞相 去声东山起 (7) 。鸟雀苦肥秋粟菽，蛟龙欲蛰寒沙水。天下鼓角何时休，阵前部曲终日死。 此记苏涣情事。 上八，述其客潭之迹。下六，惜其抱才不用。 倾壶儛剑，指前此湘江之宴，此时苏盖在坐，而曾与接语也。卢注：苏卜斋定王郭门，公卖药鱼商市上。苏访公于市北，则肩舆频至；公访苏于郭南，则隐几萧然。此叙彼此往来之谊也。公昔《进三大礼赋表》中有“卖药都市”句，知此处药物楚老，当属自谓。 西第东山，指当时滥叨将相者。张远注：鸟雀苦肥，蛟龙欲蛰，即所谓侏儒饱欲死，臣朔饥欲死也。鼓角未休，部曲死战，见多事之秋，非鸟雀庸才所能胜任，而蛟龙奋起，必不终困寒沙也。赵注将此二句作起下之词，据上段更仆论兵二语，已结裴公；则此段鼓角部曲二语，宜结苏君。
(1) 霜雪，指剑光。
(2) 《徐穉传》：角立杰出。《尔雅》：七世曰云孙。
(3) 定王城、渔商市，皆在潭州。 谢灵运诗：楚老憎兰芳。 又：渔商岂安流。
(4) 《楚国先贤传》：诸阮居市北而富，每出，肩舆数十，连袂牵裾，饮酣自若。
(5) 抱甕，见前“汲并岁搰搰”。
(6) 《后汉·马融传》：融为《大将军西第颂》，颇为正直所羞。
(7) 《谢安传》：高崧戏之曰：“卿累违朝旨，高卧东山。”
附书与裴因示苏 (1) ，此生已愧须人扶 (2) 。致君尧舜付公等 (3) ，早据要路思捐躯 (4) 。 末段，交勉裴苏，结出寄呈之意。 《杜臆》：裴本端人，借此引苏，欲使乱世奸雄，转为治世能臣也。 必致身方能致君，故以捐躯告之。未几，苏以附叛见诛，有负公之明训矣。 此章，前三段各十四句，末段四句结。
(1) 上二段分叙裴苏，故此处一语双关，但直云与裴并示苏，似诗注，不是诗句，颇嫌直率。
(2) 须人扶，谓扶持国家。
(3) 《平原君传》：公等碌碌。
(4) 曹植表：忧国忘家，捐躯济难。
此诗用韵错综，有换意不换韵处，有换韵不换意处。公长篇古风，往往变化莫测。
奉赠李八丈曛判官
鹤注：当是大历四年秋在潭州作。
我丈特 一作时英特 (1) ，宗枝神尧后 (2) 。珊瑚市则无 (3) ，騄骥人得有 (4) 。早年见标格，秀气冲 一作通星 一作牛斗。事业富清机 (5) ，官曹贞 一作正独守。 首段，称美李丈，是赠言。 珊瑚、騄骥，比其贵重难得。标格、秀气，言其才品不凡。清机、独守，赞其有为有守。
(1) 《魏志》：司马懿少聪达，多大略，崔琰谓其兄朗曰：“君弟聪亮明允，刚断英特，非子所及。”
(2) 神尧，唐高祖也。
(3) 《述异记》：郁林郡有珊瑚市，海客市珊瑚处也。
(4) 騄耳、骐骥，穆天子骏马。
(5) 曹摅诗：精义测神奥，清机发妙理。
顷来树佳 一作嘉政，皆已传众口。艰难体贵安，冗长 去声吾敢取 此苟切 (1) 。区区犹历试，炯炯更持久 (2) 。 此承官曹贞独守。 艰难之时，安静而无繁冗，此言其识治体。区区一判，历试而心久持，此言其有定力。
(1) 陆机《文赋》：固无取乎冗长。赵曰：凡物之剩者为冗长。
(2) 东方朔《答客难》：旷日持久。
讨论 平声实解颐 (1) ，操割纷应手 (2) 。箧书积讽谏，宫阙限奔走 (3) 。入幕未展材 一作怀 (4) ，秉钧孰为偶 (5) 。 此承清机富事业。 解颐，谓博通典故。应手，谓练达时务。志存讽谏，而身屈幕僚，借其大才小用也。
(1) 《匡衡传》：匡说诗，解人颐。
(2) 《左传》：未能操刀而使割也。 《庄子》：得之于心，应之于手。
(3) 《诗》：予曰有奔走。
(4) 《世说》：郄公可谓入幕之宾。
(5) 《诗》：秉国之钧。
所亲问淹泊，泛爱惜衰朽 (1) 。垂白辞 吴作辞，《英华》作慕，一作乱南翁 (2) ，委身希北叟 (3) 。真成穷辙鲋 (4) ，或似丧 去声家狗 (5) ，秋枯洞庭石 (6) 。风飒长沙柳，高兴 去声激荆衡，知音为 去声回首 (7) 。 末叙赠李之意。 所亲指李，泛爱概言。辞南、希北，公将北归。穷辙二句，自伤淹泊。秋枯二句，借比衰朽。高歌声激即指此诗。 此章，八句起，十句结，中二段各六句。
(1) 赵注：泛爱，出《论语》。殷仲文诗：广筵散泛爱。遂以为朋友之呼矣。
(2) 《史记》：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真隐传》：南公为楚人而居国南鄙，因公为号，著书言阴阳事。
(3) 委身，谓脱身。 《马融传》：得北叟之后福。 赵注：班固《通幽赋》：北叟颇识其倚伏。指塞上之翁为北叟也。钱笺：高允《塞上公亭诗序》曰：延和二年，余赴京师，北行失道，夜宿代之快马亭。其俗云：古塞上公所遗之邑也。公有良马，因以命之。代人云：塞上公，姓李，代之李氏，并其后也。
(4) 隋炀帝诗：真成遭个春。 穷辙鲋，见《庄子》。
(5) 《孔子世家》：累累如丧家狗。
(6) 赵注：水落石出，所以为枯。
(7) 魏文帝《与吴质书》：伯牙绝弦于钟期，痛知音之难遇。
奉送魏六丈佑少去声 府之交广
黄鹤编在大历三年岳州，今从朱氏编入四年冬潭州诗内。 《旧唐书》：武德五年，改隋交趾郡为交州总管府，后改安南都护府。武德四年，置广州总管府，后改中都督府。
贤豪赞经纶，功成空名 一作名空垂 (1) 。子孙不振耀 一云没不振，历代皆有之。郑公四叶孙 (2) ，长大常苦饥 (3) 。众中见毛骨 (4) ，犹是麒麟儿 (5) 。磊落贞观 去声事，致君朴直词 (6) 。家声盖六合 (7) ，行色何其微 (8) 。 从魏氏先世叙起。 上四，感盛衰靡常。下八，怜郑公之后。
(1) 《老子》：功成名遂。
(2) 《魏征传》：贞观七年，进左光禄大夫、郑国公。
(3) 《易林》：长大成就。
(4) 《世说》：王右军道祖士少，风领毛骨，恐没世不复见如此人。
(5) 麒麟儿，注见十卷。
(6) 《新唐书》：征犯颜正谏，议者谓虽贲育不能过。
(7) 《庄子》：六合之内，论而不议。梁元帝《纂要》：天地四方曰六合。
(8) 《庄子》：车马有行色。
遇我苍梧阴 一作野 (1) ，忽惊会面稀 (2) 。议论有馀地 (3) ，公侯来未迟 (4) 。虚思黄金遗 去声。一作贵，自笑青云期 (5) 。长 子两切卿久病渴，武帝元同时 (6) 。季子黑貂敝，得无妻嫂欺 (7) 。尚为诸侯客，独屈州县卑。南游炎海甸，浩荡从此辞。穷途仗神道 (8) ，世乱轻土宜 (9) 。解帆岁云暮，可与春风归。 此承上行色微。 上十，伤其怀才落魄。下八，怜其冒险出游。 议论有馀，可以上继直词。公侯未迟，可以重振家声。乃长卿不遇，是青云无期矣；季子空囊，是黄金莫遗矣。且卑官作客，中路又复萧条，仗神以庇，轻去土乡，亦不得已而南游耳。冬往春归，盖暂行而非宦迹也。 消渴貂敝，诸侯宾客，他章皆自谓，此则指魏佑。旧注误涉自己，于上下文气不接，得朱注正之。
(1) 鹤注：苍梧山在道州。苍梧阴，则潭岳也。
(2) 古诗：主称会面难。
(3) 《庄子》：其于游刃为有馀地。
(4) 《魏志》：王粲曰：“人人欲为公侯。”
(5) 《解嘲》：当涂者升青云。
(6) 《司马相如传》：武帝读《子虚赋》善之，曰：“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
(7) 《国策》：苏秦说秦王不行，黑貂之裘敝，大困而归。至家，妻不下机，嫂不为炊。
(8) 《后汉·隗嚣传》：方望曰：“所谓神道设教，求助人神者也。”
(9) 《吴越春秋》：相五土之宜。
出入朱门家 (1) ，华屋刻蛟螭 (2) 。玉食亚王者 (3) ，乐张游子悲 (4) 。侍婢艳倾城 (5) ，绡绮轻 一作烟雾霏 (6) 。掌 郭作堂中琥珀钟 (7) ，行酒双逶迤 (8) 。新欢继明烛 (9) ，梁栋星辰飞 (10) 。两情顾盼合 (11) ，珠碧赠于斯。上贵见 去声肝胆 (12) ，下贵不相 一作见疑。心事披写间 (13) ，气酣达 一作远所为。错挥铁如意，莫避珊瑚枝 (14) 。 此承上游炎海。 上十，广南宴会之盛。下八，少府意气之豪。 宫室饮食，声乐服饰，宝器珍玩，备言贵族之奢华。张綖云：交广远于中国，故其风俗如此，自陆贾使南粤时已然矣。 见肝胆，则衷情尽露。不相疑，乃形迹无间。两者微有深浅，故分上下。达所为，一发其胸中磊落之气也。 《杜臆》：上文言思黄金，笑青云，可见此行所望于地主者不小，故纵谈其所想望，而终致规讽焉。
(1) 《十洲记》：藏养生而待朱门。
(2) 《世说》：司马德操曰：“坐则华屋，行则肥马。”
(3) 《书》：维辟玉食。
(4) 《庄子》：黄帝张咸池之乐。
(5) 古诗：一笑倾人城。
(6) 《洛神赋》：曳雾绡之轻裾。
(7) 陈藏器曰：琥珀出罽宾国。
(8) 《汉书注》：佐酒，助行酒也。 双逶迤，指送酒佳人。
(9) 谢惠连《雪赋》：燎薰炉兮炳明烛。
(10) 星辰，指梁上之灯。
(11) 古诗：顾盼生光辉。
(12) 《蔡邕传》：输写肝胆。
(13) 谢朓诗：心事俱已矣。
(14) 《晋·石崇传》：武帝尝以珊瑚树赐王恺，高二尺许，世所罕比。恺示崇，崇便以铁如意击之，应手而碎。恺既惋惜，崇曰：“不足恨。”乃命左右悉取珊瑚树高三四尺者六七株。 碧珠、珊瑚，皆交广所出。
始兼 一作无逸迈兴 去声，终慎宾主仪 (1) 。戎马暗天宇，呜呼生别离 (2) 。 末复丁宁致戒，殷勤惜别之情，并见于斯矣。 赵注：击碎珊瑚，虽兴之豪迈，然宾主威仪，不可不慎，此又勖之以义。 卢注：魏此行，将有新知之乐。公送时，则怀生别之悲耳。 此章，十二句起，四句结，中间二段各十八句。
(1) 《诗》：敬慎威仪。
(2) 《楚辞》：悲莫悲兮生别离。
北风
黄鹤编在大历三年，今从朱氏编在四年秋潭州作。 赵注：自天宝十五年至此已十二年矣，此云十年，举其大数耳。
北风破南极，朱凤日威 一作低垂 (1) 。洞庭秋欲雪，鸿雁将安归。十年杀气盛，六合人烟稀 (2) 。吾慕汉初老，时清犹茹芝。 上四比兴，下四叙情。 朱凤低垂，鸿雁无归，喻己之流离失所。此因乱离所致，故有杀盛人稀之感。四皓采芝，时清犹隐，今乱后将焉适耶，语意紧与上截相应。 《杜臆》：此系古风，故不用沈韵。
(1) 刘桢诗：凤凰集南岳。 公《朱凤行》：潇湘之山衡山高，山巅朱凤声嗷嗷。 赵汸注：威垂，无气象也。
(2) 《司马相如传》：六合之内。注：天地四方，谓之六合。
胡应麟曰：此诗首尾，俱四支韵，中间两用五微，盖古体通用，非出韵也。律诗出韵者，《玉山》诗出芹字，《雨晴》诗出农字，排律出韵者，《赠王侍御契》出勤字，盖检点少疏，即作家或未能免耳。
幽人
朱注：诗末有五湖浩荡语，必居湖南时作，草堂本编入潭州诗内，今从之。 《易》：幽人贞吉。陆机诗：幽人在空谷。
孤云亦群游 (1) ，神物有 一作识所归 (2) 。灵 蔡作灵，一作麟凤在赤霄 (3) ，何当 一作尝一来仪 (4) 。 首段托物比兴，起下二段。 朱注：云得龙而自归，况幽人之类聚；凤翔霄而不下，况幽人之高举。 孤云乃初起者，群游则四集矣。云归神物，即《易》云从龙之义。
(1) 陶潜诗：孤云独无依。 蔡邕《书势》：象鸿鹄群游。
(2) 《易》：天生神物。
(3) 朱注：赵次公引《南史》：宝志见徐陵曰：“此天上石麒麟。”则麟亦可言在赤霄，然不可云来仪，当依梦弼作灵凤为是。毛苌《诗传》：凰，灵鸟，仁瑞也。《抱朴子》：灵凤卷翮以幽戢。 张协《七命》：挂归翮于赤霄之表。
(4) 《书》：凤凰来仪。
往与惠询 一作荀辈，中年沧洲期。天高无消息，弃我忽若遗 (1) 。内惧非道流 (2) ，幽人见 一作在瑕疵 (3) 。 此想幽人而不可见，应上灵凤何来仪。 有期约而未果，岂真人升天，遂弃我乎，只恐身非有道，不免见摘于幽人耳。 朱注：公有《送惠二过东溪》诗云“空谷滞斯人”，又云“黄绮未称臣”，与此诗“中年沧洲期”句合，询或其名也。《杜臆》：惠询必非惠远、许询，惠询亦不相配也。
(1) 《诗》：将安将乐，弃予如遗。郭泰机诗：衣工秉刀尺，弃我忽若遗。
(2) 《北山移文》：核元元于道流。
(3) 《左传》：不有瑕疵。
洪涛隐笑语 从樊本，一作语笑 (1) ，鼓枻蓬莱池 (2) 。崔嵬扶桑日 (3) ，照曜珊瑚枝 (4) 。风帆倚翠盖 一作巘 (5) ，暮把东皇衣 (6) 。 此写幽人游仙之乐，应上神物有所归。涉洪涛，泛蓬莱，至扶桑，翠盖之下，手把仙衣，幽人意者在是耶？
(1) 曹植诗：泛舟越洪涛。 《谢安传》：笑语移日。
(2) 孙楚赋：舟人鼓枻而扬波。张揖曰：枻，舵也。音洩。
(3) 《山海经》：大荒之中，旸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皆载乌。
(4) 梁元帝诗：照曜珊瑚鞭。
(5) 韦诞《景福殿赋》：龙舟兮翳翠盖。
(6) 屈平《九歌》有《东皇太一》。
咽漱元和津 (1) ，所思烟霞 一作雾微。知名未足称，局趣 音促商山芝 (2) 。五湖复 扶又切浩荡，岁暮有馀悲 (3) 。 末叹不得与之为侣也。 欲效漱津之法，托迹烟霞，但为知名所误，故望商山而局促耳。今者岁暮湖滨，能无念幽人而悲感乎？ 此章，四句起，下三段各六句。
(1) 《黄庭经》：口为玉池太和官，漱咽灵液灾不干。注：口中液水为玉津。《中黄经》：但服元和除五谷，必获寥天得真箓。注：服元和，谓咽津液。
(2) 汉武帝曰：局促效辕下驹。
(3) 张协诗：岁暮怀百忧。
钟惺曰：此绝妙游仙诗，非唯无丹药瓢笠气，亦并无云霞山泽气，觉太白语出之犹滥而易。
卢元昌曰：此章大意是寓言，起口四句，况己如孤云，寡偶少徒，又如灵凤，出非其时也。“天高无消息”，君门九重也。“弃予忽如遗”，退若坠渊也。“内惧非道流，幽人见瑕疵”，信见疑、忠见谤也。“洪涛隐笑语，鼓枻蓬莱池”，忧谗畏讥，思与人共济也。“崔嵬扶桑日，照曜珊瑚枝”，游神于蓬莱宫阙、青琐朝班也。“风帆倚翠盖，暮把东皇衣”，犹望翠华重遇，美人一晤也。“咽漱元和津，所思烟霞微”，若将屏一切，凝万虑，冀阊阖之或通也。“知名未足称，局促商山芝”，自悼修名不立，进不能离尤，退不能修初服也。公为扈从臣，亦商山羽翼之流。“五湖复浩荡，岁暮有馀悲”，既不能为采芝四皓，又不能为泛湖少伯，曰“有馀悲”，情见乎词矣。《留青日札》诠“蓬莱如可到，衰白问群仙”，谓公恋恋不忘朝廷，冀衰老而犹得见君，今于此篇亦然。
补注：诗以“幽人”命题，盖公年已老不能用世，欲托高人以遁迹，当从伯敬、长孺之说。卢氏注与诗意不合。
江汉
旧编在夔州，今依蔡氏入在湖南诗内，与下首“江汉山重阻”为同时之作，盖大历四年秋也。
江汉思归客 (1) ，乾坤一腐儒 (2) 。片云天共远，永夜月同孤。落日心犹壮 (3) ，秋风病欲苏 一作疏。古来存老马 (4) ，不必取长途 (5) 。 此身滞江汉而有感也。上四言所处之穷，下四言才犹可用。 思归之旅客，乃当世一腐儒，自嘲亦复自负。天共远，承江汉客。月同孤，承一腐儒。心壮病苏，见腐儒之智可用，故以老马自方。 周甸曰：不必取长途，取其智而不取其力。 远注：全首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未已”意。
(1) 《易林》：久客无林，思归故乡。
(2) 《史记·黥布传》，高帝谓随何为腐儒，“为天下安用腐儒？”黄生注：世不见用，而心常忧国，乾坤之内，此腐儒能有几人？
(3) 《杜臆》：楚丘先生对孟尝君曰：“决嫌疑，定犹豫，吾始壮矣，何老之有？”即所云日暮而心犹壮也。
(4) 老马之智可用，出《韩非子》，注已别见。
(5) 陆冲诗：命驾尊长途。
赵汸曰：中四句，情景混合入化。云天夜月，落日秋风，景也。与天共远，与月同孤，心视落日而犹壮，病遇秋风而欲苏，情也。他诗多以景对景，情对情，其以情对景者已鲜，若此之虚实一贯，不可分别，效之者尤鲜。近惟汪古逸有句云“年争飞鸟疾，云共此生浮”，近此四句意。
按：东坡自岭外归，次江晦叔诗云：“浮云时事改，孤月此心明。”语意高妙，亦是善摹杜句者。诗家作法虽多，要在摹情写景，各极其胜。杜诗五律有景到之语，如“落雁浮寒水，饥乌集戍楼”，“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是也。有情到之语，如“胜绝惊身老，情忘发兴奇”，“一时今夕会，万里故乡情”，是也。有景中含情者，如“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岸花飞送客，樯燕语留人”，是也。有情中寓景者，如“影著啼猿树，魂飘结蜃楼”，“正愁闻塞笛，独立见江船”，是也。有情景相融，不能区别者，如“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片云天共远，永夜月同孤”，是也。有一句说景，一句说情者，如“悠悠照边塞，悄悄忆京华”，是也。有一句说情，一句说景者，如“白首多年病，秋天昨夜凉”，是也。有一景一情，两层叠叙者，如“野寺江天豁，山扉花竹幽。诗应有神助，吾得及春游。径石相萦带，川云自去留。禅枝宿众鸟，漂转暮归愁”，是也。其雋语名句，不胜枚举，名家诗集中，未有如此之独盛者。
《古今诗话》云：杨大年不喜杜诗，谓之村夫子，有乡人以杜诗强大年，大年不服，因曰：公试为我续“江汉思归客”一句，大年亦为属对，乡人曰：“乾坤一腐儒。”大年似少屈。 张溍曰：“大年所屈，尚非杜佳句。”
黄生曰：前辈有病此诗日月并见者，不知落日乃借喻暮齿，本属咏怀，何病之有。
地隅
诗云“年年非故物”，盖大历三年出峡，四年又往潭衡也。又云“处处是穷途”，即《水宿遣兴》诗所谓“异县惊虚往”也。蔡氏编入湖南诗中，近之。
江汉山重 平声阻 (1) ，风云地一隅 (2) 。年年非故物，处处是穷途 (3) 。丧 去声乱秦公子 (4) ，悲凉 一作秋楚大夫 (5) 。平生心已折，行路日荒芜。 此亦羁留江汉而作也。上四客游之迹，下四漂泊之情。 山重阻，家不可见。地一隅，身不能归。非故物，迁流无定。是穷途，生计日艰。此因丧乱之馀，以致悲凉若此。心折，伤已往。荒芜，慨将来也。
(1) 《鹦鹉赋》：崎岖重阻。
(2) 古诗：各在天一隅。
(3) 荀悦《汉论》：郡国豪杰，处处皆有。
(4) 谢灵运《拟魏公子邺中诗序》：王粲家本秦川贵公子孙，遭乱流寓，自伤情多。
(5) 颜延之诗：原隰多悲凉。 屈原为三闾大夫。
杜诗用江汉有二处，未出峡以前所谓江汉者，乃西汉之水，注于涪江，如“江汉忽同流”，“无由出江汉”，是也。既出峡以后，所谓江汉者，乃东汉之水，入于长江，如“江汉思归客”，“江汉山重阻”，是也。杨慎《丹铅录》引祝穆云：天下之大川，以汉名者二，班固谓之西汉、东汉，而黎州之汉水源于飞越岭者不与焉。固之所谓东汉，则《禹贡》之“导漾入江”者是也。西汉则苏代所谓汉中之甲，轻舟出于巴，乘夏水下汉，四日而至五渚者。其源出于西和州徼外，迳阶沔与嘉陵水合，俗谓之西汉，又迳大安利剑果合，与涪水合入于江是也。
舟中夜雪有怀卢十四侍御弟
鹤注：当是大历四年冬作，盖卢送韦大夫归葬，公对雪而怀之也。
朔风吹桂水，大 一作朔雪夜纷纷 (1) 。暗度南楼月 (2) ，寒深北渚云 (3) 。烛斜初近见，舟重竟无闻 (4) 。不识山阴道，听 平声鸡更忆君 (5) 。 黄生注：此诗对雪怀人，以雪起，以人终。 首纪地，次点题；三四远景，言岸上；五六近景，切舟中。山阴应雪，听鸡应夜，全诗句句入细。 月之暗，雪暗之也。云之寒，雪寒之也。烛斜初见，在坐时。舟重无闻，在卧时。
(1) 《诗》：北风其凉，雨雪其雱。谢太傅联句：白雪纷纷何所似，撒盐空中差可拟。
(2) 邵注谓南楼在武昌。顾注谓南楼在岳阳。卢注据柳子厚《长沙驿前南楼感旧》诗为证，是南楼即在潭州。
(3) 《楚辞》：帝子降兮北渚。乃湘江之北渚，亦属潭州。
(4) 舟重，雪厚也。
(5) 郭璞诗：夜梦江山远，闻鸡更忆君。更忆，还忆也。 黄生注：七用王子猷访戴事，八取《郑风》鸡鸣风雨意，而皆反之。用事忌熟，惟翻案则无不可用之事矣。
黄生曰：三四不摹雪之状，而写雪之神，如《初月》则曰“河汉不改色，关山空自寒”，《喜雨》则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此皆意到笔随，诗来神助者也。
今按：咏雪则云“烛斜初近见，舟重竟无闻”，咏雨则云“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此画工所不能绘，直是化工之笔。
叶梦得《诗话》：诗禁体物语，此学诗者类能言之。欧阳文忠公守汝阴，尝与客赋雪于聚星堂，举此令，往往皆阁笔不能下。然此亦定法，若能者则出入纵横，何可拘碍。郑谷诗“乱飘僧舍茶烟湿，密洒歌楼酒力微”，非不去体物语，而气格如此其卑。苏子瞻云“冻合玉楼寒起粟，光摇银海眩生花”，超然飞动，何害其言玉楼银海。韩退之两篇，力欲去此弊，虽冥搜奇谲，亦不免有缟带银杯之句。杜子美“暗度南楼月，寒生北渚云”，初不避云月字，若“随风且间叶，带雨不成花”，则退之两篇，工殆无以愈也。
对雪
此当与上章先后作，诗曰长沙，则在潭州矣。
北雪犯长沙 (1) ，胡云冷万家。随风且间 去声，一作开叶，带雨不成花。金错囊垂 一作从，一作徒罄 (2) ，银壶酒易 音异赊 (3) 。无人竭浮蚁 (4) ，有待至昏鸦 (5) 。 上四雪中景，下四雪中情。南方少雪，故远自北方而来。雪飞叶落，随风杂舞，故曰间。雪有六花，带雨而湿，故不成。有酒无朋，此对雪凄凉之况。
(1) 鲍照诗：胡风吹朔雪，千里度龙山。
(2) 《艺苑雌黄》云：张衡《四愁诗》：美人赠我金错刀。金错刀，王莽所铸钱名。莽变汉制，以周钱有子母相权，于是更造大钱，径寸二分，重十二铢，文曰大钱五十。又造契刀，其环如大钱，身形如刀，长二寸，文曰契刀五百。错刀，以黄金错其文曰一刀直五千。与五铢钱凡四品并行。杜诗“金错囊徒罄，银壶酒易赊”，韩退之诗“闻道松醪贱，何须吝错刀”，皆谓是也。
(3) 《后汉·刘盆子传》：吕母酿醇酒，少来酤者皆赊与之。又《高祖纪》“贳酒”注：赊酒也。
(4) 庾信诗：浮蚁对春开。
(5) 朱注：旧本公自注：何逊诗：“城阴度堑黑，昏鸦接翅归。”按：二语今《何记室集》不载，公《复愁》诗“钓艇收缗尽，昏鸦接翅归”，不应直用成句。且昏鸦亦常语，何独于此释之，必出后人假托。今流俗本所云公自注者，多此类也。
冬晚送长子两切 孙渐舍人归州
梁权道编在大历四年之冬。
参卿休坐幄 (1) ，荡子不归 一作还乡 (2) 。南客潇湘外，西戎鄠杜旁 (3) 。 从自叙说起。 西戎屡寇，故南客未还。
(1) 《晋书》：孙楚为石苞骠骑参军，初至，长揖曰：“天子命我参卿军事。”因此嫌隙遂成。公初为参谋，今已罢去，故曰“休坐幄”。
(2) 古诗云：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3) 《汉宣帝纪》：尤乐鄠杜之间。颜注：鄠属扶风，杜属京兆。
衰年倾盖晚 (1) ，费日系 音计舟长。会面思来札，销魂逐去樯 (2) 。云晴鸥更舞 (3) ，风逆雁无行 音杭 (4) 。匣里雌雄剑，吹毛任选将 (5) 。 此叙送别情事。 来札，期后日。去樯，惜临岐。鸥雁，自伤孤踪流落。选剑，欲舍人及锋而试也。 此章，上四句，下八句。
(1) 《邹阳传》：倾盖如故。
(2) 《别赋》：黯然销魂。
(3) 《列子》：鸥鸟舞而不下。
(4) 《诗》：两骖雁行。
(5) 吹毛可断，言剑锋之利。将者，佩之而行也。
暮冬送苏四郎徯兵曹适桂州
鹤注：大历四年十二月，桂州人朱济反，当是此时作。鹤注：《通典》汉司隶属官有兵曹从事，盖有军事则置。唐三都督府、上中下州皆有之。
飘飘苏季子，六印佩何迟 (1) 。早作诸侯客，兼工古体诗。尔贤埋照久 (2) ，余病长年悲。 此惜苏之遇蹇。 贤而久埋，与己之病弃者同悲矣。
(1) 《史记》：苏秦为从约长，佩六国相印。蔡邕《释诲》：连衡者六印磊落。
(2) 颜延之诗：沉醉似埋照。
卢绾须征日 (1) ，楼兰要斩时 (2) 。岁阳初盛动 (3) ，王化久磷缁。为入苍梧庙 (4) ，看 平声云哭九疑。 望其平桂州之乱也。 卢绾，比叛将。楼兰，比诸蛮。磷缁，叹朝令不行。哭庙，伤圣王不作。 此章，上下各六句。
(1) 《汉书》：高祖使使征卢绾，绾称病不行，上怒曰：“绾果反。”使樊哙击之。
(2) 斩楼兰，注见七卷。
(3) 赵注：十二月，二阳生而盛矣。
(4) 有苗来格，此舜平定南方之事，故末及苍梧庙。
卢元昌曰：苏季子历说诸侯，合从伐秦，佩六国相印。公欲兵曹连结诸经略节度并力讨贼，如季子合从，故起有六印句。其后容管使王翊、藤州刺史李晓庭、义州刺史陈仁瓘结盟讨贼，贼遂平。
客从
鹤注：当是大历四年作。《唐史》：是年三月，遣御史税商钱，诗故托珠以讽，见征敛及于商贾也。
客从南溟来 (1) ，遗 去声我泉客珠 (2) 。珠中有隐字 (3) ，欲辨不成书。缄之箧笥久，以俟公家须。开视化为血，哀今征敛 去声无。 此诗为当时民困征敛而作，通首寓言，末句露意。 师氏曰：此寓意公家苛敛，而索其无有之物，《诗》云“俾出童羖”是也。 赵注：必用泉客珠，言其珠从眼泣所出。 《杜臆》：珠中隐字，比民隐莫知。上之所征，皆小民之血，今并无之，痛不忍言矣。
(1) 古诗：客从南方来，遗我双鲤鱼。 南溟，见《庄子》。
(2) 《博物志》：南海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述异记》：鲛人，即泉先也，又名泉客。《吴都赋》刘渊林注：俗传鲛人从水中出，曾寄寓人家，积日卖绡，临去从主人索器，泣而出珠满盘，以与主人。
(3) 《酉阳杂俎》：摩尼珠中有金字偈。
卢世 曰：《留花门》、《塞芦子》、三吏、三别、二叹暨“客从南溟来”、“白马东北来”，纡虑老谋，补偏救弊，其情酸味厚，歌短泣长，而一唱三叹，蕴藉优柔，三百篇、十九首、苏、李、曹植、陶潜，上下同流，先后一揆矣。
蚕谷行
大历三年，商州兵马使刘洽反，幽州兵马使朱希彩反，四年，广州人冯崇道、桂州人朱济时反，又连年吐蕃入寇，所谓“无有一城无甲兵”也。今依朱氏编在四年为是。
天下郡国向万城，无有一城无甲兵。焉 于虔切得铸甲作农器，一寸荒田牛得耕 (1) 。牛尽耕 一有田字，蚕亦成。不劳烈士泪滂沱，男谷女丝行复 扶又切歌。 当时赋役繁而农桑废，此《蚕谷行》所为作也，然必销兵之后，民始复业，末云烈士，见当时征戍之士即农民耳。 《杜臆》：上言甲兵，下文变铸兵为铸甲，此用字错综处。题兼蚕谷，篇中只带言蚕亦成，此序事详略法。
(1) 《黄庭经》：寸田尺宅可治生。 刘庭芝诗：荒田古迳多。
白凫行
此诗黄鹤编在大历二年夔州作，以诗言“终日忍饥西复东”，谓自瀼西迁东屯也。其说西东固泥，且是秋方有收获，安得云忍饥。今按诗云“天寒岁暮波涛中”，应是四年潭州作。若三年秋冬，尚在公安山馆也，从朱氏编次为是。 《尔雅》释：凫，水鸟也。李巡曰：野曰凫，家曰鹜。
君不见黄鹄高于五尺童，化为白凫似 一作象老翁。故畦遗穗已荡尽，天寒岁 一作日暮波涛中。鳞介腥膻素不食，终日忍饥西复 扶又切东。鲁门鶢鶋亦蹭蹬 (1) ，闻道 去声于 一作如今犹避风。 《白凫行》，自伤迟暮漂流也。 黄童化为老叟，此黄鹄白凫之喻也。遗穗荡尽，陆无粮矣。腥膻不食，水又饥矣。此自蜀至楚之喻。鶢鶋避风，伤北归亦无安身之地也。
(1) 《国语》：海鸟曰鶢鶋，止于鲁东门之外三日，展禽曰：“今兹海其有灾乎？夫广川之鸟兽常知而避其灾也。”是岁海多大风。
董斯张曰：屈原《卜居》：“将泛泛若水中之凫乎？将与黄鹄比翼乎？”公借以自况，言作赋摩空，犹昔之黄鹄也。今且行踪飘荡，泛泛若凫，而素心了不为变，任其波涛岁暮，腥膻者终不可以食我也。落句鲁门爰居，隐然有不飨太牢、不乐钟鼓之态，此老倔强，百折不回矣。
朱凤行
朱氏编在大历四年潭州作，今玩此诗诃意，与《白凫行》相似，盖同时之作无疑。
君不见潇湘之山衡山高，山巅 一作岩朱凤声 一作鸣嗷嗷。侧身长顾求其曹 从《英华》，一作群，翅垂口噤心劳劳 一作甚劳 (1) 。下愍百鸟在罗网，黄雀最小犹难逃。愿分竹实及蝼蚁，盡 盡音儘，一作忍使鸱枭相怒号 平声。 《朱凤行》，自伤孤栖失志也。 师氏曰：凤喻君子，公困于荆衡，不得其志，欲引同志以进，泽及下民，恐为小人所疾也。 朱凤求曹，呼引同志也。翅垂口噤，欲言不敢也。百鸟罗网，民困诛求也。黄雀难逃，无一得所也。愿分蝼蚁，爱物之意无穷。鸱枭怒号，欲去小人之为害者。
(1) 乐府《飞鹄行》：吾欲衔汝去，口噤不能言。
朱鹤龄曰：刘桢诗：“凤凰集南岳，徘徊孤竹根。岂不长辛苦，差与黄雀群。”公诗似取其意而反之。羞群黄雀者，凤采之高翔。下愍黄雀者，凤德之广覆也。所食竹实，愿分之以及蝼蚁。而鸱鸮则一听其怒号，此即“驱出六合枭鸾分”章也。诗旨包蕴甚广，黄鹤云为衡州刺史阳济讨臧玠而作，以侧身求曹为连合三州刺史，谬矣。
追酬故高蜀州人日见寄并序
开文书帙中，检所遗忘，因得故高常侍适往居在成都时高任蜀州刺史《人日相忆》见寄诗，泪洒行 音杭间，读终篇末，自枉诗已十馀年，莫记存没又六七年矣。老病怀旧，生意可知。今海内忘形故人，独汉中王 樊作郡王瑀与昭州敬使 去声君超先在，爱而不见，情见乎辞。大历五年正月二十一日却追酬高公此作，因寄王及敬弟。 《旧唐书》：昭州乐平郡，属岭南道，以昭冈潭为名。
自蒙 一作枉蜀州人日作，不意清诗久零落。今晨散帙眼忽开 一作明 (1) ，迸泪幽吟事如昨 (2) 。 首记开帙得诗。
(1) 谢灵运诗：散帙问所知。
(2) 《搜神记》：独坐愁苦，两泪迸洒。又骆宾王诗：迸泪下双流。 何逊诗：念别犹如昨。
呜呼壮士多慷慨，合沓高名动寥廓 (1) 。叹我凄凄求友篇 (2) ，感君郁郁匡时 他本作君略 (3) 。 此叙蜀州生前。 多慷慨，素负气节。动寥廓，名震天壤。求友篇，公向以诗寄高。匡时略，适尝策永王无成，及上疏论三城戍，皆是。君我二字，起下一段。
(1) 贾谊《旱云赋》：遂积聚而合沓兮，相纷薄而慷慨。
(2) 《楚辞》：上寥廓而无天。
(3) 《诗》：相彼鸟矣，犹求友声。 唐太宗诗：提剑郁匡时。
锦里春光空烂熳，瑶墀侍臣已冥寞。潇湘水国傍 去声鼋鼍，鄠 音扈杜秋天失雕鹗 (1) 。 此忆蜀州亡后。 适寄诗在草堂，故云锦里。后入为常侍，故曰侍臣。潇湘，公泊潭州。鄠杜，高殒长安。 《杜臆》：鄠杜二县相连，在长安城南，适好直言，故方之雕鹗。公前诗尝云“苍隼出风尘”。
(1) 《列子》：周宣王牧正有役人梁鸯者，能养野禽兽，虽虎狼雕鹗之类，无不驯柔者。
东西南北更谁 一作堪论 平声 (1) ，白首扁舟病独存。遥 一作犹拱北辰缠寇盗 (2) ，欲倾东海洗乾坤。边塞西羌 一作犹最充斥 (3) ，衣冠南渡多崩奔 (4) 。 此追酬高诗而兼慨身世。 高诗东西南北一语，公衍为四句，以该当时乱离之事。寇盗指叛将外夷，西羌谓羌戎吐蕃，衣冠南渡，虽用晋元帝渡江事，然《唐书》谓至德之后，中原多故，襄邓百姓，两京衣冠，尽投江湖，荆南井邑十倍于初，亦指实事言矣。
(1) 东西南北四语，本《楚辞·招魂》章法。
(2) 晋王濬疏：兵缠不解。
(3) 《左传》：寇盗充斥。
(4) 《晋书》：时海内大乱，独江东差安，中国士民避乱者多南渡。 谢灵运诗：垠岸屡崩奔。此言避乱涉险，经山崩水奔之处也。
鼓瑟至今悲帝子 (1) ，曳裾何处觅王门。文章曹植波澜阔 (2) ，服食刘安德业尊 (3) 。长笛邻家 一作谁能乱愁思 去声 (4) ，昭州词翰与招魂 (5) 。 末寄汉中王及敬使君也。 悲帝子，身在湘潭。觅王门，与王远隔。曹植、刘安，皆借帝胄以比之。又言己之思蜀州，如向秀之思嵇绍；今欲得敬诗以招蜀州，如宋玉之招屈原也。 此章，前三段各四句，后二段各六句。
(1) 《楚辞》：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
(2) 《魏志·曹植传》：出言为论，下笔成章，杨修称其操笔造作，若成诵在心，借书于手。
(3) 《古今注》：淮南子服食求仙，遍礼方士。乐府《淮南王》篇：淮南王，自言尊。
(4) 向秀《思旧赋序》：邻人有吹笛者，发声寥亮，追思曩昔游宴之好，感音而叹，故作赋云。
(5) 王俭《褚渊碑》：萋萋辞翰。 与招，与之同招也。
洪容斋《随笔》曰：古人酬和诗，非若令人为次韵所局也。高诗云“愧尔东西南北人”，杜则云“东西南北更堪论”。适前诗又云“草玄今已毕，此外更何言”，杜则云“草玄吾岂敢，赋或似相如”。钟磬在 ，叩之则应，往来反覆有馀味。
人日寄杜二拾遗附高适诗
赵注：肃宗时，适为李辅国所短，下除太子詹事，未几蜀乱，出为彭州刺史，又迁蜀州。鹤注：上元元年人日，杜公未有草堂，殆是二年人日所寄也。
人日题诗寄草堂 (1) ，遥怜故人思故乡。柳条弄色不忍见 (2) ，梅花满枝堪 一作空断肠 (3) 。身在南 一作远蕃无所预 (4) ，心怀百忧复 扶又切千虑 (5) 。今年人日空相忆 (6) ，明年此 一作人日知何处。 一卧东山三 一作二十春 (7) ，岂知书剑老 一作与风尘 (8) 。龙钟还 一作远忝二千石 (9) ，愧尔东西南北人 (10) 。 首二总提，次四思故乡，下六怜故人。 梅柳，人日之景。南蕃，蜀在西南。忧虑，长安经乱。卧东山，以谢安比杜。二千石，高时为刺史也。 七八意转而韵不转，九十韵转而意不转，杜集多用此法，高诗亦然。
(1) 董勋《问礼俗》：正月七日为人日。 梁元帝诗：故人怀故乡。
(2) 《燕歌行》：柳条拂地数千条。
(3) 蔡琰《胡笳》：不得相随兮空断肠。
(4) 晋滕并表：握戎马之要，委南蕃之重。
(5) 《诗》：逢此百忧。 《史记》：广武君曰：“智者千虑。”
(6) 萧子显诗：谁能对此空相忆。
(7) 《晋书》：谢安高卧东山。
(8) 《史记·项籍纪》：学书不成，去学剑。 刘孝标论：亭亭高竦，不杂风尘。
(9) 《新序》：孙卿曰：“触之者陇种而退耳。” 《汉书·百官表》：郡守，秦官，秩二千石。扬雄《解嘲》：起家至二千石。
(10) 汉昭帝诗：愧尔嘉祥。 《记》：孔子曰：“丘也东西南北之人也。”杜尝自言“甫也东西南北人”。
送重平声 表侄王砅力制切，一作殊 评事使去声 南海
据《旧书·李勉传》，其为岭南节度在四年，则评事之南海，应在次年之春。 朱注编在五年为是。 重表，盖有两重表亲也。 慈水姜氏曰：南北朝最重表亲，卢怀仁撰《中表实录》二十卷，高谅造《表亲谱录》四十卷，此风至唐犹存。 杨德周曰：水深至心曰砅，即《诗》“深则厉”厉字也。
我之曾老 一作祖姑，尔之高祖母。尔祖未显时，归为尚书妇 (1) 。 此诗前后各十九韵，前叙王氏渊源，后叙评事亲谊。 首四，溯两家重表之由。未显，记其前。尚书，要其后。 钟惺曰：此志传序事体，入诗奇，作起语尤奇。
(1) 《新书》：王珪为礼部尚书兼魏王泰师，在贞观十一年。旧注谓十七年者，误。十三年珪已卒矣。
隋朝 音潮大业末，房杜俱交友 (1) 。长 子两切者来在门，荒年自糊口 (2) 。家贫无供给，客位但箕箒 (3) 。俄顷羞颇珍 一作颇羞珍，寂寥人散后。入怪鬓发空，吁嗟为之久。自陈剪髻鬟，市鬻充杯 一作沽酒 (4) 。 此叙君臣遇合之缘。 《复斋漫录》：房杜旧不与太宗相识，太宗起兵，玄龄仗策谒军门，乃荐如晦。珪则建成亡后，始得见召。以史传参考，诗为误也。 自高祖起兵，至代宗大历五年，其一百六十馀年。公祖审言，仕武后中宗之世，其曾祖姑应生于太宗季年，不应生于隋文之代。以年数世次考之，则杜为珪妻，尚疑太早。此条记事，断属差误。
(1) 《唐书》：珪母李尝语珪曰：“而必贵，但不知所与游者何如人，而试与偕来。”会玄龄、如晦过其家，李窥大惊，敕具酒食，欢尽日，喜曰：“二客公辅才，汝贵不疑。”珪隐居时，与房玄龄、杜如晦善。 大业十三年隋亡。
(2) 《左传》：糊其口于四方。
(3) 《沈约集》：结褵以纡箕箒。
(4) 《晋书·陶侃传》：侃早弧贫，为县吏，鄱阳孝廉范逵尝过侃，侃时仓卒无以待宾，其母乃截发，得双发以易酒肴，乐饮极欢，虽仆从亦过所望。 按：范逵偶过，故侃母可截发以供酒食，若太原公子及房杜并至，岂剪发所能供客乎？此特借用，恐非实事。
上云天下乱 (1) ，宜与英俊厚 (2) 。向窃窥数公，经纶亦俱有。次问最少 去声年，虬髯十八九 (3) 。子等成大名，皆因此人手。下云风云合，龙虎一吟吼 (4) 。愿展丈夫雄，得辞儿女丑。 此记夫人先见之明。 卜良相，识真主，建功业，只在此数言决之。 太宗虬髯，恐非十八九岁所有，此亦传讹也。
(1) 上云、下云，本古诗上言、下言。
(2) 《后汉·冯异传》：今英俊云集。
(3) 《唐书》：太宗起义兵时，年十八。
(4) 王褒颂：虎啸而风生，龙兴而致云。
秦王时在坐，真气惊户牖 (1) 。及乎贞观 去声初，尚 平声书践台斗 (2) 。夫人常肩舆 (3) ，上 上声殿称万寿。六宫师柔顺 (4) ，法则化妃后 (5) 。至尊均嫂叔 (6) ，盛事垂不朽。 此记朝廷恩眷之隆。 《杜臆》：秦王在座两语，乃上文“最少年”注脚。
(1) 《马援传》：始知帝王，自有真也。 许彦周曰：太宗，相工见之，谓其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此云“真气惊户牖”，可谓工而尽矣。真气，谓真人气象。庾信诗：朱陵真气来。
(2) 《唐书》：贞观四年二月，珪以黄门侍郎迁侍中，参预朝政。
(3) 洙曰：夫人以命妇预朝会也。鹤注：唐命妇之制，文武官一品国公母妻为国夫人，三品以上妻为郡夫人。王珪贞观中为侍中正二品，则其妻为郡夫人也。 《唐会要》：命妇谒并不得乘担子，其尊属年高，特敕赐担子者不在此例。
(4) 《周礼》：王后以阴礼教六宫。注：前一后五，五者，后一宫，三夫人一宫，九嫔一宫，二十七世妇一宫，八十一御妾一宫，凡百三十人。 晋《中宫歌》：含章体柔顺，率礼蹈谦祗。
(5) 鹤注：唐因隋制，皇后之下，有贵妃、淑妃、德妃、贤妃。
(6) 《记》：嫂叔不通问。
凤雏无凡毛 (1) ，五色非尔曹 (2) 。往者胡作逆 (3) ，乾坤沸嗷嗷。吾客左 一作在冯 音凭翊，尔家同遁逃。争夺至徒步，块独委蓬蒿 (4) 。逗留热尔肠，十里却呼号 平声。自下 去声所骑马，右持腰间刀。左牵紫游缰 (5) ，飞走使我高 (6) 。苟活到今日，寸心铭佩牢。 此评事患难相顾之情。 凤雏二句，从高母说至砅身，乃全篇转捩处。 朱注：冯翊，同州也。天宝末，公避寇至同州。 《杜臆》：避乱逃生，而舍己之马以活四世表叔，且前走十里，乃退却而呼号之，尤为难事。王砅高行，固应拈出。
(1) 《南史》：帝谓谢庄曰：“超宗殊有凤毛。” 《山海经》：南禺之山，有凤凰鹓雏。又云：丹穴之山，有鸟五色而文，名曰凤。
(2) 非尔曹，言凤种非尔辈而谁。
(3) 作逆，谓禄山陷京。
(4) 《楚辞》：块独守此无泽兮。
(5) 《古诗为焦仲卿妻》：左手持刀尺，右手执绫罗。 邺中童谣：青青御路杨，白马紫游缰。
(6) 高字拈韵，或疑句稚，不知此正写真处，公方徒步蓬蒿，欲行不前，忽飞马高骑可以脱险，故不胜喜幸。
乱离又聚散，宿昔恨滔滔。水花笑白首，春草随青袍 (1) 。廷评近要津 (2) ，节制收英髦 (3) 。北驱汉阳传 去声 (4) ，南泛上 上声泷 郑音双舠 音刀 (5) 。家声肯坠地 (6) ，利器当秋毫 (7) 。番 铺官切禺 元俱切亲贤领 (8) ，筹运神功操 (9) 。大夫出卢宋 樊作宗，非，宝贝休脂膏。洞主降 户江切接武，海胡舶千艘 (10) 。 此评事往使南海之事。 又聚散，方遇旋别也。白首，自谓。青袍，谓王。廷评、节制，王李并提。北驱四句，言王砅，承上廷评。番禺六句，言李勉，承上节制。 自汉阳上泷，评事自北而南也。李勉乃宗室，故曰亲贤。前以京兆尹兼御史大夫，故曰大夫。 接武，言洞蛮频降。千艘，言海估凑集。
(1) 古诗：青袍似春草。
(2) 赵注：汉宣帝地节三年，初于廷尉置左右评员四人，后汉光武省右评，惟有左评。
(3) 唐天宝中，缘边御寇之地置八节度使，得以专制军事，节制之名始此。朱注：节制，谓广南节度使。
(4) 《汉书》：乘传诣洛阳。颜注：古者以车，谓之传车。其后置马，谓之驿骑。
(5) 《水经注》：武溪水又南入重山，谓之泷中，悬湍回注，崩浪震天，谓之泷水。泷水又南出峡，谓之泷口。又南经曲江县东。韩昌黎《泷吏》诗：南行逾六旬，始下昌乐泷。 《释名》：船三百斛曰舠。
(6) 太史公书：李陵既生降，颓其家声。家声，承王珪。
(7) 后汉虞诩曰：“不逢错节盘根，何以别利器。” 当秋毫，言能应机立断。
(8) 如淳《汉书注》：番禺，尉佗所都。颜师古曰：即今之广州。《旧唐书》：南海县，即汉番禺县地，以番山禺山得名。
(9) 《汉书》：运筹帷幄之中。
(10) 钱笺：《旧书》本传：大历四年，李勉除广州刺史，兼岭南节度、观察使，番禺贼帅冯崇道、桂州叛将朱济时阻洞为乱，勉遣将招讨，悉斩之，五岭平。先是西域舶泛海至者，岁才四五，勉性廉洁，舶来都不捡阅，末年至者四十馀。代归至石门，停舟，悉搜家人所贮南货犀象之物，投之江中，耆老以为可继宋璟、卢奂、李朝隐之后。黄鹤以亲贤大夫并指李勉，是也。蔡梦弼谓指王评事，误矣。 出卢宋，言出于其上。《旧书》：自开元四十年，广府节度使清白者四，裴伷先、李朝隐、宋璟、卢奂。又曰：奂为南海太守，南海利兼水陆，瑰宝山积，刘巨鳞、彭杲相继为太守，五府节度皆坐赃死，乃授奂任，贪吏敛迹，人用安之。 《海赋》：积太颠之宝贝。 《东观汉记》：孔奋守姑臧七年，治有绝迹，或嘲其处脂膏中不能自润，而奋不改其操。 广南有溪洞蛮，其长曰洞主。 《记》：堂上接武。 舶，大船也。艘，总数。 《国史补》：南国舶，外国船也，每岁至安南广州。师子国舶最大，梯而上下，皆积宝货，有蕃长为主领。《市船录》：刘向曰：舶深五十馀肘。西域以肘为度。
我欲就丹砂，跋涉觉身劳。安能陷粪土 (1) ，有志乘鲸鼇。或骖鸾腾天 (2) ，聊 樊作不作鹤鸣皋 (3) 。 此公有志南海之游也。丹砂，交广所出，不能乘鼇骖鸾，但作鸣鹤以吐意耳。 此章，四句起，六句收，前二段各十二句，后二段各十六句，中段十句相间。
(1) 司马迁书：隐忍苟活，函粪土之中。
(2) 《别赋》：驾鹤上汉，骖鸾腾天。
(3) 《诗》：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杜臆》：鸣皋，谓赠诗。
洪迈《容斋随笔》曰：蔡絛《诗话》引《唐·列女传》，珪母卢氏，识房杜必贵，质之此诗，则珪母乃杜氏也。《洞江诗话》：不特不姓卢，乃珪之妻，非母也。予按：《唐·列女传》元无此事，珪传末只云，始隐居时与房玄龄、杜如晦善，三人过其家，母李窥之，知其必贵。蔡说妄云有传，又误以李为卢，皆不足辩。但唐高祖在位日，太子建成与秦王不睦，以权相倾，珪为太子中允，说建成曰：“秦王功盖天下，中外归心，殿下但以长年，位居东宫，无大功以镇服海内。今刘黑闼散亡之馀，宜自收之以取功名。”建成乃请行。其后杨文干之事起，高祖责以兄弟不睦，归罪珪等而流之。太宗即位，乃召用之。一日，宴近臣于丹霄殿，长孙无忌曰：“王珪、魏征，昔为仇雠，不谓今日，得同此宴。”上曰：“珪、征尽心所事，吾故用之。”然则珪与太宗非素交明矣。《唐书》载李氏事，亦采之小说，恐未必然。而杜公称其祖姑事，不应不实，且太宗时宰相别无姓王者，真不可晓也。
葛常之曰：诗云“尔祖未显时，归为尚书妇”，珪尝为礼部尚书，则尚书妇乃珪之妻，非珪母也。诗又云“及乎贞观初，尚书践台斗。夫人尝肩舆，上殿称万寿”，皆谓珪妻也。人徒见诗中用剪髻事，有同陶母，故谓珪母耳。审尔，岂不与尚书妇句相抵牾哉。
今按：此诗所载事迹，明与《唐书》纪传不合，蔡氏欲据此以为诗史，未免信杜太过矣。大抵人情好为夸大，每有子孙而自诬其祖宗者，此诗亦据王氏传闻之说，一时沿讹失考耳。
钟惺曰：前段不过叙中表戚耳，忽具一部开国大掌故。自往者以下，只是乱离相依，饮食仆马细故，却无端委转折可寻，胸中潦倒，笔下淋漓，非独诗法之奇，即作一篇极奇文字看，亦可。
申涵光曰：此诗，似传似记，声律中有此奇观，更足空人眼界。
黄生曰：送行诗，前半篇宽叙一大段，似乎头重，但因题中重表侄二字，追叙其由，且以一妇人具如许眼力，尘埃中辨出天子宰相，古今所罕，特借此诗传之。意中实以此事为主，送行之意反轻，所以章法如此。
今按：此夔州以后之诗，挥洒任意而出之者，如“寂寥人散后，入怪鬓发空”，乃隔句呼应，“右持腰间刀，左牵紫游缰”，乃隔联斜对，与秦蜀诸诗谨严融洽者，固不同也。
清明
鹤注：诗言长沙及湘西寺，当是大历五年春在潭州作。
著 涉略切处繁华 一作花矜 从《正异》，一作务是日 (1) ，长沙千人万人出。渡头翠柳艳明眉 (2) ，争道朱蹄骄啮膝 (3) 。此都好 去声游湘西寺 (4) ，诸将 去声亦 一作远，一作方自军中至 (5) 。马援征行在眼前 (6) ，葛强亲近同心事 (7) 。 此记节日游人之盛，而讽诸将之逍遥者。 柳映眉，指游女。马啮膝，指游人，所谓繁华也。 《杜臆》：亦自军中至，见其不应至也。诸将出征在迩，正宜同心戮力，乃佚游如此，不以军国为念矣。马援比大将，葛强比部将。
(1) 曹植诗：繁华将茂，秋霜瘁之。
(2) 梁元帝诗：柳叶生眉上，珠珰摇鬓垂。唐太宗《柳》诗：半翠几眉开。
(3) 《霍光传》：后两家奴争道。 《庄子》：乘驳马而偏朱蹄。注：偏者，一蹄偏赤也。 王褒颂：及至驾啮膝，骖乘日。应劭曰：马怒有馀气，常啮膝而行也。孟康曰：良马低头口至膝，故曰啮膝。张晏曰：啮膝乘旦，皆良马名。此诗以朱蹄啮膝并言，正谓骏马各争道也。
(4) 湘西寺，即岳麓、道林二寺。
(5) 《史记·高帝纪》：诸将过此者多。
(6) 《魏志》：曹真每征行，与士卒同劳苦。
(7) 葛强，山简爱将。
金镫 都磴切下 去声山红日 蔡云一作粉，非晚 (1) ，牙樯捩 音列舵青楼远 (2) 。古时丧 去声乱皆可知，人世悲欢暂相遣。弟侄虽存不得书，干戈未息苦离 一作难居。逢迎少 去声壮非吾道，况乃今朝更祓除 (3) 。 此记游人晚归之景，而慨身世之乱离也。 游者从寺下山，向青楼而远去，因叹古来丧乱，其故可知，皆因人臣以国事为戏耳。若人世欢娱，暂遣悲愁，一过而凄凉如故矣。上句应诸将，下句应繁华。今弟侄飘零，干戈阻绝，此皆丧乱所致，而老非少壮，时际祓除，又未免悲欢错出矣。 少壮，指当日同游之辈，祓除不祥，非可行乐也。 此章，二段各八句。
(1) 镫，马鞁踏。《广韵》：鞍镫也。
(2) 樯在舟前，舵在舟后。《埤苍》云：樯帆柱也。樯，尾锐如牙。师氏曰：转舵曰捩。 青楼，乃祓除之处。《齐书》：武帝兴光楼上施青漆，谓之青楼。古乐府：大路起青楼。
(3) 《周礼》：女巫，掌岁时祓除盥浴。郑注：如今三月三日上巳往水上之类。《韩诗外传》：郑国上巳，于溱洧二水上袚除不祥。《晋书》：武帝尝同挚虞三日曲水之义，虞对曰：“汉章帝时，平原徐肇以三月初生三女，至三日俱亡，村人为怪，乃招携之水滨洗袚，遂因水以泛觞，其义起此。”帝曰：“必如所谈，便非好事。”皙进曰：“虞小臣，不足以知。昔周公城洛邑，因流水以泛酒，故逸诗云‘羽觞随波’。又秦昭王以三日置酒河曲，见金人奉水心之剑曰：‘令君制有西夏。’乃霸诸侯。因此立为曲水。二汉相缘，皆为盛集。”《杜臆》：此诗主挚虞之说，而不取束皙。赵曰：以唐史气朔考之，大历五年三月三日清明，则清明正值上巳，故有今朝是袚除句。
风雨看舟前落花戏为新句
鹤注：公在潭只船居，观苏涣肩舆忽访老夫舟楫语可验。其看舟前落花，乃是大历五年潭州作。
江上人家桃树 一作李枝，春寒 郭作风细雨出疏篱。影遭碧水潜勾引 (1) ，风妒红花却倒吹。 此诗依韵分为三段，首咏风雨落花。 《杜臆》：春寒细雨出疏篱，便是画景。
(1) 常理《薄命篇》：艳花勾引落。
吹花困懒 一作癫傍 去声舟楫，水光风力俱相怯 (1) 。赤憎轻薄遮 之奢切入 一作人怀 (2) ，珍重分明不来接 一作折 (3) 。 次看舟前落花。 傍舟委落，有似憎平日之轻薄遮怀，而珍重不肯近人者，此摹写困懒情态也。 公诗曾以留连属细草，怅望属残花，知赤憎、珍重，亦当就花说。
(1) 江淹诗：阶前水光裂。 《庄子》：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淮南子》：风力壮猛。
(2) 鹤注：公尝云“生憎柳絮白于绵”，赤憎犹云生憎，皆方言也。 梁武帝《春歌》：阶上香入怀。
(3) 《薛宣传》：得为公分明之。
湿久飞迟半欲 一作日高，萦沙惹草细于毛。蜜蜂蝴蝶生情性 一作住 (1) ，偷眼蜻蜓避伯劳 (2) 。 末对落花而有感。 蜂蝶素恋花香，今见堕于沙草，则性情顿觉生疏。蜻蜓偶过花间，有似偷眼旁观者，一遇伯劳，却又仓卒避去，以见花当零落之馀，终为物情所弃。此举目前所见，而词寓感慨。 此章，三段各四句。
(1) 生情性，乃生熟之生。谢朓诗：远树暧芊芊，生烟纷漠漠。谢灵运《撰征赋》：披宿莽以迷径，睹生烟而知墟。此可互证。
(2) 《尔雅》：鵙，伯劳也。《物理论》：伯劳恶鸟，故众鸟畏之，性好独。《杜臆》：伯劳即 鴂，鸣则众芳歇。
王嗣奭曰：此诗摹写物情，一一从舟中静看得之，都是虚景，都是设想，都是巧语，本大家所不屑为者，故云戏为新句。而纤浓绮丽，遂为后来词曲之祖。
按：此诗戏为新句。皆从无情中看出有情，诗思之幻，当与昌黎《毛颖传》参观。
卢世 曰：句不新则诗朽，句徒新则诗亡，苟非有日新之学问，日新之识见，而惟务新其皮肤，反致面目青黄，此又与于陈腐之甚者。题中下一戏字，有无限防闲在。
杨德周曰：杜云“石出倒听枫叶下”，包何云“波影倒江枫”，杜云“黄门飞鞚不动尘”，而东坡云“走马来看不动尘”，杜云“影遭碧水潜勾引”，而孟郊云“南浦花飞亚水红”，得诸家阐明，益见杜诗之妙。
奉赠萧十二使去声 君
鹤注：当是大历五年春作，诗云“回雁五湖春”，可见。 玩诗意，萧盖先为郎官，后出为县令，在严武幕中复为郎官，后在湖南又为刺史矣。
昔在严公幕，俱为蜀使 去声臣。艰危参大府，前后间 去声清尘 (1) 。起草鸣先路，乘槎动要津。王凫聊暂出，萧雉只相驯 (2) 。 首忆幕府往事。 严武两镇蜀，必萧先在幕而公继入，是前后相间也。起草应幕府，乘槎应使臣。王凫用县令事，萧雉用郎官事，萧盖先为郎而后贬为令也。 朱注：次公引《唐志》，凡诏令皆舍人起草，固是，然此诗所云起草，则以郎官言之。
(1) 卢谌《赠刘琨》诗：自奉清尘，于今五载。
(2) 钱笺：萧广济《孝子传》：萧芝至孝，除尚书郎，有雉数十头饮啄宿止，当上直，送至歧路，下直入门，飞鸣车侧。
终始任 平声安义 (1) ，荒芜孟母邻。联翩匍匐礼 (2) ，意气死生亲 (3) 。张老存家事 (4) ，嵇康有故人 (5) 。食恩惭卤莽，镂骨抱酸辛 (6) 。 此记萧君古谊。 任安，比使君。孟母，比严母。联翩匍匐，谓经纪两丧。意气死生，谓存亡一视。张老之于赵武，嵇康之托山涛，称萧能保家而恤孤。食恩二句，公自谦不如也。 原注：严公既没，老母在堂，使君温凊之问，甘脆之礼，名数若己之庭闱焉。及太夫人顷逝，丧事又首诸孙，主典抚孤之情，不减骨肉，则胶漆之契可知矣。
(1) 《汉书》：霍去病为骠骑将军，禄秩与大将军卫青等。青故人门下多去事去病，辄得官爵，唯任安不去。
(2) 《诗》：凡民有丧，匍匐救之。
(3) 蔡邕《陈留太守碑》：意气精朗。翟公云：一死一生，乃见交情。
(4) 《晋语》：赵文子冠，见张老而语之。注：张老，晋大夫张孟。 《左传》：楚子问赵孟曰：“范武子之德何如？”对曰：“夫子之家事治。”
(5) 嵇康故人，注见本卷前。
(6) 阮嗣宗诗：凄怆抱酸辛。 镂骨，犹言刺骨。
巢许山林志，夔龙廊庙珍 (1) 。鹏图仍矫翼 (2) ，熊轼且移轮 (3) 。磊落衣冠地，苍茫土木身 (4) 。 记彼此出处之殊。 夔龙，谓萧能济世，起下鹏图、熊轼。巢许，谓已终隐遁，起下苍茫土木。
(1) 《书》：夔典乐，龙纳言。
(2) 《庄子》：北溟有鱼，化而为鸟，其名曰鹏，海运则将徙于南溟。
(3) 赵注：萧为太守，故凭熊轼以移轮。
(4) 《晋书》：嵇康土木形骸。
埙箎鸣自合 (1) ，金石莹 去声逾新 (2) 。重 平声忆罗江外 (3) ，同游锦水滨。结欢随过隙 (4) ，怀旧益沾巾 (5) 。 记彼此交契之久。 埙箎，言声气初投，起下罗江锦水。金石，言信义益坚，起下结欢怀旧。
(1) 《诗》：伯氏吹埙，仲氏吹箎。《广绝交论》：志婉娈于埙箎。
(2) 阮籍诗：如何金石友，一旦更离伤。
(3) 《旧书》：罗江县属绵州。
(4) 任昉诗：结欢三十载，生死一交情。 《庄子》：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
(5) 潘岳《怀旧赋》：涕泣流而沾巾。
旷绝含香舍，稽留伏枕辰 (1) 。停骖双阙早 (2) ，回雁五湖春。不达长 子两切卿病，从来原宪贫。监 平声河受贷粟，一起辙中鳞 (3) 。 末乃自叙，有望于萧也。 停骖尚早，承旷绝。回雁当春，承稽留。四句，写出贫病之状，使君倘能贷粟穷途，庶涸鳞得以顿起也。 不达，谓萧君未之知耳。注家谓因不显达而致病，对下句不合。 此章，前后三段各八句，中二段各六句。
(1) 含香、伏枕，注皆别见。
(2) 谢朓诗：停骖我怅望。
(3) 《庄子》：庄周家贫，往贷粟于监河侯曰：“昨周来，有中道而呼者，顾视车辙中，有鲋鱼焉，周问之，曰：‘我东海之波臣也，君岂有升斗之水而活我哉？’”
王嗣奭曰：此诗以排律叙事，融化古今，条达流利，所谓不烦绳削而自合者。
奉送二十三舅录事崔伟 之摄郴丑森切 州
鹤注：当是大历五年春作。 邵注：唐制，诸州设录事参军，掌正违失、蒞符印。郴州，今隶湖广道。
贤良归盛族 (1) ，吾舅尽知名。徐庶高交 当作交高友 (2) ，刘牢出外甥 (3) 。泥涂岂珠玉 (4) ，环堵但柴荆 (5) 。衰老悲人世，驱驰厌甲兵。 此称舅氏而兼自伤。 尽知名，崔族多才。出外甥，感恩在舅。下四叹穷老乱离，陈诉甚悲。
(1) 《周礼》：以三德教国子，二曰友行，以尊贤良。
(2) 旧注：徐庶字元直，其所交者诸葛孔明、庞士元、司马德操诸公。《蜀志》：徐庶与崔州平友善。
(3) 《晋书》：桓玄曰：“何无忌，刘牢之之甥，酷似其舅。”
(4) 《世说》：王武子，卫玠之舅，见玠辄叹曰：“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5) 《记》：儒有环堵之室。
气春江上别 (1) ，泪血渭阳情。丹 一作舟鹢排风影，林乌反哺声 (2) 。永嘉多北至 (3) ，勾漏且南征 (4) 。必见公侯复 (5) ，终闻盗贼平。 此因送别而作慰辞。 江上，指湘江。排风，谓风帆。乌反哺，崔有母也。北至南征，记其行迹。公侯必复，言当终贵。盗贼，指岭南之寇，旧注误云臧玠之乱，春时玠尚未反也。
(1) 谢朓诗：江上徒离忧。
(2) 束晳《补亡诗》：嗷嗷林乌，受哺于子。
(3) 《晋书》：永嘉之乱，元帝渡江，衣冠多自北至。
(4) 勾漏，引葛洪相方。 《楚辞》：洎吾南征。
(5) 《左传》：公侯之子孙，必复其始。
郴州颇凉冷，橘井尚凄清 (1) 。从事 一作役何蛮貊 (2) ，居官志在行 (3) 。 此往摄郴州，勉其尽职也。 远注橘井不特切郴州，兼切奉母同行之意。 此章，前二段各八句，后段四句收。
(1) 《神仙传》：苏耽于山下凿井种橘，救乡里之疾病者。橘井在郴州城东，苏耽之故宅，今为观。希曰：井水每酌则有金星，云丹影如是。尝在郴州目睹其实。
(2) 《论语》：虽蛮貊之邦行矣。
(3) 《左传》：当官而行，何强之有。《通鉴》：晋司隶校尉李喜，亢志在公，当官而行，可谓邦之司直。
送魏二十四司直充岭南掌选崔郎中判官兼寄韦韶州
鹤注：前韦迢《湘潭寄杜员外》诗云“湘潭一叶黄”，盖大历四年秋矣。此诗云“为报韶州牧，新诗时寄将”，当是五年春作。 《唐书》：高宗上元三年，以岭南五管黔中都督府得任土人，而官或非才，乃选郎中御史为选补使，谓之南选。《唐会要》：开元八年八月，移岭南选补使于桂州。
选 去声曹分五岭 (1) ，使 去声者历三湘 (2) 。才美膺推荐，君行佐纪纲 (3) 。佳声斯 一作期共 樊作不远，雅节在周防 (4) 。明白山涛鉴 (5) ，嫌疑陆贾装 (6) 。 魏往岭南，称其才品。 选曹使者，谓崔郎中。才美纪纲，谓魏判官。山涛鉴，承佳声，颂崔也。陆贾装，承雅节，规魏也。
(1) 《北史·周·宇文深传》：深在选曹，颇有时誉。 五岭，注见前。
(2) 《寰宇记》：湘潭、湘乡、湘源，是为三湘。颜延之诗：三湘沦洞庭。
(3) 《左传》：纪纲之仆。
(4) 杜预《左传序》：包周身之防。
(5) 《晋书》：山涛典选十馀年，甄拔人物，各为题目，时称山公启事。
(6) 《记》：决嫌疑。 《汉书》高祖使陆贾赐尉佗印为南越王，佗赐贾槖中装，直千金，他送亦千金。
故人湖外少，春日岭南长。凭报韶州牧，新诗昨寄 一作夜将 (1) 。 此送魏而兼寄韦也。 此章，上八句，下四句。
(1) 将，送也。《诗》：远于将之。
送赵十七明府之县
诗有南翁句，故黄鹤编在大历五年湖南诗内。
连城为宝重 (1) ，茂宰得才新 (2) 。山雉迎舟楫 (3) ，江花报邑人 (4) 。论 平声交翻恨晚，卧病却愁春。惠爱南翁悦，馀波及老身 (5) 。 上四送赵之县，下四叙述交情。
(1) 《史记》：赵惠王得楚和氏璧，秦昭王请以十五城易之，是重在宝也。此借赵事以方赵令。卢谌诗：连城既伪往，荆玉亦虚还。
(2) 谢朓《和伏武昌》诗：雄图怅若兹，茂宰深遐睠。
(3) 汉鲁恭为中牟令，童子化之，雉有雏不忍捕。
(4) 晋潘岳为河阳令，植桃李花，人号曰河阳一县花。
(5) 朱注：赵必官衡潭间，故有落句。
同豆卢峰贻主客李员外贤子棐知字韵
旧次在大历五年潭州作。远注：豆卢峰有贻李员外子诗，公和之而作。同，和也。 《唐书·世系表》：豆卢姓慕容氏，北人谓归义为豆卢，因赐为氏，居昌黎棘城。 《唐志》：主客郎中、员外郎各一人，掌二王后诸藩朝见之事，属礼部。
煉 一作鍊金欧冶子 (1) ，喷玉大宛 平声儿 (2) 。符彩高无敌 (3) ，聪明达所为。梦兰他日应 (4) ，折桂早年知 (5) 。烂熳通经术，光芒刷羽仪 (6) 。 此称美员外父子。 炼金、喷玉，唯员外能有此子。符彩、聪明，言棐负才智。梦兰、折桂，言生质不凡。经术、羽仪，言学堪用世。
(1) 《吴越春秋》：干将与欧冶子采五山之精，合六金之英，炼而为剑。
(2) 杜定功曰：穆天子东游黄泽，使宫乐谣曰“黄之泽，其马喷玉，皇人寿谷。”歕、喷同。 大宛儿，大宛马驹，即汗血马也。
(3) 曹植《七启》：符采照烛。符采，犹云光彩。左思《蜀都赋》：符采彪炳。傅玄《舆马赋》：符采横发。
(4) 《左传》：郑文公有贱妾曰燕姞，梦天使与己兰。既而文公见之，与之兰而御之。辞曰：“妾不才，幸而有子，将不信，敢征兰乎？”公曰：“诺。”生穆公，名之曰兰。
(5) 晋郄诜学博多才，武帝问曰：“卿才何如？”对曰：“犹桂林一枚，昆山片玉。”
(6) 沈约诗：刷羽同摇漾。《易》：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吉。
谢庭瞻不远 (1) ，潘省会于斯 (2) 。唱和 去声将雏曲 (3) ，田翁号鹿皮 (4) 。 此结出和诗，宾主四人俱见。 吴论：谢庭，指李员外。潘省，指豆卢家。倡和，峰作诗而公和之。将雏，谓员外携子而来。鹿皮，公自比遁世老人。 此章，上八句，下四句。
(1) 玉树生于庭除，引谢玄语，详见二卷。
(2) 潘岳《秋兴赋序》：余以太尉掾寓直于散骑之省。
(3) 《晋书·乐志》：吴歌杂曲，一名《凤将雏》。朱注：此曲自汉至梁有歌，今不传。
(4) 鹿皮翁，注见二十卷。
归雁二首
鹤注：当是大历五年潭州作。
万里衡阳雁，今年又北归 (1) 。双双瞻客上 上声，一一背 音佩人飞 (2) 。云里相呼疾，沙边自宿稀。系 音计书元 俗本作无浪语 (3) ，愁寂 一作绝故山薇 (4) 。 首章，见归雁而切故乡之思。 衡雁又归在潭两春矣，雁去既不能留，而系书又不可得，所以有故山之慨。 黄希曰：公在南而雁北归，故曰背人。
(1) 蔡曰：衡阳有回雁峰，雁至此不过，遇春而回。应玚诗：言我塞门来，将就衡阳栖。 《会稽典录》：虞国少有孝行，为日南太守，尝有双雁宿止厅上，每出行县，辄飞逐车。
(2) 江淹《横吹赋》：河中之雁，一一而学飞。 李少卿诗：双凫相背飞。
(3) 顾注：《苏武传》：匈奴诈言武死，常惠教汉使者诡言，汉天子射雁上林得武帛书，乃归武。则雁足系书，后人承讹袭谬耳。
(4) 谢灵运诗：故山日已远，风波岂还时。
其二
欲雪违胡地，先花别楚云 (1) 。却过清渭影，高起洞庭群。塞北春阴暮，江南日色薰 从《杜臆》，旧作曛。伤弓流落羽 (2) ，行 户刚切断不堪闻。 次章，伤归雁而兴飘泊之感。 违胡地，去秋雁来。别楚云，今春雁去。过清渭，来时所经。起洞庭，去时所历。塞北、江南，承上起下，言当此春日，而犹有伤弓落羽，行断声哀者，皆穷途旅客所不忍闻也。
(1) 谢灵运诗：季秋边朔苦，旅雁违霜雪。 《月令》：八九月，鸿雁来。正月，候雁北。
(2) 更嬴引弓虚发而下雁，出《国策》，详见十三卷。史：引虚弓而雁落，人问之，曰：“此雁伤弓也。”
江南逢李龟年
朱注：题曰江南，必潭州作也。旧编在大历三年荆南诗内，非是。 钱笺：《史记》：王翦定荆江南地。又：项羽徙义帝于江南。《楚词章句》：襄王迁屈原于江南，在湘潭之间。龟年方流落江潭，故曰江南。 《云溪友议》：明皇幸岷山，百官皆窜辱，李龟年奔泊江潭，杜甫以诗赠之。
岐王宅里寻常见 (1) ，崔九堂前几度闻 (2) 。正是 《友议》作值江南好风景 (3) ，落花时节又逢君。 此诗抚今思昔，世境之离乱，人情之聚散，皆寓于其中。
(1) 《明皇杂录》：天宝中，上命宫中女子数百人为梨园弟子，皆居宜春院北，上素晓音律，时有马仙期、李龟年、贺怀智，皆洞知律度。安禄山亦献白玉箫管数百事，皆陈于梨园。自是音响殆不类人间，而龟年特承恩遇。其后流落江南，每遇良辰胜景，常为人歌数阕，座上闻之，莫不掩泣罢酒。蔡曰：《云溪友议》：李龟年奔江潭，曾于湖南采访使筵上唱：“红豆生南国，秋来发几枝。赠公多采摘，此物最相思。”又云：“清风明月苦相思，荡子从戎十载馀。征人去日殷勤瞩，归雁来时数附书。”此词皆王维所作也。 《旧唐书》：岐王范，睿宗子，好学工书，雅爱文章之士。开元十四年病薨。
(2) 原注：崔九，即殿中监崔涤，中书令湜之弟。《旧书》：崔湜弟涤，与玄宗款密，用为秘书监，出入禁中，后赐名澄，开元十四年卒。
(3) 《世说》：过江诸人，新亭饮宴，周顗中座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
黄鹤云：开元十四年，公止十五岁，其时未有梨园弟子。公见李龟年，必在天宝十载后，诗云岐王，当指嗣岐王珍。据此，则所云崔九堂前者，亦当指崔氏旧堂耳，不然，岐王、崔九并卒于开元十四年，安得与龟年同游耶？
黄生曰：此诗与《剑器行》同意，今昔盛衰之感，言外黯然欲绝。见风韵于行间，寓感慨于字里，即使龙标、供奉操笔，亦无以过。乃知公于此体，非不能为正声，直不屑耳。有目公七言绝句为别调者，亦可持此解嘲矣。
小寒食舟中作
鹤注：公在潭率舟居，此当是大历五年作。 《杜臆》：小寒食，注谓寒食前一日，误，盖寒食次日也。《岁时记》：冬至后一百五日为寒食。据历在清明前二日。广义注：禁火三日谓至后一百四日、五日、六日，乃知小寒食是六日，总在三日内，故云佳辰。次日清明，始有新火，故食犹寒；禁火则酒亦寒，故云强饮。诗意甚明。旧注引小至为证，不知小至亦至之次日，添线飞灰，舒柳放梅，皆至后景物也。
佳辰强 岂两切饮 一作饭食犹寒，隐 去声几萧条戴鹖冠 (1) 。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雾中看 平声 (2) 。娟娟戏蝶过 平声閒 一作开，非幔 (3) ，片片轻鸥下 去声急湍 (4) 。云白山青万馀里 (5) ，愁看 平声直 一作西北是长安。 上四寒食舟景，下四即景感怀。 朱瀚曰：颔联分承上二。时逢寒食，故春水盈江。老景萧条，故看花目暗。须于了无蹊径处，寻其草蛇灰线之妙。腹联兴起下二。戏蝶轻鸥，往来自在，而云山万里空望长安，所以对景而生愁也。首尾又暗相照应，与“几年逢熟食，万里逼清明”参看。 篇中看字两见，亦无他字可代。
(1) 《庄子》：南郭子綦隐几而坐。赵注：鹖冠，隐者之冠。袁淑《真隐传》有鹖冠子。旧注引虎贲武骑之鹖冠，误矣。此以首二句领起全局，春水春花，寒食时景。天上坐，水涨浮空，雾中看，花前遥望。二句皆承上佳辰。戏蝶、轻鸥，亦舟中所见者。过闲幔，兴己之飘零。下急湍，伤己之淹泊。语意紧注在万里长安。愁看二字，正言隐几萧条之故，遥应次句作结。朱瀚以三四分承一二，认脉未真。
(2) 孙权《与曹操笺》：春水方生，公宜速去。陈释惠标诗：舟如空里泛，人似镜中行。 沈约诗：落花雰似雾。何逊诗：新月雾中生。
(3) 鲍照诗：娟娟似娥眉。注：娟娟，明媚貌。 梁元帝诗：戏蝶时飘粉。 五六以闲对急，本不可易。朱瀚曰：公父名闲，故注家改闲为开，毕竟未妥。闲閒同音异字，何必避忌。《大学》閒居，《孟子》閒暇，《曲礼》少閒，与闲无犯。
(4) 《枯树赋》：片片真花。 鲍照《野鹅赋》：翔海泽之轻鸥。 挚虞《观鱼赋》：忽浪达于急湍。
(5) 蔡琰《胡笳》：云山万重兮归路遐。古诗：相去万馀里。
黄鲁直曰：“船如天上坐，人似镜中行”，“船如天上坐，鱼似镜中悬”，此沈云卿诗也。云卿得意于此，故屡用之。老杜“春水船如天上坐”，乃祖述佺期语，继之以“老年花似雾中看”，盖触类而长之也。
苕溪胡元任曰：沈云卿之诗，原于王逸少《镜湖》诗所谓“山阴路上行，如在镜中游”之句。然李太白《入青溪山》诗云“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虽有所袭，语益工也。
林时对曰：春水二句，非袭用前人句也，此用前人句，而以己意损益之也。又有全用前人一句，而以己意贴之者，如沈云卿诗“云白山青千万里，几时重谒圣明君”，杜云“云白山青万馀里，愁看直北是长安”，是也。范元实谓老杜不免蹈袭，斯言过矣。
燕子来舟中作
鹤注：大历四年正月，公自岳阳之潭州。五年春犹在潭州，时率舟居，故于舟中两见燕子。 《杜臆》：出峡已三春，而客湖南则两春也。 朱瀚曰：弧舟漂泊，惟有燕来，命题感慨。
湖南为客动经春，燕子衔泥两度新 (1) 。旧入故园尝 一作常识主，如今社日远看 平声人 (2) 。可怜处处巢居一 作君室 (3) ，何异飘飘托此身 (4) 。暂语船樯还起去，穿花贴 范德机云：善本作贴，一作落水益沾巾 (5) 。 上四客舟逢燕，下四对燕自伤。 顾注：识主、看人，世不怜公，而燕独相怜。巢室托身，公方怜燕，而旋复自怜矣。 暂语还去，燕若辞人，穿花贴水，仍不忍别，对此沾泪，伤人情之不如也。
(1) 古诗：思为双飞燕，衔泥巢君室。
(2) 《文昌杂录》：燕以春社来，秋社去，谓之社燕。 朱瀚曰：拈一新字，便生下旧今两字。
(3) 君室虽有所本，但此处当从居室为顺。傅咸诗：长驱及居室。 沈炯诗：处处此伤情。
(4) 陆机诗：苦哉远征人，飘飘穷四遐。
(5) 何逊诗：燕戏还檐际，花飞落枕前。 杨万里诗：燕子无端贴水飞。本于杜句。
卢世 曰：此子美晚岁客湖南时作。七言律诗以此收卷，五十六字内，比物连类，似复似繁，茫茫有身世无穷之感，却又一字不说出，读之但觉满纸是泪，世之相后也，一千岁矣，而其诗能动人如此。
朱瀚曰：《毛诗》：“燕燕于飞，下上其音。”“瞻望弗及，佇立以泣。”焉送别而作也。兹则对燕伤心，形影相吊，至于泣下沾巾，又何其苍茫历乱耶！篇中曰衔、曰巢、曰起、曰去，俱就燕言，曰识、曰看、曰语、曰贴，皆与自己相关。分合错综，无不匠心入妙。
卢元昌曰：公咏雁则云伤弓落羽，咏燕则云穿花落水，流落飘零之感，俱情见乎词。
赠韦七赞善
诗云“洞庭春色”，当是大历五年在潭州作。 鹤注：唐东宫官有左右赞善大夫各五人，掌传令、讽过失、赞礼仪。韦赞善，必韦见素之后。见素位至宰相，赠司空，故诗云“尔家最近魁三象”。见素与公皆京兆人，故又云“乡里衣冠不乏贤”，若韦思谦父子，乃郑州人。
乡里衣冠不乏贤 (1) ，杜陵韦曲未央前 (2) 。尔家最近魁三象 (3) ，时论同归 一作因侵尺五天 (4) 。北走关山 一作河开雨雪 (5) ，南游花柳塞 悉则切云 一作风烟 (6) 。洞庭春色悲公子 (7) ，虾 吴作鲑菜忘归范蠡 一作万里船 (8) 。 上四叙韦杜家世，下则送韦而自慨也。 魁三象，韦世焉三公。尺五天，杜同在帝京，衣冠旧契如此。今南北去留不同，故临别伤心。悲公子，韦北还而不得见。范蠡船，公在南而不得归也。 用开塞二字，景象便有惨舒之别。
(1) 《后汉·郭泰传》：林宗名震京师，后归乡里，衣冠诸儒送至河上。
(2) 朱瀚曰：《唐·宰相世系表》：杜氏宰相十一人：如晦、淹、元颖、审权、让能、黄裳、佑、悰、正伦、鸿渐、暹。韦氏宰相十四人：保衡、弘敏、方质、贯之、处厚、待价、巨源、见素、温、执谊、思谦、嗣立、贻范、昭度。馀见史传者不具载，可见其盛。 洙曰：汉未央殿基在长安。
(3) 原注：斗魁下两两相比为三台。
(4) 俚语曰：城南韦杜，去天尺五。
(5) 《燕城赋》：南驰苍梧涨海，北走紫塞雁门。 陈子昂诗：雨雪关山啼。
(6) 薛道衡诗：城阙生云烟。
(7) 钱笺：此谓楚之洞庭也。张华曰：陶朱公家在南郡华容县，故知非吴之洞庭。 《演义》：春色，指花柳。 《楚辞》：思公子兮未敢言。
(8) 马永卿《懒真子》曰：尝见浙人呼海错为虾菜，每食不可缺。公诗“风俗富园蔬”，即此意也。杜预《水灾疏》：当时鱼菜螺蜯。 《述异记》：洞庭湖中有钓舟，昔范蠡乘扁舟至此，遇风钓于洲上，刻石记焉。有一陂，陂有范蠡鱼。
奉酬寇十侍御锡见寄四韵复寄寇
鹤注：诗云“故泊洞庭船”，当是大历五年潭州作，其云“春深把臂前”，盖指去年之春。
往别郇瑕地 (1) ，于今四十年。来簪御府笔 (2) ，故泊洞庭船。诗忆伤心处 (3) ，春深把臂前 (4) 。南瞻按百越 (5) ，黄帽待君偏 (6) 。 上四，散而复聚，喜洞庭相见。下四，聚而复散，伤百越远行。 诗忆，指寇君所寄者。黄帽，指舟人，谓相候于水边也。
(1) 顾注：郇瑕，晋地，在平阳府猗氏县。《诗》云“郇伯劳之”，盖其国也。
(2) 《魏略》：殿中侍御史，簪白笔，侧陛而坐，帝问左右此何官，辛毗曰：“此谓御史，旧时簪笔，以奏不法，今直备位，但珥笔耳。”《汉书注》：簪笔者，插笔于首。 邵注：御史所居之署，谓之御史府。
(3) 《楚辞》：目极千里伤春心。
(4) 《广绝交论》：自昔把臂之英，金兰之友。
(5) 汉百越地，即今广东广西。
(6) 赵曰：《汉书》：邓通以棹船人为黄头郎。注云：土胜水，故刺船之人皆著黄帽。顾氏以黄帽为公自称，引前《发刘郎浦》诗“黄帽青鞋归去来”为证，谓待其再至也。今按：公在湖南急于北归，岂能久留以待其再来。黄常明《诗话》：南方人谓水为黄帽，谓云为炮车，非遐征远涉，不能知也。此又一说。
朱鹤龄曰：公《哭韦之晋》诗云：“凄怆郇瑕邑，差池弱冠年。”此诗云：“往别郇瑕地，于今四十年。”则公十八九岁时尝至晋州，而年谱俱失书。黄鹤谓公适郇瑕在游齐赵时，大谬。
入衡州
鹤注：大历四年春公自岳阳至潭州，如衡州，以畏热复归潭。五年夏，臧玠兵乱，故再入衡州。 卢注：公避乱入衡，且欲由衡过郴，以舅氏崔伟摄郴州也。 《旧书》：大历四年七月，以澧州刺史崔瓘为潭州刺史、湖南都团练观察使。五年四月，瓘为兵马使臧玠所杀，据潭为乱，湖南将王国良因之而反。
兵革自久远，兴衰看帝王。汉仪甚照耀 (1) ，胡马何猖狂。老将 去声一失律 (2) ，清边生战场。君臣忍瑕垢 (3) ，河岳空金汤。重镇如割据，轻权绝纪纲 (4) 。军州体不一 (5) ，宽猛性所将。 此叹天宝乱后，叛将接踵。兴衰之运，亦视帝王举动何如耳。 此呼起下二句。汉仪，言唐法。胡马，言安史。失律，谓潼关不守。清边，谓四方俱扰。忍瑕垢，谓主忧臣辱。空金汤，谓两京俱陷。重镇，指河北叛将。轻权，慨制御无术。体不一，各自为政。性所将，不禀朝命也。
(1) 《汉·光武纪》：复见汉官威仪。
(2) 《易·师卦》：失律，凶。
(3) 《左传》：瑾瑜匿瑕，国君含垢。
(4) 《国策》：权轻于鸿毛。
(5) 军州，大州之地，必有统军。
嗟彼苦节士 (1) ，素于圆凿方 (2) 。寡妻从为郡 (3) ，兀者安堵 一作短墙 (4) 。凋弊惜邦本 (5) ，哀矜存事常 (6) 。旌麾非其任，府库实过防 (7) 。恕 刊作怒己独在此 (8) ，多忧增内伤。偏裨限酒肉，卒伍单衣裳。元恶迷是似，聚谋 一作谍洩康庄 (9) 。竟流帐下血，大降湖南殃。烈火发中夜 一作中夜发，高烟燋上苍。至今分粟帛，杀气吹沅湘 (10) 。福善理颠倒 (11) ，明征天莽茫 (12) 。 此慨崔瓘之贤，死于兵乱。 上十二记崔瓘，下十句刺臧玠。 赵注：若节指崔，元恶指臧。 圆凿方谓其知经而不知权。寡妻四句，见崔能爱民。旌麾六句，言不能恤军。 寡妻从郡，谓瓘无姬妾之好。兀者安堵，能使残疾者得所。此言其约己裕民。 防府库，谓吝赐予。恕己而不量人，致将卒汹汹，故崔以此为忧。迷是似，借缺饷以惑众听。洩康庄，洩愤于衢路也。颠倒，谓崔不应死。莽茫，谓玠不应存。
(1) 《旧唐书》：瓘以士行闻，莅职清谨，迁潭州刺史，政在简肃，恭守礼法，将吏自经时艰，久不奉法，多不便之。五年四月，会月给粮储，兵马使臧玠与判官达奚觏忿争。觏曰：“今幸无事。”玠曰：“有事何逃！”厉色而去。是夜玠遂构乱，犯州城，以杀觏为名，瓘遑遽走，逢玠兵至，遂遇害。 《易·节卦》：苦节不可贞。
(2) 《楚辞》：圆凿而方枘兮，吾固知其龃龉而难入。
(3) 赵注：自崔为郡之后，寡妇亦得其所。如兀足者安于堵墙之下，不复惊动也。此另一解。按：寡妻有两说。《诗》“刑于寡妻”，此在位之妻。潘岳诗“夫行妻寡”，此民间寡妇。
(4) 《庄子》：王骀，兀者也。兀，刖足。 《汉·高帝纪》：吏民皆安堵如故。
(5) 《书》：民惟邦本。
(6) 哀矜，见《论语》。
(7) 《易》：弗过防之。
(8) 《三略》：良将之统军也，恕己而治人。
(9) 《尔雅》：五达谓之康，六达谓之庄。
(10) 《九歌》：令沅湘兮无波。
(11) 刘峻《辩命论》：福善祸淫，徒虚语耳。
(12) 《书》：圣有谟训，明征定保。
销魂避飞镝，累 上声足穿豺狼 (1) 。隐忍枳棘刺 (2) ，迁延胝 张尼切研 吉典切疮 (3) 。远归儿侍侧，犹乳女在旁。久客幸脱免，暮年惭激昂 (4) 。萧条向水陆，汩没随渔商 (5) 。报主身已老，入朝 音潮病见妨。悠悠委薄俗，郁郁回刚肠 (6) 。参错走洲渚 (7) ，舂容转林篁。片帆左 一作在郴 丑林切岸 (8) ，通郭前衡阳 (9) 。华表云鸟阵 蔡作陈，旧作埤，郭弭切 (10) ，名园花草香。旗亭壮邑屋 (11) ，烽橹蟠 杜田作卧城隍 (12) 。 此叙仓卒避乱再入衡州也。 上十句，脱乱军而入舟次。下十二，阻北归而往衡阳。 《杜臆》：逃难而兼携妻孥，尤见其苦，而以得免为幸。 曰惭激昂，恨不讨贼。曰回刚肠，含愤而行。华表以下，遥望衡州之风景、人民、甲兵、城郭也。 郴岸、衡阳二句，又伏下两段。
(1) 《汉书》：累足胁息。
(2) 《司马迁传》：隐忍苟活。 《丘陵歌》：枳棘充路。
(3) 张衡赋：翘遥迁延， 蹁踡。
(4) 《王章传》：今疾病困厄，不自激昂。
(5) 宋之问诗：渔商汗成雨。
(6) 嵇康《绝交书》：刚肠疾恶。
(7) 谢灵运诗：临圻阻参错。
(8) 《九域志》：郴州西北至衡州界一百三十七里，则郴在衡之东南，故云“左郴岸”。
(9) 《唐书》：衡州倚郭为衡阳县。
(10) 《说文》：亭邮表。徐曰：表，双立为桓，今邮亭立木交于其端，或谓之华表。 朱注：《韵会》：埤，增也，厚也。于云鸟难通。公诗“共说总戎云鸟阵”，作阵字是。言华表之旁，皆列云鸟之阵。
(11) 《西京赋》：旗亭五里，俯察百隧。注：旗亭市楼。 沈佺期诗：邑屋遗民在。
(12) 远注：橹，城上守望楼。
中有古刺史，盛才冠 去声岩廊 (1) 。扶颠待柱石 (2) ，独坐飞风霜 (3) 。昨者间 去声琼树 (4) ，高谈随羽觞 (5) 。无论再缱绻，已是安苍黄。剧孟七国畏 (6) ，马卿四赋良 (7) 。门阑苏生在 (8) ，勇锐白起强 (9) 。问罪富形势 (10) ，凯歌悬否 音鄙臧 (11) 。氛埃期必扫，蚊蚋焉 於虔切能当。 此记衡州刺史，而并及苏涣，喜御寇得人也。 上四，叙阳济才望。昨者四句，叙到衡情事。剧孟四句，叙苏涣才干。下四，欲连兵以讨贼。 朱注：阳济为衡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故以独坐称之，次公谓崔侍御潩者，非。 闲琼树，公与刺史闲坐也。 苏涣少喜剽盗，善用白弩，巴蜀号为白跖，故以剧孟、白起比之。又公称其诗云“再闻诵新作，突过黄初时”，故以马卿四赋比之。旧注以剧孟、马卿比刺史，非也。阳济身为重臣，可云剧孟乎？ 时涣亦自潭州奔衡，公望当事收而用之，及阳济不能用，故又走交广而罹罪耳。 朱注：《唐书》：时澧州刺史杨子琳、道州刺史裴虬、衡州刺史阳济，各出兵讨玠，故曰“问罪富形势”。杨慎曰：“问罪富形势，凯歌悬否臧”二语，当一部兵志。
(1) 汉武帝制曰：舜游岩廊之上。文颖注：殿下小屋也。《演繁露》：舜游岩廊。李试义训曰：屋垂谓之宇，宇下谓之庑，步檐谓之廊，峻廊谓之岩廊。
(2) 《汉·霍光传》：将军为国柱石。师古曰：柱者，梁下之柱。石，承柱之础。言大臣负国重任，如屋之柱及石也。
(3) 光武改御史长史复为中丞，与尚书令司隶校尉，朝位皆专席而坐，京师号三独坐。 赵注：风霜，御史之任。
(4) 古诗：安得琼树枝，以解长渴饥。
(5) 孔融诗：高谈满四座。 《束皙传》：周公成洛邑，因流水泛酒，故逸诗云“羽觞随波”。余注：羽觞之轻，如鸟羽之飞也。
(6) 《汉书》：剧孟以侠显，七国反时，条侯乘传东，将至河南，得之隐若一敌国。
(7) 《司马相如传》载《子虚》、《上林》、《哀二世》及《大人》四赋。
(8) 《史记》：张仪愿为门阑之厮。
(9) 《史记》：白起者，郿人也，善用兵，事秦昭王，攻楚拔郢，迁为武安君，坑赵降卒四十万人。
(10) 《管子》：形势器械，具四者备治矣。
(11) 《易》：师出以律，否臧凶。此言臧否悬绝，故知能奏凯也。
橘 一作繘井旧地宅，仙山引舟航 (1) 。此行怨 一作厌暑雨 (2) ，厥土闻清凉。诸舅剖符近 (3) ，开缄书札光 (4) 。频繁 黄作苹蘩命屡及，磊落字百行 户杠切。江总外家养 (5) ，谢安乘兴 去声长 (6) 。下流匪珠玉 (7) ，择木羞鸾凰 (8) 。我师嵇叔夜 (9) ，世贤张子房。 原注：彼掾张劝 (10) 。柴荆寄乐 音洛土，鹏路观翱翔 (11) 。 此思郴州舅氏而并及张劝，欲往依亲友也。 上四，想郴州风土。诸舅句四，谓崔伟见招。江总四句，感崔而伤己。末四则兼美张崔。 厥土，指郴州。剖符近，崔摄州也。外家养，感舅德也。垂兴长，将赴郴也。下流，谓身居卑贱。择木，愧不能见几。嵇叔夜，自言疏放。张子房，比劝多才。鹏路翱翔，崔张将有事功矣。 远注：末句旧指衡州守，非是。衡州守，前段已结，不应再言。 此诗是五排，亦似五古，公集中每有此种，盖亦仿齐梁人体也。 此章，首段十二句，中二段各二十二句，后二段各十六句。
(1) 《后汉·地志》注：郴县南数里有马岭山，山有仙人苏耽坛。《元和郡县志》：马岭山，在县东北五里。苏耽旧宅在郴州东半里，馀迹犹存。
(2) 《书》：暑雨而怨咨。
(3) 《诗》：以速诸舅。公有《送二十三舅录事伟摄郴州》诗。 蔡邕表：牧守宣藩，剖符数郡。
(4) 庾信诗：故人倘书札。
(5) 《陈书》：江总七岁而孤，依于外氏，聪敏有至性。舅吴平侯萧励名重当时，尤所钟爱。
(6) 《晋书》：谢安寓居会稽，出则渔弋山水，入则言咏属文，无处世意。
(7) 《司马迁传》：贫下未易居，下流多谤议。
(8) 《楚辞》：鸾凰孔凤。
(9) 《晋书》：嵇康性懒疏放，有不堪者七。
(10) 《通鉴》：德宗建中中，以张劝为陕虢节度使。
(11) 王逸《九思》：鹪鹏开路兮。 《上林赋》：翱翔往来。
许彦昭曰：杜诗“悠悠委薄俗，郁郁回刚肠”，此语甚悲。昔蒯通读《乐毅传》而涕泣，后之人亦当有味此而泣下者。
逃难
末云“涕尽湘江岸”，当是避臧玠之乱而作。 《后汉·刘平传》：奔走逃难。
五十白头翁，南北逃世难 去声 (1) 。疏布缠枯骨，奔走苦不暖。 叶去声。 此忆从前之难。
(1) 《杜臆》：上元二年，公年五十，时东川节度使段子璋反，花敬定斩之，兵不戢而大掠。公率妻子以逃，始则自京逃蜀，既而在蜀又逃，故曰“南北逃世难”。
已衰病方入，四海一涂炭。乾坤万里内，莫见容身畔。妻孥复 扶又切随我，回首共悲叹。 此记目前之难。 大历五年，公年五十九，臧玠杀崔瓘，据州为乱。此暮年衰病，又挈妻子而逃也。曰四海，曰万里，见随地皆乱矣。回首悲叹，起下故国邻里。
故国莽丘墟 (1) ，邻里各分散。归路从此迷，涕尽湘江岸。 此为无家可归而叹也。 此章，首尾各四句，中间六句。
(1) 班彪《北征赋》：旧室灭以丘墟兮。
白马
朱注编在大历五年，为臧玠之乱而作也。
白马东北来，空鞍贯双箭。可怜马上郎，意气今谁见。近时主将 去声戮，中夜伤 一作商於战。丧 去声乱死多门，呜呼泪如霰 (1) 。 此为潭州之乱死于战斗者，记其事以哀之。 马带箭而来，则马上者见害矣。 蔡兴宗曰：主将谓崔瓘，时为臧玠所杀也。 “丧乱死多门”语极惨，或死于寇贼，或死于官兵，或死于赋役，或死于饥馁，或死于奔窜流离，或死于寒暑暴露。唯身历患难始知其情状。
(1) 《楚辞·九歌》：涕淫淫其如霰。
黄鹤曰：商於，即张仪欺楚之地，唐为商州上洛郡。史云大历三年三月，商州兵马使刘洽杀防御使殷仲卿。此为仲卿而作。
朱鹤龄云：鹤说似有据，但三年春，公自峡之江陵，商於在江陵西北，不当云“白马东北来”。考《九域志》，衡州北至潭州三百九十里，公自潭如衡，则所见之白马为自东北来明矣。臧玠与达奚观忿争，是夜以兵杀瓘，所谓“中夜伤于战”也。梦弼、次公皆主此说。
舟中苦热遣怀奉呈阳中丞通简台省诸公
鹤注：此亦避乱之衡州时作。 中丞即阳济，时为衡州刺史。台省诸公，兼言裴虬、杨子琳、李勉。
愧为湖外客，看此戎马乱。中夜混黎甿，脱身亦奔窜。平生方寸心 (1) ，反当 从《正异》，旧作掌帐下难 去声 (2) 。呜呼杀贤良，不叱白刃散 (3) 。吾非丈夫 一作人特，没齿埋冰炭 (4) 。 此潭州逃难而为愤乱之词。 湖外客，衡在洞庭之外。戎马乱，指臧玠之兵。方寸心，谓疾恶之念。帐下难，祸起于部将。贤良，指崔瓘。冰炭，喻不平之气。
(1) 《蜀志》：徐庶曰：“方寸乱矣。”
(2) 《后汉书》：韩遂为其帐下所杀。
(3) 相如《喻巴蜀檄》：触白刃，冒流矢。
(4) 《汉书·萧望之传》注：没齿，终身也。 《淮南子》：胶漆相贼，冰炭相息。何承天诗：冰炭结六府，忧虞缠胸中。
耻以风病辞 (1) ，胡然泊湘岸。入舟虽苦热，垢腻可溉灌。痛彼道边人，形骸改昏旦。 此舟中苦热而为自遣之语。 耻风疾，不如姜肱远遁也。道边人，指夜中见杀者。
(1) 《姜肱传》：桓帝尝征不至，乃下彭城，使画工图其形状，肱卧于幽暗，以被韬面，言感眩疾，不欲出风，工竟不得见之。私告其友曰：“今政在阉竖，夫何为哉！”远遁海滨，卖卜给食。
中丞连帅职 (1) ，封内权得按 (2) 。身当问罪先 (3) ，县实诸侯半。士卒既辑睦 (4) ，启行促精悍 (5) 。 此嘉阳中丞兴师讨罪也。 权重足以按罪，县大足以出兵，辑睦精悍，又足以歼敌制胜，言此举在所必克矣。
(1) 《记》：十国以为连，连有帅。
(2) 淮南王安书：古者封内甸服，封外侯服。
(3) 庾信《平邺表》：入商郊而问罪。
(4) 《左传》：卒乘辑睦，事不奸矣。
(5) 《诗》：爰方启行。
似闻上游兵 (1) ，稍逼长沙馆。邻好 去声彼克修，天机自明断 丁乱切 (2) 。南图卷云水，北拱戴 一作载霄汉。美名光史臣，长策何壮观 去声。此喜裴道州助兵会讨也。 道州在潭之西南，乃湘水上流。邻好，称裴之义。明断，称裴之勇。南图、北拱，言南靖湖湘，北尊天子也。
(1) 《项羽传》：古之帝王，地方千里，必居上游。
(2) 傅咸乐府：聪鉴尽下情，明明综天机。 《世说》：王右军称扬朗曰：“世彦器识理致，才隐明断。”
驱驰数公子 (1) ，咸愿同伐叛 (2) 。声节哀有馀 (3) ，夫 平声何激衰懦 奴乱切 (4) 。偏裨表三上 时掌切，卤莽同一贯 (5) 。始谋谁其间 去声 (6) ，回首增愤惋 (7) 。 此惜杨澧州党恶而沮兵也。 驱驰，谓中丞遣使连兵。数公子，指裴虬、李勉、杨子琳。上游叙地，端公叙姓，于杨则隐讳其词，而归罪于偏裨。然曰“卤莽同一贯”，则杨当并分其过矣。曰“始谋谁其间”，则当时纵恶之罪，杨亦无所逃矣。 钱笺：唐时藩镇有事，俱用偏裨将上表，假众论以胁制朝廷。 《通鉴》谓杨子琳起兵讨玠，取赂而还。此咎其信偏裨之说，释兵不问也。
(1) 战国有四公子，能连兵救难，故用数公子。
(2) 刘琨《劝进表》：伐叛以刑。
(3) 《文心雕龙》：声节哀急。
(4) 激衰懦，言懦夫犹当激动。
(5) 任昉表：毁誉一贯。
(6) 钱笺以始谋谁间为追咎杜鸿渐，误。
(7) 《吴越春秋》：情愤惋兮谁识。
宗英李端公 (1) ，守职甚昭焕 (2) 。变通迫胁地 (3) ，谋画焉 於虔切得算。王室不肯微，凶徒略无惮 (4) 。此流须卒 子聿切斩 (5) ，神器资强干 (6) 。扣寂豁烦襟 (7) ，皇天照嗟叹 (8) 。 终以靖乱之事，望诸李端公也。 守土之臣，为偏裨迫胁，事每牵制。李公官方素著，必能变通出奇，其所谋画，岂同凡算，断不使王室终微，贼徒恣横也。 《杜臆》：勉本宗室，故有资强干之语。 卢注：扣寂赋诗，一豁烦襟，长叹之词，皇天实鉴临之，盖呼天以诛贼也。 此章，首尾各十句，前二段各六句，后二段各八句，自中丞以下，四人各为一段，旧注未见分明。
(1) 《汉书》叙赞：河间为汉宗英。 梁邵陵王表：臣进非民誉，退异宗英。 李端公，旧注皆云李勉，时在广州招讨冯崇道、朱济时之乱，遣兵赴难，史不及书。朱云：考史，勉镇岭南，已兼御史大夫，不当更称端公。
(2) 优孟歌：奉法守职。
(3) 《抱朴子》：识变通于常事之外。 《楚辞》：外迫胁于机臂兮。陈琳檄：时人迫胁。
(4) 梁武帝《孝思赋》：凶徒疑骇，相引离散。
(5) 《诗》：国既卒斩。
(6) 《道德经》：天下神器，不可为也。 《西都赋》：强干弱枝，隆上都而观万国。
(7) 《文赋》：叩寂寞而求音。
(8) 《周书》：皇天无亲，惟德是辅。 《诗序》：长言之不足，故嗟叹之。
江阁对雨有怀行营裴二端公
鹤注：当是大历五年初夏衡州作，裴时为道州刺史，与讨臧玠之乱，故有行营。 邵注：《通典》：唐侍御史凡四员，内供二员号为台端，他人称曰端公。
南纪 一作极风涛壮 (1) ，阴晴屡不分 (2) 。野流行地日，江入度山云。层阁凭雷殷 上声 (3) ，长空面水 一作水面文 一作纹 (4) 。雨来铜柱北，应 平声，一作意洗伏波军 (5) 。 首联为江雨发端。行地之日，流光在野，阴忽晴矣。度山之云，飘入江中，晴复阴矣。凭阁而隐隐雷动，面空而点点波文，阴且雨矣。末用伏波军，乃借形语，此铜柱在衡阳，不在交阯也。
(1) 田氏曰：南纪，分野名。《广天文志》：循岭徼达瓯闽中，是谓南纪，所以限蛮彝也。旧引《毛诗》“南国之纪”，非。颜延之诗：春江壮风涛。
(2) 唐太宗诗：阴晴众壑殊。
(3) 释惠标诗：丹霞拂层阁，碧水泛蓬莱。 《诗》：殷其雷。言雷声隐隐也。
(4) 曹植《霖潦赋》：听长空之淋淋。 梁元帝诗：风送水文长。
(5) 洗兵雨，出《说苑》，注见六卷。
胡夏客曰：篇中言江阁，言对雨，言怀裴，言行营，凡题所当发者，诗皆一一拈出，可想诗家作法。
黄生曰：诗眼贵亮，而用线贵藏，如《何氏山林》之五，沧江、碣石、风笋、雨梅、银甲、金鱼，皆散钱也，而以一兴字穿之，是线在结也。如秦州《遣怀》：霜露、菊花、断柳、清笳、水楼、山日、归鸟、栖鸦，亦散钱也，而以愁眼二字联之，是线在起也。此诗，地日、山云、雷殷、水文，亦散钱也，而以阴晴二字冠之，雨来二字收之，是线在起结也。
杨万里曰：杜句有偶似古人者，亦有述古人语者，如《武侯庙》诗“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此本何逊《行孙氏陵》“山莺空树响，垅月自秋晖”也。杜云“薄云岩际宿，孤月浪中翻”，此本何逊“白云岩际出，清月波中上”也，比出上二字，胜矣。杜云“月明垂叶露，云逐度溪风”，又云“水流行地日，江入度山云”，此一联更胜。庾信云“永韬三尺剑，长卷一戎衣”，杜云“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亦胜于庾矣。
题衡山县文宣王庙新学堂呈陆宰
鹤注：当是大历五年之衡山时作。 《唐书·礼乐志》：贞观四年诏州县学皆作孔子庙，开元二十七年谥文宣王。
旄头彗紫微 (1) ，无复 扶又切俎豆事 (2) 。金甲相排荡，青衿一憔悴 (3) 。呜呼已十年，儒服敝于地 (4) 。征夫不遑息 (5) ，学者沦素志。 从学校荒废叙起。 《杜臆》：自安史乱后，人皆弃文就武，公诗尝云“壮士耻为儒”，又云“儒衣山鸟怪”，此云“儒服敝于地”，儒之贱已极矣。
(1) 《晋·天文志》：昴七星，天之耳目也。又为旄头星。 旄头，妖星。紫微，帝宫。彗，扫也。
(2) 俎豆事，出《论语》。
(3) 《诗序》：青青子衿，刺学校废也。
(4) 《记·儒行》：哀公问于孔子曰：“夫子之服，其儒服与？”
(5) 《诗》：征夫遑止。
我行洞庭野，欻得文翁肆 (1) 。侁侁胄子行 户郎切 (2) ，若舞风雩至 (3) 。周室宜中 竹仲切兴，孔门未应 平声弃 (4) 。是以资雅才 (5) ，焕 一作涣，非然立新意。衡山虽小邑，首唱恢大义 (6) 。因见县尹心，根源旧官閟 (7) 。 记衡山孔庙而归功陆宰。 上四言乐育人才，中四言有关国运，下四言留意斯文。 文翁指宰，周室比唐。恢大义，谓恢廓文庙。根源旧宫，谓宰从宫墙而出，能追念本源也。
(1) 谢朓诗：行道儒肆。
(2) 《招魂》：往来侁侁。注：侁侁，众多貌。 《书疏》：胄子，天子元子以下至卿大夫子。
(3) 《论语疏》：雩者，祈雨祭名，使童男女舞之，因谓共处为舞雩。舞雩之处，有坛墠树木，可以休息，故曰风乎舞雩。
(4) 《北史·文苑传》：高视当世，连衡孔门。
(5) 《前汉书》：杜邺子林，清静好古，有雅才。
(6) 刘歆《移太常书》：夫子没而微言绝，七十子终而大义乖。此诗正指建学为大义。傅亮表：首倡大义，兴复王室。此特借用之。朱注以讨臧玠为唱义，非也。若果如其说，则当大书特书，不应只一语轻点。
(7) 《诗》：閟宫有侐。注：閟，闭也，言无事而闭。
讲堂非曩构 (1) ，大屋加涂塈 (2) 。下可容万 一作百人，墙隅亦深邃。何必三千徒 (3) ，始压戎马气。林木在庭户，密干叠苍翠 (4) 。有井朱夏时，辘轳冻阶戺 音士 (5) 。耳闻读书声 (6) ，杀伐灾髣髴 方未切 (7) 。 记新修学堂，而化被诸生。 上六见堂宇宽深，下六见堂前幽胜。 三千徒，与读书声相应，言文德宜足销乱，而声带杀伐者，时经臧玠之乱也。《杜臆》：下二句，暗用子路鼓瑟，有北鄙杀伐之旨。
(1) 后汉翟酺疏：光武初兴，起太学博士舍内外讲堂。《水经注》：文翁为蜀守立讲堂作石室于南城，永平后，学堂遇火，后守更增二石室。
(2) 《书》：唯其涂塈茨。注：涂塈，泥饰也。
(3) 《书序》：三千之徒，并受其义。
(4) 江淹赋：缭绕苍翠。
(5) 《广韵》：辘轳，圆转木，用以汲水。梁简文帝诗：银床系辘轳。 《顾命》：夹两阶戺。
(6) 《论衡》：子路闻诵读之声。
(7) 子路鼓瑟，出《家语》。孔子曰：“亢厉微末，以象杀伐之气。” 卢注：髣髴，谓在若有若无之间。《长杨赋》：从者髣髴骫属而还。
故国延归望，衰颜减愁思 去声。南纪改 一作改波澜，西河共风味 (1) 。采诗倦跋涉 (2) ，载笔尚可记 一作尝纪异，一云纪奇异 (3) 。高歌激宇宙，凡百慎失坠 (4) 。 此题诗以志盛事。 延归望，国学难见。减愁思，州学新成。改波澜，远于潭乱。共风味，亲挹讲坛也。 吴论：采诗虽无其人，而载笔尚堪记事，欲劝后人之修举不坠耳。旧注谓备国史失坠，非也。 此章，首尾各八句，中二段各十二句。
(1) 《史记》：子夏居西河教授，为魏文侯师。《索隐》：西河，在河东郡之西界，盖近龙门。《世说》：王尚之西河之风不坠。 晋刘遗民书：企怀风味，镜心象迹。
(2) 《前汉·艺文志》：古有采诗之官。
(3) 《记》：史载笔，士载言。 杨德周曰：此句隐然有文献之思，即诗史二字之始。
(4) 《诗》：凡百君子，敬而听之。
聂耒阳以仆阻水书致酒肉疗饥荒江诗得代怀兴去声 尽本韵至县呈聂令陆路去方田驿四十里舟行一日时属音祝 江涨泊于方田
《唐书》：耒阳县属衡州。 《元和郡县志》：因耒水在县东为名，西北至衡州一百六十八里。 鹤注：郴州与耒阳皆在衡州东南，衡至郴四百馀里，郴水入衡，公初欲往郴依舅氏，卒不遂。其至方田也，盖溯郴水而上，故诗云“方行郴岸静”。
耒阳驰尺素 (1) ，见访荒江渺 一作眇。义士烈女家，风流吾贤绍。昨见狄相 去声孙 (2) ，许公人伦表 (3) 。前朝 音潮。蔡作朝，一作期翰林后 (4) ，屈迹县邑小。 此接聂令书，称其家世才望。
(1) 陆机《文赋》：承绵邈于尺素。 《史记·刺客传》：聂政杀韩相侠累而自死，其姊罂伏尸哭极哀，死政之傍。晋楚齐卫闻之，皆曰：“非独政能也，乃其姊亦烈女也。”
(2) 狄相孙，谓人杰孙兼謩。
(3) 《南史》：孔休源人伦仪表，当师事之。
(4) 赵注：聂之祖父，必尝任翰林之职，故有前朝句。
知我碍湍涛，半旬获浩溔 《玉篇》以沼切 (1) 。孤舟增郁郁 (2) ，僻路殊悄悄 (3) 。侧惊猿猱捷 (4) ，仰羡鹳鹤矫 (5) 。礼过宰肥羊 (6) ，愁当置清醥 普沼切 (7) 。 此阻水泊舟，感其酒肉馈遗。 知我二字，贯下五句。
(1) 《上林赋》：浩溔潢漾。注：皆水无际貌。
(2) 张衡诗：郁郁不得志。
(3) 《诗》：忧心悄悄。
(4) 《蜀都赋》：猿狖腾希而竞捷。
(5) 矫，矫翼而飞也。
(6) 过于宰羊，则知旧传致牛肉白酒者为是。 曹植诗：烹羊宰肥牛。
(7) 酒清曰醥。曹植《酒赋》：其味有宜城醪醴，苍梧醥清。《七启》：乃有春清醥酒，康狄所营。
麾下杀元戎，湖边有飞旐。 二句旧在浩溔之下。方行郴岸静，未话长沙扰。 二句旧在坑赵之下。人非西谕蜀 (1) ，兴 去声在北坑赵 (2) 。崔师乞已至，澧 音里卒用矜少 (3) 。问罪消息真，开颜憩亭沼。 此以讨贼除乱，遣怀作结。 湖边旐，崔瓘之丧。长沙扰，臧玠未平。 朱注：臧玠之徒，非可檄谕，必尽坑之乃快耳。时杨子琳已受臧玠之赂，故其卒矜少。憩舟亭畔，待捷音也。亭沼，指方田驿。 此章，上二段各八句，末段十句结。
(1) 《汉书》：唐蒙通夜郎，征发巴蜀吏卒，因军兴法诛其渠帅，巴蜀大惊。上使相如作檄以责唐蒙，因喻巴蜀人，非上本意也。
(2) 《史记》：秦白起破赵，坑其降卒四十万人。
(3) 原注：闻崔侍御潠乞师于洪府，师已至袁州北，杨中丞琳问罪将士，自澧上达长沙。 矜少，矜惜而兵少。
胡夏客曰：诗云“湖边有飞旐”，此语遂成诗谶。公大历五年殁于耒阳，四十年后，公之孙嗣业能自豫至楚，迎榇归偃师首阳山前，求宰相元稹为墓志，此其家不衰，校李白仅二孙女为农家妇者，愈矣。
《新唐书》本传：甫泝沿湘流，游衡山，寓居耒阳尝游岳庙，为暴水所阻，旬日不得食，耒阳聂令知之，自棹舟迎甫而还。《明皇杂录》：杜甫客耒阳，游岳祠，大水遽至，涉旬不得食，县令具舟迎之，令尝馈牛炙白酒。后漂寓湘潭间，羁旅憔悴于衡州耒阳县，颇为令长所厌。甫投诗于宰，宰遂致牛炙白酒以遗甫，甫饮过多，一夕而卒，集中犹有赠聂耒阳诗也。
王彦辅《麈史》：世言子美卒于衡之耒阳。《寰宇记》亦载其坟在县北二里。《唐书》称耒阳令遗白酒黄牛，一夕而死。予观子美侨寄巴峡三岁，大历三年二月始下峡，流寓荆南，徙泊公安，久之，方次岳阳，即四年冬末也。既过洞庭，入长沙，乃五年之春。四月，遇臧玠之乱，仓皇往衡阳，至耒阳，舟中伏枕，又畏瘴，复沿湘而下，故有《回棹》之作。又《登舟将适汉阳》云“秋帆催客归”，盖回棹在夏末，此篇已入秋矣。又继之以《暮秋将归秦留别湖南幕府亲友》诗，则子美北还之迹，见此三篇，安得卒于耒阳耶？以元微之《墓志》及吕汲公《诗谱》考之，其卒当在潭岳之交、秋冬之际。但《诗谱》云是年夏卒，则非也。鹤曰：谢聂令诗云兴尽本韵，又且宿留驿亭，若果以饫死，岂能为是长篇，又复游憩山亭。以诗证之，其诬明矣。
《旧书》本传：甫游衡山，寓居耒阳。永泰二年，啗牛肉白酒，一夕而卒。元稹《墓志》：扁舟下荆楚间，竟以寓卒，旅殡岳阳。钱笺兼采传志，谓公卒于耒阳，而殡于岳阳，遂力扫吕汲公、王得臣、鲁訔、黄鹤之说。今按：新旧二书，杂采传闻，于本传误书二事：谓严武欲杀公，以母命往救而免，此《新史》诬之于生前也；谓啖牛肉白酒，饱饫而卒耒阳，此《旧史》诬之于殁后也。钱氏笺杜，引洪容斋之论，其于欲杀之疑，能剖白生前，独耒阳一案，乃偏信《旧史》，听其诬枉于死后，可乎？况公卒于大历五年，而史谓永泰二年，年次既属差讹，则记事安得真确。今即以公诗证之，《长沙送李衔》云“与子避地西康州，洞庭相逢十二秋”，自乾元二年，同谷逢李，至大历五年之秋，为十二秋。又《风疾舟中伏枕》云“十暑岷山葛，三霜楚户砧”，自大历三年春杪，出峡赴湖南，至大历五年之秋，凡历三霜。据此，则耒阳之后，深秋尚存，安得谓殁于夏时乎？今不信亲笔之诗词，而信史家之闻见，此亦读书不具眼之过也。
又唐人李观作《杜传补遗》，谓公往耒阳，聂令不礼，一日过江上洲中，醉宿酒家，是夕江水暴涨，为惊湍漂没，其尸不知落于何处。洎玄宗还南内，思子美，诏天下求之，聂令乃积空土于江上曰：“子美为牛肉白酒，胀饫而死，葬于此矣。”此欲雪牛酒饫死之冤，而反加以水淹身溺之惨，子美何不幸罹此奇祸。且考泰陵升遐，以及少陵逝世，其间相去十载。《补传》颠倒先后，是全不见杜诗年次者。元宾博雅人，岂肯为此不根之说乎？此必后人伪托耳。
黄生曰：耒阳一案，聚讼纷纭。钱笺独谓卒于耒阳，殡于岳阳。按耒阳之卒，出新、旧《唐史》；岳阳之殡，出元稹《墓志》。钱氏乃两存其说，而又谓《明皇杂录》亦与史合，遂尽抹诸家辩证之说，其实非也。耒岳两地悬绝，更隔洞庭一湖，卒此殡彼，理不可信，徒作骑墙之见耳。且史文所书牛酒饫死之说，实采之《杂录》。录叙此事，而终之云：“今集中犹有赠耒阳诗。”此正因诗题“致酒肉疗饥荒江”之语，文饰而成其事，小说家伎俩毕露。今顾谓录与史合，岂知史正承录谬耶！夫本传既难凭信，犹赖元志中载“旅殡岳阳”四字，足为《回棹》、《登舟》、《发潭》、《过湖》诸诗佐证。而钱氏必为耒阳争一杜公遗蜕，其智不反出宋人下哉。
回棹
此诗旧编在大历五年，黄鹤疑诗中不言臧玠之乱，当是四年至衡州，畏热将回棹欲归襄阳，不果而竟留于潭也。今按：杜诗凡纪行之作，其次第皆历然分明，不当以欲行未果之事载之诗集。考臧玠之乱在四月，公往衡山过耒阳俱在夏日，此云火云垢腻，殆耒阳回棹而作。词不及忧乱者，前后诸诗已详，不必每章叠见也。还依旧编为当。
宿昔试 一作世安命 (1) ，自私犹畏天。劳生系一物，为客费多年。衡岳江湖大，蒸池疫疠偏 (2) 。散才婴薄 一作旧俗，有迹负前贤。巾拂那关眼 (3) ，瓶罍易 去声满船 (4) 。火云滋垢腻 (5) ，冻 音东雨裛沉 一作尘绵 (6) 。强 其两切饭莼添滑，端居茗续煎 (7) 。 此厌衡山之热，而欲回棹也。 上四作自咎语，平时安命，虽专己自私，犹知畏天，今以谋生之故而频作客游，深愧不能安命矣。且衡岳间，地气人情如是，皆前贤所绝迹不至者，乃浪迹于此，是负前贤矣。无几案，故巾拂不用。多饮酒，故瓶罍满船。火云、冻雨，晴雨皆带郁蒸。莼羹性寒，续茗解热也。 前《咏怀》诗云“衣食相拘阂”，即所云“劳生系一物”。赵注谓劳生之人，不免系着一物，是也。钱笺云系一物，言此生犹一物耳。于下句不相接。
(1) 试，尝也。
(2) 《汉·地理志》：承阳县属长沙国，在承水之阳，故名。读若蒸。《元和郡县志》：衡阳城东傍湘江，北背蒸水。《寰宇记》：衡州衡阳县蒸水，源出县西，名蒸水者，其气如蒸也。
(3) 《舞鹤赋》：巾拂两停，丸剑双止。
(4) 《诗》：瓶之罄矣，维罍之耻。
(5) 《淮南子》：旱云烟火。
(6) 《尔雅》：冻雨乃夏日暴雨。 裛，沾也。沉绵，病也。
(7) 薛梦符曰：《茶录》：潭邵之间渠江中有茶乡，人每年采撷，其色如铁，芳香异常。黄希曰：昔尝官郴，见其风土唯尚煎茶，客至继以六七，则知茗续煎者，湖南多如此。
清思汉水上，凉忆岘山巅。顺浪翻堪倚，回帆又省牵。吾家碑不昧 (1) ，王氏井依然 (2) 。几杖将衰齿，茅茨寄短椽。灌园曾 音层取适 (3) ，游寺可终焉 (4) 。遂性同渔父，成名 一作功异鲁连。篙师烦尔送，朱夏及寒泉 (5) 。 此欲托迹襄阳，终以安命自处也。 清凉之地，可以避暑，且自衡回潭，舟行下水，故顺浪而省牵。杜碑、王井，皆襄阳遗迹。几杖、茅茨，思卜居其地。灌园四句，甘为遁世。篙师二句，结出回棹。 灌园、游寺，暗使故事。渔父、鲁连，明用古人。 赵曰：沧浪渔父，隐不求名。仲连却秦军，下燕城，虽不受封，犹为取名者，故云“异鲁连”。 此章二段，各十四句。
(1) 《晋书》：杜预平吴后，刻二碑纪绩，一立万山之上，一沈万山下潭中，曰：“焉知此后不为陵谷乎？”
(2) 王粲井，注见九卷。
(3) 《高士传》：陈仲子辞楚相，与其妻逃去，为人灌园。《晋书》：邵续灌园鬻菜，以供衣食，石勒叹曰：“此真高人矣。”
(4) 《南史》：梁刘慧尝游匡山，遂有终焉之志，因不仕，居东林寺，于山北构园一所，号离垢园。
(5) 《易》：寒泉之食。
过洞庭湖
潘子真《诗话》：元丰中，有人得此诗刻于洞庭湖中，不载名氏，以示山谷，山谷曰：“此子美作也。”今蜀本收入。 大历四年夏，公在潭州，此当是五年夏自衡州回棹，重过洞庭湖而作。今据郑卬编次为正。 或疑公卒于耒阳，不应又作此诗，不知耒阳之卒，原未可凭，而此诗之精练，非公断不能作。
蛟室围青草 (1) ，龙堆隐 一作拥白沙 (2) 。护堤 一作江盘古木 (3) ，迎櫂 直教切舞神鸦 (4) 。破浪南风正，回樯 一作收帆，或作归舟畏日斜 (5) 。湖光与天远，直欲泛仙槎。 一作：云山千万叠，低处上星槎。 上四洞庭之景，下四舟过湖中。 青草湖、白沙驿，皆地名。青草包于蛟室之外，故曰围。龙堆藏于白沙之中，故曰隐。 吴论：护堤承沙，迎櫂承湖。 夏则南风司令，而日色可畏。天远无涯，乘风之兴未已也。
(1) 《洞庭记》：杨子洲常苦蛟患，昔佽飞入水斩蛟而去。《名胜志》：洞庭君山有八景，一曰射蛟浦，相传汉武帝登是射蛟，因名。
(2) 《一统志》：金沙洲在洞庭湖中，一名龙堆，延袤数里。 白沙驿，注见前。
(3) 君山多古木，少草。 字书：櫂，舟傍拨水者，短曰楫，长曰櫂。
(4) 《岳阳风土记》：巴陵鸦甚多，土人谓之神鸦，无敢弋者。 唐张裕《送韦整尉长沙》诗：风帆彭蠡疾，云水洞庭宽。木客提蔬束，江乌接饭丸。可见神乌接丸，非特宫亭湖也。熊孺登《董监庙》：诗：神乌惯得商人食，飞趁征帆过蠡湖。吴江周篆曰：神乌在岳州南三十里，群乌飞舞舟上，或撒以碎肉，或撒以豆粒，食荤者接肉，食素者接豆，无不巧中。如不投以食，则随舟数十里，众乌以翼沾泥水污船而去，此其神也。
(5) 《左传》：赵衰冬日之日，赵盾夏日之日。注：夏日可畏，冬日可爱。
诗言破浪回樯，已是放舟湖中矣，故落句云“湖光天共远，直欲泛仙槎”，言水阔无际也。若云“云山千万叠，低处上星槎”，句虽雄壮，却似初下船语，与上文气不接。新安黄白山却以后语为佳也。
登舟将适汉阳
此诗，王彦辅、郑卬、鲁訔皆谓作于大历五年之秋。黄鹤谓四年之秋，欲登舟而不果行者，无据。 《元和郡县志》：武德四年分沔阳郡，于汉阳县置沔州及汉阳县。
春宅弃汝去，秋帆催客归。庭蔬尚在眼，浦浪已吹衣。 首叙登舟景事。春宅、秋帆，就潭州言。庭蔬承宅，浦浪承帆。
生理飘荡 叶他郎切拙，有心迟暮违。中原戎马盛，远道素书稀 (1) 。塞雁与时集，樯乌终岁飞。鹿门自此往 (2) ，永息汉阴机 (3) 。 不能北归而思汉阳也。公寓宅潭州，欲归两京，鹿门在襄阳，汉阴近汉阳，盖将自潭州至汉阳、转襄阳、度洛阳而返西京也。 此章，上四句，下八句。
(1) 古诗：中有尺素书。
(2) 鹿门，庞公隐居处。
(3) 《庄子》：汉阴丈人曰：“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息机，忘机也。 《寰宇记》：汉阴城，在谷城县北。
暮秋将归秦留别湖南幕府亲友
朱注：此诗，王彦辅、黄鹤皆以为作于五年，故有公卒于潭岳间之说。
水阔苍梧野 樊作晚 (1) ，天高白帝秋。途穷那免哭 (2) ，身老不禁 平声愁。大府才能会 (3) ，诸公德业优 (4) 。北归冲雨雪 (5) ，谁 一作俱悯敝貂裘。 上四暮秋将归，下四留别亲友。 黄生注：一见地，二见时，三四轻接起联，五六直趋尾联，故俱不甚用力。用力在一起一结，极其精猛。 顾注：旧解谓苍梧、白帝，皆公经历之地，公实未尝至苍梧也。此言湘江之水甚阔，直接苍梧。《潭州图经》谓其地有舜之遗风。白帝司秋，盖言暮秋时令，如《望岳》诗云“高寻白帝问真源”。 黄生注：途穷在水阔之处，身老如暮秋之景，二句亦用暗承。有才如少陵，使其穷老江湖，雨雪敝裘，落落寡偶，大府诸公亦不得辞其责矣，然语却含蓄蕴藉。
(1) 谢朓诗：云去苍梧野，水还江汉流。
(2) 颜延之诗：途穷能无恸。
(3) 《酷吏传》：郅都郡中不拾遗，旁十馀郡守畏都如大府。师古曰：言犹如统属之也。《通鉴注》：唐时巡属诸州，以节度使府为大府，亦谓之会府。 班固《奏记》：才能绝伦。
(4) 《晋书·文立传》：程琼雅有德业。
(5) 《诗》：雨雪霏霏。
长沙送李十一衔
此诗，黄鹤编在大历五年。西康州，即同谷县。公以乾元二年冬寓同谷，至大历五年为十二秋，此亦五年秋自衡归潭之一证也。
与 读平声子避地西康州，洞庭相逢十二秋。远 读於员切愧尚方曾 音层赐履 (1) ，竟非吾土倦登楼 (2) 。久 读坚溪切存胶漆应 平声难并 (3) ，一 读伊真切辱泥涂遂晚收 (4) 。李杜齐名真忝窃 (5) ，朔云寒菊倍离忧 (6) 。 上四叙别后情事，下乃感李而惜别也。 郎官遥受，不如赐履入朝。南楚浪游，有似登楼寄慨。此十二年来行迹也。胶漆难并，谓气谊过人。泥涂晚收，谓穷老莫振。二句宾主对举，故下用李杜双承。 朱瀚曰：云菊离忧，别景别情，一语尽之。
(1) 尚方赐履，用王乔事，详见四卷。
(2) 王粲《登楼赋》：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
(3) 后汉陈重、雷义交谊至笃，时人语曰：“胶漆虽坚，不如雷陈。”
(4) 《左传》：赵孟谢绛县老人曰：“使吾子辱在泥涂久矣。” 顾注：晚收，谓从此收拾也。
(5) 《后汉·党锢传》：杜密与李膺俱坐，而名行相次，故时人亦称李杜焉。注：前有李固、杜乔，故言亦也。 荀勖表： 非臣驽暗，所宜忝窃。
(6) 《赭白马赋》：望朔云而蹀足。 庾信诗：菊寒花正合。 谢燮诗：望望空离忧。离忧，离别生忧也。
洪容斋《随笔》：汉太尉李固、杜乔，皆以为相守正，为梁冀所杀，故掾杨生上书，乞李杜二公骸骨使得归葬。梁冀之诛，权归宦官，白马令李云上书，有帝欲不谛之语，桓帝震怒，逮云下狱。弘农五官掾杜众上书救，愿与同死。帝愈怒，下廷尉，皆死狱中。其后襄楷上言，亦称为李杜。又李膺、杜密，范滂母谓滂曰：“汝得与李杜齐名。”又李白、杜甫，韩文公称曰“李杜文章在，光芒万丈长”。凡四李杜云。
胡应麟曰：李白、杜甫外，杜审言、李峤结友前朝，李商隐、杜牧之齐名晚季，咸称李杜，是唐有三李杜也。又杜赠李衔有“李杜齐名真忝窃”之句，衔亦当能诗耶？
律诗忌平头，谓各句第一二字不宜同声相犯，须平仄间用，方合于法。此诗八句皆用仄声字起，亦犯平头，但思少陵诗家之祖，应无此病，及考古韵，与、远、久、一四字，俱可叶平声，则八句中，亦错见四平四仄矣，作家固有变通也。
风疾舟中伏枕书怀三十六韵奉呈湖南亲友
此当是大历五年冬作。 按：本传及年谱，但云公卒于耒阳，而不载其时月。今以是诗考之，盖卒于五年之冬矣。观此诗岁阴冬炎语可见。《诗谱》谓公卒于夏，减却少陵半年之寿，为可恨也。
轩辕休制律 (1) ，虞舜罢弹琴 (2) 。尚错雄鸣管，犹伤半死心 (3) 。 从风疾叙起。 身疾而气失调，故难制律弹琴。错管承律，伤心承琴。
(1) 《汉·律历志》：黄帝使伶伦取竹于嶰谷，断两节间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制十二筩以听凤鸣，其雄鸣六，雌鸣亦六，比黄钟之宫，而皆可以生之，是为律本。至治之世，天地之气合以生风，天地之风气正，十二律定。
(2) 《记》：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桓谭《新论》：神农始削桐为琴。
(3) 《七发》：龙门之桐，高百尺而无枝，其根半死半生。半死心，借琴以喻己。
圣贤名古邈 音莫，羁旅病年侵 (1) 。舟泊常依震 (2) ，湖平早 一作半见参 (3) 。如闻马融笛 (4) ，若倚仲宣襟 (5) 。故国悲寒望，群云惨岁阴 (6) 。水乡霾白屋 一作蜃 (7) ，枫岸叠 一作垒青岑。郁郁冬炎瘴 (8) ，蒙蒙雨滞淫 (9) 。鼓迎非 一作方祭鬼 (10) ，弹 去声落似鸮禽 (11) 。 以下四段，皆伏枕书怀，此记湖中景物。 圣贤承轩虞，羁旅起舟泊。依震，欲向东北。见参，东方将明也。马融、王粲，皆异地思乡者。寒望、岁阴，言冬令。水乡、枫岸，言山水。炎瘴、滞淫，言气候之殊。祭鬼、落鸮，言土俗之异。
(1) 陆机诗：后途随年侵。
(2) 《杜臆》：汉阳在潭岳东北，公将适汉阳，故瞻依在震。震，东北方之卦也。旧指震泽，于洞庭远隔矣。
(3) 鲍照诗：晓星正参落。
(4) 《杜臆》：马融《长笛赋序》：有洛客舍逆旅吹笛，融去京师逾年，暂闻甚悲。公去京师久，故云。
(5) 王粲《登楼赋》：凭轩槛以遥望兮，向北风而开襟。公病畏热，故用其语。
(6) 颜延之诗：故国多乔木，空城凝寒云。 谢惠连《雪赋》：岁将暮，时既昏，寒风积，愁云繁。
(7) 贺彻诗：岧峣擅水乡。
(8) 陶潜诗：郁郁荒山秀。 《岳阳风土记》：岳州地极热，十月犹单衣，或摇扇，震雷暴雨，如中州六七月间。
(9) 吴均诗：蒙蒙秋雨映。 张载诗：初为三载别，于今久滞淫。
(10) 《风土记》：荆湖民俗，岁时会集，或祷祠，多击鼓，令男女踏歌，谓之歌场。
(11) 《庄子》：见弹而思鸮炙。
兴 去声尽才无闷 (1) ，愁来遽不禁 平声。生涯相汩没，时物正 一作自萧森 (2) 。疑惑樽中弩 (3) ，淹留冠上簪 (4) 。牵裾惊魏帝 (5) ，投阁为 去声刘歆 (6) 。狂走终奚适 (7) ，微才谢所钦 (8) 。吾安藜不糁 (9) ，汝 刊作女贵玉为琛 (10) 。乌几重重 平声縳 (11) ，鹑衣寸寸针 (12) 。 此因漂泊而溯往事也。 兴尽，又承上。愁来，又起下。樽中弩，身多病。冠上簪，带官职也。牵裾、投阁，指救房琯事，此公奔走窜逐之由。所钦，谓湖南亲友。汝贵，承所钦，见其荣显。吾安，起几衣，自叙旅穷也。
(1) 《世说》：王子猷兴尽而返。 《易》：遁世无闷。
(2) 又：唯其时物也。 张协诗：荒林郁萧森。
(3) 《风俗通》：应彬为汲令，请主簿杜宣饮酒，北壁上挂赤弩，照于杯中，影如蛇，宣恶之，及饮，得疾。后彬知之，延宣于旧处设酒，因谓宣曰：“此乃弩影耳。”宣病遂瘳。与乐广同。
(4) 冠上簪，谓朝簪。
(5) 牵裾，用魏辛毗事，注见九卷。
(6) 子云被收，本为刘歆子棻狱辞连及，今云为刘歆，借用以趁韵耳。
(7) 《易林》：狂走蹶足。
(8) 陆机《赠兄》诗：寤寐靡安豫，愿言思所钦。
(9) 《庄子》：孔子藜羹不糁。
(10) 《晋书》：太守马岌造宋纤，不得见，铭于壁曰：“其人如玉，为国之琛。”
(11) 乌几，注见十三卷。
(12) 《孙卿子》：子夏贫，常悬鹑衣于壁。
哀伤同庾信 (1) ，述作异陈琳 (2) 。十暑岷山葛，三霜楚户砧 (3) 。叨陪锦帐坐 (4) ，久放 上声白头吟。反朴时难遇 一作过，非 (5) ，忘机陆易 音异沉 (6) 。应 平声过 平声数粒食 (7) ，得近四知金 (8) 。 此蜀楚浪游之迹。 同庾信，谓均遭丧乱。异陈琳，谓不草书檄。十暑、三霜，通计行踪。锦帐，郎官所坐。放吟，仿古而吟。时清难遇，隐似陆沉，叹身世也。分米赠金，盖亲友所惠者。
(1) 庾信《哀江南赋序》：信年始二毛，即逢丧乱，藐是流离，至于暮齿。赋云：天意人事，可为凄怆伤心者矣。
(2) 魏文帝《与吴质书》：斐然有述作意。 《魏志》：曹公疾发，卧读陈琳所作，翕然而起曰：“此愈我病。”
(3) 沈佺期诗：三霜弄溟岛。 《史记》：楚虽三户。
(4) 洙曰：郎官有锦帐，见《汉·百官志》。
(5) 《淮南子》：已雕已琢，还反于朴。
(6) 《庄子》：与世违而心不屑与之俱，是陆沉者也。《史记》：东方朔坐席中，酒酣，据地歌曰：“陆沉于俗。”
(7) 《鹪鹩赋》：上林不过一枝，每食不过数粒。
(8) 后汉王密怀金遗杨震曰：“暮夜无知者。”震曰：“天知、地知、子知、我知，何谓无知。”遂不受。四知金，言金之廉洁。
春草封归恨 (1) ，源花费独寻。转蓬忧悄悄，行药病涔涔 (2) 。瘗 音异夭追潘岳 (3) ，持危觅邓林 (4) 。蹉跎翻学步 (5) ，感激在知音 (6) 。却假苏张舌 (7) ，高夸周宋镡 音寻 (8) 。 此衰年留滞之感。 归计不能，桃源难访，唯飘蓬饮药而已。此应前羁旅病侵。瘗夭，痛儿女之亡。邓林，谓老行须杖。翻学步，不能随俗而趋。感知音，穷途幸逢亲友也。苏张二句，谓诸公谬加奖誉。
(1) 刘安《招隐》：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 封，犹增也。
(2) 鲍照有《行药至城东桥》诗，五臣注：因病服药，行以宣导之。 《汉书·外戚传》：霍光夫人显，使女医淳于衍投毒药以饮许后，有顷，曰：“我头涔涔也，药得无有毒乎？”
(3) 潘岳《西征赋》：夭赤子于新安，坎路侧而瘗之。黄鹤以瘗夭为葬宗文。
(4) 《山海经》：夸父与日逐走，道渴死，弃其杖，化为邓林。
(5) 《庄子》：寿陵馀子学行于邯郸，失其故步，直匍匐而归耳。
(6) 魏文帝《与吴质书》：伯牙绝弦于钟期，痛知音之难遇。
(7) 《史·苏秦传》：今子舍本而事口舌。《张仪传》：视吾舌尚在否？
(8) 《庄子》：天子之剑，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卫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铗。《说文》：镡，剑鼻也。
纳流迷浩汗 (1) ，峻趾 一作址得嵚 音钦崟 音吟 (2) 。城府开清旭，松筠 一作篁起碧浔 (3) 。披颜争倩倩 (4) ，逸足竞骎骎 (5) 。朗鉴存愚直 (6) ，皇天实照临 (7) 。 此称美幕府亲友也。 《杜臆》：纳流，言广而难遍。峻趾，言高而难攀。 朱注：城府、松筠，言幕府所在。披颜、逸足，言归往者多。 远注：朗鉴二句，感亲友待己之厚。
(1) 《世说》：谢万经曲阿后湖，曰：“故当渊注渟着，纳而不流。” 孙楚书：三江五湖，浩汗无涯。
(2) 《魏都赋》：藐藐标危，亭亭峻址。 《鲁灵光殿赋》：嵚崟离楼。《晋·张载传》：伏死嵚崟之下。
(3) 杨师道诗：联翩度碧浔。
(4) 倩倩，笑容。《诗》：巧笑倩兮。
(5) 徐干《中论》：马虽有逸足而不闲舆，则不为良骏。 《诗》：载骤骎骎。
(6) 陆机诗：朗鉴岂虚假，取之在倾冠。 存，是存问之存。 《论语》：古之愚也直。
(7) 《左传》：皇天后土，实闻此言。 《诗》：照临下土。
公孙仍恃险，侯景未生擒 (1) 。书信中原阔，干戈北斗深。畏人千里井 (2) 。问俗九州箴 (3) 。战血流依旧，军声动至今 (4) 。 此慨叹乱离时事也。 公孙、侯景，指当时叛将。中原指洛阳，北斗指长安。畏人问俗，言到处可忧。战血、军声，伤南北兵乱。 公孙恃险，应指蜀中事。永泰元年，崔旰杀郭英乂，据成都。大历四年，杨子琳杀夔州别驾张忠，据其城。侯景未擒，臧玠失讨也。
(1) 《南史》：侯景与慕容绍宗战败渡淮，绍宗追之，景使人谓之曰：“景若就擒，公复何用？”绍宗乃纵之。臧玠杀崔瓘，三州刺史合兵讨之，杨子琳受赂而还，与绍宗之纵侯景无异，故云未生擒。
(2) 《玉台新咏》刘勋妻王氏诗：千里不唾井，况乃昔所奉。《金陵记》：南朝计吏止于传舍，将去，以锉马草泻井中，谓无再过之期矣。不久复至，汲水递饮，遂为昔时之锉刺喉而死。故后人戒曰：“千里井，不泻锉。”谚云“千里不反唾”，唾乃锉字之讹。 《记》：入国而问俗。
(3) 《左传》：虞人之箴曰：“芒芒禹迹，画为九州。”《扬雄传赞》：箴莫善于虞箴，故作州箴。
(4) 《唐书》：大历四年冬十一月，吐番复寇灵州。又冯崇道、朱济时反广南，故有干戈北斗、战血、军声等句。 《韩信传》：兵固有先声而后实者。
葛洪尸定解 (1) ，许靖力难 一作还任 平声 (2) 。家事丹砂诀 (3) ，无成涕作霖。 末叙穷老无聊之况。 尸定解，将死道路。力难任，不复远行。丹砂未成，则内顾无策，结语盖待济于诸公矣。 此章，起结各四句，前两段各十四句，中两段各十句，后两段各八句，排律整齐，集中类然。
(1) 《晋中兴书》：葛洪止罗浮山中炼丹，在山积年，忽与广州刺史邓岱书云：“当欲远行。”岱得书，狼狈而往，洪已亡，时年八十一，颜色如平生，体亦软弱，举尸入棺，其轻如空衣，时咸以为尸解得仙。《后汉·方技传》注：尸解者，言将登仙，假托为尸以解化也。
(2) 许靖，汝南人，依吴郡，走交州，后入蜀为太傅，年逾七十。
(3) 丹诀，谓点化黄白之术。 《后汉·丁鸿传》：不以家事废王事。
此诗作于耒阳阻水之后，其不殒于牛肉白酒明矣，但云“葛洪尸定解”，盖亦自知不久将殁也。编年者当以此章为绝笔。
黄鹤曰：元稹《墓志》云：嗣子宗武，病不克葬，则宗文为早世矣。考大历二年熟食日有诗示宗文宗武，是明年出峡，二子尚无恙也。意是年春自潭之衡时，乃丧宗文。公在衡畏热，舟复回潭，故下句又用渴死事。公与聂令有旧，当是瘗宗文于耒阳，后人遂误以为公坟耳。
今按：宗文若卒于湖南，应有哭子诗，集中未尝见，亦黄氏意拟之词耳。
考《绵竹县志》：宗文十代孙准，世居青城，宋皇祐五年为绵竹令。此据嘉靖辛丑氏族谱所载，近年王御史谦言宰绵竹时采入新志。宗文曾留蜀，是亦一证。此事有关少陵世系，今补录于斯。
注杜，始于己巳岁，迨乙亥还乡，数经考订。癸未春日，刊本告竣。甲申冬，仍上金台，复得数家新注，如前辈吴志伊、阎百史、年友张石虹、同乡张迩可，各有发明。辛卯，致政南归，舟次辑成，聊补前书之疏略，时年七十有四矣。
逸诗
少陵逸诗小序
杜诗零落人间，宋时后先继出，诸家所采，赝本颇多。附馀四十五章，蔡氏登诸正集，至传疑未决者，亦名姓两存焉，如张祜、杜诵、畅当，得《文苑英华辩证》。自此之外，无复遗篇。考公四十以前，有诗一千馀首。其少年之作，所载已稀，而散逸之馀，于今难觏。迩者他书流览，偶逢片语单章，名系少陵，不忘搜录。在作者虽云刻鹄，但后人自辨续凫耳。 壬午春日兆鳌识。
《合璧事类》载杜诗
杨慎《丹铅录》：此见《合璧》所载，而旧集不收，知今之全集遗逸者多矣。
三月雪连夜，未应伤物华。只缘春欲尽，留著 涉略切伴梨花。
五言逸句
寒食少天气，春风多柳花。 见《合璧事类》。
又
小桃知客意，春尽始开花。 同前。
又
笛唇扬折柳，衣发挂流苏。 元人伊世珍《琅环记》引谢氏《诗源》二句。
《诗源》云：轻云鬒发甚长，每梳头，立于榻上，犹拂地。已绾髻，左右馀发各粗一指，结束作同心带，垂于两肩，以珠翠饰之，谓之流苏髻。富家女子，多以青丝效其制，亦自可观。故杜子美赠美人诗曰：“笛唇扬折柳，衣发挂流苏。”
七言逸句
朱彝尊曰：此乃宋人郑獬诗，张氏误引杜句。
野色更无山隔断，天光直与水相通。 见张子韶《传心录》。
又
万事无成虚过日，百年多难未还乡。 中唐戎昱诗，范德机误引杜句，十讹为百。按张、范所引律句，皆杜集未载者。据黄伯思校本，凡一千四百四十七首。而今本尚阙八篇，知后世仍有遗逸矣。 严羽曰：“迎旦东风骑蹇驴”绝句，决非盛唐人气象，只似白乐天言语。今世俗图画以为少陵诗，渔隐亦辩其非矣，而黄伯思编在杜集，非也。 《谈苑》载杜句云：“狨掷寒条马见惊。”亦本集所未见者。
杜公石文诗出《诗话类编》
诗王本在陈芳国，九夜扪之麟篆熟，声振扶桑享天福。 杜甫十馀岁，梦人令采文于康水，觉而问人，此水在二十里外，乃往求之，见峨冠童子告曰：“汝本文星典吏，天使汝下谪为唐世文章，云诰已降，可于豆垅下取。”甫依其言，果得一石，有金字文三句云云。后因佩入葱市，归而飞火入室，有声曰：“邂逅秽吾，令汝文而不贵。”
《树萱录》记杜诗
紫领宽袍漉酒巾，江头萧散作閒人。秋风有意吹芦叶，叶落无情下水滨。 《淮海集》中乃八句律诗，此删为绝句矣。
许彦周《诗话》云：元撰作《树萱录》载，夫差墓中，见白居易、张籍、李贺、杜牧之诸人赋诗，皆能记忆，句法亦各相似。最后老杜亦来赋诗，记其前四句如此。嗟乎！若数君子皆不能脱然高蹈，犹为鬼耶？殊不可晓矣。若以为元撰自造此词，则数公之诗，尚可庶几，而少陵四句，非元所能题也。 洪容斋《随笔》：秦少游集有《秋兴》九首，皆拟唐人，数诗咸在焉。 秦诗云：“紫领宽袍漉酒巾，江头萧散作閒人。悲风有意吹林叶，落日无情下水滨。车马憧憧诸道路，市朝衮衮共埃尘。觅钱稚子啼红颊，不信山翁箧笥贫。”今按后四句颇涉宋人腐句，《树萱录》删去，却佳。
《百斛明珠》记杜诗
佳城郁郁颓寒烟，孤城乳兽号荒阡。夜卧北斗寒挂枕，木落霜野 旧刊作拱雁连天。浮云西去半落日，行客东尽随长川。乾坤未毁吾尚在，肯与蟪蛄论大年。
《百斛明珠》云：狄遵度自儿童时已能属文，落笔有奇气，年十八，一夕，梦杜子美诵平生诗，皆集中所未见者。觉而记两句，后遂续之。
《洞微志》云：彭城刘景直，雍熙间游华清宫，因题诗于门屏云：“天子多情宠太真，六宫专幸掌中身。渔阳鼓动长安破，从此香肌委路尘。”是夜梦明皇召去，论当时事，妃子索景直有所赠，立作诗曰：“玉刻水中龙，云牌揭故宫。霓裳满天月，粉骨几春风。眉势远山尽，裙腰芳草空。共知千古事，凄恨与谁同。”见岐王至，明皇曰：“来何晚？”王曰：“适杜甫到臣帐中，诵哥舒翰诗，向臣似有德色云：‘日月低秦树，乾坤绕汉宫。’”明皇曰：“常爱伊‘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之句，李白终无甫之筋骨，至如贾至、崔辅国，亦阙自然之句。张老死，把笔无伊一字。”遂宴饮，忽闻宝云寺钟声，方觉。
《草堂诗话》辩杜诗
昔时曾从汉梁王，濯锦江边醉几场。拂石坐来衫袖冷，踏花归去马蹄香。当初酒贱宁辞醉，今日愁来不易当。暗想旧游浑似梦，芙蓉城下水茫茫。
《古今诗话》：蜀人《将进酒》，尝以为少陵诗，作《瑞鹧鸪》唱之。相传或谓杜甫，或谓鬼仙，或谓曲词，未知孰是。然详味其言，唐人语也。起首有“曾从汉梁王”之句，决非子美所作。况集中不载，灼可见矣。不知杨曼倩何所据云。
此首中四句，来当两字犯重，疑是乩坛鬼仙，信手挥成之作。唯三四颇近杜语，馀皆浅淡，绝无似处。
朝阳岩歌
此歌出《零陵总记》，谓杜陵所作，今见《诗话总龟》。
朝阳岩下消水澄，朝阳洞中寒泉清。零陵城郭夹消岸，岩洞幽奇当郡城。荒芜自古人不见，零陵徒有先贤传 去声。水石为娱安可忘，长歌一曲留相劝。
朝阳岩在永州城西南一里馀，唐元结所名也。以东向日先照，故名。今按：杜公游迹未尝至此，且诗义浅薄，恐亦后人所托者。
秋雨吟
屋小茅干雨声大，自疑身着簑衣卧。兼是孤舟夜泊时，风吹折苇来相佐。我有愁衿无可那。才成好梦刚惊破。背壁寒灯不及萤，重挑却向灯前坐。
此诗本集不载，见祝氏《事文类聚》，不知见于何书。今玩其句调语气，酷似夔州夜归诗，俟从容详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