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

【题解】

子夜歌:晋曲。晋代有个女子名叫子夜,她创造了这歌的音调。据说《子夜歌》的调子是“哀苦”的。

落日出前门,瞻瞩见子度〔一〕 。冶容多姿鬓〔二〕 ,芳香已盈路。

【注释】

〔一〕 瞻瞩:视也。子:犹“汝”。度:过也。《读曲歌》:“正见欢子度”,“度”字用法和此处相同。有时写作“踱”,例如《读曲歌》里的“揽裳踱”。

〔二〕 冶容:容态妖媚。

芳是香所为〔一〕 ,冶容不敢当〔二〕 。天不夺人愿,故使侬见郎〔三〕 。

【注释】

〔一〕 香:指有香味的东西,如檀香、沉香,或香囊、香水。上一首的“香”指“香气”,与此不同。

〔二〕 当:承当也。

〔三〕 侬:第一人称代名词。吴人自称为“侬”。

以上两首是一唱一答,次首第一句答前首第四句,第二句答前首第三句,三四答前首一二。《子夜歌》本是男女赠答之辞,但在现存的歌辞里已不大容易分辨了。

宿昔不梳头〔一〕 ,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二〕 ,何处不可怜?

【注释】

〔一〕 宿昔:见前《饮马长城窟行》。

〔二〕 婉伸:犹“屈伸”。“婉”或作“宛”、“踠”、“蜿”。义同。

始欲识郎时,两心望如一。理丝入残机〔一〕 ,何悟不成匹〔二〕 。

【注释】

〔一〕 残机:残缺的织机。

〔二〕 不成匹:以织丝不成匹段,隐喻情人不成匹偶,“匹”字双关。

今夕已欢别〔一〕 ,合会在何时?明灯照空局〔二〕 ,悠然未有期〔三〕 。

【注释】

〔一〕 已欢别:“已”或是“与”之误字。

〔二〕 明灯:隐示油然,和“悠然”谐音。《读曲歌》有一首和这篇全同,只首句作“执手与欢别”。局:棋枰也。“空局”隐示未有棋。

〔三〕 期:和“棋”同音双关。

郎为傍人取,负侬非一事。攡门不安横〔一〕 ,无复相关意〔二〕 。

【注释】

〔一〕 攡:即“摛”,张开的意思。横:即 ,就是门闩。

〔二〕 相关:以“关门”的“关”隐“关心”的“关”。就是说你的心好比敞着的门,连门闩都不安装,再没有相关的意思了。

常虑有贰意,欢今果不齐〔一〕 。枯鱼就浊水〔二〕 ,长与清流乖〔三〕 。

【注释】

〔一〕 齐:一也。“不齐”就是两心不能合一。

〔二〕 鱼:喻男子。浊水:喻其他女子。

〔三〕 清流:自喻。乖:离也。

现代歌谣用比喻有和这首极相似的,如《粤风》:“妹娇娥,怜兄一个莫怜多,己娘莫学鲤兄子,那河游到别条河。”

感欢初殷勤,叹子后辽落〔一〕 。打金侧玳瑁,外艳里怀薄〔二〕 。

【注释】

〔一〕 辽落:和“殷勤”相对,疏阔之意。和“寥落”、“落落”相似。

〔二〕 薄:本是说金箔,又借作“薄情”的“薄”。意即情人的情好不终,只是表面做得好看,情怀早已淡薄,犹如金箔嵌在玳瑁里,外艳而里薄。

我念欢的的〔一〕 ,子行由豫情〔二〕 ,雾露隐芙蓉〔三〕 ,见莲不分明。

【注释】

〔一〕 的的:即“旳旳”,明也。

〔二〕 由豫:即犹豫,就是迟疑。

〔三〕 雾露:雾也。偏义复词。芙蓉:就是“莲”的同义词。“莲”是“怜”字的双关语。怜,爱也。

怜欢好情怀,移居作乡里。桐树生门前,出入见梧子〔一〕 。

【注释】

〔一〕 梧子:隐“吾子”。有人说“梧”是“晤”的双关语,也可通。晤,遇也。

子夜四时歌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春歌)

明月照桂林一作朝日照北林 〔一〕 ,初花锦绣色。谁能不相思一作春不思 ,独在机中织?(春歌)

【注释】

〔一〕 明月照桂林:这一句当依《玉台新咏》改作“朝日照北林”,春歌不当咏桂花,花在月光之下也显不出锦绣色来,在朝日之下才是这样。

自从别欢后,叹音不绝响。黄檗向春生〔一〕 ,苦心随日长〔二〕 。(春歌)

【注释】

〔一〕 黄檗:树名,即黄柏,茎的内皮黄色。

〔二〕 苦心:树的本株叫做“心”,黄檗味极苦,所以说“苦心”。“苦心”也是双关语,树心苦,人心也苦,树的苦心一天一天生长,人的苦心也是一天一天增长。

田蚕事已毕,思妇犹苦身。当暑理 服〔一〕 ,持寄与行人。(夏歌)

【注释】

〔一〕 :细葛布。

秋夜一作风 入窗里〔一〕 ,罗帐起飘飏。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二〕 。(秋歌)

【注释】

〔一〕 夜:似当从《玉台新咏》作“风”。下文“罗帐起飘飏”,就是承“风”字而言。

〔二〕 千里光:指月光。这月光同时照着千里外的一个人,两地同看这个月,两情便可托月光而通了。

昔别春草绿,今还墀雪盈〔一〕 。谁知相思老,玄鬓白发生〔二〕 。(冬歌)

【注释】

〔一〕 墀:阶也。

〔二〕 玄:黑色。

果欲结金兰〔一〕 ,但看松柏林。经霜不堕地,岁寒无异心〔二〕 。(冬歌)

【注释】

〔一〕 金兰:《易·系辞上》:“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结金兰”犹言“结同心”。

〔二〕 无异心:双关语。松柏的本株为“心”,冬夏不变,人心也要前后如一,经得起考验。

大子夜歌

【题解】

从这两首知道《子夜歌》本是歌谣。“出天然”,“出口心”,正道出歌谣的妙处。

歌谣数百种,子夜最可怜。慷慨吐清音,明转出天然〔一〕 。

【注释】

〔一〕 明转:言明亮宛转,指音调。

丝竹发歌响,假器扬清音〔一〕 。不知歌谣妙,声势出口一作由 心〔二〕 。

【注释】

〔一〕 假:借也。

〔二〕 声势:指声音韵味(“势”指余音)。

上声歌

郎作上声曲〔一〕 ,柱促使弦哀〔二〕 。譬如秋风急,触遇伤侬怀。

【注释】

〔一〕 上声:是一种乐调的名称。《上声歌》是哀思之音,或是舞曲(庾信《咏舞》诗云“低鬟逐上声”)。

〔二〕 柱:筝瑟等乐器上架丝弦的木柱。促:言将柱移近使音变高。

欢闻变歌

【题解】

这诗用捕鱼比喻追求异性。现代民歌里有与此相似的,如安化民歌:“大河里涨水小河里浑,两边只见打鱼人,我郎打鱼不到不收网,恋姐不到不放心。”本诗次句不可解,左克明《古乐府》作“不橹罾不归”,较顺。

张罾不得鱼〔一〕 ,鱼不橹罾归一“不”上无“鱼”字,“归”上有“不”字 。君非鸬鹚鸟〔二〕 ,底为守空池〔三〕 ?

【注释】

〔一〕 罾:渔网也。

〔二〕 鸬鹚:即“水老鸦”,渔人养来捕鱼的鸟。

〔三〕 底:何也,“底为”就是“为何”。

【题解】

这是男女“结同心”的盟誓,“没命成灰土,终不罢相怜”两句和《铙歌·上邪篇》“山无陵”五句口吻相似。

锲臂饮清血〔一〕 ,牛羊持祭天。没命成灰土,终不罢相怜。

【注释】

〔一〕 锲:刻也。刻臂为盟是古代越人的习俗。饮血:盟誓的时候,各人将牛羊等动物的血各吸一口,古人叫做“歃血”。

前溪歌

【题解】

这两首也是一唱一答,前首是“终不罢相怜”的表示,后诗则似表示覆水难收,是所谓决绝之辞了。

黄葛生烂熳〔一〕 ,谁能断葛根?宁断娇儿乳,不断郎殷勤。

【注释】

〔一〕 葛:豆科植物,茎长二三丈,缠绕他物。男女恋歌往往用葛作比喻,因为葛藤是会纠缠的。烂熳:应作“烂漫”,分布散漫也。

黄葛结蒙茏〔一〕 ,生在洛溪边,花落逐水去,何当顺流还〔二〕 ?还亦不复鲜!

【注释】

〔一〕 蒙茏:茂密覆盖之貌。

〔二〕 何当顺流还:言何时可以沿流而返,也就是说没有再返之时。

丁督护歌

【题解】

诗中“直渎浦”未详何地,“北征”指什么战役也不可考。这是女子送爱人随督护出征的诗,该是民间产品。《玉台新咏》以前一首为宋孝武帝作,口吻绝不像。《乐府正义》说这是宋武帝“君臣为谑”之辞,更不足信。《宋书·乐志》不著作者姓名。

督护初征时〔一〕 ,侬亦恶闻许〔二〕 。愿作石尤风〔三〕 ,四面断行旅。

【注释】

〔一〕 督护:官名。

〔二〕 许:此也。

〔三〕 石尤风:飓风之类。《江湖纪闻》:“石尤风者,传闻为石氏女嫁为尤郎妇,情好甚笃。夫为商远行,妻阻之不从。尤出不归,妻忆之病亡。临亡叹曰:‘吾恨不能阻其行,以至于此,今凡有商旅远行,吾当作大风,为天下妇人阻之。’自后商旅发船值打头逆风,则曰此石尤风也,遂止不行。”

闻欢去北征,相送直渎浦。只有泪可出,无复情可吐。

长乐佳

红罗复斗帐〔一〕 ,四角垂朱珰。玉枕龙须席〔二〕 ,郎眠何处床?

【注释】

〔一〕 复斗帐:见《焦仲卿妻》篇注解。

〔二〕 龙须席:用龙须草做成的席子。

懊侬歌

【题解】

这诗真实、朴素,毫无描写,自有情味,见民歌特色。《分甘余话》云:“乐府‘江陵去扬州’一首,愈俚愈妙,然读之未有不失笑者。余因忆再使西蜀时,北归次新都,夜宿,闻诸仆偶语曰:今日归家,所余道里无几矣,当酌酒相贺也。一人问所余几何?答曰:已行四十里,所余不过五千九百六十里耳。余不觉失笑,而复怅然有越乡之悲。此语虽谑,乃得乐府之意。”

江陵去扬州〔一〕 ,三千三百里,已行一千三,所有二千在。

【注释】

〔一〕 江陵:地名,即今湖北江陵。扬州:六朝时代治所在建业(今江苏南京),当时是一个繁华的商业都市。

华山畿

隔津叹〔一〕 ,牵牛语织女,离泪溢河汉〔二〕 。

【注释】

〔一〕 津:渡水处。

〔二〕 河汉:就是天河。

相送劳劳渚〔一〕 。长江不应满,是侬泪成许!

【注释】

〔一〕 劳劳:见《焦仲卿妻》篇注。“劳劳渚”似为地名,犹如“劳劳山”、“劳劳亭”之类。渚:洲也。

奈何许〔一〕 !天下人何限,慊慊只为汝〔二〕 !

【注释】

〔一〕 许:语尾助词。

〔二〕 慊慊:空虚之感。汝:指所欢。末句是说我之所以感到如此空虚,只是为你一个人啊。

夜相思,风吹窗帘动,言是所欢来〔一〕 。

【注释】

〔一〕 言:是在心里自言。末句译为现代话就是“只道是爱人来了呢”。

读曲歌

千叶红芙蓉,照灼绿水边〔一〕 。余花任郎摘,慎莫罢侬莲〔二〕 。

【注释】

〔一〕 灼:明也。

〔二〕 罢:疑当作“摆”,摇动也。“罢侬莲”也就是“摆侬怜”,以“莲”谐“怜”是歌谣里最普通的,已见前。

柳树得春风〔一〕 ,一低复一昂。谁能空相忆,独眠度三阳〔二〕 ?

【注释】

〔一〕 柳树:自喻。春风:喻所欢。

〔二〕 三阳:即三春,指春季的三个月。

折杨柳。百鸟园林啼,道欢不离口〔一〕 。

【注释】

〔一〕 道欢:“欢”可以指鸟的所欢,也可以指人的所欢,指人说较有情味。其人心中无时不有“欢”在,因而觉得林中百鸟都在说着他了。道,语也。

逋发不可料〔一〕 , 为谁睹〔二〕 ?欲知相忆时,但看裙带缓几许〔三〕 !

【注释】

〔一〕 逋发:逋,欠也。“逋发”似说头发因脱落而稀少。一说“逋发”或是“蓬发”之误。“蓬发”连文是常见的,从《诗经》“首如飞蓬”来。料:理也。“逋发不可料”是说蓬头乱发不好理,和《懊侬歌》“发乱谁料理”一句意思相同。

〔二〕 :和“憔悴”相同,瘦病之貌。

〔三〕 缓:宽也。

怜欢敢唤名〔一〕 ?念欢不呼字。连唤欢复欢〔二〕 ,两誓不相弃。

【注释】

〔一〕 敢:犹言“岂敢”、“不敢”。“敢唤名”就是不唤名的意思。

〔二〕 连唤:就是频频叫唤。既不唤名又不呼字,只有叫“欢”。欢,犹言“吾爱”。

奈何许!石阙生口中〔一〕 ,衔碑不得语。

【注释】

〔一〕 石阙:古人在墓道外左右立石阙,上刻死者姓名官爵,这里用做“碑”的同义词。这句暗射“衔碑”。“碑”和“悲”同音双关。

白门前〔一〕 ,乌帽白帽来。白帽郎,是侬良〔二〕 ,不知乌帽郎是谁?

【注释】

〔一〕 白门:刘宋都城建康(今江苏南京)城门。后来成为南京的别称。

〔二〕 良:良人也,就是丈夫。

自从别郎后,卧宿头不举〔一〕 。飞龙落药店,骨出只为汝〔二〕 。

【注释】

〔一〕 头不举:是说生病。

〔二〕 骨出:是说消瘦露骨。药中有“龙骨”,这里是用“飞龙之骨”隐思妇之骨。

音信阔弦朔〔一〕 ,方悟千里遥。朝霜语白日,知我为欢消〔二〕 。

【注释】

〔一〕 阔:疏也。弦:月形像弓的时候叫“弦”,阴历每月初七八是上弦,二十三日前后是下弦。朔:阴历每月初一为朔。首句是说音信疏阔,历经弦朔。

〔二〕 消:双关语,早晨的霜因白日而消融,人为欢而消瘦。

语我不游行〔一〕 ,常常走巷路〔二〕 。败桥语方相〔三〕 :欺侬那得度〔四〕 ?

【注释】

〔一〕 游行:指游荡。

〔二〕 巷路:就是花街柳巷,就是“狭邪”。

〔三〕 方相:驱疫和送葬的像神。治丧人家往往在门外立一对高大像神,面目凶丑,出殡时抬着走在棺柩前面,那就叫“方相”。最初本是官名,《周礼·夏官》有“方相氏”,脸上蒙“熊皮黄金四目”(一种面具),掌驱疫。

〔四〕 欺侬:是双关语,本该说“倛侬”。“倛侬”就是“倛人”,也就是方相。度:也是双关语。倛人渡河渡不过去,郎要欺骗侬也骗不过去。

君行负怜事〔一〕 ,那得厚相於〔二〕 ?麻纸语三葛〔三〕 :我薄汝粗疏。

【注释】

〔一〕 负怜:辜负爱情,犹言“负心”。

〔二〕 相於:相亲也。

〔三〕 麻纸:纸名。三葛:葛布名。

这诗末句是双关语,以纸薄葛粗比“君”疏“侬”薄。“疏”应第一句,“薄”应第二句。

打杀长鸣鸡,弹去乌臼鸟〔一〕 ,愿得连冥不复曙,一年都一晓〔二〕 。

【注释】

〔一〕 弹:动词,用弹丸射击。乌臼:就是“鸦舅”,候鸟名,形似老鸦而小,北方俗名黎雀,天黎明时就啼唤。

〔二〕 都:犹“凡”,是总计之词。

杀鸡弹鸟,恨其惊醒好梦,又恨它催送天明。一夜像一年那么长才称心呢。

下帷掩灯烛〔一〕 ,明月照帐中。无油何所苦〔二〕 ,但使天明侬〔三〕 。

【注释】

〔一〕 掩:止息也。“掩灯烛”犹言灭灯烛。

〔二〕 油:隐示因由之“由”。

〔三〕 明:动词,照明也,这里义取双关。当灯火无油的时候,明月来照亮,是“天明侬”;一对爱人之间有什么纠纷,辩解无由的时候,只求上天鉴照此心,也是“天明侬”。

【题解】

这是用双关隐语来表示爱情是要经过曲折痛苦才能获得的。

种莲长江边,藕生黄檗浦〔一〕 ,必得莲子时〔二〕 ,流离经辛苦〔三〕 。

【注释】

〔一〕 藕:谐“偶”。黄檗:隐示苦。浦:水边。

〔二〕 莲子:谐“怜子”,“子”指恋爱的对方。

〔三〕 流离:转徙也,言奔波跋涉之苦。

暂出白门前,杨柳可藏乌。欢作沉水香〔一〕 ,侬作博山炉〔二〕 。

【注释】

〔一〕 沉水香:又名“沉香”或“蜜香”,是一种香木,放在炉里燃烧,其烟极香。

〔二〕 博山炉:香炉名,形状像海中的博山。

(以上清商曲辞:吴声歌)

圣郎曲

【题解】

这是“神弦歌”之一,是江南民间祀神的乐章。所祀的都是些“杂神”、“杂鬼”,大都不可考。“圣郎”是其中之一。

左亦不佯佯〔一〕 ,右亦不翼翼,仙人在郎傍,玉女在郎侧〔二〕 。酒无沙糖味,为他通颜色〔三〕 。

【注释】

〔一〕 佯佯:疑当作“洋洋”,“洋洋”和“翼翼”都是舞貌,“不洋洋”、“不翼翼”是说舞蹈已停。

〔二〕 玉女:传说中太华山神女,字玉姜。“仙人”和“玉女”似指塑像(也可能是女巫所扮,她们原来是在洋洋翼翼地舞着,现在侍立在神的两旁)。

〔三〕 他:指酒。末二句说酒味不甜,但能使颜色和畅,所以用来敬神。

娇女诗

蹀躞越桥上〔一〕 ,河水东西流〔二〕 。上有神仙一作仙圣 〔三〕 ,下有西流鱼。行不独自自下一有去 字 ,三三两两俱。

【注释】

〔一〕 越:度也。

〔二〕 东西流:“东西”是偏义复词,见前《白头吟》。

〔三〕 上有神仙:“仙”下似有脱字,一作“上有神仙居”。这位娇女神的祠庙似在桥上。第五句应从左克明《古乐府》作“行不独自去”,指鱼而言。

白石郎曲

白石郎〔一〕 ,临江居,前导江伯〔二〕 后从鱼。

【注释】

〔一〕 白石郎:也是当时民间所祀杂神之一,今江苏溧水北有白石山。

〔二〕 江伯:水神。

一二两句描写庙里的阶墀整洁,树木苍翠,同时也象征白石郎的“艳”。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青溪小姑曲

【题解】

青溪:水名,发源钟山。

开门白水,侧近桥梁,小姑所居

〔一〕 ,独处无郎。

【注释】

〔一〕 小姑:汉秣陵尉蒋子文的第三妹。吴孙权时为蒋子文在钟山立庙,所以“钟山”又称“蒋山”。小姑被祀为神或在同时,最迟不过晋代。小说里关于她的神话很多,都说是晋宋两代事。

采莲童曲

泛舟采菱叶,过摘芙蓉花。扣檝命童侣〔一〕 ,齐声采莲歌。

【注释】

〔一〕 檝:同“楫”,船旁划水的用具。

东湖扶菰童〔一〕 ,西湖采菱芰〔二〕 ,不持歌作乐〔三〕 ,为持解愁思。

【注释】

〔一〕 扶:疑当作“拔”,“拔菰”犹“拔蒲”,“西曲”有《拔蒲歌》云:“与君同舟去,拔蒲五湖中。”菰:就是茭白。

〔二〕 芰:疑当作“伎”,伎是乐人,“采菱”也是曲名。

〔三〕 持:犹今言“把”。作乐:取乐也。

末二句将“作乐”和“解愁”作为两回事,是从程度上分别深浅。

明下童曲

【题解】

“神弦歌”虽是祀神乐章,体制大都和歌谣无别,这一首也是。

走马上前阪〔一〕 ,石子弹马蹄。不惜弹马蹄,但惜马上儿。

【注释】

〔一〕 阪:地的倾斜面。

(以上清商曲辞:神弦歌)

石城乐

【题解】

这诗也是用双关隐语。黄檗是苦木,黄檗做篱,可称苦篱,“篱”和“离”同音双关。石城:在竟陵郡,今湖北钟祥治。

闻欢远行去,相送方山亭。风吹黄檗藩〔一〕 ,恶闻苦离声。

【注释】

〔一〕 藩:篱也。

莫愁乐

莫愁在何处〔一〕 ?莫愁石城西。艇子打两桨〔二〕 ,催送莫愁来。

【注释】

〔一〕 莫愁:人名,石城女子,善歌谣。

〔二〕 艇子:小船。

襄阳乐

朝发襄阳城〔一〕 ,暮至大堤宿。大堤诸女儿,花艳惊郎目〔二〕 。

【注释】

〔一〕 襄阳:郡名,故治即今湖北襄阳。

〔二〕 花艳:像花一般艳丽。

人言襄阳乐,乐作非侬处。乘星冒风流〔一〕 ,还侬扬州去。

【注释】

〔一〕 乘星:表面是说乘星光,实则隐“称心”两字。风流:表面是指风和流水,实则暗示“风流乐事”的风流。

女萝自微薄〔一〕 ,寄托长松表。何惜负霜死,贵得相缠绕。

【注释】

〔一〕 女萝:见前汉乐府《冉冉孤生竹》篇。

这篇是女子辞,以女萝自比,以长松比所欢。

三洲歌

【题解】

三洲歌:《古今乐录》:“三洲歌者,商客数游巴陵、三江口往还,因共作此歌。”巴陵就是今湖南岳阳,三江口在苏州附近。诗中地名。三山在今南京西南,板桥湾或即《水经·江水注》的板桥浦,离三山很近。“风流”两字也是双关。说见前。

送欢板桥湾,相待三山头。遥见千幅帆,知是逐风流。

风流不暂停,三山隐行舟。愿作比目鱼,随欢千里游。

采桑度

【题解】

“吴歌”、“西曲”因为产生于商业城市,很少描写农业劳动的歌辞,这里是仅有的几首。

春月采桑时,林下与欢俱。养蚕不满百,那得罗绣襦?

采桑盛阳月〔一〕 ,绿叶何翩翩!攀条上树表,牵坏紫罗裙。

【注释】

〔一〕 盛阳月:指阴历二三月。

青阳渡

碧玉捣衣砧〔一〕 ,七宝金莲杵〔二〕 。高举徐徐下,轻捣只为汝〔三〕 。

【注释】

〔一〕 砧:捣衣石。

〔二〕 七宝:通常指金、银、琉璃、玛瑙、珊瑚、琥珀等物。

〔三〕 轻捣:是“倾倒”两字的谐声。

来 罗

郁金黄花标〔一〕 ,下有同心草,草生日已长,人生日就老。

【注释】

〔一〕 郁金:指郁金香,百合科植物,花有红黄白等色。标:旗帜也。“黄花标”是说黄花开在花轴的顶上,状如旗帜。

安东平

【题解】

《安东平》,《乐府诗集》共收五曲,此三曲意相联贯。

吴中细布,阔幅长度,我有一端〔一〕 ,与郎作裤。

【注释】

〔一〕 端:普通以二丈为一端,又有丈八、丈六、六丈诸说。这里前面说“我有一端”后面又说“余有三丈”,是以六丈为一端。

微物虽轻,拙手所作,余有三丈,为郎别厝〔一〕 。

【注释】

〔一〕 厝:措也。“别厝”就是另作措置。

制为轻巾,以奉故人。不持作好,与郎拭尘。

那呵滩

闻欢下扬州,相送江津湾〔一〕 。愿得篙橹折,交郎到头还〔二〕 。

【注释】

〔一〕 江津:指今湖北江陵附近之江津。《古今乐录》云:“《那呵滩》……多叙江陵及扬州事。‘那呵’盖滩名也。”

〔二〕 交:同“教”。到:就是“倒”,篙橹都折,只好倒头而还了。

拔 蒲

【题解】

拔蒲终日,所得不足一把,可见心不在拔蒲。《诗经·卷耳》篇:“采采卷耳,不盈顷筐”,情形正相似。但这是写欢乐,那是写相思。

朝发桂兰渚,昼息桑榆下。与君同拔蒲,竟日不成把。

作蚕丝

春蚕不应老,昼夜常怀丝〔一〕 。何惜微躯尽,缠绵自有时〔二〕 。

【注释】

〔一〕 怀丝:也是双关语,隐“怀思”。

〔二〕 缠绵:双关语,蚕丝做成绵是缠绵,恋人的情意固结也是缠绵。

素丝非常质,屈折成绮罗。敢辞机杼劳,但恐花色多〔一〕 。

【注释】

〔一〕 花色:等于说“花样”,也是双关。绮罗花样太多,织起来困难,爱人耍起花样来,要是太多的话,那就更难应付了。

西乌夜飞

日从东方出,团团鸡子黄〔一〕 。夫归恩情重〔二〕 ,怜欢故在傍。

【注释】

〔一〕 鸡子黄:即蛋黄,比初出的太阳。这类新鲜的比喻往往是民间无名诗人所创造的。

〔二〕 归:或疑当作“妇”,似不然。古歌谣往往以“日”、“月”比喻丈夫。

(以上清商曲辞:西曲歌)

西洲曲

【题解】

这诗写一个女子对所欢的思和忆。开头说她忆起梅落西洲那可纪念的情景,便寄一枝梅花给现在江北的所欢,来唤起他相同的记忆。以下便写她从春到秋,从早到晚的相思。诗中有许多词句表明季节,如“折梅”表早春,“单衫”、“杏红”、“ 雏”表春夏之交,“伯劳飞”表仲夏,“采红莲”是六月,“南塘秋”是早秋(因为还有“莲花过人头”),“弄莲子”是八月,“鸿飞满西洲”便是深秋景象。这篇诗《乐府诗集》题为《古辞》,原来该是长江流域的民歌,字句似已经过文人的修饰。音节之美是本诗的特色,代表“吴歌”、“西曲”最成熟最精致阶段的产品。

忆梅下西洲〔一〕 ,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一作黄 ,双鬓 雏色〔二〕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三〕 ,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四〕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五〕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六〕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七〕 。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八〕 。海水梦悠悠〔九〕 ,君愁我亦愁〔一〇〕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注释】

〔一〕 下:落也。落梅时节是诗中男女共同纪念的时节。西洲:未详,(或是武昌附近小地名,唐温庭筠《西洲曲》云:“西洲风色好,遥见武昌楼。”)是诗中男女共同纪念的地方。

〔二〕 雏:“ ”同“鸦”。“ 雏”是小鸦。

〔三〕 伯劳:鸣禽,仲夏始鸣,好单栖。

〔四〕 翠钿:用翠玉做成或镶嵌成的首饰。

〔五〕 莲心彻底红:“彻底红”就是红得通透底里。“莲心”隐“怜心”,这一句意思双关。

〔六〕 望飞鸿:古人有用鸿雁传书信的事,成为典实。“望飞鸿”有望书信的意思。

〔七〕 青楼:涂饰青漆的楼。汉魏六朝诗中常以青楼为女子所居,但与后来以青楼为妓院意思不同。

〔八〕 海水摇空绿:秋夜的一片蓝天,像大海。“摇”的感觉从“帘”来,帘在动,隔帘见天似海水滉漾。一说内地人有呼江为海者,“海水”即指江水。“卷帘”两句是倒装。

〔九〕 海水梦悠悠:“悠悠”是渺远,天海寥廓无边,所以说“悠悠”。天海的悠悠正如梦的悠悠。

〔一〇〕 君:指在江北的所欢。

长干曲

【题解】

广陵潮”在浙江还是在扬子江,向有争论。这首诗还不曾被人当证据引用过。长干:古金陵里巷名,在今南京南。

逆浪故相邀〔一〕 ,菱舟不怕摇。妾家扬子住〔二〕 ,便弄广陵潮〔三〕 。

【注释】

〔一〕 邀:遮拦。

〔二〕 扬子:该是指扬子津,在长江北岸,近瓜州。

〔三〕 便:习也,读如“便宜”的“便”。广陵:地名,今江苏扬州。

(以上南朝杂曲古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