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 幼时之经历及复仇
太祖幼时
太祖世系已如前述。清之记录,不详其祖父及父之门地。明人记录,谓彼之祖父曾为都指挥,领敕书二十道,其非起自寒微之家可知。清之记录又不详太祖之母系,《实录》显祖大福金喜塔喇氏,阿古都督之女,后追尊曰宣皇后;阿古都督为如何人,亦不详。阿古当为王杲之韩音,不明记者,盖讳之也。叶赫酋长,且言太祖为王杲之裔,喜塔喇氏生三子,长为太祖,讳弩尔哈齐,以明嘉靖三十八年生;继娶纳喇氏,是为哈达都督所养之族女,生一子;庶妃又有一子。今列太祖及诸弟之母系如左:
弩尔哈齐,今通称努尔哈赤。
太祖幼时,十岁失母,十九岁与诸弟共离父。因继母纳喇氏寡恩,分产独薄,亲上山采人参松子之类,持往抚顺市卖之。此太祖少时之事,满洲旗人之苦,至今传之。当太祖少年时代,建州女真甚混乱,明思以兵力加于苏子河之流域,因兵力之发展,抚顺互市,大受其影响。今姑以万历末年之情状推之,自直隶、山东而外,且有扬子江以南之商人,往来通商。太祖对于汉人之情形,多自抚顺市上得之。万历十一年,彼丧其父祖,多寄生活于此,因是而闻见益广,交结四方之士。幼时爱读《三国演义》及《水浒传》,此因交识汉人而得其赐也。彼之父祖横死于阿台之乱,诚为不幸;然明人以此之故,示以好意,对于建州而稍缓其警备,不可不谓太祖创业之幸也。父祖二人为李成梁之前导,而彼戕于明兵,太祖以尼堪之搆明兵,倾力以讨仇人焉。
努尔哈赤像
捕杀仇人尼堪
尼堪居寨图伦城,在抚顺关外,既示太祖以迫击之不可缓,尼堪一时又得势。就建州女真观之,自二祖横死,人心离散,苏子河下方今营盘西南地方勿论矣,居城赫图阿拉地方,亦通款于尼堪,其真伪虽不详,然因明人有推尼堪为建州主长之说,同族宁古塔贝勒中亦欲害太祖,以归附尼堪。太祖观取形势,万历十一年,时年二十有五,以显祖遗甲十三副,掩击仇人尼堪。尼堪探知,遁于甲板。八月又讨甲板,又遁。时兆佳城主李岱引哈达兵夹侵,十二年春率兵征之,获李岱。六月克马儿墩,九月率兵五百讨董鄂部。十三年率步骑兵五百讨哲陈部,今苏子河下方。十四年七月讨尼堪于鹅尔浑城,尼堪逃走抚顺,明人拒不纳,途被太祖捕杀。由以上事实观之,太祖起兵之始,掩击尼堪,先挫其锋,退更征服邻敌于佟家江,经营渐成,然后用兵于西方;兵数其始不过五百至六百之数,自捕杀尼堪后,复仇之名著,所谓哲陈部及浑河部,此时殆归其掌握矣。
图伦城,建州女真苏克素护河部属城,在今辽宁新宾。
乙 诸部之合并
董鄂部之来归
万历十五年正月,太祖筑城于呼兰哈达,即今烟筒山南冈也。清记录以此地在嘉哈河。与硕里口两界中之平冈筑城三层,并建宫室,虽既备有巍然之宫阙,实为简单之屯寨也。彼久欲统一满洲,非欲徒保兴京附近之野而已。其目前所最患不足者,为兵、食二大端。彼之国力,不足以略定叶赫及哈达;在西南方面,明之兵力,此时已据宽甸之平野,是亦除结和好外,无他策也。十六年夏,苏完部主索尔果,与其子蜚英东共来归。次董鄂部部长何和里率族众万余来归。董鄂部为据今佟家江附近之部族,士马雄强,太祖今不折一兵而得之。礼亲王《啸亭杂录》:“高祖初起兵时,满洲之军士尚寡。时董鄂温顺公讳何和里者,为珲春部长,兵马精强,雄长一方,上欲借其兵力,乃延置至兴京,款以宾礼,以公主妻之。何和里乃率众归降,兵马五万余,我国赖以缔造,萨尔浒之役,卒以败明师,皆公兵马之力也。其前妻闻其尚主,扫境而出,欲与之战。高皇面谕之,然后罢兵而降。故今袭世爵,皆系公主所出;其前夫人所出者,不许列名,国语呼之曰‘厄赫妈妈’,盖讥其鲜德让之风也(厄赫妈妈,恶妇之义)。佟江流域之合并,邻接于此者,为鸭绿江谷地,此地方之归服,未有抵抗。实录记此岁之前后,太宗招徕各路,环境诸国,皆削平之。国势日盛,明亦遣使通好,岁以金币聘问,我国产东珠、人参、紫貂、玄狐、猞狸猡、珍异物产,以己所服用已足者,互市于抚顺、清河、宽甸、瑷阳四关口,而开财源,由是国富民殷。”此说虽不免夸张,要亦所以致盛之大概情形也。
《啸亭杂录》,清代读书札记,记载了清初至嘉庆时的政治和社会状况。清代学者昭梿撰。
长白山东北之攻略
太祖用兵,迂回于长白山之东北而进。万历二十一年九月,哈达、乌拉等九部之兵,连衡而迫太祖于苏子河下流,太祖以大军迎击于古埒山下。是岁冬十月,出松花江上流,取今头道江流域之珠舍里及讷殷两部。二十三年六月,陷多壁城;此所以压辉发侧面而保护松花江上流之通路也。二十六年一月,取安褚拉库路(在今之大小图拉库水),进收内河路。内河为爱呼之转音,古称阿也苦,为豆满江上流之名称;清初称内河路,专指今茂山之谷地。总以上所述,太祖自筑城呼兰哈达,不出十岁,收鸭绿江及浑河上流域,并松花江上源地方,绕东南而攻略豆满江之上流,其目的在虏获住民,增加兵力,不待言也。故相传收内河路时,其住民殆虏获一空云。建州之兵力,迥非昔比,乃向西北而进窥哈达与叶赫。
图拉库水,即图拉库河,今二道白河,是松花江的南源。
哈达及叶赫等来侵
哈达名酋王台死后,部族内争斗不绝。及王哈嫡系虎儿罕遗一子歹商(贷善)而死,万历十九年春,哈达及叶赫两部族,因明人调停,姑息干戈,叶赫酋长卜寨许歹商以女。然歹商于受室之中途,为叶赫人所射杀,两族之衅再启。歹商之子骚台住以幼故,尚依赖外家,而南关之遗业,惟猛骨孛罗维持之而已。明人记录所云南关势孤且益弱,而建州奴儿哈赤日益强,遂杀卜寨,阴有窥海西之意,盖实事也。卜寨之死,据清人所述,则万历二十一年秋,卜寨进兵于浑河,九月溯苏子河。彼合哈达、乌拉、辉发、科尔沁、锡伯、扑勒察、珠舍哩、讷殷等九部之兵,由三路攻入。太祖谍知敌之主力,由浑河方面而来,夜寝甚酣。妃富察氏谓曰:“九国兵来攻,何反酣寝耶?岂方寸乱耶,抑惧之耶?”太祖曰:“人有所惧,虽寝不成寐。我果惧,安能酣寝?前闻叶赫兵来,因其无期,时以为念;既至,吾心安矣。吾若有负于叶赫,天必厌之,安得不惧?今我顺天命,安疆土,彼不顺从,纠九国之兵以戕害无咎之人,知天必不佑也!”安寝如故。翌旦西行,至札喀之野,知敌据古埒山而结阵。古埒为二祖横死之所,在今界凡山东,太祖乃出少数之兵,下山诱敌。卜寨(布斋)先众突前,乘马触木而踣,遂为太祖之兵所刺杀,敌兵大溃。是役也,太祖之兵,又生擒乌拉贝勒满泰之弟布占泰(卜占台)云。
贷善,今多作代善。
清太祖努尔哈赤御用宝剑
哈达及辉发之灭亡
万历二十七年五月,叶赫那林孛罗大举攻哈达,哈达不支,急以三子许质于太祖而乞援。太祖命蜚英东等率兵三千,驻防其地。哈达又惑于叶赫之言,将捕杀援军之将,事泄。太祖以为并吞哈达之时机已至矣,乃进兵征哈达。九月城陷,猛古索罗就缚。据明人之记录,则谓奴儿哈赤,欲收渔人之利,执猛骨索罗,缚于寨中,尽略其赀,明年四月,捏造奸妾之罪而射杀之,并收其妾松代、速代云。哈达既亡,猛骨孛罗长子吾儿忽答,因明人为之代请,使暂长哈达。斯时哈达已为釜中之鱼,辉发自等于几上之肉。万历三十五年九月,太祖责以部族私通叶赫之罪,亲进兵于辉发江而灭之。辉发先世,本姓伊克得里,出于黑龙江岸。尼马察部有星古礼者,自黑龙江载木主迁于札噜,居焉。有呼伦部之噶扬阿、图谟图二入居璋地,姓纳喇氏,因附其姓,宰七牛祭天,改姓纳喇,是为辉发始祖。生子备臣,备臣生纳灵阿,纳灵阿生拉哈都督,数代之后,旺吉努出,招服诸部,筑城于辉发河边呼尔奇山,号辉发国,死后,孙拜音达哩立,至是国亡。
费英东(1564~1620),清初开国五大臣之一。瓜尔佳氏,后隶属满洲镶黄旗。少年时便追随努尔哈赤,以骁勇善战著称。
蜚悠城及乌碣岩之战
征服长白山西北(即松花江上源)地之后,约十岁,太祖之兵,始及于豆满江之东边。吾人以安褚拉库及内河二路之收服,在万历二十六年,其在东海诸部之归向,大约亦在此岁前后,诸部间亦通使于太祖之庭。然太祖以诸部之间,惟乌拉部族最强,不先灭乌拉,不能通东海,常思待时而动。万历三十五年正月,东海瓦尔喀部长策穆特黑来告曰:“吾等以地方遥阻,向附乌拉,其贝勒布占泰暴虐吾等,乞移家来附。”太祖许之,乃授弟舒尔哈齐及蜚英东兵三千,向其地进发。以正月之杪进军,取路于松花江上源之地,越宁古塔西方之黑山山脉,出今延吉厅附近地,由此渡豆满江,穿过朝鲜城寨,至庆源府江岸,再越豆满江,达于瓦尔喀部根据地之蜚悠城,时三月初旬也。蜚悠城自古称朝鲜县城之地,其地平野,曰县城坪(城在今珲春城南一里余)。舒尔哈齐之大兵,就城内收民户五百,攻入四散之部落,直至庆兴对岸之时钱部落云。卜占台闻之,欲扼其退路,出大兵于豆满江。适舒尔哈齐之先发队扈尔汉虾,护送虏获人畜数千至舒城江边,一见大骇,乃自乌碣岸岩山结阵,一面告急于舒尔哈齐本营。本营得报急行,由庆源经甑山路,南至香岘,径出乌碣岩谷地而与决战。据《北关纪闻》云:“小可赤(舒尔哈齐)分军为三,二军直持卜占台之阵,一军渡下滩,扼门岩之归路。大战良久,卜占台之兵大败,小可赤之兵乘势追奔四十余里,风尘昼晦。乌拉之兵,死者近七千,遂虏卜占台之叔昌主等,而猛将卓斗等以下数十人皆死,惟者乙古舍一人以数百骑遁去而已。据《清实录》,谓是役斩博克多(卓斗)者,太祖长子代善贝勒也,自马上以手攫敌,取其胄而斩之云。乌碣岩之战,起于朝鲜之地,太祖与乌拉之成败,实于此战决之,彼等乃退守于吉林方面外,终于不振矣。
太祖败乌拉兵
《满洲实录》插图。
乌拉之亡
乌拉势衰,宁古塔之东方大为开拓,前已言及。万历三十七年冬,太祖之兵,远出东海兀哲部,略其所属之滹野路(滹野路在今乌苏利汁支水兴凯湖北)。三十九年,蜚英东等再出东海兀哲部,略乌尔古辰及木伦两路,其地皆在滹野水以北,四十年春,太宗聘蒙古科尔沁明安贝勒之女,至是而乌拉之前途可以决矣。九月,太祖亲临松花江夺取金州城,驻营其地。十月,毁敌之六城,移营于伏尔哈河之渡口,布占泰亲率重臣乘舟而来请和,不许而还。四十一年正月,太祖又进大兵于乌拉,屠其城,卜占泰身遁至叶赫,国遂亡。乌拉先世曰扈伦,姓纳喇,因建国于乌拉河岸,故以乌拉名其国。扈伦盖忽剌温之转音,清朝称哈达、叶赫、辉发、及乌拉为扈伦四部。
东北诸路征抚年表
太祖及太宗两朝用兵于满洲东北,其志虽在多获天产物,然究以获得人民为目的。盖两朝连年之攻伐,以兵力之增加及补充为必要,此补充之兵,自当以与彼等部族语言相同或相近者为宜。朝鲜之西北及东北境上,有兀良哈种族,散住于豆满、鸭绿二江之地,清朝称曰瓦尔喀,自太宗朝频起之朝鲜收抚问题,往往与此问题有关系。又有渥集种族,自宁古塔地方散住于尼加力司克方面,此人种东北与朝鲜有密接之关系,一作兀哲,朝鲜作兀狄哈。吾人所惊叹者,在西纪一六一六年以前,太祖之兵及于乌苏利江东方沿海是也。溯清朝开国之所自,不能不述及东北诸路之用兵,今列征抚年表于左。
瓦尔喀部
万历二十六年,太祖命长子褚英、幼弟巴雅喇,与噶盖、费英东,共统兵一千,征安褚拉库路,取屯寨二十余,招徕所属人民万余人。
万历三十五年,命弟舒尔哈齐,长子褚英、次子代善,大臣费英东、扈尔汉,率兵三千,徙东海瓦尔喀部费悠城屯寨五百户于内地,败乌拉贝勒布占泰邀击之兵万人于中途。
万历三十七年,太祖遗书于明曰:“居于朝鲜境相近之瓦尔喀部众,皆吾所属也,可谕彼查出还我。于是明遣使谕朝鲜,归千余户。”
天命十年,命喀尔达、富喀纳、塔羽,征东海瓦尔喀部,以降附之三百三十人而归。
命族弟王善,大臣达朱户、车尔格,统兵千五百,征瓦尔喀部,俘获甚众。
(以上太祖朝)
天聪三年,命孟阿图率兵三百,往征瓦尔喀。
天聪五年,征瓦尔喀大臣孟阿图,遣人由宁古塔奏报俘获人数,男子千二百十九名,妇人千二百八十四名,幼丁六百三名,得人参及皮张甚多。
天聪七年,命吴巴海等赴朝鲜,得瓦尔喀部长族属十五人而归。
天聪八年,命吴巴海、荆古尔代,率兵四百,再征瓦尔喀,由宁古塔启行,降其屯长分得利,复收阿库里尼满部众千余人。明年凯旋。
努尔哈赤穿用的甲胄
《太宗实录》书影
天聪九年,征瓦尔喀,命吴巴海、多济里、札福尼、吴什塔,分四路而进。吴巴海所进之地,为额赫库伦、额勒约索,取其地壮丁七百五十人。多济里所进之地,为雅兰、锡林、瑚叶三路,取其地壮丁七百五十七人。扎福尼所进之地,为诺罗、阿万,取其地壮丁一千十四人。主帅各授军律一道,吴巴海、吴什塔之军律内复增一款曰:“乌札拉部之百壮丁,勿得侵扰。”
又上谕多济里所往之地,岛屿可取者多,宜作船取之。若不可取,当记之以为后图。明年奏捷。
崇德元年,太宗亲征朝鲜,曩在朝鲜居住之瓦尔喀人叶臣、马福达,率二百余户来归。
崇德二年,太宗在朝鲜军营,命尼堪、扈什布、季思哈、叶克舒等,率外藩、蒙古诸部之兵,出咸镜道,征瓦尔喀。途出会宁,与朝鲜兵战而败之,进略瓦尔喀部。至乌拉,遣蒙古兵,命复喀凯等二十四将,率兵一千二百,分为四路,往征瓦尔喀:两黄旗之舒书、塔克珠为一路,率甲士六十人,向阿库里、尼满、穆棱乌尔固尼之地,南济兰牛录下之喀克笃哩兄弟,率壮丁等一百七十名,入乌尔固尼;两红旗之恩古里、克布图为一路,率甲士六十人,绥芬、雅兰、瑚叶、乌尔吉之壮丁共二百名,入绥芬;两白旗之哈什屯、满都祜为一路,率诺罗、阿万之壮丁三百名,至所入之汛地;两蓝旗为一路,率额赫库伦、额勒以东寨木克勒以西之壮丁共一百十名。既而黄、红、白三旗奏俘获男子一百八十八,家口四百七十五。
崇德四年,先是东方瓦尔喀部众叛而入熊岛,太宗命朝鲜国王李倧,以舟师攻熊岛,擒其首嘉哈禅等,缚而送于盛京。仍遗萨尔纠等四将,率兵往瓦尔喀,收其余党五百人。
崇德五年,遣多济里、喀珠等往宁古塔,会同章京钟果兑等,带兵三四百名,往征乌札拉部。多济里等至乌札拉,俘获百有十人;萨尔纠等奏俘获男子三百三十六人,归降男子一百四十九人,俘获家属七百九十六口,归降家属四百八十一口。
(以上太宗朝)
兀哲部
万历二十七年,东海渥集部之虎儿哈路长、王格张格,率百人来朝,自是每岁朝谒。
万历三十五年,命贝勒巴雅喇,大臣额亦都、费英东、扈尔汉,率兵千人,征东海渥集部之赫席黑路、俄漠和苏噌路,及佛讷赫克托索路,俘二千人而还。万历三十六年,渥集部呼尔哈路以千人侵宁古塔城,驻防于萨齐路之兵百,击败之。既而降人有逃至渥集部瑚集路者,匿弗以献。
万历三十七年,命侍卫扈尔汉,率兵千人,征渥集部所属滹野路,取之,收二千户而还。时有归附清朝之渥集部绥分路长图楞,为渥集部之雅南路人所掠。万历三十八年,命额亦都率兵千人,往渥集部之那木都鲁、绥芬、宁古塔、尼马察四路,招其路长,令其挈家口前行。额亦都回师至雅兰路,遂击取之,俘万余人而还。
万历三十九年,先是渥集部来归之路长,中有僧格、尼喀里二人,以太祖所赐甲四十副,使之居于绥分地,为渥集部之乌尔古辰、木伦二路兵所掠去,遣呼尔哈部长博济哩往谕归所掠,弗从。因命第七子阿巴泰及费英东、安费扬古,率兵千人,征乌尔古辰、木伦二路,取之,俘千余人而还。
是年,又命何和里、额亦都、扈尔汉,率兵二千,征渥集部之虎尔哈路,围扎库塔城三日,招之不下,遂攻克其城,斩首千余,俘二千人,其环近各路,悉招抚之。令路长土勒伸、额勒伸二人,卫其民五百户来归。
万历四十二年,遣兵五百,征渥集路之雅兰、西临二路,收降民二百户,俘千人而还。
《开国方略》书影
万历四十三年,渥集部东之额里库伦人,寄语清人曰:“人谓尔国骁勇,可来与我等决一战。”太祖遣兵二千,至顾纳哈库伦,招之不服,遂攻克其城,阵斩八百人,俘获万人,收抚其居民,编为户口五百,乃班师。
天命元年,命大臣扈尔汉、安费扬古,率兵二千,征东海之萨哈连部。二臣行至兀尔简河,舟行二百里,水陆并进,取河南北三十六寨。进而驻营于黑龙江之南岸,引兵而渡,取萨哈连部十一寨。
天命二年,遣兵四百,悉取散居东海沿边诸部未归附者,收其民;其岛居负险不服者,尽取之而还。
天命三年,使犬路、诺洛路,石拉忻路路长四十人,率所部来归。东海虎尔哈部长纳哈达,率百户来归。
天命四年,遣第三子阿拜、第六子塔拜、第九子巴布泰,率兵一千,从北路征东海呼尔喀部;命大将博尔音,率兵二千,由南路征东海呼尔喀部。博尔晋招降五百户而先归,阿拜等又俘其众千五百人而还。
(以上太祖朝)
天聪四年,那堪泰路之呼尔喀人玛尔图等,携家属来归,命驻牧于宁古塔之边地。
天聪六年,命吴巴海征兀扎拉,在握黑河,斩三百余人,俘男妇七百口。
天聪七年,遣季思哈、吴巴海,率兵三百,征接壤朝鲜之东海呼尔哈部,明年奏捷,俘男妇幼少千九百五十名。
天聪九年,霸奇兰、萨木什哈,征黑龙江虎尔哈,奏收编户壮丁二千四百八十三,人口一千七百三十二。
崇德七年,命沙尔虎达、珠玛喇,征松河黑江之呼尔喀部,招降十屯之男妇幼少一千四百余人。
崇德八年,命阿尔津、哈宁噶等,率官兵征黑龙江虎尔哈部,攻克三屯,招降四屯,俘获男妇幼少二千七百三口。
(以上太宗朝)
女真武士
丙 与明国之交涉
都督佥事之任命
太祖与明之交涉,盖自二祖杀害之日始。万历十一年春,景、显二祖被害,太祖闻之大恸,诘明边吏曰:“我祖及父何故被杀?汝等乃我不共戴天之仇也!”明吏闻之,遣使谢曰:“非有意也,误耳。”乃归二祖丧,与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复给都督敕书。太祖乃谓明使曰:“害我祖父者,尼堪外兰所搆也,必执以与我。”使臣曰:“前因误杀,故与尔敕书马匹,又给尔都督敕书,事已毕矣。今汝过求,我当助尼堪筑城,为尔等之部主矣。”国人信之,皆悸。此记事虽难概信,然明人记录云,李成梁当时命得“他失”尸首之部夷曰约掉者归还,又在寨内取敕书马匹与奴儿哈赤,此亦可参证之事实也。惟给都督敕书不可信。太祖任都督佥事,在万历十七年九月,距是岁尚有六年。《皇朝实录》记授官始末颇详,今揭于左。
明光宗朱常洛
九月辛亥,初授建州夷酋为都督佥事。依蓟辽督抚按张国彦、顾养谦、徐元之议,屡谓夷旧为我之藩篱,制驭之策,不出抚剿恩威。顾抚剿恩威之所加,在得其要领。所谓要领者,因其势而用其强,加之赏赉,假以名号,以夷制夷,则我不劳而封疆无虑。辽左西自山海,东抵开原,千二百里间,朶颜三卫,岁纠西北二虏为患,辽务所以告急者,亦不外此。夫三卫之夷,不得称为辽左之属夷明已。惟自开原东北南至鸭绿江,约八百里间,环东边而居者,皆女真之遗种,此辽之属夷,即所谓东夷者是也。然今之呼女真者,凡有三种:其一曰海西女真,故王台之夷,今开原南北两关之夷是也;其一则东方诸夷,卫虽甚多,然因建州领之,故曰建州女真,今弩儿哈赤之属是也;其极东曰野人女真,去边甚远,岁岁由海西入市于开原,不为边患。先是海西之王台强,能得众,称开原南关之酋,北收二奴,南制建州,终身向化,东陲以宁。是时东夷之势在王台,故使袭其祖速黑忒左都督之职,以长东夷,万历三年以擒王杲之故,奉旨加授勋衔,其二子皆为都督,赏以金币,已而又视之如西虏,加龙虎将军。盖王台之忠,有足嘉者,实我皇上神机远览,得其要领,不惜赏赉,有以致之。王台死而势分,逞、仰二奴,称雄于北,弩尔哈赤,称雄于南,且各恃其强,欲甘心于王台之后。故王台之后不立,则我之藩篱撤而封疆多事。在事之臣,前者力请诛二奴以安王台之后,王台长子虎儿罕为左都督,又继台而死;其子歹商袭父之职,守忠顺之业,然不幸为二奴所杀于北关;其二子那、卜二酋,欲报父怨,台之孽子康古里内应之,而奴儿哈赤又连北关以侵歹商。诸夷不入贡者,凡亘五年之久,开原属夷之内向者,惟一歹商耳。王台忠顺之后,不绝如缕。歹商不立,南北诸酋一合,开原必危。故臣等以为存歹商,必出大兵,剿抚互用,则诸酋与歹商和而请入贡矣;奴儿哈赤又畏威,罢北关而与歹商通婚,首先入贡矣。诸酋既转逆为顺,我不得不易剿为抚,畏威怀恩,藩篱可复已。以是臣等上闻,罢兵善后。其后诸酋之贡皆入,开原之事已大定。惟建州奴酋势最强,能制东夷,其在建州,则今日之王台也。既送回被掳之汉人及牛畜,又斩犯顺之酋克五十(人名),献其首级,彼念慕都督之号益切。查其祖父,于征逆酋阿台时,为我向导,死于兵火,故奴儿哈赤自以累世有劳,又由特起小夷,而不得正名,心以为异。查得《大明会典》一款,建州毛怜三卫之夷,若送回被掳之男妇,则许给赏,不愿赏者量升千百户指挥;至于都督之名色,则留以待能杀犯顺之夷酋者,或能执缚作恶之夷人者。此盟府之巨典,所以信外夷而安封疆。故今录奴酋父祖死事之功,即与以都督,亦不为过;况献斩逆酋之级,亦合明例也。奏入,上从其请,与以都督佥事。
《明会典》书影
《实录》编篡史臣附记曰:“此为奴贼受我殊恩之始。”由此观之,授官实经蓟辽督抚之合议,其所以有此事者,必李成梁欲掩自己之过失,而怂恿奴儿哈赤,奴儿哈赤因贡夷马曰三非者而乞恩也。是岁,以前明之边吏,于种种名目下,给建州以金币,而《清实录》则记之曰岁币。例如丙戌(万历十四年)之条,明因误害二祖,从此岁输银八百两,蟒缎十五匹,以通和好是也。太祖利用父祖之横死,于此奏议可以见之。彼隐匿父祖在明所称逆酋之王杲之部下,且不言有姻谊,而通姻于南关之哈达,其居心实在避明人之疑惑;自称曰佟奴儿哈赤,称佟姓者,亦所以掩明人之耳目,盖王杲系右卫之籍,佟氏为左卫之通姓也。彼以十八年四月,入贡于北京,此为第一次朝贡,其为都督之升任谢恩可知,时年三十二。十九年,因管束女真人之功,叙龙虎将军。二十一年十一月,彼又为第二次之朝贡。
弃地之赏
万历六年,宽甸等一带之地,为汉人所占据,前已言之矣。此无他,乘女真之衰弱,加辽东以兵力,深恐彼等部族之发展,非明人安固之保证。幸建州自王杲没后,约三十年之久,无有变动,而明人移住于宽甸平野者,岁见其多。计三十年前后,达至六万余口,最多者为居于今瑷河瘠土之军民,且自山东越涉而来者亦多。万历三十三年,明廷忽有六堡撤退之命令。据当时巡抚赵楫之说,谓宽甸之地,孤悬难守,逼处于奴儿哈赤之城寨,恐居民易狎于彼等云。然此不过借口之言,其最大原因,则辽东之兵力甚疲,此时殆无维持边境之力也。六堡之民,拒此命令,明兵驱迫之,死者狼藉。可异者,驱迫居民而使移住内地之李成梁,乃以招复逃人之名,得博朝赏,尔时奴儿哈赤兄弟亦有赐金云。李成梁等之贪婪,廷臣边事之疏忽,可以想见。虽然,宽甸平野既放弃,朝鲜与辽东之联络,渐次陷于危殆矣。
宽甸,地名,在辽宁省丹东市北部、鸭绿江北岸,清末置县。
废绝朝贡
扈伦四部之内,哈达部族先亡,前已言及。太祖从明廷意旨,以其女嫁兀儿忽太(吴尔古岱),自居于保护者之地位,而哈达之玺书,则由此时而没入太祖之手矣。三十六年九月,彼乃与建州之玺书相混合,而上朝贡之途,此为第三次之朝贡。据明朝簿册敕书之数,定建州五百道,海州一千道。万历十年间属于哈达王台者,有七百道之多,王台没后,部下之将,以二百道投于叶赫,又暂夺一百三十七道,故哈达之存数,不过三百六十三道。此可定为吴尔古岱所持之现数,太祖乃并之,总数计八百六十三道,虽王台之时,尝并有海西之敕书,然太祖以建州而并海西,就其数观之,远出王台之上,殊足以致礼部之一惊也。侍郎杨道宾弹奏“女真将来大为可忧,今若不纠明不法,则祖法不立,祖法不立,则边疆从此必扰,非退其贡不可。”明廷降旨,“常严加验放,勿得混进敕书”云云。然仅移牒于辽东,亦不加以惩戒,诚可怪也。彼自此岁以降,北京之朝贡遂废绝。
六堡之退种
哈达土地之归并,与明屡有交涉,绎其次第,哈达南部柴河堡、抚安堡及三岔堡,自哈达衰亡,建州占垦此地方者,必然之势也。然此四堡在铁岭、开原之南,任彼等自由种垦,实为辽东之大不便,明乃乘兵备稍整之时,对建州而下退种之命。建州不奉命,《清实录》记当时事实云:“明遣广宁总兵张承荫巡边,承荫遣通事董国荫来曰:‘汝所居界外地皆属我,今可立碑其地,其柴河、三岔、抚安之田,汝勿刈获,其收汝边民还汝国。’太祖曰:‘吾累世田庐,一旦令吾弃之,是尔欲弃盟好,故为是言耳。昔贤云:“海水不溢,帝心不移”,今既助叶赫,又令吾民勿刈获禾稻,将帝心已移耶?帝之言自不可违,但不求太平,与吾交恶,吾小国受小害,汝大国得无受大害耶?吾国之民无多,不难于迁,汝大国能尽藏其众乎?若搆兵起衅,非独吾国患也。汝自恃国大兵众,辄欲陵我,讵知大可以小,小可以大,皆由天意。设汝每城屯兵一万,汝国势亦不能,若止屯兵一千,则城中兵民适足为吾俘耳。’董国荫曰:‘此言太过矣。’遂去。自是太祖以为明侵其边土,而明人亦非无相当之理由,据所主张,以为哈达旧土,不可为建州所归并。当猛骨孛罗时,建州以抚安堡为界,彼死后,其地乃并于建州也。明始以前所记之四堡为限,后又加白家冲、松山二堡,太祖不允,于是撤退六堡,于界上建立碑石,以防止越种。时万历四十二年夏也。
张承荫(生卒不详),明辽东总兵官。明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努尔哈赤起兵攻明,于次年占领辽东重镇抚顺,大败明军,张承荫战死。
交涉之经过
吾人试就上述之数节,一论明与建州之交涉。太祖虽以卑辞求明之同情,而得都督佥事之玺书,以统率女真,然一面则由平和贸易而增进其国力。自满洲东北之交通开,兵力岁增,朝鲜北疆之交涉,足为交涉之始。
辽东镇明代城墙遗址
以万历四十年前后形势推之,在苏子河流域所收容之精锐士马,少亦当有六万之数。太祖于此时既作兵制,扩张城郭,修造文字,尽力以启发部民之智能。当时明宰相叶向高上疏,有曰:
窃念今日边疆之事,惟以建州夷最为可患,其事势必至叛乱,而今日九边空虚,惟辽左为最甚。李化龙谓臣曰:“此酋一动,势必不支,辽阳一镇,将拱手而授之虏,即发兵救援,亦非所及。且该镇粮食罄竭,救援之兵,何所仰给?若非反戈内向,必相率而投于虏,天下之事,将大坏而不可收拾。”臣闻其言,寝不安席,食不下咽,伏希讲备御之方为要。
此奏疏在奴儿哈赤第三次朝贡之翌岁,即万历三十七年也。观察彼等之实势,不独叶向高言,固无人不顾虑建州之将来也。倘有部族,能如叶赫之可代哈达者,明廷或给之以新式火器,或送之以粮饷,由旁面以掣建州之肘,或直接压迫建州,以遏抑其势力。孳孳布置,不遗余力,明与建州之关系,逐年陷于险恶,遂资建州以种种口实。太祖之起兵,因由于民力兵力之膨胀,未始非明人之外交手段拙劣,激成彼等愤怨,遂促进一大事变也。祸乱之原,岂可专咎女真人耶!
丁 内政
兵力之统一
兵力之增加,由于兵制之创定。太祖收董鄂部长何和里之部众,虽拥大兵,当时尚无划一之兵制。清记录所述,当时有所牛录者,每三百人置一牛录,事在万历三十九年。此惟各人随意用此名,不得谓为兵制之确定也。牛录者,女真人凡出兵校猎时,不计人之多寡,各随族党,行至围场,每人出箭一枝,十人中择一人领之,不许离队越伍,是曰牛录额真。太祖虽设划一之制度,然部下之进退,必不愿委任于多数族党,此观于宁古塔贝勒,多有谋害太祖之事而可知也。又太祖颇注意于弟舒尔哈齐,彼以万历二十二年朝贡于北京,当宽甸弃地时,彼与兄共受明廷之赏,其部下兵卒亦多。舒尔哈齐有此势力,必思所以自谋,太祖对此有势力之弟,有所顾忌。明人记录曾载彼杀弟而并其兵力之事,清朝唯纪舒尔哈齐于万历三十九年卒,不言其详,亦不明其死。此必因舒尔哈齐父子兵力强大,借事为名,以幽杀之者也。此于天聪朝所载阿敏罪案,可以证之。
牛录,满洲八旗制度的基层军政组织单位。起源于狩猎组织,后成为对外作战单位。一牛录为300人,首领称牛录额真。
八旗制度
八旗兵制,以旗色而辨所属。始不过黄、白、蓝、红四旗,后以兵数增加,乃镶四旗而为八,共称八旗。镶者,于四旗之缘边施以他色也。旗之单位为:一牛录额真,领三百人;五牛录即千五百人,置一甲喇额真;五甲喇即七千五百人,置一固山额真;每固山额真设两梅勒额真,所谓八旗六属者即是也。行军之时,地广则八旗并列,分行八路;地狭则八旗合行一路,不得乱其节次。其军士,禁喧嚣,禁搀越。行伍接战之次第,以被坚甲、执长矛、操利刃者为前锋,被轻甲而善射者由后冲击,别有精锐骑兵,以备缓急。满洲制度称坚甲曰铁甲,轻甲曰棉甲,铁甲系以缎子或木棉作衣裳,其里缀合以二寸至一寸四分之薄锻铁叶;棉甲虽有种种阶级,然实为缎制及棉制之兵服,不施铁叶云。又太祖别有兵法书,今不传。
清代八旗旗帜
满洲文字之创制
女真字即金代所作之文字,行至如何程度,殊不可考。金亡元起时,女真字失其势力,此可知者也。满洲致明代之表文,主用女真字,附以汉文之对译,此惟限于对朝廷之公文程式然也。至其部族,普通用蒙古字为书信,而最觉不便者,即本国之语言,必翻译蒙古语是也。太祖此时所感之苦痛,以统率数多部落,必须文诰,此于传达上殊生不便;次则以民力发达,文字尤不可缺少。太祖虽自解蒙古文,又通汉文,无如一般部民,多智虑蒙昧,不解理义。于是知最简易之方法,在译述汉人典籍,以资民智之启发。乃于万历二十七年,命额尔德尼巴克什及噶盖札尔克齐创制国书。此时太祖方以建州都督而任龙虎将军,然已著手于此,宁不可惊异耶?
太祖关于国字创造之意见,其言曰:“汉人读汉文,凡不问习汉字与否皆知之,蒙古人读蒙古文亦同。今我国之语,必译为蒙古语读之,则未习蒙古语者,不能知也。不若以我国之语,创制新文字。”额尔德尼等以为难,太祖因论之曰:“集蒙古字作之,其事不难。例如阿字下合一麻字,非阿麻乎?(满州语阿麻〔Ama〕,父之义。)额字下合一墨字,非额墨乎?(满洲语额墨〔Eme〕,母之义。)以蒙古字合我国之语音,联缀成句,即可因文见义矣。吾筹此已悉,汝等试书之,有何不可!”于是遂创制国书。至太宗朝,卓越之语学者达海出,一一加以整理,遂成今日之满洲文字矣。
太祖之制字,纯用蒙古字,蒙古语音与满洲语音之差,不能严格区别,例如蒙古语Kha.Gha.音之字母,满洲语通用于Ka.Ha.Ga三音,然Aga(雨字),与Aha(奴仆)混同,Boigon(户口之户字)与Boihon(泥土之土泥)同,Haga(鱼刺)与Haha(男子)混同,颇多错杂。达海乃于十二字头(前十二字母)加以圈点,以立同形异言之区别。又汉字之音,难以满蒙字书之者,更增其文字,以两字连写,切成一字焉。又当时太宗朝之满文,称曰有圈点档案;太祖朝之满文,称曰无圈点档案云。达海实于满洲文字之集成,可谓最有贡献者矣。彼姓觉尔察,九岁通满汉文义,弱冠草太祖诏令。彼奉命翻译《大明会典》及《素书》与《三略》,太祖视之称善。天聪六年,病死,时年三十八,谥文成。
达海(1595~1632),清初翻译家、语言文字学家。满洲正蓝旗人。译有《明会典》、《素书》、《三略》等书,将额尔德尼等创制的无圈点老满文改为新满文。
《素书》,我国古代兵书。又名《黄石公素书》,宋张商英注。
《三略》,我国古代兵书。亦称《黄石公记》、《黄石公三略》,相传为秦汉时人黄石公撰。
“无圈点”满文
女真之风俗
当时之女真人,语言文字,取范于蒙古,已于前节言之。至其宗教,则颇不同化于蒙古。彼等固有萨满教,日常生活,奉其教仪惟谨。萨满教仪,始自金代,彼等之吉凶祸福,悉委之于萨满。萨满者,女巫也,巧能降神,因神之托言,以决行事。此可想见其民族思想之幼稚矣,又从一面观察之,则一般人民,尚存有纯朴不伪之习俗。萨满之主神有种种,因民族而殊其礼仪,不可一律论也。就爱新觉罗氏所奉行者推之,以堂子立杆大祭为最重。其例祭以春秋二季行之,其祭法先于堂子中立石坐,于石坐上立松树之神杆,从亭中请出神主于此而祀之。凡亲征必祭堂子,至后世不渝。堂子有特设者,有不特设者,凡祀诸神祇之室,亦得称堂子。堂子之神位,为释迦牟尼佛、观世音菩萨及关圣帝君等,后又以邓将军配祀之。相传邓将军,为明之一将军,以与太祖有故而奉祀之,然实误也,此殆以明将军邓佐为痘神而祀之欤?然又祀马神及貂神。其降神之巫,则曰跳神。乐器之种类,有木弦、筝、月琴。女巫则悬铃于腰,把銮刀于手,又束七铃于桦木,以为仪式。至于民间,则荐生豚于俎上以为牲,又以酒浇牲之耳,牲耳动,则谓神已领牲,即割供于神位。又尝供生肉以祀如来、观音,因用豚祭天,乃彼民族最古之习惯,不足怪也。庭中及屋前,常安置神竿,设圆斗于竿之上部,以载牲肉,是为祭天之仪。
就上所述,总之明代女真人,无强固之宗教,其知识之低下可知也。关羽之崇拜,已盛行于元朝,在明代原不受其影响;但考关圣帝君之名,则在万历之时,已早受彼族之信仰矣。相传太祖微时,从明之某边将,得伏魔大帝及土地之神像。伏魔大帝,即关羽也。万历四十三年夏,太祖建设七大庙于今兴京城东阜上,清纪录谓此时始建佛寺及道家玉皇诸庙云。斯时宗教之状况,亦可见一斑矣。
尼山萨满像
喇嘛教始来
喇嘛教入满洲之时代甚早,吾人虽可想象,然清朝史乘不传其事。大概宣传教义,当在太宗朝,此于与西藏教主达赖间所往来之国书,可以推测之。清朝纪录,相传天聪朝有白喇嘛者,往来于明袁崇焕之处;又有满朱习礼库图克图喇嘛者,自蒙古喀喇沁部来;在此前后而来者曰卫征囊苏喇嘛,曾带国书至袁崇焕处;其他巩格林臣喇嘛、阿木出特喇嘛,于天聪朝来归者亦不少。当太宗初年,喇嘛僧来往频繁,其事实尚不止此,而太祖初年即金国创业之时,早宣传于长白山下之城寨。此于干禄打儿罕囊素法师,远自乌斯藏(西藏)而来满洲,可以证之。法师行事,佚不传,幸《大金喇嘛法师宝记》之碑文尚详,译载于左:
喇嘛教,即藏传佛教,为我国佛教的一支。主要传播于藏、蒙古、土、裕固等民族居住地区。
西藏喇嘛庙
法师干禄打儿罕囊素者,乌斯藏人也,诞生于佛境,道演真净。既已演通大法,复急于普度群生,由是不惮跋涉,东历蒙古诸部,阐扬圣教,广散佛惠,蠢动含灵之类,咸沾佛性。及至我国家太祖皇帝,敬谨尊师,倍加供给。天命辛酉年八月七日,法师示寂归西。太祖敕令修建宝塔,敛藏舍利,缘累代征伐,未建寿域。今天聪四年,法弟白喇嘛奏请,钦奉皇上敕旨,八王府令旨,乃建宝塔事竣,镌石而志其胜。
大金天聪四年岁次庚午孟夏吉旦同门法弟白喇嘛建
由此又推之法师之入满洲,最迟亦当在天命元年之前后。因此碑面,可知此又出于达海之手,达海在法师示寂时,已有二十五六岁,尝亲就法师受学,此无可疑者也。彼在国初为唯一满洲学者,或即渊源于此。且随此法师而来之喇嘛,为数不少,其影响亦大。太祖之信仰彼等,尚别有用意,大旨殆以喇嘛为怀柔蒙古之手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