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交际之始

俄人与中国人在政治上、商业上实行交际,虽始自清朝,而互相交通,则始自明朝。以吾人之所知,隆庆元年(西纪一五六七),俄国始派遣大使彼德罗夫及亚力息夫两人于中国,但因彼等未进贡物,不许朝见。万历四十七年,派第二使臣华守哥、彼德林,仍以无贡物不许朝见。此时多母司科多贺司科等西比利亚各地诸将军,始注意通商于中国。后顺治十二年、十三年、十七年,及康熙九年,所派使臣,皆为商人兼之,或以商人随行者。清廷以其为朝贡使,如行跪拜磕头之礼,许其朝见,颁以恩赐;否则,却其贡物遣还之。虽然,其所携货物,大概许其买卖。康熙十五年,受俄国使臣之命而至北京之义哥来司巴夫亚利者,为荷兰商人,谓“俄国僻处远方,不谙中华文义礼法,两次抒诚,致多阙失,实非得已”,于是行三跪九叩礼进贡方物,得以允许通商。

视俄国大使如朝贡使

依《尼布楚条约》第六条所载,一国之内,外国臣民携带护照者,得以自由通商。但此约不获实行,于是俄皇彼德,又派德国人哀非尔、伊司勃兰、伊德司、Ides者于北京,照《尼布楚条约》所载,率俄国商队至北京,请许其自由通商。先是,伊德司于西历一六九二年,出发莫斯科,旅行一年又八月,于康熙三十二年十一月,与九十人之从者,共达北京。然因其国书列康熙帝之名于彼得后,以俄罗斯察罕汗之奏表,不合外国奏表之体裁,与贡物一并返还。将来俄国之奏表,应先由黑龙江将军阅看,倘不合式,即就地驳回;合式则许其使臣进京,行三跪九叩首礼,将表奏上。然以伊德司不知中国制度,犯此过失,爰指示奏章不合式之处,复行三跪九叩首礼朝见数回,照常颁以恩赐,并许其发卖携带货物。尔后二百人以内之俄国商队,每三年一回至北京,寓俄罗斯馆,八十日间,许以免税通商。而伊德司于康熙三十三年发北京,翌年一月到莫斯科,由是俄国政府乃有派遣商队于北京之权;私人亦以通商获利,得中国通商权为喜。在清廷,见此种商队,依然目为朝贡使,管理于理藩院,使之行三跪九叩首之礼以自夸云。

圣彼得堡

北京与库伦之通商并停止

在北京三年一回定期通商,既如前述,而喀尔喀土谢图汗部,与西比利亚接壤地方,则于土拉河色楞格河岸,岁一开市,互为通商。清廷任土谢图汗自行管理,并不设官监督,故至通商时,两国人民丛集,极为纷扰。当时俄人又以毛皮贸易为名,通商于黑龙江下流雅克萨地方,建筑炮台,潜踞要隘,如前所述。于是康熙帝一面派蒙古人围雅克萨,三年后陷之;一面于北京贸易及国境贸易,加以种种限制,禁止俄国商队之入北京,凡俄国人通商于国境内者皆命停止。西历一七一九年(康熙五十八年),俄帝彼德为划定两国境界,确定两国通商事宜,派遣阿夫巴西罗起伊思迈罗夫(Lomayleff)于北京。其随行者有曾游中国之瑞典医生特兰客,其人于一七二○年(康熙五十九年)十一月始达北京,居留至一七二一年(康熙六十年)五月,六阅月之久。当时伊思迈罗夫与清廷交涉,声明他日清廷派遣使臣于俄国时,从俄国之风俗礼节,于是行三跪九叩首礼,准其朝见。又伊思迈罗夫住北京时,康熙帝屡延见之,虽极其优待,至于条约改正之事,从不置答。而内地商民至库伦贸易者,严行监督,经管理官吏之手,将其货物人数,报告于理藩院,其领执照出边境时,呈示关吏,若不得其验明,不得贸易;又从理藩院派一监督官,二年一任,与土谢图汗会同监督库伦贸易。而俄国为保护其利益,及继续修改条约之交涉起见,使特兰客为外交办事官,住居北京。此事虽得清廷允许,然自伊思迈罗夫去后,待特兰客殆如囚虏。北京通商,因管理商务官勒索诛求,甚不发达。于库伦亦有众多俄人,入而与内地商人互为通商,不奉监督官命令,纷扰益甚,土谢图汗请于清廷,禁止库伦之通商。又两国边境,蒙古人越境逃归俄境者,清廷虽要求引渡,而俄人不允。又当时北京有基督教会教师,不喜俄人,以驱逐特兰客唆康熙帝,至康熙六十一年遂命特兰客离北京,旋发命令,凡俄人居国境内者,悉行逐出。余是北京之商队通商,库伦之岁市通商,一时停止,清俄外交,再断绝其关系。

俄国索还雅克萨之捕虏

伊特司出使来华,其目的为俄国商队得通商于北京;此外尚有在留北京之俄国捕虏,由黑龙江雅克萨之战得来者,亦要求放还。虽然,清廷待遇俄国捕虏甚优,授以官爵,赐以裘帽,又编为八旗佐领,安置于北京城内一隅之地,许以信教自由,随本国风俗,行祈祷礼拜等事,又进而以国费建设一寺院给与之,故康熙虽应特兰客之请,放之使还,俄人皆住于北京,不欲归国。依中国官书所记,康熙二十二年,从尼布楚得来捕虏三十一名,将顺治五年来归之伍朗各里,康熙七年来归之伊番等编为半个佐领,以伍朗各里管理之;后又二回有捕虏七十名,遂编为整佐领,隶于镶黄旗,其措置得宜可知。其中有牧师一名米理者,在北京传教于俄人中,时年已高,俄国商人等,恐其死后无人传教,请允许由俄国另派牧师。康熙五十一年,兵部郎中图理琛派遣于窝尔加河沿岸之土尔扈特部。土尔扈特部者,与准噶尔部均为厄鲁特蒙古四部之一,本游牧于塔尔巴哈台近傍,后与准噶尔部有隙,遁于俄境,游牧于加斯宾海之西、窝尔加河之南云。及康熙三十五年,准噶尔部噶尔丹败死,其阿玉奇汗遣使远来入贡。时康熙帝欲识其国情,派遣使臣,假道于俄以入其境。使臣往还,皆经由特波尔斯科,除比罗理翁牧师外,尚有牧师、副牧师各一人伴行,于康熙五十四年(西纪一七一五)归北京。后俄国以比罗理翁为高等宗教官,以教戒雅克萨人。其时康熙招聘医生,因特波尔斯科无名医,当地知府由莫斯科访得英医夏尔宾古,与瑞典人特兰客,共于图理琛归国后送于北京。特兰客一七一八年回俄国,后随伊思迈罗夫至北京,如上述。

嘉茶龄

指叶卡特琳娜一世(1684~1727),俄罗斯帝国女皇,沙皇彼得一世的第二任妻子,1725~1727年在位。

《恰克图条约》告成

康熙不应俄国修改各种条约之要求,前已略述。至是俄国女皇嘉茶龄,再以邬罗纪斯路启为使臣,于一七二七年派至北京,除通商之外,更欲议定蒙古国界事宜。时适康熙帝崩,雍正初立,其提议大要,悉予承认,但以从无与外国使臣在北京订结条约之旧例,先使俄使退于土拉河上,其地有全权理藩院尚书图礼善,遂与之开议。其关于国界者,则以贝嘉尔湖南之恰克图为起点,东则过普罗科提岭,经启兰、技古德、亚罗技兹尔、亚伦看旦孙诸村落,沿启果河前进,更经哀尔伯嘉旦、兹安坎乌拉诸地,横断俄人部落与蒙古部落间之沙漠,至亚尔昆河堤岸止;西由阿尔果子、匹启古特、果斯角,经过多罗司、果尼印诸岭,而至散滨岭止。此界约至清末尚不变云。其关于通商者,则开放恰克图、些林亚、尼布楚为通商地,于各地起造需用之建筑。特于恰克图设关税仓库,其北京商队人数增至三百人,延长住在时期为三年,此商队所带货物,并议定免税。禁止人民逾两国境界杂居,但公事来往文书,清廷依然以理藩院主持之,俄国则归元老院司其事,所用印玺,则或御玺,或特波尔斯科市厅印皆可云。此等规定,颇不平等,加以特典,为俄人而设一教堂于北京,及允许俄人六名居于北京,以研究中国语言。条约中更有可注意者,尼布楚东边乌河一带公共地方,仍为一种中立地是也。

贝嘉尔湖,今通译贝加尔湖,位于东西伯利亚南部,为亚欧大陆第一大淡水湖,也是世界最深和蓄水量最大的淡水湖。中国古称“北海”。

实物交换之通商

从前条约所载,指定商场在近俄国恰克图,与近清国之买卖城之间,立以鄂博(界标)之地充之。商民通商,两国官宪,严行监督。其方法系实物交换,严禁用银及货币。俄人则以阔幅黑羽纱、精美兽皮及羊皮,与中国商人所贩红茶、砖茶、绢绸及绵布等物交换,全为物与物交换之贸易。如上等黑羽纱换红茶若干,又绢一匹换羊皮若干。然明敏之中国人,与全无经验之俄人相贸易,俄人每受损失。约言之,定国际通商之普通标准时,黑羽纱不见有何重价,红茶大有价值,此事与后日起于广东之外国通商事情并考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