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王不守嘉隆王之遗言

一八二○年,安南中兴之主嘉隆王薨,次子福皎嗣位,称明命王。王不喜与外人接纳,对于有再造恩之法人所遣之宣教师亦然。闻诸人言,嘉隆王大渐时,遗言于王曰:“余身后有二事汝宜恪守:一、敬法国,爱法人;二、确守封境,勿失寸土,勿割与法人。”嘉隆王可谓知列国之大本者矣。一八三一年,法国欲寻昔日之盟,遣教正悲柔之徒名塞玉者,为驻安南办理公使,赍国书至荼麟港。明命,王之政府拒而不纳,亦不受国书,同时下令排除在留之外人。自是之后,在留之法人及他之耶稣教徒,遂频被残虐,或斩,或放,或囚禁终身者,实繁有徒。延至一八四○年,法国积怒于安南益甚。翌年一月,明命王暴薨,子福璇立,称绍治王,对于外人,仍酷遇不少衰。时驻清法国公使纳古尔奈派军舰于荼麟港,责其苛待宣教师之故,兼使通商事务官寻前盟,均为安南人所拒绝。翌年,该公使致书于王,遣使谓之曰:“清国之遇外国宣教师也甚优,而安南反却之,是何居心?”绍治王得书益怒法人,置之不复,且却还其使者;然前此所系之宣教师,终被释放。越二年,即一八四七年,法军舰至荼麟港,促答书,港吏不为通于顺化王廷,法人怒,捕获安南之军舰,且毁坏之,是为安南法国交战之权舆。绍治王闻之,尤愤以死。是年十一月,子洪任立,称嗣德王。

塞玉,今通译鲁礼约尔。

阮福皎

克利米亚战争场景

下交趾六州入于法国

残害外人,至嗣德王而益烈。一八五二年,国中悬银粒三十(每粒约洋三十元)以购宣教师之头。法国闻报,势难置之不问,乃遣全权大臣,以责安南之无理。时法国方从事于克利米亚战争,不遑他顾,乃决计扶植势力于印度支那,期与英领香港相颉颃。一八五六年,海军少将鲁礼约尔乘军舰克齐奈号来顺化府,捧呈国书,中有要求四款:一、安南此后对于宣教之衰颓,有扶助保护之义务。二、开市场数处以供给法国商船。三、由法国派遣管理两国交谊事宜之官,驻于顺化府。四、据一七八七年之约,应割荼麟港于法;且为保护往来近海之法国商船计,应附与可建堡砦之岛屿一二处于法。安南悉不纳,直返其国书。鲁理约尔以为大辱,遂以兵一队上陆,毁荼麟之堡砦,投火药于海,所有炮门之钉,悉拔去之。安南则迁怒于法国宣教师,斩其传教首长地亚士,又下令逐杀国中之天主教徒。一八五八年九月,法国之舰队驶行于安南海岸,于荼麟港上陆。荼麟港距顺化府虽只十五英里,而守之实非易易,乃仅留少数之兵于其地,明年二月,弃去之,遂占领西贡。盖拿破仑三世在时,曾欲以兵扼湄公河口,由此上溯,通中国之云南,开为商路,期与英国竞争,此策惜不果行,至是乃稍得其绪。当时英法联合军与满军之战役既终,乃得以多数之兵力,转用于安南,西贡附近,数与安南兵大战破之,进拔湄公河口之堡垒。西贡者,下交趾之首府,为该国第一之富源,府城之傍,有二砦,城与砦均系嘉隆王时仿欧制筑城,总工事者,为法国工兵大尉某。一八六二年六月,安南始准法国之要求,割下交趾六州,订结条约,论者谓安南亡国之祸,盖始于此约云。

克利米亚战争,今通译克里米亚战争,即第七次俄土战争。俄土战争是17~19世纪俄国为向黑海和巴尔干地区扩张而同土耳其发生的一系列战争,共十次。第七次俄土战争因其最重要的战役在克里米亚半岛上爆发,故名。

法商久辟西倡通航红河之议

法既战胜,安南不逞之徒益狂喜。一八五八年,东京又乱,叛徒之首领,求援于法军者殊众。法国已据下交趾六州,并吞之意益急,乃转其锋于东京方面。东京地肥沃,称为安南之府库。当是时,有法国商人久辟酉(Dupuis)者,为人刚毅果决,好冒险以图功名,曾以事溯扬子江,居于汉口,调查中国内地颇详;而最注意于云南方面,盖云南矿脉极富,清国货币,均仰给于此。久辟酉知其然,欲占其利,乃百方计划,以谋通运之便。先是云南富源,已为英法两国所注目,英人尝欲由印度、缅甸以通云南,事终未成。一八六六年,法国遣海军中佐弗兰西斯噶尔厘(Garnier),与委员数人同溯湄公河而上,欲探云南之路,亦未奏效。一说谓法国探险于湄公河,出于拿破仑第三之意。海军大佐脱纳古列曾与其事,因此一举,乃发见湄公河终不能航行巨船,中途因陆行入于中国国境,下扬子江,抵于上海,脱纳古列因长途疲劳,竟死于云南之东川,噶尔厘代任指挥探险队之职。当其过汉口时,与久辟酉相遇,畅谈之下,始知由安南以通云南,初不必由湄公河,溯富良江(Song Ka,即红河)而上,亦可达也。

东京,今越南北部。

马如龙以输入兵器谋于法商

先是同治七年,云南之回教徒作乱,势甚猖獗,提督马如龙讨之,无功,逾年,粮械亦告罄。久辟酉目击其事,请于马如龙,为之运供粮械。然由汉口至云南,道路险恶,匪惟不能图利,恐将以此蒙害,久辟酉至是不免气阻,然百计图维,终得一大捷径,即红河是也。红河者,发源于大理湖附近,经东京而注于东京湾,盖有人曾以此河之详情语久辟酉,故能知之如是其稔也。久辟酉既知红河通航之利,乃面谒马如龙,说由红河运输兵粮之事,且云欲通航此河,不可不先检其河流。马允其请,给以通航红河之护照。初,清国之制,安南虽为其附庸,而两国之交通,必先经两广总督,不能直接于北京政府,他省之总督提督,尤与安南无直接交涉之权。然马如龙之给护照于久辟酉者,因军事紧急,不遑通知两广总督,事属创例,故安南政府,亦不能抗也。久辟酉以清兵一队护之,于一八七一年四月,发云南,出蛮耗,舣舟于此。下红河约六百里许,遇清国制之巨船一只,询诸人,知系往来于东京湾与云南间者。久辟酉见如此巨舶,可以上下自如,则轻汽船断无不能航行之理,乃不问下游,直返云南。久辟酉既归,谒马如龙,称红河水量,可通巨舶,请受命运输粮械于军门;马即照前约,命以运输之事。久辟酉遂辞云南,经汉口,至上海,终归法国,事在一八七二年。法国闻其事,一般之有识者,莫不注意于红河通航之事,然推原其始,不过一商人得云南提督之特许,准其通行而已,法国并未尝得有航行之权利也。吾人对于当时之红河,有不可不知者三事:其一、黎氏之余党,尚骚扰于东京地方;其二、安南官吏,素不喜法人;其三、长发之余党,尚据有红河上流之老开是也。法国欲得此河之航行权,则不能不先除此三种之障害。

蛮耗,今属云南。

老开,今越南保胜。

越南顺化古都建筑

据于老开之黑旗党

太平军既丧失南京之根据地,余党四散,就中窜匿于广东、广西及东京之山中者,最宜注意。彼等之首领曰吴鲲者,率兵三四千,侵入东京,渐迫河内。安南拒之,不能敌,终请援于清,仅乃破之,吴鲲乃回奔云南山中。未几,吴鲲死,部将二人代领其众,且招其余党,于云南与东京境上,沿红河之老开府,袭而取之,以为根据地。二人旋不协,互相竞争,遂分两党,一留守老开,一下红河入兴安府。据老开者曰黑旗党,入兴安府者曰黄旗党,皆以所用军旗著称,互相仇视;此外尚有白旗党云。当黄、黑两党扰乱时,为安南心腹之患,诚不待论,而安南官吏,皆苟且偷安,不闻设一策、加一矢,以相讨伐,兴安去首府河内甚近,为黄旗党所据,且安之若素,况老开之远在数百里以外者哉?老开当时之户口三四百,居民千余人,然富于金谷,地形亦多要害,土人之言语,与东京、安南全异,而颇类于广东、广西之语,故黑旗党据之以为得策也。一八七二年(同治十一年),久辟酉发海防府,向河内府,与安南官吏接见。安南官吏以黑旗党为口实,阻止其前进。

久辟酉之强航红河

久辟酉不听安南官吏之阻止,竟发河内,途中迭遭障碍。翌年二月,达老开府,府即黑旗党首领刘义之根据地也。三月四日,入蛮耗;七日,入蒙自;十六日,达云南府。其三日前,已将所赍之品,致诸马如龙之军门。初,久辟酉经东京时,其地之无赖,受地方官吏之嗾使,欲加胁迫于久辟酉等,途中施种种防御,仅免于难。此时所宜注意者,安南之地方官吏,虽嫌忌法人,而土人则甚亲爱之,若以法人之来,为能即除其压制者。故久辟酉所到之处,皆蒙土人之厚遇,久辟酉亦因土人之指示,而知金银铜矿之所在者不少。久辟酉既将粮械输于云南,马如龙大喜,以铜一万二千包偿其值。久辟西载铜块于船,计四只,下红河,归于河内,时一八七三年四月也。外商闻其事,相语曰:“久辟酉为红河通商之鼻祖,凡欲得利于东京云南者,不可不依赖彼。”然久辟酉则不欲以通航之利益,多分于外人也。久辟酉又欲购海盐于东京,输于云南,而安南之制,海盐不准输出,亦不准外人贩卖,久辟酉乃散巨金以买土人欢心,其结果竟购得精盐。是年十月,再由河内向云南进发,途中暴徒之加害也益甚,彼乃于中途易其志,使他人代赴云南,而自归河内。红河之通航,实于此次告终。安南政府见久辟酉之横暴,不能忍,乃诉于西贡之法国交趾总督,要求放逐久辟酉。

西贡,越南胡志明市的旧称。南北越分裂时,曾为南越首都。

噶尔厘之战死

西贡之法国交趾总督,遂容安南之要求,命久辟酉退去,其意盖不欲与安南轻启事端,而欲别成有利条约,以为东京事件之报酬也。是年十一月,总督命噶尔厘率炮舰二只入河内。噶尔厘忽与久辟酉遇,按其事情,与闻诸西贡者大异,乃决意占领河内,先致书于西贡总督曰:“今日之势,不假一卒,不费一兵,一举而陷东京之首府,于法国决无所损失。况吾法若欲并清领云南之利为己有,则占领东京之举,又恶可忽诸?阁下慎勿以此举为暴行也。”然西贡总督,对于此种提议,仍不能容,中间与顺化政府几经交涉。至十二月,与安南官吏通谋之黑旗党一队,遇噶尔厘于山西,噶尔厘陷伏,战死。此时西贡尚不闻战事,只知噶尔厘谋占领河内,大惊,乃遣书记官喜纳士脱尔于其地,责其不法。及喜纳士脱尔入河内时,噶尔厘已死,即命久辟酉退去东京,因迫安南政府捺印于所计划之保护条约,以为报酬,事在一八七四年三月。此约既成,安南遂全入于法国之保护;同时对于外国,并证明其为独立国;而红河之航行权,亦于此时获得。然安南者,清之属国也,今缔结此约,未免蔑视清国之宗主权,故清国不能同意;又红河之航行权,虽载于约章,而究用何等兵力以保护此权利,亦未经规定。故安南政府,仍然利用黑旗党之势力,以阻碍法商之通航。

刘永福像

黑旗党之势焰益张

黑旗党前曾斩法国将校五人,函其首于顺化政府,顺化政府大喜,以老开地方之田租酬之,黑旗党之首领刘义,又亲赴顺化谒王。刘义字永福,广西锦州人,体格矮小,面丰满,时年已垂六十,须发如银,而勇壮豪迈,富于才略,好术数,尤长于治御之术。尝从太平党之首领吴鲲,转战于安南东北部,众望多归之,彼亦招致四方之士以相结托。吴鲲既死,彼乃率其余党,据老开府。时安南国力孱弱,不能制,因表示欲遣使招抚彼等之意,以为苟安旦夕之计,黑旗党亦恐安南与中国合而谋己,乃佯喜而从之。安南王不知刘义之深意,遇之渐厚,多予以耕牛耔种,刘义亦以容身有所,屡进尽谋,大得安南王之欢心,至尚安南王之二女。刘义窃于此时,招集同类,施以恩惠,侠义之名,藉藉于人口。黄白两旗之人,亦多闻风来隶其麾下,刘义悉授以田土,生齿日繁,拓地至七百余万里,遂成一繁盛之都邑。彼乃渐逞骄意,距盟约未经七年,复不肯纳税,安南王始悔前此之失计,无可如何。刘义乃与安南断绝关系,专决其地方之政,设官分职,兴教劝业,兵制亦整饬有绪;又置文武官僚于各市府,使监督军民各政。未几,部下皆知文字,怯于私斗,而勇于公战,迥非安南柔弱之比。盖刘义多年之远计,至是始告成功,眼中殆不复有安南矣。老开府当未为刘据之先,树木丛杂,溪谷幽深,山中多虎狼,樵夫须结伴始能行,及黑旗党繁殖以来,各地已不复荒凉。老开素多猿猴,黑旗党所植之粟谷,常为所扰,猿群咆哮田中,即数十吨之茅草,一夕可以拔尽,防制无策,党人乃设法狙击之,积久,其害遂绝,而收获益丰,衣食富饶。人数亦大繁殖,计黑旗党八万余人,黄旗党六万余人,白旗党三万余人,其他二万余人。综刘义所隶者,不下二十万人,皆面黑身轻,越林超渊,强捷若猿猴,据于今东京东北部中,俨然若一强国云。

冯子材像

冯子材(1818~1903)晚清名将。字南干,号萃亭,广东钦州(今属广西)人。历任广西提督、贵州提督等职。1885年率军抗法,取得镇南关大捷。

李扬材之扰东京

一八七一年(同治十年),东京又大乱。渠魁李扬材,本广西豪族,为人豪迈负奇气,不修小节,尤好乱。初出乡,年二十余,尝从太平党,为其偏裨,转战各地。后降于官军,冯子材擢用之,累进至副将,率兵数营,屡入安南,戍于北宁、太原诸州。及清军退,彼亦解任归,进总兵,又出为浔州镇将。任满,有诏赴广东,事在一八七九年(光绪五年)五月。彼乃叹曰:“朝防于东京,夕戍于浔州,征鞍甫息,又将他往,诚辕下驹之不若矣!”遂蓄异志,招亡命,挂冠归乡,悉售其赀产以求粮仗。率徒数百,突占东京,据之。飞报达顺化,上下震恐,速告急于北京。清廷此时得两广总督奏报,拟派冯子材,而冯迟迟不至,李扬材愈猖獗。北宁陷于重围,顺化政府乃檄黑旗党,使援北宁,不知黑旗党已与李扬材通谋在先,约两不相犯,遂不之应。后冯子材大军至,李扬材遁于太原州之北鄙。自经此乱,红河之流域,全入于黑旗党之手。地方无赖,又群起而附和之,匪惟商品不能航行,即只身外人,亦绝迹于红河矣。法国之西贡总督,睹其危机,乃请于本国政府,增加东京之卫兵,以为防备。

北宁,越南北部城市。

太原,越南北部城市,北太省首府。

属国之意义及其实质

清国与安南之宗属关系,至是遂不能不为适当之解决。先是一八七四年,缔结条约时,法国早已注意及此,所谓安南为法国保护国之议,已载诸草约,而安南之全权大臣尚书黎循不肯认,曰:“保护国者,内政外交不能自专之谓也。我安南自古迄今,均为独立国,无受制于他国之事。”力争不从,色甚厉,法少将裘普列诘之曰:“卿言安南向为独立之国,既已闻命矣,然则朝贡于清廷者,果何说耶?既可称藩于清,何独靳受保护于吾法?”黎循与阮文祥辩之曰:“安南决非清朝属邦,不过因彼与我邻,而强于我,数发兵以略我边境,御之不能敌,乃定朝贡之例。是不过一时权宜之计,恶得以藩属称?况吾国使臣往复,亦只进方物,而内政外交,初不受清朝之干预,尤可为独立自治之证。”裘普列乃削去“法国保护”等字,而代以独立之名。吾人征诸两国全权之辩难,则清国对于外藩宗主权之实质及意义,可以推测而知矣。据安南全权之言,则中国之宗主权,不过于全盛时代粉饰帝王之威仪而已。然及其衰也,徒为购患之具,此则征诸尼泊尔、朝鲜及安南,莫不如是者也。然竟谓清朝历代对于外藩之用意,止于如斯,则又不然。试一检视康熙雍正乾隆间之上谕,可知清国视此等属国为其屏藩,其意甚明。屏藩本非“坚壁”之义,一旦与欧洲势力相触,不免倾圮,然较之全体破坏者则有间。直言之,“屏藩”云者,所以免中国本部边境受直接之侵蚀耳。故虽不足以言保障,而为外势侵入之障碍物,则无庸疑也。一八七五年五月,法国驻北京代理公使通告前年西贡条约于总理衙门,并提议开放云南,清廷果有异议,至六月,复书曰:“谨收到安南与法兰西两国盟约之副本,然盟约中有‘独立’字样,敝国诚所不解。安南自古即为中国属邦,此项盟约,敝国决不能承认。”而当时法国公使馆之译官某,误译此回书中“安南自古即为中国属邦”一语为“昔之外藩”,遂酿成双方之误解,而纷争以起。是时清国尚未置公使于法京,加之因伊犁事件,方与俄国抗议,一时暂寝其事。至一八七七年,安南朝贡于清廷;翌年,有李扬材之乱,又请援军于清廷。越二年,再遣朝贡使于北京,上表称藩,并请每四年一贡。时法国欲阻其朝贡使之出发,已不及,乃以兵力迫安南,实行一八七四年之条约。盖至是而安南与法国之关系,遂一变而为清国与法国之关系矣。

孤拔像

法国之积极进行

一八八二年四月,法命提督李威耶拔河内,据之,进迫顺化政府,实行条约。清国公使曾纪泽,屡言法国蔑视中国之宗主权,清国之舆论,因之嚣然,两国和好,濒于危殆。是时安南又请保护于北京,会清国有内乱,不能出师。是年九月,法国弗列西勒内阁交卸,兜谷列尔内阁成立。十一月,下训令于法公使普勒伊,命与李鸿章会于上海,置安南于两国保护之下,划红河左岸为清国保护区域,红河右岸为法国保护区域。然此种姑息之条件,法人颇不满意。一八八三年二月,柔菲利第二内阁成,政策一变,招还普勒伊公使,对于此问题,执积极的态度。其五月,以久尔阿曼为安南方面之理事官,命交趾屯驻军司令官布耶将军统东京远征军,又另编东京舰队,使提督孤拔(Admiral Counbet)为司令官。以代中国舰队之派遣队。

弗列西勒,今通译甘必大。

兜谷列尔,今通译弗雷西内。

柔菲利,今通译朱尔·费里。

孤拔(1827~1885),法国海军将领。1883年被任命为法国交趾支那舰队司令,率军攻入越南,强迫越南订立第二次《顺化条约》。年底又升任法国远征军总司令,率军攻打驻扎越南山西的清军和黑旗军刘永福部。

第一顺化条约之捺印

安南之当局者,欲依赖清国及黑旗军以击退法人,匪惟未奏寸效,且蒙巨害。法理事官阿曼,深知此中情隐,乃主张欲取东京,先迫顺化。时安南嗣德王薨,国内起继嗣之争,阿曼乃乘机定讨顺化之策。八月,迫王城,新保护条约二十八条遂捺印,是为《第一次顺化条约》。阿曼于媾和前数日,曾致书于安南宰臣,大意如左:

今日我法兰西所要于安南者非他,不过略行问罪耳。兹举其概:安南无故阻我法人之入交趾,其罪一;百方密谋,使我法国之威力,不行于交趾殖民地中,其罪二;煽惑法领交趾接壤之平顺州之民,以妨害交趾之治安,其罪三;妄犯一八七四年之条款,其罪四;官吏之意,莫不蔑视条约,其罪五;号召浮浪之徒,名曰黑旗党,以供己用,其罪六;法国领事之在老开及望溪等处者,频蒙黑旗党之残害,其罪七;在西贡之安南领事,屡起阴谋,煽动土人,以扰法国之治安,遂使交趾知事,疲于奔命,其罪八;与暹罗百府密谋,抗我法人,其罪九;清国君临安南,不过有此传说,决非真为其附庸,今乃引中国人以为己援,其罪十。我法国不惮征讨之劳,大兴问罪之师者以此。

清法战争

阿曼迫安南政府捺印之条约,于一八八四年,经巴徒诺尔(Patenotre)再申明之,安南政府无异议;独东京未能如法国之愿,顺化政府之命令,亦不能行于此方。此盖有二原因,一由于清政府之意,欲以此妨法国之行动;一由于黑旗党尚受安南政府之嗾使故也。一八八三年,曾纪泽再致抗议于法政府,求撤退东京远征军,而法国反不认清国于东京事件有容喙之权,并宣言占领山西、北宁、兴安之旨。曾纪泽大怒,破外交之惯例,公表其与本国往复之文书。十月,发最后之通牒于法政府,曰:“东京之法军,若侵中国之阵地,则中国政府,即视为开战之原因。”法国亦复宣言曰:“若发见中国兵于东京,则法国不得已而开战,其责清政府任之。”一八八四年(光绪十年)二月,法兵二万五千人到东京,三月,与清兵二万人冲突于北宁,法兵占其堡垒。清兵多逃于兴安方面,法军追至,围之,至九月,据其地,清兵悉退于红河上流。法国在东京之地位,经此战而后确定,然清国对于安南,尚不甘放弃也。

巴徒诺尔(1845~1925),今通译巴德诺,法国外交官。

友谊关

安南永脱清廷之羁绊

一八八四年,缔结《天津条约》,承认法国之安南保护权,并撤退清兵。不幸谅山堡垒受授之际,两国之兵偶生冲突,法兵之死伤殊多,法国遂以违反条约为口实,战端再开。是年七月,提督孤拔溯福建之闽江而上,封锁其江口;八月,炮击基隆,转攻福州船厂,轰沉南洋水师军舰十二只;翌年二月,封锁扬子江口,以绝南北之联络。此时东京地方,亦在战争中。当时谅山为黑旗党所据,将军布里耶攻之,不图敌殊强悍,至翌年二月,法军之死伤甚众。巴黎频得法军败报,人心动摇,六月九日,乃命公使巴徒诺尔与李鸿章新结条约,以为此事之终局。条约之大概如下:

(一)清国承认法国与安南所结之一切条约。

(二)开老开、谅山两处为商埠。

(三)法兵之在基隆、澎湖者,均撤退。

(四)南清铁路敷设时,应聘用法人。

清廷虽不偿一金,不割一地,结对等条约以终局,而安南自是遂永脱羁绊矣。

清、法在安南之势力冲突,实导源于久辟酉之航行红河,蕴酿既久,遂成东京事件。当云南回教徒骚扰时,清国官吏本无求援于外人之必要,马如龙昧于情势,引外势以入国,致成安南独立之事,由今追论,可谓祸由自取矣。东京事件所以纷而难解者,其故在黑旗军之加入。黑旗党者,太平军之余孽,其初据老开,清廷不能肃清内乱,驱虎狼以出境,遂为破坏外藩之端,盖清之衰微,胥由于此也。而安南王昏臣庸,不知立国之计,妄开衅端,驯至亡国,自一八八五年以后,法人视顺化政府,不啻俎上之肉,亦可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