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我在前文中,一直都在努力说明每一种形式的崇高建筑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各个国家的政治、生活、历史和宗教信仰的化身。有一两次在这样做的时候,我曾经提到了一个原则,如今我将明确地把它位列于那些引导着那种化身的原则当中;我把它列在最后,不仅仅是因为其本身的谦逊使然,而且更确切地说,是因为它的点睛作用。这一原则就是顺从,政治因为它而稳定,生活因为它而快乐,真理因为它而被接受,创造因为它而延续。

在追求某个初看起来与人类的严肃事物无关的主题的过程中,我曾发现获得更严肃的满足的源泉。起码在这些源泉中央,导致我得出结论的物质满足的条件,并不能提供一个奇怪的证据来证明人们称作自由的这个奸诈的幽灵的概念有多么虚假,人们对它的追求有多么疯狂:的确,它是一切幽灵当中最奸诈的;一丝丝理智的光芒就可以向我们显示不仅不可能获得自由,而且自由本身就不可能存在。宇宙中没有这样的东西。永远也不会有。星星没有,大地没有,海洋没有;我们人类所拥有的只是对自由的滑稽模仿,只是为了使我们遭受最严厉的惩罚。

格言32:从没有自由这样的玩意儿。

在我们近代文学中以其意象和音乐著称的一首最高尚的诗歌中,诗人曾在无生命的自然中寻找那种自由的表达方式,而对于自由,诗人曾经深爱过它,所以曾在人群当中见过其黑暗之色。然而其解释是多么奇怪荒谬啊!因为他在一句壮丽的诗句中,把其余的假设全都推翻,承认服从的存在,而这种服从因为永恒而同样严肃。如果不这样,他又能如何?因为如果说有哪一条原则在每一句话当中比别的表达得更清楚,在看得见的创造之物的每一个原子上比别的上都留下更深刻的影响。这个原则肯定不是自由,而是法则。

II 爱好自由的人会回答说他所说的自由是指自由的法则。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只用一个令人误解的词呢?假如你们使用自由来表示激情的惩戒、智力的纪律和意志的屈服,假若你们用来表示犯错时的恐惧和羞耻,假如你们用来表示为对一切权威的尊敬,对依附之人的体贴,表示对好人的崇敬,对恶人的怜悯和对弱者的同情,假如你们用来表示对一切思想的留心,在一切欢乐中的节制和在一切苦难当中的坚忍不拔,假如你们想用一个词表达在英国国教的祈祷书中定义为完美自由的那种服务,那么你们为什么要用那个词(Liberty),使得奢侈得到许可,放荡不羁变成了变革?使得胡作非为意味着抢劫、愚蠢意味着平等?使得骄傲意味着无政府、恶意意味着暴力?可以用任何名称来称呼它,但是就是不要用这个,不过其最佳、最名副其实的名称就是顺从。的确,顺从是建立在一种自由的基础上的,否则的话,顺从就只不过是屈服而已,而那种自由只是出于顺从的需要,使得顺从更加完美而已。因此,尽管有必要允许各种事物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其各自的能量,但是其漂亮和完美却完全由其克制而构成。把破堤而去的河流与受到河岸限制的河流相比较,把飘满整个天空的云与被风排成一行行、一列列的云相比较。完全而从不放松的约束尽管永远也不会变得美丽,但是这却不是因为约束自身不好,而仅仅是因为约束过于强大时,就会压制被约束之物的本性,与构成事物本性的其它法则相抵触。创造物的美丽体现在平衡,而平衡体现在被统治事物的生命和存在的特殊法则与普遍法则之间,两种法则之一倘若被悬置或者受到侵害,也就是说产生了混乱,那么就意味着生了病。荣耀和美丽的增加往往是由于约束(或者说更高级法则的作用)而不是本性(或者说内在法则的作用)造成的。在社会美德中,最高尚的词汇就是“忠诚”,人们在莽莽草地上学会的最甜蜜的词汇就是“羊圈”。

III 还不止这些。我们可以注意到,与事物体积的大小所产生的庄严成比例的是它们服从凌驾于其上的法则的完全程度。一粒尘埃与太阳和月亮相比,则不那么安静,不立刻遵守万有引力法则;造成海洋潮起潮落的影响力湖泊和河流却意识不到。因此,在评估人的行动或职业的尊严时,也许最好的测试方式就是问一问“它的法则受到限制吗?”这是因为其严肃性很有可能与其数目的多少一致,集中其努力,关心其利益。

所以,在产品最广泛、最普通的艺术中,在这种需要众人的合作才能进行、需要一代又一代人持之以恒才能完善的艺术当中,这种严肃性肯定非常特别。再考虑到我们在前文中从建筑身上经常观察到的东西,亦即她对日常生活情感的持续影响及其脚踏实地的本质,考虑到她与相比较而言只不过是用图像来表达故事和梦想的两个姐妹艺术之间的差别,我们事先也许会期待着发现她的健康状态和行动依赖于比其自身法则更严肃的法则:授予个人思想的许可将会被她收回,在肯定她与一切对人类来说重要的事物的关系时,她将通过自身庄严的屈从,给出与人类社会幸福和权力赖以存在的事物有几分相似的东西。因此,我们不需要经验,也许就可以得出结论:建筑除非在遵守与某个国家的宗教、政策和社会关系法律同样严格、同样事无巨细都很权威的法则时,才能繁荣;不,建筑遵守的法则应该比这些法则更加权威,因为两者在被动事物上都能够更严格执行,都需要更严格执行,但是不是以某一法则的最纯粹的形式,而是以一切法则的共有权威的最纯粹的形式执行。不过在这件事上,实践比推理更具有权威性。倘若我们在观察建筑的发展过程时,有某种情况可以看作是既特殊,又普遍,假若在相反性格和环境所表现出的成功的反证中,可以毫无争议地得出某个永恒的结论,那么这个结论就是:一个国家的建筑只有在它和该国的语言一样普遍而历史悠久时,当各地建筑风格的差异仅仅相当于不同方言之间的差别时,才会伟大。其它必要之物都是值得怀疑之事:无论是穷困还是富裕之时,无论是在战争还是和平之时,无论是在野蛮还是文明之时,无论是在最自由的政府还是最武断的政府统治之下,各个国家在建筑方面都取得了同样的成功,但是无论何时何地,有一个条件是不变的,有一个要求是明确的,那就是建筑应当属于某个流派,个人的爱好不能抛弃或者从物质上改变已经为大家接受了的类别和习惯的装饰,而且从茅舍到王宫,从小教堂到大教堂,从花园栅栏到要塞城墙,一个国家的建筑的每一成分和特征都应当像其语言或货币一样,被坦然接受。

IV 我们天天都呼吁我们英国的建筑师要富有创新精神,发明一种新的风格:这就像劝说一个衣不蔽体的人要想出一种新的裁剪方式一样,毫无道理,没有必要。首先必须给他一件外套,然后才能让他关心外套的式样。我们并不缺少新的建筑风格。谁缺少新的绘画或雕塑风格?但是我们缺乏某种风格。倘若我们有一套法律,而且是一套很好的法律,那么它们是新法还是旧法,是舶来法律还是土生法律,是罗马法还是萨克逊法、诺曼法或者英国法,这些都无关紧要。但是不管是什么,我们必须有一套法律,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英伦诸岛全都接受、实施这一套法律,而不是约克郡施行一套法律而埃克塞特郡(Exeter)却施行另一套法律。这一点非常重要。与此类似,我们是拥有一座旧建筑还是新建筑,也没有关系,但是我们是否拥有真正意义上的建筑,也就是说我们所拥有的究竟是像我们在从康沃尔郡(Cornwall)到诺森伯兰郡(Northumberland)的所有学校中教授英语那样教授其法则的建筑,还是每建造一个车间或一座教区学校都要重新发明的建筑,这一点却至关重要。在我看来,当今大多数的建筑师对独创的真正特性和意义以及其构成要素似乎都有着一种奇妙的误解。表达的创新不依靠发明新词,诗歌的创新不依靠发明新的音步,绘画的创新也不依靠发明新色彩或发现使用色彩的新方式。音乐的和弦,色彩的和谐,雕塑块的一般布局原则,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确定,因此,无论在那种情况下,既不能改变,也不能添加。就算能够,这样的情况或者变化多半是时间和大众的作用,而不是单个发明者作用。我们也许拥有一个范埃克(Van Eyck),此人以每千年推出一种新风格而闻名于世,但是他自己却认为自己的发明起因于偶然的业余活动或者追求;那种发明的使用完全取决于那时期流行的必需品和本能。创新从不依赖于这一类东西。有天分的人会选用任何流行风格,然后埋首苦干,做出成就,使得他所作的一切看上去非常清新,就好像每一念头都刚刚从天而降似的。我并没有说他不能够任意使用材料,或者自由应用原则:我并没有说他的努力和幻想从不带来任何奇怪的变化。但是那些变化尽管有时非常奇妙,却自然、容易、富有启发性;他从来都不会把它们当作其自由或独立不可或缺的东西来追求;那些自由将会像伟大的演说家使用语言时的那种自由,不是为了别出心裁而藐视一切规则,而是为了表达不违反规则语言就无法表达的事情时,所产生的必然的、无意的、耀眼的结果。就像我在前文中描述过的那样,有时候艺术的生命就体现在其变化之中,在其对古代限制的拒绝当中:在昆虫的一生当中,就有这样的时刻;当变化即将通过自然进程和结构力量而发生时,艺术和昆虫的状态都变得非常有趣。但是就像一个既不舒服又愚蠢的毛毛虫那样,不满足于毛毛虫的生活和食物,时刻想变成蛹那样,就像彻夜不眠、在茧中辗转反侧、努力争取尽早变成飞蛾的不幸的蛹那样,不幸而萧条的艺术不愿自食其力,不满足于足以为之前和之后的其它艺术提供支持和指导的习俗,在其生存环境的天生局限下,苦苦挣扎,努力改变自己,变成别的东西。盼望并且部分明白为它们指定好了的这些变化,事先做好准备,尽管这是最高级生物的高贵之处,但是假若指定的变化像常见的那样,处于更高级的状态,高级生物甚至渴望得到它们,为得到它们的希望而欢欣,那么每一种生物不管可变还是不可变,都具有暂时对自己的生存环境感到满足的力量,只想通过充分完成其目前状态所授予的义务,产生自己所希望的变化。

V 尽管创新和变化可能都很好,通常这是两者最仁慈、最热心的假定,但是两者却都不能在其自身上寻找,也不能通过反抗或背叛常见法规而健康地获得。我们两个都不要。已知的建筑形状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好,远远好过我们任何人,因此当我们照原样使用它们时,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如何改进它们。不过有些东西我们不仅想要,而且不可或缺,整个世界的一切纷扰——不仅如此,英国的一切真正的才智和毅力,都将使我们离不开这些东西,那就是顺从、统一、友情和秩序。我们的一切设计流派和品位委员会,我们的一切协会和演讲,一切报刊杂志和杂文,我们开始做出的一切牺牲,我们英国性格中存在的一切真理,我们英国意志的一切力量,以及英国才智的生命,除非我们愿意把建筑和一切艺术看成和其它事物一样,让它们顺从英国法律,否则在这件事上,上述的一切就会像梦中的努力和情感一样,毫无用处。

VI 我说的是建筑及一切艺术,因为我认为建筑是一切艺术的滥觞,其它的艺术在时间和等级上都随其后;我认为尽管有很多人否认我们英国画派和雕塑派的健康,但却无人否认其生命力,它们的繁荣取决于我们的建筑的繁荣。我认为在建筑引领艺术发展之前,一切都将失去生命力,(我不是这么认为,而是像强调社会和一个理解民意的强有力合法政府的安全的必要性那样,充满自信地宣布这一点)在第一条常识性原则得到勇敢的遵守之前,在普遍的形状和工艺体系被到处采用和实施之前,我们的建筑将会失去生命。也许有人会说这不可能。也许吧——我恐怕真的如此:我和它的可能或不可能没有任何关系;我只不过晓得并且强调其必要性吧了。倘若这不可能,则英国艺术也是不可能的。把它立即放弃。你们正在上面浪费时间,浪费金钱,浪费精力,即使你们耗尽时间和金钱,即使你们为之呕心沥血,你们也摆脱不了业余的境地。不要去想它。这是一种危险的虚荣,会把无数的天才一口吞下去,并且还合不上嘴。除非从一开始就迈出勇敢的一大步,否则这种现象会继续下去。我们将不会从陶器和印刷材料中生产艺术,我们将不会通过哲理来推导出艺术,我们将不会通过实验而偶然发现艺术,也不会通过想象来创造艺术:我并没有说可以用砖石砌出艺术,但是在砖石中却有一个机会,而在其它当中却没有;这一机会就在于获得建筑师和公众的同意选择并普遍使用某一风格的那种微弱的可能性。

VII 它的原则在何种程度上必须受到限制,对此我们通过考虑传授任何一门普通知识所必须采取的方式,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确定。当我们开始教授儿童如何写作时,我们迫使他们鹦鹉学舌,要求他们在书写字母时要绝对正确;随着他们掌握了普遍接受的文学表达方式,我们就无法阻止他们求变,以便和他们的感情、环境或性格相一致。因此,当一个男孩初学拉丁文时,要求他使用的每一种表达都有出处:在他掌握了这种语言之后,他也许就得到了许可,感觉到自己有权使自己的表达没有出处,但是写出来的拉丁文却比每一个表达都是借来的要好。同样的,我们的建筑师也必须学会普遍接受的风格。我们必须首先确定哪些建筑被认为具有高度权威,并许最用心去学习它们的营造方式和比例法则,然后再对不同的装饰形状和用途进行分类,就像日耳曼语语法学家对介词进行分类一样。在这种绝对的不可辩驳的权威之下,我们开始工作,甚至连圆弧饰的深度或平边的宽度的变化都不允许。之后,在我们的目光一旦习惯了那些语法形态和安排后,在我们的思想熟悉了它们的一切表达方式后,在我们可以自如地说出这种已经死亡了的语言、用它来表达任何思想之后,换句话说,在能够完成生活的各种实际目标后,那时候,也只有到那时候,才有可能得到许可,才有可能允许个人权威改变普遍接受的形状,或者进行补充,但是总有个度。尤其是装饰,可以成为多变的想象的主题,因为独创的或者从其它流派借得来的思想而得到丰富。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通过一场伟大的民族运动,就像语言本身在变化一样,一种新的风格也许就会出现;我们也许会说意大利语而不是拉丁语,或者说现代英语而不是古英语,但是这将是一件不需要关心的事,而且也是一件任何决心或欲望都既不能加速也不能阻止的事。我们有能力获得、我们有义务想得到的东西本身就是某种一致的风格,对它的理解和实践能够使得我们将它的特性与每一座建筑的特征一致起来,无论该建筑是大是小,是家居建筑、民用建筑还是宗教建筑。我曾经说过,就建筑的发展所允许房间存在的独创性而言,采用哪一种风格无关紧要,不过在我们考虑进行改变以适应通用目的的是否方便或者公众对这种或那种风格具有什么样的同情这样更重要的问题时,就不这样了。是选择古典式还是哥特式——当然后一术语用的是最宽泛的意义,当这一问题涉及一些单独的相当庞大的公共建筑时,就变得犹豫不决,不过当这一问题涉及近代用途时,我一刻也无法想象它会变得犹豫不决:我无法想象会有哪一位建筑师会疯狂到表现古希腊建筑的庸俗化的程度。我们究竟应该选择早期还是后期的哥特式风格,是选择原始的还是派生的哥特式风格,这也不能得出理智的答案;如果选择了后者,则要么是某种衰弱丑陋的堕落,就像我们的都铎时代的建筑,要么某种语法规则几乎不可能加以限制或安排的建筑风格,就像法国火焰式风格。无论是本质上幼稚的还是野蛮的风格,不管其婴儿期有多么强大,或者其蔑视法律的行动有多么庄严,就像我们的诺曼建筑住或者伦巴第的罗马式建筑那样,我们都同样不能选用。我认为只有四种选择:1、比萨的罗马式建筑风格;2、西意大利共和国的早期哥特式建筑风格,像我们的艺术那样,使得我们迅速接近乔托的哥特式风格;3、最纯粹的威尼斯哥特式建筑风格;4、英国最早的装饰建筑风格。最自然也许是最安全的选择是最后一个,受到了很好的保护,没有机会再次僵硬地称为垂直式建筑,也许还因为混合了法国精美的哥特式装饰的某些要素而得到丰富,而法国哥特式装饰则有必要接受一些著名的范例,比方说鲁昂大教堂的北门和特鲁瓦(Troyes)的圣乌本(St. Urbain)教堂,作为装饰的最终及限制性权威。

格言33:克制的荣耀和使用。

VIII 在我们目前这种怀疑无知的状态下,我们几乎不可能想象才智和想象的突然迸发,无法想象迅速增长的权利和方便的感觉,以及真正意义上自由的感觉;在艺术的整个生命周期,这样有益的约束立刻就会带来这种自由。摆脱了造成世上一半的痛苦的放纵不羁的选择所带来的不安和窘迫,摆脱了研究过去、现在、甚至各种可能的风格时所伴随的那种必要,通过将个人的能量加以集中,通过众人能量的合作,从而能够使得建筑师探知所采用的风格的最深的秘密,这样将会发现其总体知识增加了,其实际知识肯定无疑,信手拈来,其想象就像围墙围起来的花园中的孩子的那样,调皮而精力充沛;反过来,要是把孩子留在无遮无挡的旷野中,孩子则会坐下来,浑身战栗。不仅仅对艺术,而且对一个国家的幸福和美德而言,在各个方向上究竟会有多少结果,这些结果究竟会有多么耀眼,这一点很难预先想象,就如同看上去过多过于耀眼而无法言传那样,不过第一点,也许是最不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之间友谊的加深,每一种爱国纽带联结在一起,自豪而幸福地认识到我们彼此的爱意和同情之心,认识到我们愿意服从任何可以有利于社会利益的法律,同时它还是一个障碍,能够想象出的最好障碍,可在房屋、家具和公共建筑中阻止中上阶级不愉快的攀比,甚至可以遏制不同教派在仪式上的毫无意义而且令人痛苦的对峙。我认为这些就是最初的结果。就像不事铺张那样,经济状况可以好上十倍;不受对自己所使用的建筑风格非常无知的建筑的错误和突发奇想干扰的家居舒适程度,以及我们和谐的街道和公共建筑的对称和漂亮,从收益方面来看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不过想要进一步追溯它们也许仅仅是出于热心。我已经花了太多的时间来阐述纯理论上的要求,与其满足这些要求,我们还有更直接、更严肃的工作要做,来阐述纯理论上的感情,而这种感情我们只有在偶然情况下,才能够恢复。如果有人认为我没意识到我所建议的东西的困难,没有意识到整个话题和本世纪的狂野进程带回我们家中、强迫我们思考的东西相比,多么无足轻重,那就对我不公正了。不过这些困难和重要性要由其他人进行判断。我只是简单说出了假如我们想要拥有建筑的话,我们必须去感受、去做的东西,不过到那时我们也许就根本不想拥有建筑了。有很多人有这种感觉,有很多人做出了巨大牺牲而达到那一目标,但是我却遗憾的看到他们的精力全都白费了,他们的生命纷扰不安,但却毫无意义。我曾经指出过实现那一目标的唯一途径,甚至连是否真的想要都没有发表意见。我有一种意见,我叙述时的热心有时也许会不知不觉流露出这种意见,但是我对它却没有信心。我深知每个人进行研究时都把研究看得过于重要,因此不敢信任建筑研究的尊严给我留下的印象;不过我认为它起码作为一个全国性职业还是有用的,在这一点上我不可能全错。从此刻欧洲国家所发生的事给我留下的印象中,我得到了肯定。使外国受到压迫的恐怖、痛苦和混乱在其它次要的原因中找到踪迹,通过这些次要原因,上帝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它们,目的很简单,就是使他们不至于无所事事。我对它们执行过程的痛苦并非视而不见,也不否认这项运动的更直接、更积极而看得见的原因:反叛领袖的无赖行为不计后果,上层阶级缺乏一般的道德原则,以及政府首脑缺乏一般的勇气和诚实。不过这些原因本身最终可以追溯到一个更深层、更简单的原因:煽动者不计后果,中产阶级没有道德,贵族阶级柔弱而背信弃义,这一切在各个国家都可以追溯到家庭灾难的最常见、最富有成果的原因——无聊。我们的慈善之举逐日增多,日见徒劳;在这些善举中,我们过多地考虑如何通过提供建议和教育来使人得到进步。愿意接受建议或教育的人很少:他们最需要的是工作。我的意思不是说养家糊口的工作——我的意思是说让人动脑筋的工作,提供给那些不需要干活挣钱的人,或者该干活却不干的人。此时此刻,在欧洲国家积蓄了大量的能量,无所事事,都应当用来从事手工劳动;有太多的无聊假绅士,他们本该成为鞋匠和木匠;但是除非逼不得已,他们仍将继续如此,慈善业应当为他们找点别的事情做做,而不是麻烦政府。告诉他们,说他们是傻瓜,说他们最终不仅会使别人痛苦,也会使他们自己痛苦,因为假如他们无所事事,他们就会作恶,因为任何无事可做、无法在才智方面获得快乐的人肯定会成为邪恶的工具,仿佛他已经把肉体卖给撒旦似的,把这些告诉他们是毫无用处的。我曾饱览了意法受教育青年的日常生活,从而能够解释最深刻的国家苦难和堕落的原因。尽管我们的贸易和我们天生勤劳的习惯使得我们免于类似的瘫痪,但是明智的话,最好是思考一下我们主要的工作形式是否经过精心设计,从而可以改善和提升我们。

比方说,我们刚刚花费了一亿五千万英镑,雇人挖土,堆到另一处。我们已经养成一个庞大的阶级,亦即铁路技术工人,这些人尤其不计后果,难以控制,非常危险。除此之外,我们还保有大量的铸造工人(此举很有可能获利),从事一种有害而痛苦的工作;我们已经获得了大量的机械发明(起码这一点很不错);我们已经以惩罚的形式,获得从一处迅速转移到另一处的能力。与此同时,我们却对自己开展起来的事业不感兴趣,而是把自己交给生活中常见的虚荣和忧愁去照顾。另一方面,假设我们花费了同样的时间和金钱,用来建造漂亮的房屋和教堂。我们应当维持同样数目的人,不是要他们推手推车,而是要他们从事技术工作,如果不能称之为脑力劳动的话;那些较聪明的人干起来尤其快活,因为这项工作为他们提供想象的余地,指导他们对美进行观察,而这种美与自然科学的追求有关,目前构成了很多需要更多智慧的制造活动的快乐所在。谈到机械上的创新,我认为开挖隧道或设计蒸汽机车最起码绝不亚于修建大教堂,因此,当智力的艺术因素被增加到收获中时,我们应当在科学上取得同样进步。与此同时,我们应当对和我们个人息息相关的事物感兴趣,并且因为这种兴趣而变得更加快乐,更加智慧;当一切完成之后,我们获得的不是从一地迅速转移到另一地的能力,不是那种值得怀疑的优势,相反,我们应当获得一种毋庸置疑的优势,亦即在家庭中获得越来越多的快乐。

IX 还有很多其它的不那么宽敞但是却更稳定的花费渠道,与它们所提供的益处,同样值得怀疑;关于任何特殊的奢侈形式或者某种习惯性的生活方式,我们尚没有养成习惯来打听它为依附之人提供的这种工作是否和我们另外提供的一样健康和合适。仅仅为人提供生计是不够的,我们还得考虑我们的要求所导致的生活方式,在我们提供帮助时,应该尽量使得穷人不仅得到活口,而且还受到教育。与其把人教育到不屑做某些工作的地步,还不如让他们做一些不能胜任的工作。比如,人们也许会怀疑奴仆成群的奢侈习惯是否是一种有益的开支方式,怀疑那种很可能会增加侍从队伍的消遣是否是一种慈善的工作。因此,再想一想那一大批人,那些被文明国家雇佣去雕琢珠宝表面的人。这需要灵巧的手,需要耐心,需要灵巧,但是这一切在王冠的耀眼光芒中化为云烟,而且在我看来,为主人或旁观者带来的快乐丝毫不能弥补工人在琢磨过程消耗的生命和脑力。倘若让他雕刻石头,他也许会更健康,更快活;他的大脑中的某些东西尽管在目前的职业中没法发展,但是却能够成长为更崇高的东西;我相信绝大多数妇女最终宁愿选择建造好一座教堂或者为一座大教堂的装饰作出贡献而带来的快乐,而不要额前佩戴一些宝石所拥有的骄傲。

X 我很乐意继续谈论这一话题,但是我对它却有一些奇怪的概念,不过不轻易把它们写下来也许更明智。最后,我只想强调前面各章的内容,亦即无论眼前的主题属于何种级别,有多么重要,起码在对它进行讨论时所展现出的类似话题中有一定的价值,在人人都是建造者、时时刻刻都在砌石头这个意义上,在这个范围内,在将最普通的必需品和强大的法则进行经常性的比较过程中,可以获得一定的教诲。

我在写作过程,曾经暂时中止过一两次;每当想到除非是那些不用手建造的建筑,其余的一切建筑都有可能很虚荣时,我往往会察看一下另一条道路,而这样做本可能对我纠缠不休,劝我改弦易辙。我们曾经徜徉在古时代可爱的遗迹之中,然而在那一束曾经使得我们对古时代不屑一顾的光芒中,有着某种噩兆。当我听到很多人为人世间科学的新进展和人世间努力的气魄而欢呼雀跃、满怀希望之时,我会开心一笑。在地平线上,除了黎明,还有雷电。当罗得进入琐珥城时,太阳已经照亮了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