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讲的目的——中世纪文献的一般性质——从异教哲学到基督教神学的过渡——基督教教会中灵魂的性质问题——大部分表示赞同唯物主义体系的古代传教士——想避开它的努力——异教哲学中类似的思想发展——唯灵论体系的开端——圣·奥古斯丁、尼梅希、马梅提努斯·克劳狄纳斯——里兹的主教福斯图斯——他的认为灵魂有物质的论据——马梅提努斯·克劳狄纳斯响应了他——马梅提努斯·克劳狄纳斯在高卢的重要性——对他的论灵魂的本质一文的分析和引语——埃瓦格里乌斯写的基督徒扎切乌斯与哲学家阿波罗尼奥斯之间的对话——蛮族入侵对高卢的精神状态的影响

先生们,上一讲中讨论的问题与我们现在将要讨论的问题之间的差异是很大的。贝拉基教义不仅是一个问题,而且也是一个大事件;它引起了各种派别、各种势力和圣徒的受难;它推动了历次宗教会议,推动了皇帝们;它影响了许多人的命运。关于灵魂本质的问题没有产生任何这样的事。它的讨论是在帝国的一个角落里,在少数能人之间进行的。在上一讲里我必须叙述许多事实,现在我必须谈到一些书和一些论点。

我请你们注意我们研究的进程。我们是从考察社会状况,外界的和公众的事实开始的;接着我们就要谈到高卢的精神状态;我们首先在一些一般性事实中、在整个社会中加以探讨,然后再在一次宗教大辩论中、在一种教义中、在一种发展成为一个重大事件的活跃而强大的教义中加以探讨;我们现在就用简单的哲学讨论的方式研究它。这样我们就可以一步一步深入到人类思想的内部;我们先考虑各种事实,然后考虑与事实混在一起、受到事实的影响的那些思想;我们现在就单独来考虑这些思想。

在开始讨论这个问题之前,请容许我就这个时期和整个中世纪时期作家的一般性质说几句话。他们为什么会这么久地完全被遗忘呢?他们为什么今天值得我们对他们多少加以注意呢?

如果你们把一方面古代文学、希腊和罗马文学,另一方面,特别是所谓现代文学,与中世纪时期的文学作一对比,那我想,使你们感到吃惊的主要问题将是下述问题。

在古代文学中,著作的形式,其写作的技巧以及语言都是极好的;即使它的材料是贫乏的,思想是谬误的或是混乱的,而且十分无知,可是写得非常精巧,令人读了不能不感到喜悦;表明作者的头脑既是天真的又是精细的,他的内心世界的开发远远超过其后天的知识,它对美的事物具有极高的欣赏能力和加以描绘的特殊才能。

在现代文学中,例如十六世纪以后的,其形式往往是不完善的,无论是本质方面或是艺术方面,常常显得不够,但其基础一般说来是健全的;完全无知的,离题太远的或是非常混乱的,我们看到的极少极少;方法、常识,一句话,艺术的功力是其显著的特色;如果人们的头脑并非总能得到满足,那末至少它很少受到震动。展现在人们面前的并非总是一幅美好的景象,但混乱的场面已经消失。

中世纪的脑力劳作显示了一幅不同的面貌;一般说来,它们在艺术功力方面是完全不够的;其形式是粗糙的、异想天开的;语言是不确切的,方法是乱七八糟和有害的;它们充满着离题的话和不连贯的思想。它们显示出一种粗野的、无教养的精神状态,也没有内心的开发或后天的知识,因此,我们的理性和爱好都得不到满足。这就是它们被人们遗忘的原因,也就是希腊、罗马文学所以能留存下来以及产生出这种文学的人民所以会永久存在的原因。然而,在这如此不完善的形式之下,在这难以理解的思想和没有好好组合起来的事实的如此奇特的大杂烩之中,这些中世纪的书却是人类思想活动和财富的非常卓越的纪念碑,我们可以从中看到许多朝气蓬勃的有独创性的想法;一些重要的问题往往被探究到最深的底蕴;哲学的真理和文字的美每时每刻都从黑暗中发出闪光;这个矿藏中的矿物全都处于粗糙状态,但各种金属非常丰富,很值得我们加以研究。

而且,这些五六世纪的著作还有一种它们所特有的性质和重要性。这个时期正是古代哲学在现代神学面前撤退,前者转变为后者,某些体系变成教条,某些经院分裂成许多小宗派的时期。这些转变时期具有极大的重要性,以历史观点看来,也许是最有启发性的时期。只有在这种时期,我们才能同时地、面对面地看到某些一般不为人所知的、分散在这整整两个世纪中的事实,某些人和世界的情况;因此,只有这些时期,才便于我们把这些事实、这些情况加以比较,阐明它们并把它们联系在一起。先生们,人的头脑太容易走进一条单独的小道,只根据一个偏的、狭隘的、排外的方面观察一切事物,把自己禁锢起来;因此,如果由于在他眼前出现的景象的本质,使他不得不放眼向自己的四面八方看去,开阔了眼界,对大量不同的事物深加考虑,全面地从它们各种不同的解决办法中去研究世界上各种重大的问题,那末,对他来说,这真是一个非常幸运的环境。

特别是在高卢的南部,第五世纪的这一特性表现得更为明显。你们已经看到,这种活动,在宗教社会中,特别是在有大量大胆意见的集中点勒林斯和圣·维克特等寺院尤为盛行。这整个思想运动并非发源于基督教;在衰落中的古代文明正是在这种地区,在里昂人中,在维也纳人中,在那旁人中,在阿基坦,重振其精神的,它在这里仍然表现极大的生命力。西班牙和意大利本身,在这一时期远不如高卢活跃,在文学和文人方面也远为贫乏。也许我们必须把这一结果归因于希腊文明在这些地区的发展,归因于希腊哲学在那边的长期影响。在南部高卢的所有大城市里,在马赛,在阿尔勒,在维也纳,在里昂本地,希腊语人们都能听懂也能讲。在罗马皇帝卡利古拉治下,在里昂的一座专用于敬神的雅典娜神庙里,还经常举行正规的希腊宗教仪式;第六世纪初,当阿尔勒的主教圣·凯撒利乌斯要求信徒们在布道之前与教士一起唱圣诗时,许多人用希腊语来唱。我们看到这一时期著名的高卢人中,有许多属于希腊各学派的哲学家,有些被称为毕达哥拉斯派,另一些被称为柏拉图派,另一些称作伊壁鸠鲁派,再有一些被称作斯多葛派。第四、第五世纪的高卢人的著作,除了那些我即将介绍给你们的而外,马梅提努斯、克劳狄纳斯的论文《论灵魂的本质》引用了这些哲学家的文章,这些哲学家的名字我们在其他地方甚至见都没有见过。总之,种种迹象证明,在哲学观点方面,也像在宗教观点方面那样,在这个时期里,希腊人、罗马人以及基督教高卢人是帝国中最有生气、最活跃的部分,无论怎样在西方世界中也是最有生气、最活跃的部分。因此,正是在这里,可以最明白地看到从异教哲学到基督教神学、从古代世界到近代世界这个过渡期的最显著的标志。

在这种思想的变动过程中,关于灵魂的本质的问题不可能长期没有触动过。从第一世纪起的每个世纪,我们发现它是教会的学者们讨论的主题,他们大多数都采纳物质的假设;含有这种意思的段落是很多很多的。我现在就选出两三段来,它们无疑是在本问题上占主导地位的意见。特土良明白地说:

“灵魂的物质性凡是读过福音书的人完全明白。一个人的灵魂在肉体上被描绘出来正在受其地狱刑罚之苦;它被置于火焰之中;它感到舌头上难受的痛苦,它从一个比较幸福的灵魂的手中讨取一滴水来冷却舌头;……所有这一切,如果没有肉体在场的话,那就只能是什么也没有。非物质的存在是不受任何限制的,即没有一切苦痛,也没有一切欢乐,因为人只有在肉体里才会受到惩罚或报应。” 注

“谁不知道,凡是非人间的、永生不死的东西都不会感觉到痛苦。”阿尔诺比乌斯问道。 注

大马士革的圣·约翰说,“我们通过两条途径想像出非物质的、看不见的存在,即通过本质和风度;前者天生是非物质的,后者则只是相对来说,与物质的总体比较起来说,是非物质的。因此,上帝天生就是非物质的;至于天使、魔鬼和人的灵魂,则我们只是根据其风度来说,并与物质的总体比较来说,才称它为非物质的。” 注

我可以无限制地增加类似的引文,它们全都能证明,在我们时代的初期,灵魂的物质性不仅是公认的,而且还是占主导地位的意见。

不久,教会表现出一种放弃这种意见的倾向。我们看到神父们把一切赞成非物质性的论点抬出来。我刚才引自大马士革的圣·约翰的那句话本身就证明了,你们可以看到,他给各种物质的存在加以某种区别。镇静而达观的神父们走上了这同一条道路,并以更急速的步子前进。例如奥里金,他对那种认为物质的灵魂能够想像非物质的事物并能达到真知的那种思想,感到十分吃惊;因此他断言它具有某种相对的不朽性,也就是说,与上帝这个唯一的真正精神的存在比较起来是物质的;但与一些尘世的事物,与一些可以看得见的有感觉的物体比较起来,则并不是物质的。 注

这就是深藏于异教哲学的心底的思想路线;在其最初的几篇论文中,占主导地位的既有对灵魂的物质性的信念,同时还有某种想把灵魂设想为具有一种更崇高更纯洁的面貌的进步的苦心。有些人把灵魂看作一种蒸汽,一口气;另一些人则断言它是一把火;全都想把物质纯化,加以精炼,使它精神化,希望从而达到他们所期望的目的。这种愿望、这种倾向在基督教会中的确存在着;但认为灵魂具有物质性的思想,在一世纪到五世纪的基督教学者中,仍比同时期的异教学者更为普遍。某些神父是为了反对异教学者,为了宗教的利益而坚持这种教义的;他们希望灵魂是物质的,以便它受到报应或惩罚,以便它转入另一个生世时,看到自己仍处在类似他在地球上所处的地位;最后,以便他不忘记它比上帝远为卑下,而决不想把自己与上帝相比。

第四世纪末,在教会的内部兴起了关于这个问题的某种革命。关于灵魂的非物质性、关于两种实体的起源和实质区别的教义,在那边出现了。即使这并非第一次,至少比过去远为明确、远为精致。它首先在非洲由圣·奥古斯丁在其论文《论动物的数量》中公开表示并坚决主张;其次,在亚洲由埃梅萨的主教尼梅希在其卓越著作《论人的本性》中;第三,在高卢,由马梅提努斯·克劳狄纳斯在其《论动物的本性》中公开表示出来。仅就高卢文明史而论,最后这本著作是我们必须好好加以研究的唯一的一本书。

这本书是在这样的场合写成的。一个你们早已知道的人里兹的主教福斯图斯,在高卢教会中发挥了重大的作用。他像贝拉基一样,出生于布列塔尼亚地区,不知什么缘故来到了高卢的南部,在勒林斯的修道院里,当上了一名修道士,并于493年成为该院的院长。他创办了一所很大的学校,招收了一些富家子弟,抚养他们,教给他们当时的全部知识。他常常跟他的修道士们讨论哲学问题,而且看来,他还具有非凡的即席表演的才能。到462年前后,他成为里兹的主教。我已谈到过他在半贝拉基派异教教义方面所起的作用和他的反对宿命论者的著作。他是一个活跃的有主见的人,相当爱管闲事,常常热衷于参与一切争论。我们不知道什么事引起他注意灵魂的本质的问题:他在一封写给一位主教的富有哲理的长信中详细讨论了这个问题,在此信中,还讨论了一些其他问题;他宣称自己支持灵魂具有物质性的主张,并把自己的主要论点总结如下:

1. 一切看不见的事物属于一类事物,一切无形体的事物属于另一类事物。

2. 一切创造出来的事物都是可以通过造物主而触知的物质;都是有形体的物质的东西。

3. 灵魂占有地位。(1) 它被关闭在一个躯体之内。(2) 并不是凡是它的思想存在的地方都能找到它。(3) 总之,只有它的思想存在的地方才能找到它。(4) 它与它的思想不同,它的思想会变化,会向前进展,而它是永恒的,老是同一个样子的。(5) 它在躯体死亡时离开躯体,并通过复活重新进入躯体;见证人是(圣经中的乞丐)拉扎勒斯。(6) 地狱与天堂的区别、永恒的惩罚与报应的区别都证明,即使在死后,灵魂也占据一个地位,且是物质性的,有形体的。

4. 只有上帝是无形体的,因为只有他是不可触知的,无所不在的。 注

这些毫不踌躇地、明确地提出来的命题,无论如何不是精心地搞出来的;而其作者所谈论的那些细节一般都是从神学、记叙文和基督教圣经中拿来的。

流传着的福斯图斯的匿名信引起了一些骚动。维也纳主教圣·马梅提努斯的兄弟马梅提努斯·克劳狄纳斯(他本人也是该主教辖区的一个教士)在其远比他驳斥的书重要的著作《论灵魂的本质》中对此作了回答。马梅提努斯·克劳狄纳斯是他那个时代南部高卢最有学问和最著名的哲学家。为了使你们对他的名誉有一个概念,我要念一念这位哲学家死后不久,由西多尼乌斯·阿波利拿里乌斯写给这位哲学家的外甥彼特雷乌斯的一封信。这封信,我可以说,带着这位写信人的全部特点,表现出对这位自称的才子的天真而详尽的阐述,到处可以看到精确的洞察力和奇异的事实。

“西多尼乌斯致其亲爱的彼特雷乌斯 注 。祝颂健康。 注

“看到最近您舅父克劳狄纳斯的逝世使我们这个时代遭受的损失,我悲伤得倒下来了。我们将永远看不到像他这样的人了。他确是富于智慧和判断力,学识渊博,既有辩才,又足智多谋,是他的时代和他的国家、他的民族的最有才华的人。他始终是一个哲学家,没有触犯过宗教;虽然他并不异想天开让自己的头发和胡须长得老长老长;虽然他嘲笑哲学家们的长大氅和手杖;虽然他有时还温和地指责这些稀奇古怪的附加物;但只有在这种外部问题和信仰上,他才和他的柏拉图主义者的朋友们分道扬镳。呵,天哪!每当我们到他那里去向他请教的时候,我们是多么幸福呀。他总是万分高兴地将自己所知全部告诉我们,总是毫不迟疑,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个发怒或轻视的眼色,向那些到他那里来请他解决某个其他人谁都解决不了的问题的人打开自己的知识宝库,并以此为自己最大的乐事!那时,当我们大家围着他坐下来时,他叫我们大家不要说话,听他讲,他只把陈述命题的特权留给自己——这是我们自己也一定会作出的选择。问题就这样放到了他的面前,他审慎地展示其丰富的知识,熟练地、逐点逐条地、毫不借助于巧妙的手势或华丽的辞藻。他的讲话结束后,我们便用三段论法提出我们的反对意见;对于我们提出的任何没有正确可靠的理由为根据的主张,他总是立刻加以驳斥,因此,任何意见如果没有经过成熟的考验,没有彻底被论证过,都不被采纳。但使我们觉得更可敬的是,他竟会毫无不快情绪地支持我们中某些人的愚钝顽固之见,把它归罪于一种可以原谅的动机,我们始终赞美他的耐心,虽然无法模仿他。对于这样一个不反对任何讨论,不拒绝回答任何问题,甚至最愚蠢最无知的人提出的问题的人,我们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谁还会害怕去向他请教呢?关于他的学识、他的研究和他的科学,就讲这么多;但又有谁能够相称地、恰当地赞扬那个人的优点呢,他老是记着人性的弱点,但以其著作帮助教士们,以其讲道帮助一般群众,以其激励的话帮助受苦的人,以其慰问帮助被遗弃的人,以其金玉良言帮助囚犯们;饥饿的人从他那里得到了食物,没有衣服穿的人他舍给了衣服。我认为,在这个问题上再要说什么话,那同样是多余的……

“我们在这里首先要说的是:为了向像维吉尔所说的不会领情的遗体,也就是说,向已不能对我们说的话表示感谢的遗体表示敬意,我们写了一篇悼词,由于好久没有写过什么,我们感到写这篇东西非常困难。虽然如此,我们原来很懒惰的头脑,由于一种想要哭出来的悲伤,重新振奋起来了。下面就是这篇悼词的主旨:

“在这片草皮底下,安息着克劳提努斯,他的兄弟马梅提努斯的骄傲和悲伤,他像一颗宝石一样受到所有的主教的尊敬。在这位大师身上,有一种三重的科学在繁荣地滋生着,即罗马的科学、雅典的科学和基督教的科学:他在精力充沛的壮年,以一个单纯的修道士的身份完美地默默地作出了这样的成就。作为演说家、辩证学家,又是诗人、精通圣书的学者、几何学家和音乐家,他善于用文字的剑去打击那些非难天主教信仰的教派。他还善于为圣诗谱曲,并在祭坛前歌唱;他教导人们吹奏各种乐器,使他的兄弟极为感激。他为一年中各个庄严的节日有条有理地安排各种场合应读的读物。他是一个第二级的教士,但他为他的兄弟做了大量主教的繁重工作,为他的兄弟举起旗帜,担负了全部责任。因此,你,读者,如果你因为这样一个人并没有留下什么功绩而感到苦恼的话,那末,不管你是谁,请停止把你的眼泪洒在你的脸颊和这块大理石墓碑上;这灵魂和光荣是决不可能被埋没在这个坟墓里的。

“这就是我铭刻在他这位我们大家的兄弟的遗著上的几行文字……”

马梅提努斯·克劳狄纳斯是把自己的著作奉献给西多尼乌斯的。

该书分为三卷,第一卷是唯一的真正的哲学著作;在那里,问题是不受任何特殊事实和一切权威的控制,而是根据纯粹合理的观点“就其本身”而加以考察的。在第二卷中,作者乞灵于一些权威著作的帮助;首先是希腊哲学家的著作,其次是罗马哲学家的著作,最后是一些宗教经典,圣·保罗,福音派教徒和教会的神父们。第三卷的特殊目的是按照认为灵魂具有精神性的这个体系来说明某些事件、某些基督教宗教传统;例如,拉扎勒斯的复活,天使的存在,天使加布里埃尔的出现于圣母玛利亚的面前;第三卷的目的还在于指出这个体系完全不是反对它们,或是由于它们而感到惊惶失措,而是承认它们,至少把它们看得和任何其他体系同样重要。

分类并不是像我作出的那样严格的:思想和论据往往是混在一起的。哲学讨论在那几卷并非用来进行这种讨论的书里也到处出现;但是,整个说来,这部著作无论在方法上或是在精确性上都并不是不够格的。

我现在要把该书的概要,像马梅提努斯·克劳狄纳斯自己在第三卷倒数第二章中安排的那样,按照十个论题或基本命题展示在你们面前。接着我要把某几段文字逐字翻译出来,这些文字能使你们了解,一方面,作者对问题的研究达到了多么深的程度,耗费了多么多的脑力;另一方面,了解在这个时代,多么荒谬而稀奇古怪的概念竟可以和最高尚最正确的思想混合在一起:

“由于我在这个讨论中所断言的许多事物,”马梅提努斯·克劳狄纳斯说,“都是分散在各处的,可能不容易记住,我要把它们放在一起,加以压缩,使它们在有头脑的人看来一目了然。

“第一,上帝是无形体的;人的灵魂是上帝的映象,因为人是按照上帝的图像和外表制造出来的;既然一个躯体决不可能是一个无形体的存在的映象,因此,作为上帝的映象的人的灵魂是无形体的。

“第二,任何不占有确定的地位的东西都是无形体的。灵魂是躯体的生命,是生活在躯体中的,每个部分都像整个躯体一样确确实实地生活着。因此,在躯体的每个部分中,也像在整个躯体中一样,有生命;灵魂就是那生命。因此,任何东西,如果它在整体中是多么大的,在部分中也多么大,在大空间中是多么大的,在小空间中也多么大,那么这种东西都不占有空间;因此,灵魂是不占地位的。凡是不占地位的东西都是无形体的;因此,灵魂是无形体的。

“第三,灵魂能推理,而推理的功能是灵魂的实体中所固有的。既然理性是无形体的,在空间中不占地位;因此灵魂是无形体的。

“第四,灵魂的意志是灵魂的真正的实质;而当灵魂进行选择时,这完全是它的意志在那里选择。既然意志并不是躯体,因此,灵魂并不是躯体。

“第五,诚然,记忆是一种毫无局限性的能力;但它不能被扩大来记忆更多的事物;当记忆的事物较少时,也不会缩小;它非物质地记忆物质的事物。而当灵魂记忆时,它记忆整体;全部都是回忆。既然回忆并不是躯体,因此,灵魂并不是躯体。

“第六,躯体感觉到被触到的地方有触感;整个灵魂感到这种触感,并不是在整个躯体上,而是在躯体的某一部分。这种感觉是完全没有局限性的;既然没有局限性的事物都是无形体的;因此,灵魂是无形体的。

“第七,躯体既不能走近上帝,也不能离开上帝;灵魂则能走近和离开它而无须改变自己的地位;因此,灵魂并不是躯体。

“第八,躯体能从一个地方移到另一个地方;灵魂没有类似的运动;因此,灵魂并不是躯体。

“第九,躯体有长度、宽度和深度;而既无长度、宽度,也无深度的东西都不是躯体;灵魂没有这种东西,因此,灵魂并不是躯体。

“第十,一切躯体都有右和左,都有上和下,前部和后部;而灵魂却没有这种东西;因此,灵魂是无形体的。” 注

在支持这些命题方面有这样一些主要的发展:

I

“你说灵魂是一回事,灵魂的思想是另一回事:你倒应该说,灵魂所想到的一切事物……并不是灵魂;但思想仅仅是灵魂本身而已。

“你说,灵魂处于深沉的酣睡状态,因此它根本没有思想。这是不真实的;灵魂能够改变它的思想,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思想。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的梦意味着什么,即使那时躯体因疲倦而深深入睡,灵魂也不停止思想?

“在关于灵魂的本质的问题上使你受骗最深的是你的这一想法,即你认为灵魂是一回事,而它的功能是另一回事。灵魂所想的是一件偶然的事故,但进行思想的是灵魂本身这个实体。 注

II

“凡是有形体的东西,灵魂通过躯体的媒介才能看到;凡是无形体的东西,它自己就能看到。如果没有躯体的参与,那任何有形体的、有色的或是有广延性的东西它都不能看到;但它能看到真理,它是用一种非物质的视力看到它的……如果像你自己所说,本身是有形体的、且又被锢禁在一个躯体之内的灵魂,能够自行看到一个有形体的东西,那对它来说,当然再也没有比看到它被锢禁于其中的那个躯体的内部更容易的事了。那么,好了,就请你致力于这件工作吧,把你所说的灵魂的这种有形的物质性的视力导向内部吧;请告诉我们,脑子是怎样被处置的,一大块肝又放在什么地方;脾在什么地方,它是干什么的……血管是如何弯曲如何结构的,神经的起源又是什么……什么!你否认你有责任回答这些问题,你又为什么要否认呢?因为灵魂不能直接地自行看见有形体的事物。那末,为什么它不能看到那决不会没有思想亦即没有视力的事物呢?因为它,如果没有有形体的视力这个媒介,就不能看到任何有形体的东西。由于灵魂能自行看到某些东西,但并非有形体的东西,因此,它是用一种无形体的视力来看的;既然一种无形体的存在只能用一种无形体的视力来看;因此,灵魂是无形体的。 注

III

“如果灵魂是一个躯体,那末,灵魂称之为它的躯体的那个东西,如果不是它本身的话,又是什么呢?要末,灵魂是一躯体,而如果这样的话,那末,说我的躯体 就错了,而是应该说我 ,因为这是它本身;要末,如果灵魂说我的躯体 这话是说得对的(如我们料想的那样),那末,灵魂就不是躯体。 注

IV

“人们说记忆是人所共有的,也是各种动物所共有的,这话不无理由;麻雀和鹳鸟都能回到自己的巢,马能回到自己的厩;狗能认得自己的主人。但是动物的灵魂,虽然它们保留着各地的映象,对于自己的存在却是一无所知的,他们只能保留着它们通过肉体的感觉看到过的有形体的东西的回忆;而由于已丧失了心眼,它们不仅不能看到比它们高的东西,而且也不能看到它们本身。 注

V

“有一种被认为不能解决的可怕的诡辩对我们说;据说,灵魂处在它在的地方,而不处在它不在的地方;预料是,我们将被迫说,或者是它任何地方都在,或者是它任何地方都不在:于是,将被回答说,如果它任何地方都在,那它是上帝;如果它任何地方都不在,那它是不存在的东西。灵魂并不是整个地处在整个世界上,而是像上帝整个地处在整个宇宙间那样,所以灵魂是整个地处在整个躯体里的。上帝并不是用自己的最小部分来充实世界的最小部分,并用自己的最大部分来充实世界的最大部分的;他是整个地处在每个部分和整个地处在整个宇宙中的;所以灵魂也不是分成许多部分分别寓居于躯体的各个不同部分的。并不是灵魂的一部分通过眼睛向前看,而另一部分使手指活动起来;而是整个灵魂都寓居于眼睛里并用眼睛来看,整个灵魂在使手指活动,并通过手指而感知。 注

VI

“能在躯体里感知的灵魂,虽然它是通过看得见的器官感知的,但它的感知是人们所看不见的。眼睛是一回事,看则是另一回事;耳朵是一回事,听则是另一回事;鼻子是一回事,嗅则是另一回事;嘴是一回事,味觉则是另一回事;手是一回事,触摸则是另一回事。我们通过触摸区分热的东西和冷的东西,但我们不能触知触的感觉,因它本身既不是热的也不是冷的;我们赖以感知的器官是一件与我们能够感知的感觉完全不相同的东西。” 注

先生们,你们会欣然承认,这些思想无论在高度上还是深度上都不是不够的。它们会给任何时期的哲学家们带来荣誉;但灵魂的本质及其统一性很少被更深入地研究,或被更精确地叙述过。我可以引录许多其他段落,这些段落都是以敏锐的洞察力或生气勃勃的辩论,有时以深厚的道德感情和真正的口才著称于世。

我要读给你们听两段摘自同一个人的同一本著作的摘录。福斯图斯坚决主张灵魂是由空气形成的,其推论的根据是一种古代理论,认为空气、火、土和水是自然的四种基本要素。马梅提努斯·克劳狄纳斯回答福斯图斯的论点说:

“火显然是一种比空气更优越的要素,这不但是由于它所占的地位,也由于它内在的力量。这一点已由人间的火的运动所证明,这火以一种几乎无法理解的速度并靠着它自己的自然冲力,像冲向自己的本土似的重新升上天去。如果这个证据还不够,这里还有另一个:空气是由于太阳的出现,也就是说火的出现而被照亮,并随着太阳的离去而堕入黑暗之中。还有一个更有力的理由是,空气能经受火的作用而变热,而火不能经受空气的作用而变冷。空气可以关闭在一些器皿里;火却不能。因此,火的优越性是无可争辩的。既然,我们是从火(也就是说从火的光)取得视的本领的,这种本领是人与动物所共有的,而且确实有些无理性的动物在这方面,就力量和灵敏程度而论,还远远超过人类。因此,这是无可否认的,如果视力来自火,同时如果灵魂像你所说是空气所形成的,那末结果必然是,动物的眼睛,就其实质而论,要比人的灵魂更为高贵。” 注

这种在物质事实和知识事实的学术上的混淆,这种企图把各种自然要素排列出某种等级以便从中推断出哲学结果的努力,都是一些足以证明科学和思想的幼稚程度的奇妙的证据。

我现在要为支持灵魂的非物质性引用一种论点,这种论点其本身固然没有什么价值,但其外表却没有那么荒唐古怪。“每一个无形体的存在,在天生的品格上,都要比一个有形体的存在优越;每一个不局限于某一空间之内的存在都要比一个局限于一地的存在优越;每一个不可分的存在都要比一个可分的存在优越。现在,如果无比强大而又至善的造物主,没有像他本该做的那样,创造出一个优于躯体而类似他自身的实质的话,那是因为要么他不能,要么他不愿意。如果他愿意但不能,那末他的全能性是不够的;如果他能但不愿意(单单这样想就是一种罪过),那末其原因只能是彻底的妒忌。既然决不可能有全能者不能做自己愿意做的事,至善者是妒忌的,则其结果是,他既能够又愿意创造这种无形体的存在;最后结果,他的确创造出了它。” 注

先生们,如果我刚才所说的那些关于作为这个时期著作的特色的崇高的真理与粗俗的谬误结合在一起,令人钦佩的观点与可笑的概念混合在一起的话是说错了,那末我可以加上一句,在马梅提努斯·克劳狄纳斯的著作里,这种明显的对照还比他的绝大多数同时代人的著作里要少些。

你们对这位作者的充分了解足以正确地评价他的性格;整个说来,他的著作与其说是神学著作不如说是哲学著作,然而,宗教的原则在书中始终明显地占着主导地位,我这样说,是因为上帝这个概念是书中每一讨论的出发点。作者并不从观察和叙述人类特殊的实际事实开始并通过它们逐步走到上帝那里;在他看来,上帝是原始的、普遍的、显著的事实,是一切事物都与它有关系、都必须与它相符合的作为论据的基本事实;他总是从上帝转而说到人,从上帝的本质推演到我们自己的本质。他显然是从宗教那里而不是从科学那里借用这种方法的。但是这个基本点一旦确立,这个符合逻辑的计划一旦定下,他一般是从哲学取得他的思想和他的表达思想的方法的;他的语言是学派的语言,不是教会的语言;他诉诸理性,不诉诸信仰;我们有时觉得他是学者,有时觉得他是个斯多葛派,而更经常的是个柏拉图主义者,但始终把他看作一个哲学家而决不是一个教士,虽然基督教教徒的色彩在每一页里都是非常明显的。

因此,我已把我在开始时指出的事实,即异教哲学与基督教神学之混淆,前者之变为后者,展示出来。而值得注意的是,用以确立灵魂的精神性的理论,显然是从古代哲学中而不是从基督教教义中引申出来的,同时作者似乎更特别注意于通过向神学家们证明以使神学家们相信,基督教的信仰,在所有这一切方面,丝毫没有与来源于纯粹理性的结果不完全相一致的东西。

可能有人这样想,这种由古代哲学转变到现代神学的情况,在修道士埃瓦格里乌斯写的基督教徒扎切乌斯与哲学家阿波罗尼奥斯的对话中被刻画得更明显更有力;在那里,这两种教义、这两种团体直接相遇且不得不来讨论他们各自的优点;但是这种讨论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只存在于标题上。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有永久价值的著作能更明白地表明一般人对基督教的彻底漠视态度了。哲学家阿波罗尼奥斯以一种傲慢的语气开始对话,仿佛即将彻底压倒这个基督徒,并将他可能提出的任何论点交给大众去蔑视似的。 注 他说:“如果你仔细考察这个问题,你就会明白看出,任何其他宗教和任何其他神圣的宗教礼仪都有合理的起源;而你的教义却完全是空虚的、不合理的,我看只有疯子才会信奉这种教义。”

但是这种傲慢是没有结果的:在整个对话过程中,阿波罗尼奥斯连一个论点、一个单独的概念都没有提出来;他并没有证明任何事物,也没有驳倒任何论点;他除了向扎切乌斯提出一个论题而外,没有开过口。扎切乌斯呢,他既不注意任何关于异教的事,也不注意任何关于其对手的哲学的问题,也不去驳斥它们,几乎没有提到它们,仅仅忙着讲历史和把基督教描述得足以显示其完整性和权威性。毫无疑义,该书是一个基督徒的著作,但他使他的哲学家们保持的这种沉默,并不能证明哲学家们真的沉默了。然而这决不是基督教与古代哲学的最初几次辩论的鉴定,因为那时古代哲学还颇为活跃而有权威,基督教还得屈尊注意其对手的论点。它谈到这些论点,驳斥这些论点;这次论战是一次真正的、生气勃勃的论战。在我们面前的这本著作中,已根本不再有任何论战了;这位基督徒把自己的想法灌输给这位哲学家,并提出一系列问题来盘问他,似乎认为这就是人们所能要求于他的全部事情了。

不仅如此,他甚至把这看作是一种让步,一种恩惠;这时,在基督教眼里,与异教徒讨论问题已成为一种多余的事了。

埃瓦格里乌斯在其著作的前言中说,“许多人认为,对于异教徒所提出的异议,我们应该鄙视而不应加以驳斥,因为这些异议非常空虚,毫无真实的智慧;但我认为这种鄙视是一种无用的骄傲,我看,教育异教徒有两种好处;第一,我们可以向大众证明我们的宗教是多么神圣而坦率;第二,受到这样的教育的异教徒最后会渐渐信奉他们由于不知道而加以鄙视的那种宗教……此处,由于我们使烛火一步一步逼近盲人的眼睛,即使他们没有看到蜡烛的光,他们无论如何也会感觉到它的温暖。”最后这句话我觉得是一句很出色的话,充满着一种同情的情绪。

我觉得,这对话中只有一件事是值得注意的:这就是,在这里,这问题已明明白白地摆在唯理论与基督教启示录之间,而并不是这个问题比任何其他问题展开得更真实更广泛:思想只在少数句子中呈现出来,但从这些句子中可以明显地看出,在一切争论者的头脑中,这个问题已十分清楚,并且仿佛已成为哲学保卫其自身的最后一道防线。正像你们已经知道的那样,阿波罗尼奥斯就利用它来攻击基督教教义,说它是不合理性的。对此,扎切乌斯答道:

“对每个人来说,要了解上帝和意识到上帝是很容易的,这就是说,如果圣经上的话同你对智慧的看法是一致的话……因为你的观点是,哲人是不相信自己以外的任何事物的,他是决不会受骗的,但他会自行毫无错误地知道一切事物,不容有任何事物被隐藏起来或不为人所知,或是有任何事物对造物主比对创造物更可允许。而你使用这种推论方式尤其使基督徒反感。” 注 在另一处说:“理解总是跟着信仰。人的头脑只有通过信仰才能知道接近上帝的更高的事物。” 注

考察唯理论在这一时期的状况,其灭亡的种种原因和它为避免灭亡而作出的种种努力和变化,是一种奇妙的研究。但这种研究会使我们走得太远。此外,唯理论与基督教之间的大搏斗并不发生在高卢。

埃瓦格里乌斯写的第二次对话,在基督徒狄奥斐卢斯与犹太人西蒙之间举行的对话,是一次毫不重要的对话,仅仅是一种评注,是一次毫不足道的关于圣经上少数原文的小争论。

我可以向你们提到属于这同一时期和同一类的大量其他著作并作出摘要。然而这是不必要的,因为我已从其中选出二种最值得注意、最有代表性、最能表达关于这个时期的心理状态及其活动的正确概念的著作。这个时期的活动是巨大的,虽然完全局限于宗教界范围之内;不论留给古代哲学的精力和生命是多么旺盛,都被移交给基督教的宗教礼仪了。哲学家们的思想、学派,整个科学是在宗教形式之下,在基督教的真正内心里被描绘出来的。但它们虽然屈居于这种条件之下,却仍然占据着人们的头脑,并在新社会的精神状态中起着重要的作用。

蛮族的入侵和罗马帝国的衰亡使这个运动受到了抑制。一百年以后,我讲给你们听的那些事儿,我们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不会看到了。这些讨论、旅行、通信、小册子、七世纪高卢的整个知识分子的活动,所有这些都已消失。

这个损失是否巨大?由于蛮族的入侵而被这样中止的这个运动是一个重要而富有成果的运动吗?我深感怀疑。你们可能还记得我认为基督教基本上具有实事求是的特性这个意见;知识的进步,严格意义的科学,根本不是它的目的;虽然它和古代哲学在若干论点上有联系——虽然它很想利用古代哲学的思想概念,并且尽量利用它,但决不是想保存它,也不是想用任何其他哲学来代替它。它的领导人的主要的思想是改变风俗,指导人们的生活。

此外,虽然思想自由在五世纪、在宗教社会中,实际上是存在的,可是自由的原则在那里却丝毫没有进展。相反,力求占支配地位的却是权威的原则,官方通过一般的固定的规章来控制知识分子的原则。知识分子的自由虽然仍然相当强盛,但已开始衰微;权威的原则正迅速地在取代它。这个时期著作的每一页都证明这一事实。实际上,这是基督教改革的本性的几乎不可避免的结果;它给自己提出来作为自己的主要目的的是制定一项道德的法律而不是科学的法律来支配人的意志;因此,权威是它所要的一切东西中至高无上的东西;权威在现行习俗中是最可靠、最有效的行动手段。

先生们,特别受到蛮族入侵和罗马帝国覆亡的阻抑甚至破坏的是知识分子的运动。第五世纪留下来的科学、哲学和思想自由在它们的打击之下消失了。但是道德运动、基督教的实事求是的改革和基督教控制各国的正式的权力机构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也许它们不但没有损失却反而得到了好处。这一点,我想,至少是我们进一步研究时,我们的文明史会容许我们猜测的。

因此,蛮族的入侵无论如何并没有扼杀具有生命的事物;实际上,知识分子的活动和自由都在衰落;一切事情使我们相信,它们可能是自行停止的;蛮族仅仅是使它们更粗野更迅速地停止而已。我认为,人们所能归罪于它们的仅此而已。

先生们,现在我们已经到了必须约束我们自己而专门来谈谈罗马帝国衰亡时高卢的罗马社会的时候了:我们是熟悉它的,如果不是全面的话,至少对它的基本面貌是熟悉的。为了使我们自己能够了解随后的这个社会,我们现在必须研究和它混在一起的新因素,即蛮族。我们下一讲的主题将是蛮族在入侵之前的状况、蛮族在终于推翻罗马社会以及在它的影响下发生变化之前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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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特土良:《论灵魂》,第5页,第7页。

[2] 阿尔诺比乌斯:《对各民族》,第2页。

[3] 大马士革的圣·约翰:《论真实的正统》,II. 3,12。

[4] 奥里金:《论原理》,I.i.C.1.1.2.C.2。

[5] 我采用的是1665年在次维考的安德鲁·舍弗与加斯巴德·巴思出版社出版的克劳提努斯的《论灵魂的本质》中插入的福斯特斯的原文。

[6] 马梅提努斯·克劳狄纳斯姐姐的儿子。

[7] 第IV卷,信札2。

[8] 第三卷,第14章,第201、202页。

[9] 第一卷,第24章,第83页。

[10] 第三卷,第9章,第187、188页。

[11] 第一卷,第16章,第53页。

[12] 第一卷,第21章,第65页。

[13] 第三卷,第2章,第164页。

[14] 第一卷,第6章,第31页。

[15] 第一卷,第9章,第38页。

[16] 第一卷,第5章,第26页。

[17] 扎切乌斯与阿波罗尼奥斯的对话,载《冥土拾遗穗者》,第10卷,第3页。

[18] 第3页。

[19] 第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