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先于人类而存在,而且会在人类之后继续存在,人类只是世界所拥有的一次机会,用来组织一些关于其自身的信息。
伊塔洛·卡尔维诺
人类是眼睛,通过这只眼睛宇宙学会了观察它自己。
维克多·弗雷德里克·韦斯科夫
一九五七至一九五八年
第一枚洲际弹道导弹的发射(一九五七年八月八日),和世界第一颗人造卫星——苏联的Sputnik——的升空(一九五七年十月),都激起了巨大的反应,并为很长时间内持续的科学辩论和政治辩论提供了素材。在这样的大气候下,卡尔维诺写了两篇寓言故事,在这两篇故事里他远离太空进步所带来的表面狂热和宣传狂热,但他也承认全新的前景也唤起了他的兴趣和长久以来搁置的疑问。在第一篇寓言《眼睛看天的部落》(一九五七年十月初写作,从未出版过)中,一位可可果的采集者,虽然他对于那些把希望寄托在“星星和火箭”之奇迹上的人表现出强烈的批判态度,但他也焦虑地仔细观察着天空中的一些痕迹,就像其他人一样,无论怎样都想要知道得更多。在第二篇并且也是更具深意的寓言《关于卫星的对话》(一九五八年五月发表于杂志《开放的城市》上)中,两位朋友面对面地站着,其中一位很明显就是作者本人的代言人。这位主人公肩负的任务不仅仅是说明在一个脱离本性的世界里,科技进步会带来新的异化的危险,也是为了表达在宇宙奇趣中会得到清晰回应的一些想法和问题:“我希望[卫星]能让人们脚踏实地地工作。但要想着宇宙。我希望给人类的思想留出更大的空间。自从宇宙在那里旋转的时候起,我就开始重新考虑那些从十八岁起我就再也没有考虑过的事情。说吧,你,弯曲的太空,你从来都不明白它是什么样的?[……]宇宙在膨胀吗?”
一九五九至一九六零年
在一九五九年十一月,由于福特基金会的资助,卡尔维诺启程去美国进行为期六个月的旅行;这次旅行加强了他与乔治·德·桑提拉那的友谊,后者当时正在撰写《科学思想的起源》(桑提拉那于一九零一年生于罗马,一九三八年时由于种族法案而被迫离开了意大利;从那以后他一直生活在美国,在马萨诸塞州技术学院教授科学历史和哲学)。
“我的专业是植物学[……]我成为了一名作家或许是为了逃避科学[……]当然后来我又回去了,就像一个环形跑道。我通过天文学又接近了科学。有些东西我小时候就读过,比如爱丁顿,但更加系统化的阅读是在五九年到六零年左右开始的,那时我去了美国。在波士顿,我认识了乔治·德·桑提拉那”(埃尔内斯托·费雷罗的采访,发表于《都是书》,一九八四年一月二十一日)。
“从我来到这里(哈佛),我就时常想到桑提拉那,因为正是他在一九六零年我第一次访问这个国家的时候,在马萨诸塞州做我的向导”(《美国讲稿》)。
一九六一年
在阅读了普里莫·莱维的《自然的故事》的打字稿之后,写信给他:“我终于读完了你的故事。那些科幻故事,或者更准确地说:生命幻想故事,它们很吸引我。你充满幻想的写作手法从科学-遗传学的数据出发,跃然纸上,拥有非常智慧的魅力,同时也颇具诗意,就像让·罗斯丹偏离正题的形态学和遗传学一样,深深地吸引了我”(一九六一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的信)。
(埃伊纳乌迪出版社在一九五九年出版了著名的生物学家罗斯丹的《人造人》,在这部随笔中,他主张“意识与它产生的物质基础密不可分”,与“构成个体的细胞集合的心理属性”紧密相关。)
一九六三年
乔治·德·桑提拉那受“意大利文化联合会”的邀请,参加了一九六二至六三年度的年会,在意大利多个城市发表了《古老的命运和现代的命运》的演讲。卡尔维诺在都灵的卡利亚诺大剧院听了这位朋友的报告,并深深为之打动,他的这些论文旨在表现古老的神话是如何吸收了精确的天文学知识。
“听着他在一九六三年做的讲座,我觉得好像一个思想之结解开了,这个结一直以来混乱地在我头脑里盘旋,我却很难表达出来[……]我认为,没有任何人类的历史和思想能够在不与独立于人类而存在的一切发生关系的情况下存在;现代科学的世界和古代科学的世界统一于一种知识。现在再重新阅读这篇文章,我还是能体会到当时的那种激动之情,当时桑提拉那不可思议地以《战争与和平》中彼尔·别祖霍夫为例开场,彼尔被俘虏了,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他看着星星,想着这天空就在他的身体里,就是他”(卡尔维诺对阿德尔菲出版社出版的《古老的命运和现代的命运》所做的评论,发表于《共和国报》,一九八五年七月十日)。
“我还记得他的一次讲座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次讲座中提前出现了后来构成《哈姆雷特的磨坊》一书的一些主题。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写作《宇宙奇趣》”(埃尔内斯托·费雷罗的采访,同上)。
一九六三年十一月
宇宙奇趣的成熟想法:《月亮的距离》,《天亮的时候》,《太空中的一个标志》,《一切于一点》,《水族舅姥爷》和《恐龙》,这几篇最初的笔记都是在圣雷莫写的。
“我是这样开始的:我养成了一边读书,一边把我想到的形象画下来的习惯,比如说读一本关于宇宙起源学说的书,也就是说从一个距离我通常的想象过程很遥远的话题出发。但即使在那里也不时地会冒出一些形象,一些故事的灵感。我只要记下一些笔记,找到一定数量的开始,出发的主题,通常是故事的前几行就足够了。剩下的就只是展开这些故事。很难确定某一篇故事的准确日期:有时我确定开头的时间,要比我展开整个故事的时间早得多”(阿尔弗莱多·巴尔贝里斯的采访,发表于《天天日报》,一九六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我从月亮开始,以此向意大利文学中描写月亮的诗人致敬,从但丁到阿里奥斯托,以及莱奥帕蒂。月亮,曾经是遥远、奇异的象征,它现在换了一副样子:它越来越近,与我们同体。或许这才是它本来的特性,只不过现在才显现出来:所有关于天文学的书,所有百科全书中‘月亮’这个词条,告诉我们的第一件事就是月亮以前离地球很近,后来慢慢远离的这个理论”(一九六八年为苏黎世举办的文选阅读而作的打字稿)。
“我打算说的与今天的科学没有很大的关系,而是要说说在我们心中已经埋葬了的、远古先民们具有神话色彩的想象,也就是——不仅仅是为了建设——让受到最新理论滋养的宇宙起源学说以神话的方式自由成长”(同上)。
一九六四年五月
《月亮的距离》,《天亮的时候》,《太空中的一个标志》和《一切于一点》是最先完成的稿子。而且这几篇也绝对是宇宙奇趣中最早面世的。实际上没过几个月它们就在《咖啡》杂志上出现了,那一期是主编简·巴蒂斯塔·维卡里在一年前就计划专为卡尔维诺而做的,这位利古里亚作者也保证要发给他们至少一篇从未发表过的文章(即使不从出版社与他个人之间合作的角度来看,《咖啡》作为出版公司的这个选择看起来也很有意义,相对于它所承担的责任来说这是一个自主的选择:一份对实验主义抱有非常开放态度的杂志出于喜爱,总是准备着“在讽刺文学和荒诞文学的前沿推动游击战和践踏的行动”,但它又区别于新生的新先锋主义阵地《六三学社》)。
在《咖啡》杂志上(十一月),伴随着四篇宇宙奇趣的故事,还有一篇作者的注释,在注释的最后有一份好笑的人物谱系:“宇宙奇趣要讲述的不是科幻故事(也就是说不是传统的,儒勒·凡尔纳和H.G.威尔斯式的科幻故事——虽然我很欣赏它)。宇宙奇趣的背后所拥有的更多的是莱奥帕蒂,大力水手的连环画,塞缪尔·贝克特,乔尔丹诺·布鲁诺,刘易斯·卡罗尔,扑克中王牌的画,有时也会有兰德尔菲,伊曼努尔·康德,博尔赫斯,格朗维尔的版画”。
在宇宙奇趣的正统科学层面上,卡尔维诺总还是有所保留的,当然是出于善意的目的:他不想让素材与他故事的实际内容混为一谈,也不想让这些故事承担科普的任务,他本来也就没有这个想法。可以说,毫无疑问,他不想一丝不苟地收集资料,也不想在最初的灵感之后还时不时地查阅科学资料。关于这一点,西尔维娅·迈臧扎尼进行的比较也很有意思,她在《伊塔洛·卡尔维诺,宇宙奇趣维度的起源》(一九九五至九六学年米兰大学文学与哲学院的答辩论文,指导老师吉安路易吉·贝拉尔迪)一文中指出,卡尔维诺广泛地求助于《大英百科全书》(尤其是“宇宙进化论”这个词条),《七星百科全书》(雷蒙·格诺主编,从一九五零年起他出版了《小宇宙进化论》),以及一系列的书籍,尤其是通过埃伊纳乌迪出版的书(有些是刚刚翻译的,有些正在翻译中)。
一九六四年八月至十二月
在三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内卡尔维诺写了(或者说写完了)另外的六篇宇宙奇趣:《无色》,《太阳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没有结束的游戏》,《水族舅姥爷》,《我们赌多少》和《月亮像蘑菇》,这几个故事几乎都是为下一年的春天在米兰的报纸《天天日报》上刊登而写的。主题各不相同,风格迥异,但这些故事,在科学层面上,仍然还主要是从天文学中汲取素材;作者在之前的五月十三日写信给多梅尼克·莱昂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近一段时间以来我只看天文学方面的书”。
一九六五年四月至五月
他完成了一部“生命奇趣”《螺旋体》。关于这一点,从各个角度看,在作者的头脑里,对于十一月份要出版的文集的总体规划已经十分清楚了;事实上,《螺旋体》自然是用来作尾声的:不论从它的宽度,它的复杂性,还是给它打上鲜明印记的半谈话方式的张力。
“其实我写成的唯一一个超越《太空中的一个标志》的故事就是《螺旋体》,它讲述了一个软体动物在长贝壳的时候想到的一些事。这个故事也经历了不同的版本,或者我应该说那个故事还没有结束。我把它视为《宇宙奇趣》要到达的终点,但也是起点,因为正是从这里我又要开始新的工作了”(巴尔贝里斯的采访,同上)。
一九六五年七月至九月
趁着夏季相对空闲的时间,他为正在写作的那本书准备了最后的几个楔子:他写了《太空的形状》和《光年》,继续写作之前搁浅的《恐龙》,为它加上一个好的结尾,另外还给《螺旋体》添加了第三部分。他还完成了《陨石》,开始写作《软月亮》,但他对《陨石》并不满意(他更愿意把这两篇暂时转交给《天天日报》的一些栏目),而他也放弃了马上就要结束的《软月亮》(这本书本来计划十一月份出版,时间很紧,在整理和审阅其他文章时所遇到的困难很可能比预想的要大)。
一九六五年十月
直到审校工作的最后一刻他还在继续写,主攻《太空中的一个标志》。
“亲爱的卡罗尼[……]您的书《艺术的语义危机》我刚刚读完[……]现在阅读您的书对我来说正是时候,因为我现在正在写一些故事,在这些故事里我前所未有地在尝试使用‘符号特征’(对我来说,根据形象或形象系统的内在逻辑,是初始形象的进步)和‘语义特征’(这对我来说是每一个符号—形象—词可能包含的意义构成的光环,更是历史的而智慧的阐释,这些寓意的解释总是在之后的某一时刻才会出现,关于这一点我永远不应该太担心,因为我想找到一种完美的组合,能让符号逻辑——单独一个一个的——和语义逻辑——它应该在不同的层面上自由组合——变成统一的一件事)。因此这些故事当中的好几个都重写了很多遍,因为我时不时地会回头再看,想想在符号层面和语义层面‘它们到底想说明什么’,然后我就会根据一个方面或另一个方面去修改。有一篇故事甚至是以‘符号’命名的(《太空中的一个标志》),不过这个词的出现起初完全是‘无意识的’,后来又不可避免地承担了文化意义,正因如此,这两年来我一直在不断地重写这篇文章,修改这篇文章,而最后的修改(十一月份出版前)我会在我读过您的书之后交给您”(十月二十六日给艾米里奥·卡罗尼的信)。
一九六五年十一月
埃伊纳乌迪出版社出版了《宇宙奇趣》:书中根据撰写或截稿的顺序收集了十二篇故事(除了《恐龙》,排在第九位);但《陨石》和另外两篇在春季交给《天天日报》的“天文奇趣”系列(《太阳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和《月亮像蘑菇》)都没有选用。封面的折页一方面吸引大家注意文中唯一的主人公、同时也是讲述者的模棱两可又拒人千里之外的特性,他总是准备着用自己的“记忆”来印证互相矛盾或者甚至完全相反的科学假说,另一方面又突出了每一个故事的独立性。
“现在我呈现的是十二篇短篇,也可以说是一份有着许多可能性的书目,因为我需要让大家读读看,听听大家怎么说。《天天日报》的读者会看过其中的几篇,但大部分都是从未出版过的。而且也不是所有那些在《天天日报》上刊登过的故事都收录在这本书中[……]有几篇我已经写好的宇宙奇趣没放在这本书里,因为不着急,或许我还要再想想,我还可以把它们改得更好。有一些我个人已经不再喜欢了,却放在这本书里,因为没有什么要添加或删减的了,但它们代表了我曾经走过的路,虽然后来我发现那不是我在寻找的路”(为巴尔贝里斯的采访准备的手稿,同上)。
“《宇宙奇趣》是十二篇故事组成的,每一篇都是单独的,而且从表达风格的角度,每一篇也都在寻找一条不同的道路”(玛德莱娜·桑茨奇的采访,《洛桑报》,一九六七年六月三日至四日)。
在那几个月之后,卡尔维诺因《宇宙奇趣》而获得了“阿斯蒂上诉奖”。
一九六六年四月
开始撰写“生命奇趣”的另外一篇——《血,海》。这篇新故事进一步开创了写作实验的新阶段:时间短路变得更加戏剧化,而且Qfwfq第一次遇到了死亡。
“在这篇故事中,我这个讲述者第一次不能避免地来到了‘无法延续’的时刻,也就是说我让Qfwfq死了”(手写的自评,没有完成,而且有些部分看不清楚,一九六六年九月二十九日)。
“这篇故事的另外一个特点是[……]讲述的内容不断地交替出现,几乎让人觉得,原生动物的过去和人类现在及众多的社会典故,都是同时发生的”(同上)。
“故事中的‘我’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形象,可以从以下几点看得出来[……]一、和读者交谈的我是一个超越时间的讲述者;二、身为原始动物的生物的、历史的‘我’,在过去一直活着,被看作是持续的、不死的;三、与你们同时代的、经过验证的‘我’,经历着现在,而‘我’的死亡,证实了这个人是无法延续的片段;四、属于作者的既抒情又充满格言的我,作者总是或清晰或模糊地浮现出来”(同上)。
一九六六年七月至八月
写完了《血,海》,完成了《有丝分裂》(后来成为《普利希拉》的第一篇文章)和《零时间》(将开创未来的“推理演绎”流派)。这些都是最早特意为新的宇宙奇趣集而创作的故事,这时就已经预示了全面的构思和分成三部分的结构;实际上每一篇故事都当作一个非常不同的系列的终结点或出发点。比起两年前的“天文奇趣”而言,这些也都是需要非常用心去阅读的故事;因此作者决定,作为预演,先让它们在文化氛围上更合适的杂志上面对读者:如《体会》,《新潮流》和《彭比亚尼文学年鉴》。
“突然[在《血,海》里],主人公Qfwfq获得了在前几篇叙述里都没有的性质:死亡。那时[也就是在之后的那篇故事《有丝分裂》中],我想到了一个更加野心勃勃的计划:一个细胞的自言自语,生命的无法延续”(毛罗·拉米的采访,《威内托信报》,一九六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在《零时间》中]Qfwfq消失了,我们遗忘了他。我们说是Qfwfq的语言进入了危机。这里只剩下第一人称的讲述,不再需要投射到星系和星球之间”(同上)。
“在《零时间》中,我尽量具体地看时间,再看到空间。在故事里,每一秒钟,每一个时间的组成部分都是宇宙。我取消了所有的之前和之后,专注于瞬间,想要挖掘其中无尽的财富。把时间过得像时间一样,把一秒钟过成一秒钟,它代表了一种避免悲剧形成的意图。在一秒钟之内我们所能经历的总是特别激烈的事情,不去考虑对未来的期待和对过去的回忆,终于从记忆持续不断的现在中解放出来了。《零时间》包含了对脱离一切而生存的单个片段的绝对价值的肯定[……]《零时间》是寻找更好地在悲剧中生存的努力。很明显,还有一个更好的战胜悲剧的办法:让它的形成具体化。但要做到这一点,必须相信有可能让我们的生命具体化,用完成的意义创造历史。但对于这个可能性,也许有人会感到更快乐,但我却觉得会更不快乐”(米凯莱·内里的采访,《全景月报》,一九八五年一月)。
一九六六年十月
他努力想要给《螺旋体》一个结尾,在这段讲述中软体动物Qfwfq要明确地面对一个关于时间的巨大哲学课题:谁的时间是“永无止境的现在的永远囚徒”,谁的时间获得了对其本身流逝的自觉意识,生活过的时间属于主观的范畴,而约定的时间就是共同的历史,感知到的时间就是延续性,而时间又好像吞食了一切[……]但关于整个“持续性”的内容,很明显,作者还有很多的疑虑:他只保存了七页打字稿中一半的内容,并且只在《世界的记忆和宇宙奇趣的其他故事》里发表过一次,而且是作为与《螺旋体》相对独立的文章(后来变成了《贝壳与时间》)。
一九六七年一月至二月
诞生了Qfwfq的最后几部短篇故事:《鸟类的起源》和《水晶》,用来收集在第二部宇宙奇趣集里。
《鸟类的起源》(是在一九六四年就已经定下来的开头的基础上完成的),它的形式非常独特:看起来就像一幅漫画的场景,一幅或许“画不出来”的漫画;而且它也的确寄给了意大利最好的漫画杂志,即《里努斯》(在七月由奥莱斯托·德尔·布奥诺出品,他之前已经兴致勃勃地对一九六五年的《宇宙奇趣》和强尼·哈特和沃尔特·凯利的漫画作品进行了比较)。《水晶》则是(继《软月亮》之后)第二部突出纽约印象的宇宙奇趣故事,纽约是超现代化城市的代表,虽然混乱,但表面整齐;就像随后的三篇故事一样,《水晶》也给了《天天日报》,报社在两个月的时间内不定期地推出了这套新系列。
一九六七年四月至六月
三篇“推理演绎”的撰写:《追杀》,《世界的记忆》和《夜间行车人》。这几篇,也像《零时间》一样,占据舞台的不再是Qfwfq,和他强烈想要讲述的那些幽默的故事。我们面对的则是没有名字的主人公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这些人物完全沉湎于清醒的狂热,焦急地提出、再提出各种猜想和反猜想。只有在《世界的记忆》中,幸存了一位“你”,自言自语让位于一种带有强烈对抗性痕迹的控诉。后来出版的文集选取了其中的一篇文章《零时间》来命名,很有可能正是由于那本书中删掉了这个故事,才显得更加反常。
“突然某一时刻,Qfwfq的声音开始让我感到厌烦,他那嘶哑的声音,他那永不停止的假嗓子。我别无选择,只有去掉Qfwfq”(一九六八年为苏黎世阅读而写的打字稿)。
“在另外一篇故事《追杀》中,我要讨论的是空间。一个被追杀的人在红绿灯前遇到了交通阻塞。我认为在这一类文章中,更接近一种文学理念,那就是文学不是对我们所看到的世界的确认,而是不断地把每一个有权威支持的信息进行讨论,哪怕这种权威是我们自己感官的感知”(同上)。
“如果说在《追杀》这篇故事里我说在一个‘追杀者与被追杀者’构成的系统结构中,每一个被追杀者同时也是追杀者(或者说他应该转变成为一个追杀者),我所遵循的完全是在故事里暗含的‘本质的’逻辑,甚至我觉得可以说是与几何学一样严谨的逻辑。但我也认为有些东西会激起读者的精神活动。读者可以拒绝或接受这个比喻,但就算他拒绝了,他也更好地了解了他所拒绝的东西,而如果他接受了,就会促使他批判性地深入研究一个沉重境况”(穆拉登·马切多为萨加布里亚的《克罗》杂志所做的采访,一九六八年十月)。
“脱离天文学,使用恒星的想象和语言来讲述典型的人类境遇,悲惨的或痛苦的境遇,并且像对待数学问题那样抽象地解决人类的问题—这就是我本应该做的”(拉米的采访,同上)。
“我所感兴趣的是镶拼画,人类被镶嵌其中,这是一个人物关系的游戏,需要在地毯上难以辨认的字迹之间去寻找人物[……]我想要让故事变成一个纯粹的推理演绎过程,或者是我远离了拟人的方式(这里我做到了):更准确地说,是远离某一种拟人的方式,因为这些人物的出现只是由一个关系系统来确定的,由一种功能来确定的,他们就是那些居住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他们就在我们的周围,在我们每天的生活里,既会出现好的情况,也会出现坏的情况”(摘自《谁捉住了谁?》,发表于《文学海岸》,一九六八年一月)。
一九六七年七月至十一月
现在已经确定新文集要在十月底出版,比之前预定的晚了整整两个月。卡尔维诺在准备《普利希拉》的第二部分(《减数分裂》),以及临时要当作那本书尾声的那篇文章(《基督山伯爵》),和《普利希拉》的第三部分,即最后一部分(《死亡》)。
在他为写作《基督山伯爵》汲取灵感而进行的阅读中,汉斯·马格努斯·恩岑斯伯格一九六六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超级》杂志上发表的杂文《现代文学中的形态学结构》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卡尔维诺在不久之后也表明了这一点)。
“(恩岑斯伯格)检阅了大量迷宫式的叙事体文章,从古代到博尔赫斯再到罗伯—格里耶,以及像中国盒子那样一个套一个的叙事体文章,他提出了一个问题,现代文学在这些主题上的坚持想要说明的是什么,他也唤起一个容易让人迷失、糊涂的世界的形象,以及重新找到方向,获得一种特别价值的练习,这几乎是一种生存训练”(《控制论和幻影》,为“意大利文化联合会”所做的演讲,一九六七年十一月)。
“[假设我们发现有可能逃离那个我们生活的迷宫城堡]就是我能给我的故事、我的书和我的这次演讲安排的最乐观的结局”(同上)。
一九六七年十月
埃伊纳乌迪出版社出版了《零时间》一书。这本书重新收录了《软月亮》(在一九六五年《宇宙奇趣》刚刚出版没多久就已经完稿了),但舍弃了在一九六六至六七年这两年里所写的两篇故事(《螺旋体》的“后续”和《世界的记忆》),这也就使得作者可以在这本书里获得一种完美的对称结构:四篇Qfwfq的短小故事,然后是三篇《普利希拉》的故事(作者在这里加入了一连串的引文,参阅了哲学资料而不是科学资料),最后也是四篇推理故事。在开头,再一次对月亮诗人的诗歌传统表达敬意;本书的最后一篇故事是最令人头晕目眩的,那是一篇真正的半小说形式认识论的浓缩。另外,在每一部分内部都有阶梯式的布局,上升的阶梯式,不过这也违反了根据撰写时间排序的规则。
封面的折页像往常一样是由作者以第三人称来写的,当然他强调了这本文集与一九六五年那本不一样的地方,也强调了这回收集到一本集子里的这些短篇多姿多彩的特点,另外他还在结尾的几行里说明,为什么后面的四篇故事可以定义为“推理故事”:“本书的第三部分为大家提供了一种非常不同的叙述过程(和语言风格),它主要建立在逻辑思维流程的基础之上。卡尔维诺的人物,为了从他所处的环境中出来(比如一头狮子向他扑过来要吃他的时候,或者当一个杀手在拥堵的交通中追杀他的时候),首先他想到的就是时间是什么,或者空间是什么,一种宇宙的模型就建立起来了,从这里就可以推理可能发生的解决方式”。
一九六八年七月,因为《零时间》这本书,给卡尔维诺颁发了“维亚莱乔文学奖”;但卡尔维诺从都灵发电报拒绝领奖(“我认为文学奖项的时代已经彻底结束了,我拒绝领奖,因为我认为无法继续保证赞同这些现在已经毫无意义的机制”)。
一九六八年二月
在意大利《普雷蒙》杂志的委托下,卡尔维诺撰写了《月亮的女儿们》。这是第三篇将环境定位在纽约的宇宙奇趣。但这里所描绘的城市,好像和八年前在他旅行时的信件中所描绘的城市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唯一正面的形象就是月亮的女儿们,也正是这样,她们把人类抛弃在了疯狂消费的社会城市的垃圾中)。
一九六八年三月至六月
“出版俱乐部”恳请卡尔维诺准备一部宇宙奇趣的选集,包括《太阳风暴》和《石头的天空》。这是六十年代起草的最后两篇Qfwfq的故事,也是两篇完全“非常规”的故事。《太阳风暴》或许是宇宙奇趣中最莱奥帕蒂式的故事,但也是一篇出现了一位非凡的女性角色的故事。《石头的天空》呈现的是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故事的另外一个版本(就像《无色》一样),但这也是一次很费力的完全颠覆的再现,因为它的目的不仅仅是原始的神话,而是对神话的二十世纪的解读(时间上最靠近他的是布朗修和巴尔特的解读)。
一九六八年十一月
“出版俱乐部”出版了《世界的记忆和宇宙奇趣的其他故事》。这本书包括了二十篇短篇,其中六篇已经收录在一九六五年的《宇宙奇趣》中,六篇收录在《零时间》中;还有另外五篇也已经在《天天日报》和《普雷蒙》上刊登过,但这一次是在修改以后首次收录在一本文集当中(《月亮像蘑菇》和《陨石》几乎是重写了一遍);编辑们还挖掘出一篇从未发表过的《螺旋体》的“后续”;两篇(我们之前已经提到过)是专门为这部新书撰写的。而且文章的排列也是全新的:所有的故事编排成五个四部曲,每一部分都有一个题目做标记,这个题目与天体有关,或者与某一专业有关(于是最开始就是《四篇关于月亮的故事》,最后是《四篇关于时间和空间的故事》)。
《世界的记忆和宇宙奇趣的其他故事》配有一篇前言,其中大部分都是重复我们这里前面提到过的介绍和采访;但卡尔维诺(仍然是为了请大家注意推理故事和Qfwfq故事的区别)又加了几句话,就像是对最近五年时间全身心投入的探索研究做最后的告别:“宇宙奇趣的经历结束了,另外一个经历开始了,在这里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在一本科学书里出现故事,而将是有更加严谨和严肃的课程……这条路又会带我走向何方,我还不知道。我喜欢在行进的过程中去发现我的路,而在每一个转弯我都期待着一个惊喜,一片不一样的风景,也可能是一个新的困难,一个需要去超越的新的障碍”。
一九七零年
埃伊纳乌迪出版社修订并再版了《艰难的爱情》,并发行了单行本(另外其中还增加了《阿根廷蚂蚁》和《烟云》)。“推理故事”《夜间行车人》也添加到“爱”的系列里,放在第十三篇,也就是最后一篇,题目改为《一个司机的历险》(题目是唯一更改的地方)。卡尔维诺就是以这种几乎悄无声息的方式,好像要重申宇宙奇趣和他以前的其他作品并不缺少共同之处。
“说到与我之前作品的关系,我不认为是有间断的。我觉得这些故事[《宇宙奇趣》]继续了我幻想小说的主题,但不止这些。这一次我意识到这些故事出现的地方,正是有不存在对抗存在,空无或稀少对抗装满或密集,翻转对抗笔直的地方。并不能说幻想小说的写作在《不存在的骑士》那里达到了顶峰,它只是我最喜欢的几本书之一。但从这一角度,从这个抽象的、几何的和密度的角度来看,我那几篇关于战争的故事也可以读一读,二十年前那几个故事就好像是新现实主义的扛旗之作,其中最有意思的就是《乌鸦最后来》”(用缩写Fr. Pal.签名的采访,《前进!》,一九六五年十二月十六日)。
“我们应该说,如果说一部短篇小说对于十九世纪的作家是‘一部分的生活’,那么对于今天的作家来说,写好的这几页纸就是一个各种力量按照自主秩序活动的世界吗?……与其说构建一部小说(即确立讲述各项功能之间的关系模型),作者更愿意强调一种逻辑的发展过程,人们用这种逻辑的发展过程来确立经历过的事件之间的关系”(《艰难的爱情》的引言)。
一九七一年
在《衣阿华州评论》上发表了英文版的《另一个欧律狄刻》,它是把卡尔维诺的《石头的天空》重写的版本翻译成了英文,仅仅做了少量的修改和添加(另外还去掉了文章前面的开场白),卡尔维诺就让这篇独角戏完全独立于宇宙奇趣这个背景之外,更重要的是增加了它的讨论功能,使之呈现出绝对悲情的色彩。
(翻译稿上签署的是唐纳德·海奈的名字,他在同一期《衣阿华州评论》上还发表了一篇评论,指出其中一些宇宙奇趣是如何从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塞浦路斯王皮格马利翁,牧童等传统神话故事里汲取灵感;卡尔维诺的翻写印证了评论界的观察,神话故事的重拾和颠覆是如何诞生于对现实的严厉批评,也变得再清楚不过了。)
一九七二年
《太阳风暴》最初出版的时候,题目是《从太阳来的新娘》,由都灵的编辑朱里奥·博拉斐收录在混合文集《太阳》里(“手稿”,一:这本集子也转载了阿尔比诺、莫拉维亚、帕索里尼、索尔达蒂的手稿,以及克里帕、德尔·拜佐、莫尔罗蒂、萨苏、吉该那的石版画和蚀刻画)。这篇文章在这里,几乎是作为在《世界的记忆和宇宙奇趣的其他故事》这本集子里出现的那篇文章的异版来出版的,但(就像《另一个欧律狄刻》一样)Qfwfq的名字在这里没有出现(没有斜体写成的“Qfwfq说”,而“Qfwfq夫人”在这里也被称为“船长的夫人”)。
(从一九七三年起,卡尔维诺想要“杀死”Qfwfq的决定就与已经计划好的“物品”系列当中的故事相互呼应:《冰川时期》,《汽油泵》,《在你说“喂”之前》……在这里“宇宙”元素和原始元素继续发挥着显著的作用,除此之外还有讲故事的“我”的特点,以及他那抑扬顿挫的声音。)
一九七五年
《世界的记忆和宇宙奇趣的其他故事》由埃伊纳乌迪出版;但这一次的版本,也不是面向普通市场而推出的:他的作品加入到系列丛书(《年轻人丛书》)之中,这套丛书只可批量购买。
代替一九六八年那个版本的前言的是一个旁注,以谆谆教诲的语气写得很讨人喜欢,他想迎合年轻读者群的需求:“宇宙学(即关于宇宙‘模型’的研究)和宇宙起源学说(即宇宙学的一个分支,研究宇宙的形成,它的起源和发展,它的历史),是非常现代的科学,也是在本世纪才迈出了最初的几步,尤其是在爱因斯坦之后。在他们之前,我们只能找得到原始的或传统的神话,大的宗教,以及散布在各个时期各个文明的神秘主义作家和幻想者的灵光一现,他们提出了自己的宇宙观和宇宙起源学说,他们的‘宇宙模型’。现代宇宙起源学说,相对于远古先民的想象,要更加抽象的多:一些诸如‘思维空间’,‘时空’,‘空间转弯’等概念,失去了所有的形象化,只能通过数学计算和理论来理解。伊塔洛·卡尔维诺的赌注就是想让一些能够像远古先民的宇宙起源神话一样展现基本魅力的故事,从这个看不到、但又不可或缺的宇宙中涌现出来。[……]当代的作家从现代科学中得到启示,重新找寻讲故事的乐趣,和边讲边想的乐趣”。
但批评界忽略了这本书,它经常会被遗忘在文献目录里,甚至公共图书馆里都很难找得到,《世界的记忆和宇宙奇趣的其他故事》,是卡尔维诺众多的书籍当中最不幸的一本。
一九八零年
《另一个欧律狄刻》的意大利文版发表在《大市场》杂志上。在这一点上(从他的手稿里保存的题目一览表中推断),几个月以来卡尔维诺已经开始酝酿另一本书的计划,要为《另一个欧律狄刻》找到一个最终的位置(但这本书的绝大部分还“有待书写”,就像好几本其他正在准备的书一样,都没有给我们留下更多的资料)。
一九八四年
埃伊纳乌迪出版社的资金困难迫使卡尔维诺与卡尔臧第出版社联姻,新的出版者要求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准备两本书,同时付印:一本杂文集和一本虚构小说集。对于第一本卡尔维诺没有什么犹豫的,因为他立刻就可以在众多从一九七四年起就在《晚邮报》和《共和国报》上发表的文章中作出选择(后来出版了《沙集》);而对于第二本他则觉得有些尴尬,因为在他正在写作的新计划中还没有一篇是成熟的。于是他决定在那时仅限于以全新的包装,重新整理宇宙奇趣。
一封标明日期为七月十四日的写给编辑的信,以非常清楚的方式指出了伴随这本书的诞生而产生的一些疑虑,以下我们记录其中一些重点。
“[……]我重新考虑了《宇宙奇趣—零时间》。我看有三种可行的方案:
一、合成一本包括埃伊纳乌迪连续出版的这两本书的合集,不做任何改变;
二、做一本包含六篇宇宙奇趣的书,在书中所附的目录中把这几个故事按主题分开。也包括我在那两本书里没有收录的故事,因为当时我觉得这几个故事没有达到其他故事的水平,再加上接下来快要出版第三本书时写的一些故事。这些故事后来都收录在另外一本从来没有投放到普通市场的文集当中(与之一起的还有一些比前两本简单一点的故事),即《世界的记忆和宇宙奇趣的其他故事》[……]
三、再写一些故事,与之前的故事收集在一起做一本书,这样根据最近几年天文学的最新成就——类星体,黑洞等等——‘修订’一些故事的主题,来补充和平衡各个不同的部分。这是一个我之前已经想好的计划:为宇宙奇趣的故事建立卢克莱修式的有机联系,但我一直没有坚持完成这份计划。也许再写五六篇我就可以把宇宙学的系统理论补充完整。
当然,选择第三项就需要把出版计划推迟至少一年,当然也没有什么可以保证我能做得到,因为我必须要重新找到当时那个的思路、想象和风格。”
一九八四年八月至九月
卡尔维诺完成了《无与少》和《内向爆炸》(而立刻就作为预演刊登在《共和国报》上)。由于编辑催促着要在年内出版,他选择了介于七月十四日的信里提到的第二方案和第三方案之间的一条中间道路。
一九八四年十一月
出版了《新老宇宙奇趣》。这本书除了两篇新故事,还包括了几乎所有一九六三年到一九六八年间撰写的宇宙奇趣故事;只是舍弃了《贝壳和时间》以及与文集《世界的记忆》同名的故事(但这篇故事由米歇尔·奥塞尔翻译的法文版本,则于此一年多之前选录在了像《时尚》一样广受大家喜爱的一本杂志上)。关于这本书的布局,很容易就会发现“第一部分”的内部分配很大程度上是借鉴《世界的记忆》这部书的特点,而“第四部分”和最后一部分则是模仿《零时间》的结尾部分;但很多故事也被打乱了,这本书一开头是一组不同主题的寓言故事,而不再是向月亮诗人的诗歌传统致敬。
在封面的折页上写道:“这本书的顺序,从动物的发展演变追溯到地壳的形成,到天体的诞生,再到时间的起源和最初的一无所有,用一种普林尼式的自吹自擂,或卢克莱修的诗歌里荒唐怪诞的伴唱形式,书写了Qfwfq在‘自然历史’中的种种经历”。
关于“取代这里所采用排序方式而进行的其他尝试”,在十月份作者手写的两页纸上可以找到痕迹;这里出现的题目也都杂乱而可爱地集中在一起,包括《有机物的独白》,《矿物质的梦》,《日常宇宙进化论》或《日常宇宙论》,《创世纪—小说》,《梦中的宇宙起源》,《天文漫画》,《纽约人?》……
一九八四年十二月
关于《新老宇宙奇趣》的最早的几篇采访:卡尔维诺说到这些故事的创作,他觉得他的写作经历既没有枯竭也还没有最后结束。他已经在考虑要继续丰富他的这幅镶拼画,考虑还可以添加的镶嵌物。
“宇宙奇趣属于[……]看得到的想象。二十年前我正是意识到了现代科学、物理学、宇宙起源学说、分子生物学等,不能提供看得到的形象,而且只能从概念上抽象地理解,就写了最早的几篇故事……”(朱里奥·纳瑟贝尼的采访,《晚邮报》,一九八四年十二月五日)。
“文学在科学逻辑的模型与日常生活和日常用语之间搭起了桥梁:科学越是向前发展,文学也就越是有活可干”(为各种采访准备的打字稿)。
一九八五年
当卡尔维诺在罗卡马莱的海滨浴场度过他生命中最后的夏天时,他在作备忘录用的一张卡片上属于“小说”的一栏里写下了三个工作题目《感觉|物品|宇宙奇趣》,这个备忘录上记录的都是需要优先处理的工作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