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由于此时的亨利六世 [1] 还是个年仅九个月大的婴儿,无法执政,前任国王 [2] 曾希望格洛斯特公爵 [3] 能够担任摄政王。但英格兰国会却倾向于成立一个摄政委员会,由贝德福德公爵 [4] 出任委员会的首脑;只有在贝德福德公爵缺席的情况下,格洛斯特公爵才能代行职责。事实证明国会的选择是明智的,因为没过多久,格洛斯特公爵就露出了野心勃勃、招人厌恶的本性。为了实现自己的阴谋,他甚至严重冒犯了勃艮第公爵 [5] ,摆平这件事可费了不少功夫。

因为勃艮第公爵谢绝出任法兰西的摄政大臣,可怜的法兰西国王 [6] 只好转而把这个位子授予贝德福德公爵。可刚过了不到两个月,法兰西国王便去世了,王太子立马宣称自己将继承王位,并加冕成为了查理七世 [7] 。为了与其抗衡,贝德福德公爵和勃艮第公爵以及布列塔尼公爵结成友好同盟,还将自己的两个姐妹嫁给了两位公爵。英法战争即刻再开,《永久和平条约》 [8] 也就被束之高阁了。

在这支盟军的帮助下,英格兰首战迅速告捷。然而此时苏格兰已向法兰西派出五千兵力;而且,他们要么会提供进一步增援,要么会趁英军忙于与法军交战之际偷袭英格兰北部。面对这般状况,英格兰方面决定在此时释放囚禁已久的苏格兰国王詹姆斯 [9] ,但条件有二:第一,他必须支付四万英镑作为十九年牢狱生活的食宿费;第二,他必须禁止臣民效忠法兰西。可喜的是,这位温顺的囚犯最后不仅在答应条件的情况下重获了自由,还娶了一位英格兰贵族小姐——他们两情相悦已久。他最终也成为了一位出色的国王。本书先前介绍过的许多君主,要是也能坐上十九年牢,我估计他们的统治会改善许多,世界也能太平不少。像这样的人我们以后还会谈到一些。

第二场战役打响了;英格兰不仅在韦尔讷伊 [10] 大获全胜,而且还使用了奇特的取胜手段。他们把运送物资的马全部首尾相连拴在一块儿,然后在上面胡乱堆物资,这就建造了一座活体防御工事。这法子用来对付军队确实有效,但是马匹可就遭罪了。接下来三年间的对战鲜有进展,因为双方都囊中羞涩打不起仗了——打仗可是项烧钱的娱乐项目。但是,在巴黎的一场会议上,英格兰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围攻对法兰西王太子来说很重要的奥尔良镇 [11] 。为了这番围攻,英军任索尔兹伯里伯爵为将军,并给了他一万人马。可不幸的是,索尔兹伯里将军在围攻初期牺牲了,于是萨福克伯爵便接替了他的位子。在他的指挥下,奥尔良镇被围得水泄不通,束手无策的法军只好提出将城镇交给他们的同胞勃艮第公爵。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一份功劳属于约翰·法斯塔夫爵士 [12] 。他带着四百辆马车的盐腌鲱鱼和其他军队补给前来增援,击败了企图半路拦截他们的法军,在激烈的小冲突中取得了胜利,这场战斗后来被戏称作“鲱鱼之战”。然而对于法军让城的提议,英格兰将军回应说,城池是英格兰人英勇地用鲜血打下的,自然该归英格兰人所有。眼看着城镇已入绝境,王太子也是走投无路,绝望中的他甚至想要逃往苏格兰或是西班牙。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农家女 [13] 的出现改变了整个事态。

现在我就要说说这个农家女的故事。

第二部分:圣女贞德的故事

在洛林省 [14] 的荒郊野岭之中有一座偏远的村庄,住着一个名叫雅克·达克的村夫,他有个二十岁的女儿名叫贞德 [15] 。她从小就是个孤僻的女孩,经常独自一人在了无人迹的地方放牛放羊,而且一去就是整整一天。她还时常呆在村子的小教堂里,在昏暗的光线中一跪就是几个小时,抬头盯着圣坛和圣坛前暗淡的灯光看啊,看啊。时间久了,她就产生了幻觉,感觉好像有人影站在那儿,甚至还开口对她说话。住在那一带的法兰西人都非常愚昧迷信,他们根据梦到的东西以及在云雾深重的荒岭中看到的景象编出了很多志怪奇谈。因此他们很容易就相信了贞德看到怪象的事情,并私下里互相议论,说天使和幽灵都和她交谈过。

有一天,贞德告诉父亲,说一道不可思议的光突然降临到她面前,随后她就听到一个庄严的声音在说话。对方自称圣米迦勒 [16] ,并指示她去帮助王太子。按照贞德的说法,这之后不久头戴闪耀桂冠的圣加大肋纳 [17] 和圣玛加利大 [18] 也出现在她面前,鼓励她要正直坚定。这些画面偶尔还会再次出现,但声音却非常频繁地在耳畔回响。声音总是在说:“贞德,你是被上天选中去帮助王太子的人!”每当教堂钟声响起之时,她几乎总能听到这些声音。

毫无疑问,贞德深信自己的所见所闻。现在我们都知道,妄想症不过是种常见的疾病。小教堂里很有可能有圣米迦勒、圣加大肋纳和圣玛加利大的画像(画像中的他们很可能头戴闪亮的桂冠);贞德想象中的三个形象应该就来源于此。长久以来,她都是个易忧郁、爱幻想的女孩,虽然本性善良,但我得说她有点爱慕虚荣,而且一心想要博人眼球。

她父亲要比那些邻居们理智些。他对贞德说:“我告诉你,贞德,这些都是幻觉。你最好找个好人家嫁了,让丈夫来照顾你。孩子,好好干活,别再胡思乱想了!”但贞德对父亲的答复却是,她不但已经起誓终生不嫁,而且还决定遵从上天的指示,去帮助王太子。

可就在贞德思维混乱的这个时候,一伙王太子的敌人来到了村子里,烧掉了小教堂,赶走了居民。这对这可怜的姑娘来说实属不幸,父亲的劝告也算是白费了。敌人残酷的行径刺激着贞德的心,也加剧了她的幻想。她说那些声音和形象如影随形,不停地对她说,古老的预言证明她就是那个要拯救法兰西的女孩;她必须去帮助王太子,必须守在他身边,直到他在兰斯 [19] 接受加冕。为此,她必须先长途跋涉去找一个叫博德里古 [20] 的贵族,他可以将她带到王太子面前——他会愿意这样做的。

她的父亲依旧说:“我告诉你,贞德,这都是幻觉。”可贞德还是在一个车匠叔叔的陪伴下去找那个贵族了;这个贫穷的村民相信贞德能看到神迹。他们走了很长的路,走啊,走啊,走过崎岖的乡村,躲过勃艮第公爵的手下,避开各种强盗劫匪,终于找到了这个贵族。

贵族的仆人来禀报说,有个叫贞德的贫穷农家女,只在一个乡下老车匠的陪同下前来求见,并声称自己受命来帮助王太子,拯救法兰西。对此博德里古一笑了之,吩咐仆人们把这姑娘打发走。可随后,博德里古听到了很多关于她的消息,因为她在城镇里四处游荡,在各个教堂里祈祷,又能看到幻象,也没伤害他人。于是他急忙派人把她找来,当面询问。由于在受到圣水喷洒之后 [21] 她还能保持前后所言一致,博德里古开始相信这其中可能确有玄机。他觉得总归值得一试,于是便把她送往了王太子所在的希农 [22] 。为此,他给她买了一匹马,一把剑,还派两名侍从护送她。由于圣灵的声音告诉贞德要着男装,她便照做了;只见她身侧佩剑,脚蹬马刺,骑上马与两名侍从向希农进发。至于她的车匠叔叔,在诧异地目送侄女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后,他便回家去了——那是他最好的归宿。

贞德和她的两个侍从骑着马,经过了长途跋涉,终于到了希农。虽然遭到了些许怀疑,但她还是获准面见了王太子。贞德一眼就从朝臣之中辨认出王太子,她告诉他,她是受上天所托来制服他的敌人,并协助他在兰斯加冕的。她还说出了很多只有王太子自己才知道的秘密(虽然可能是王太子事后佯称她都说中了,好让手下士兵们更信服她),甚至还告诉大家,在菲耶尔布瓦的圣加大肋纳大教堂有一把非常非常古老的剑,剑身上刻有五个古老的十字架,圣加大肋纳要求她佩戴这把剑。

当时谁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把剑,于是人们马上去教堂检查,竟然真的找到了!王太子便召来了一些严肃的教士和主教,请他们说说看这个女孩的力量来源到底是善灵还是恶灵。这干人等为此激辩了很久,以致有几个学究竟酣然入睡,鼾声如雷。最终,一个粗暴的老绅士质问贞德:“对你说话的声音说的是什么语言?”贞德答道:“反正比你的语言要悦耳得多。”于是他们认定贞德所言不虚,她确实是上天派来的。这对王太子手下的士兵来说可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而英格兰士兵闻讯后却垂头丧气,并将贞德视为巫女。

于是贞德再次策马启程,快马加鞭一路赶到了奥尔良——要知道,从没有哪个农家女像她一样骑过马。她骑着一匹白色战马,一身闪亮的铠甲,腰间别着那把古剑——不过这时它已经被打磨光亮了。在她的前方是一面白底旗帜,上面是上帝的画像和“耶稣-玛丽亚”这几个字。贞德便这样风风光光地率领着一支押送补给的大军,来到了这座备受围困之苦的城市,来到了饥饿难耐的奥尔良居民面前。

城墙上的人们一看到她的身影就叫出了声:“圣女贞德来啦!预言中的少女来拯救我们啦!”此情此景以及贞德一马当先冲锋陷阵的英姿给法兰西人民带来了勇气,同时也让英格兰人闻风丧胆,使其防线很快被攻破,法兰西军队和补给品得以进城——奥尔良得救了。

从此以后,贞德便有了“奥尔良姑娘”的称号。她在城内呆了几天之后,便给萨福克伯爵捎去了若干封信,要求他和他的英格兰手下们遵从上天的意愿,离开这座城镇。不过英格兰这边的将领非常确信贞德根本不知道上天真正的意愿(虽然这也无法改变他手下那帮愚蠢士兵的想法:他们觉得贞德如果不是能通灵,那就一定是个巫女,和巫女斗争根本就是徒劳),于是贞德再次跨上她的白色战马,举起洁白的旗帜率军进发。

围城的军队守住了桥以及几座坚固的桥头堡;奥尔良姑娘便来攻击他们。战斗持续了十四个小时。贞德亲手树起一架云梯向城墙上爬去,不想被一个英格兰兵射中了脖子,跌进战壕里。人们把她抬去做手术好取出箭来,在疼痛的折磨下她和普通女孩儿一样痛哭叫喊。可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圣灵的声音对她说话了,安抚她平静下来。片刻后,她便起身重新冲在了战斗的最前线。英格兰兵之前看到她掉下梯子,都以为她死了,现在见她又在冲锋陷阵,一阵异样的恐惧感在他们当中蔓延开来。有些士兵甚至叫喊说他们看到圣米迦勒骑着白马(恐怕应该是贞德)在为法兰西而战斗。桥和桥头堡都失守了。英军次日便烧毁了一连串的堡垒,离开了这里。

然而萨福克伯爵并没有撤退太远,只是退到了几英里之外的雅尔若。“奥尔良姑娘“在那儿围困了他,伯爵最终沦为阶下囚。白色旗帜在城墙上升起之后,贞德被石头砸中了脑袋,再一次跌入战壕。可躺在地上的她却更卖力地叫喊:“去吧,我的同胞们!什么都不要害怕,胜利的果实是主赐予我们的!”在圣女贞德取得这次胜利之后,几个其他先前反抗王太子的要塞和地区都不战而降。在帕泰,她击败了英军的残余力量,在一千二百名英格兰人长眠之处插上了胜利的白色旗帜。

因为第一部分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为了履行让王太子加冕的职责,贞德催促王太子前往兰斯(王太子向来对有战斗的地方避之不及)。王太子本并不急着想加冕,因为前往兰斯路途遥远,所经之地还会碰到英格兰人和勃艮第公爵在国内依旧强大的势力,但他还是带上一万士兵启程了。“奥尔良姑娘“也在此身着耀眼的铠甲,骑上了她的白色战马。军队每到一个城镇,如果对方很快投降,士兵们就对贞德百般信任;但若是城镇稍有反抗,士兵们又会私下议论说贞德是个骗子。特鲁瓦 [23] 便是典型的第二种情况。不过后来,这个镇子还是在一个叫做理查德的修道士的劝说下投降了。理查德修道士原本也对”奥尔良姑娘“将信将疑,可他在给贞德以及她进城时跨过的门槛都洒了圣水之后,发现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于是他和其他那些老乡绅们得出了相同的结论,相信了贞德,并成为她的得力助手。

他们继续策马前行——“奥尔良姑娘“、王太子还有一万名对贞德时信时疑的士兵留下了一路的蹄印和脚印。终于,一行人马来到了兰斯。在兰斯大教堂,王太子终于在众多民众的注目下加冕成为了查理七世。手握白色旗帜的少女就站在国王身边,见证他的胜利。她跪在国王脚边,泪眼婆娑地说,圣灵启示她去做的事情,她终于做到了,现在她惟一的请求,就是立刻回到她遥远的故乡,回到她执拗地不愿相信神迹的父亲身边,回到她最初的那位乡下车匠随从的身边。可国王不答应,他不但给了她与家人尽可能尊贵的封号,还赐予她伯爵级别的报酬。

啊!奥尔良姑娘!倘若那天你能够脱下戎装,布衣还乡,回到那小小的教堂和旷野山岭之中,忘掉这一切,嫁个好人家,听听小孩子的嬉闹而不是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那你该是多么的幸福!

可惜事情并没有这样发展。她继续辅佐国王(她在理查德修道士的陪同下为国王上下打点),努力想要提高下等士兵的生活水平。毫无疑问,她依然虔诚信教,大公无私,生活简朴。然而,她还是多次请求国王放她回家;有一次,她甚至脱下闪亮的盔甲,将之挂在教堂里,表示再也不会穿它。可每次国王都成功把她劝回自己身边——她对国王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就这样,她继续在这条路上前行,渐渐走向死亡。

贝德福德公爵很有才干。此时的他正在英格兰政坛初展拳脚,与法兰西再度开战,又拉拢了勃艮第公爵。这让查理颇为苦恼。查理有时候会问“奥尔良姑娘“,圣灵的声音对此有什么看法?然而圣灵的声音现在就像迷茫困惑的普通人一样自相矛盾,含混不清,一会儿如此,一会儿那般,使得圣女的威信日益消损。查理前往反对他的巴黎,袭击了圣奥诺雷郊区。在战斗中,贞德又被击中掉进了战壕,这次却被全军给抛弃了。她无助地躺在尸堆中,倾尽全力才爬出来。之后,她的一些信徒转而投奔了与贞德敌对的另一个圣女,名叫拉罗歇尔的凯瑟琳。她声称自己受神的启示,能说出哪里埋藏了宝藏——虽然她从没说中过。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贞德又折断了那把古老的剑,便有人说她的力量也随着剑一并折断消失了。贞德在最后一战——围攻勃艮第公爵镇守的贡比涅之战 [24] 中,依旧表现英勇,却被撤退的部队卑鄙地抛下了,于是她转身面对敌人,孤身奋战到底。最后,一名弓兵将她拉下了马。

哦,抓住了这个可怜的农家女。英军这下可得意了,他们唱起了感恩之歌。他们指控她是使用巫术的异教徒,还随意指控其它罪行。审讯人员由法兰西宗教法庭庭长等人轮番担当,人选从这位大人物到那位大人物,直到他们自己都懒得去想还有什么人物能来审一审贞德!她最终被博韦主教 [25] 以一万法郎的价钱买下,关进了狭小的牢房。她又成为了普通的贞德,不再是什么“奥尔良姑娘“了。

我根本就不想跟您说,这帮人是如何颠来倒去地把贞德审了又审,又通过百般折磨来让她说出一切;而各路学者又是如何极尽乏味之能事来消磨她。贞德被押出监狱审问,来来回回有十六次之多。他们折磨她,诱骗她,同她争论,搞得她身心俱疲。最后一次审问中,她被带到鲁昂的一处墓地。这里有绞刑架、火刑台和柴火这些阴暗的陈设,一旁站着个刽子手,还有个修道士站在讲道坛上准备做一场庄严的布道。即便在这种时候,这个可怜的姑娘还是坚持维护着国王,维护那个百般利用她之后又抛弃了她的卑鄙小人;她对自己所遭受的谩骂充耳不闻,却勇敢地替国王辩护,实在令人动容。

在贞德这样年轻的年纪,求生是种本能。为了活命,她签署了别人为她准备好的声明——因为不会写字,她就画了个叉来代替。声明表示,她所看到和听到的种种都来自恶魔。在承认过去的一切都是扯谎、以及表示从此再也不穿男装之后,她被判处终生监禁,“以艰难为食,以困苦为水“ [26] 。

可即便她“以艰难为食,以困苦为水”,圣灵的身影与声音很快就再次出现了。这是自然的,禁食、孤独与焦虑的精神状态都大大恶化了她的病情。贞德不仅又觉得自己能够通灵,还在寂寞难耐之下穿上了牢房里的男装——那是专门留在这儿用来引诱她的。她之所以上当,或许是为了怀念过去的荣光,又或许是听到想象中的声音叫她这样做。但这么一来,贞德又成了那个被指控会用巫术的异教徒,身上的种种罪行都故态复萌。这回,她被判火刑。在鲁昂的集市上,修士们给她穿上专门制作的丑陋服饰,一群教士和主教坐在走廊里看着,不过其中一些人碍于基督徒的颜面而不愿看到这不堪的情景,选择了离开。人们最后看到的,是这位姑娘双手握着十字架,在烟雾和火光中惊声尖叫,她一边呼唤着基督,一边被烧成了灰烬——她的骨灰最终被撒进了塞纳河。然而,到了最终审判日,这些灰烬将会从河底升起,去声讨谋害她的人。

自贞德被捕之日起,上至法兰西国王,下至所有朝臣,没有一个人想过要救她。说不定他们压根儿就没有真正信任过她;又或者他们觉得赢得胜利靠的是他们自己的战术和勇气,与贞德无关。他们越是装作信任贞德,就越是让贞德对自己深信不疑。她从来都是真诚待人,勇敢无畏,无私奉献;但那些无时无刻不虚伪的人总是虚伪地对待自己,虚伪地对待彼此,虚伪地对待国家,虚伪地对待上苍和大地,他们自然也会像忘恩负义的禽兽一样对待这个无助的农家女。

在风景如画的鲁昂老城,大教堂的塔上野草丛生,庄严的诺曼街道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曾经燃起的宗教火焰业已熄灭。今天这里有一座圣女贞德塑像,表现了她受难时痛苦的模样。还有一个广场也以她的名字来命名。我看过一些现代塑像,甚至包括一些国际大都市的塑像,但它们所纪念的都是一些转瞬即逝的东西,对世界的影响也就微乎其微;说到底,也都是些徒有其表的虚伪玩意罢了。

第三部分

值得庆幸的是,做坏事终归没什么好果子吃。所以,在残忍地杀害了圣女贞德之后,英格兰也没尝到什么甜头。残酷的战争又拖延了很长时间。其间,贝德福德公爵去世了;与勃艮第公爵的同盟关系破裂;塔尔博特男爵 [27] 成为英军驻法兰西的将军。战争带来了两个后果:一是饥荒——因为人们无法安心种田;二是伤风败俗之事——因欲望,悲伤与痛苦而起。这两个可怕的东西袭击了英法两国,糟糕的状况一直持续了两年。两年后,战争再次打响,这一次英格兰政府指战不利,法兰西逐渐收复了领土。在杀害圣女贞德之后的第二十年,英格兰手里就只剩下加来了。

这么长时间的战争有胜也有败,而英格兰国内也发生了许多怪事。年轻的国王一天天长大,同他伟大的父亲相比,他简直就是个卑微的可怜虫。他倒是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因为他完全看不得流血。他是个懦弱、愚笨、无助的年轻人,在宫廷之上被贵族们耍得团团转。

起初,耍弄他的人当中最具势力的是格洛斯特公爵和红衣主教博福特(他是国王的亲戚 [28] )。格洛斯特公爵的妻子受到荒唐的指控,称其企图用巫术害死国王,好让作为第一继承人的丈夫登上王位。据称,她在一个名叫马格丽的老巫女的帮助下照着国王的样子做了一小蜡像,用小火慢慢将其融化。据说这样做的话,蜡像的原型必死无疑。我不知道公爵夫人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愚昧无知,真的为了这种目的做了个蜡像。但有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算她真这么愚蠢地去做了,她就算做一千个蜡像并且全部融掉,也不可能伤到国王以及其他任何人。可她确实因此受到了审判,同伙有老马格丽和公爵的一个专职教士。两个同伙都被处以死刑,公爵夫人则被罚手持点燃的蜡烛步行绕城三周作为赎罪,后被判处终生监禁。风波期间公爵本人一直保持沉默,甚至没有插手,似乎能摆脱夫人他还挺高兴的。

但是,公爵大人命中注定享不了太久的清福。被耍得团团转的国王如今已是二十有三,贵族们都急着要他成婚。格洛斯特公爵想把阿马尼亚克伯爵的一个女儿嫁给他,但红衣主教和萨福克伯爵却看中了西西里国王的女儿玛格丽特 [29] 。他们知道,这个玛格丽特既果敢又有野心,只要她愿意,肯定能控制住国王。婚事交由萨福克伯爵撮合。为了和新娘搞好关系,伯爵同意她嫁过来时不用带嫁妆,甚至还倒贴了两块最有价值的领土给法兰西。于是婚事就这样敲定了,新娘可谓是占尽了便宜。萨福克伯爵将她带回英格兰,她和国王便在威斯敏斯特举行了婚礼。几年后,王后和她的同党们寻了个借口给格洛斯特公爵治了叛国罪,不过至于是什么借口,我们就无从知晓了——因为这其中隐藏着太多黑幕。总之,他们假称国王性命受到威胁,就把公爵关进监狱。两周后,(据他们说)公爵横尸狱中榻上。他的尸体被示众,最值钱的财产都归给了萨福克伯爵。您看,那时候的政治犯是多么容易暴毙。

如果红衣主教博福特也涉足此事的话,这可没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六周后,他也死了。去世时,他八十岁,生前竟还没能当上教皇,这可真是匪夷所思啊!

至此,英格兰原先在法兰西的领土已经所剩无几。人们都责怪说是萨福克伯爵的错——哦对,现在是公爵了——怪他当初在谈那场皇家婚事的时候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对方的条件,甚至说他肯定是拿了法兰西那边的好处。于是他被控叛国罪,其余罪状无数,但大意都是他帮助了法兰西国王,而且密谋让自己的儿子成为英格兰国王。下议院和老百姓们都激烈地控诉他,可国王却在萨福克友人的要求下出手救他,将他流放五年,并让国会休会。消息一出,两千名健壮的伦敦市民在圣伊莱斯草地候着他,公爵依旧能在慌乱中逃走,还真是勇气可嘉。他回到萨福克的领地,从伊普斯威奇 [30] 出发乘船逃跑。渡过英吉利海峡之后,他又派人去加来打探一下,看能不能在这儿登陆。可他的人还有船只都一直留在海港里,直到一艘叫作“尼古拉斯之塔”的英格兰船带着一百五十人靠近了他们的小船。他们命令公爵上船。“欢迎上船,叛徒。”船长冷酷而轻蔑地问候道。公爵在船上被囚了四十八小时,直到一艘小船朝着大船这边驶来。小船渐渐靠近,船上的情形慢慢依稀可辨:那里放着一个斩首时用的垫头木,一把钝剑,旁边还立着一个头戴黑色面具的刽子手。公爵被送上了小船;那把钝剑一共砍了六剑才把公爵的脑袋砍下。随后,小船又驶向多佛尔海岸,把公爵的尸首丢在那儿,等待公爵夫人前来认领。这桩谋杀的幕后黑手无人知晓,在整个事件中,甚至都没有人受到惩罚。

这时候在肯特出现了一个自称莫蒂默的爱尔兰人,其真名叫做杰克·凯德 [31] 。他模仿沃特·泰勒 [32] 那样发表演说,但他压根儿学得不像,远远不如泰勒。他宣称肯特人民的悲惨生活都是英格兰政府昏庸无能、国王又任人摆布的结果。两万名肯特人响应了;他们在布莱克希思集会,在杰克的带领下起草了两份文件,即《肯特平民控诉书》和《肯特大会高层之要求》。随后他们就撤回塞文欧克斯,皇室军队紧跟而至,但被他们击败,而且将军还在战争中丢了脑袋。杰克穿上被杀将军的盔甲,带领手下的人们前往伦敦。

杰克从南华克 [33] 出发,经伦敦桥成功进入城区,期间他严令禁止士兵抢劫。市民们静静地观察着他们。在充分展示军威之后,他带着秩序良好的军队回到南华克过夜。第二天他又回来了,同时抓了一个不受欢迎的贵族,名叫塞伊。杰克问市长和各位法官:“你们能不能在市政厅开设法庭,让我来审一审这位贵族?”法庭很快设好了。经审讯,这位贵族确实有罪,于是杰克和手下就在康希尔砍了他的头。被斩首的还有塞伊的女婿。事后,这一行人又秩序井然地回南华克了。

砍死一个不受欢迎的贵族也就算了,但要是打家劫舍的话,市民们可不会答应。某一天,晚餐后,杰克大概是喝高了,他竟然开始动手抢劫自己住的房子;他手下的人自然也就跟着模仿起来。于是伦敦市民跑到伦敦塔,找一位斯凯尔斯勋爵商量,请他带着他手下的一千士兵在伦敦桥驻防,把杰克和他的手下拦在外面。有了这个先决优势,他们又故伎重演,派出各色大人物代表国家做出种种空头承诺,企图借此离间杰克的军队。这招果然有效。杰克的手下有些觉得应该接受对方的条件;有些则觉得不可以接受,因为这都是陷阱。于是,有些人立刻回家了,有些人留了下来。但不管是哪一类,所有人都互相猜疑,争吵不休。

是继续抗争,还是请求宽恕?杰克对此也犹豫不决。不过他很清楚,不管如何抉择,反正他不能再指望他的这些手下了,因为这些家伙里头很可能有人愿意出卖他,以换取那一千马克 [34] 的悬赏金。他们一路争吵着从南华克到布莱克希思,又从布莱克希思到罗切斯特。在这里,杰克骑上一匹好马,向萨塞克斯飞奔而去,不想却被一个叫亚历山大·艾登的人追了上来。两人大打出手,艾登最终杀了他。杰克的头颅被高高地挂在伦敦桥上,面朝布莱克希思——那里是他的旗帜升起的地方。亚历山大·艾登则拿到了一千马克的赏金。

有人猜测杰克带兵起义的幕后指使者是约克公爵 [35] ,他本在国外身居高位,却因王后从中作梗而被派去管理爱尔兰,所以他才指使杰克起义,给英格兰政府添乱。毕竟,他的确声明过(尽管并不是在公开场合),说自己是马奇伯爵家族的成员,只是遭亨利四世罢黜,但事实上他比兰开斯特的亨利更有资格问鼎王位。不过,以母亲家族的血缘为依据,其实并不符合通常的继承规则。而且,亨利四世是人民和议会的选择——有这一点这就足够了。兰开斯特家族已经毫无争议地统治了六十年,其中亨利五世的统治流芳百世,颇受英格兰民众爱戴。说实话,若不是现任国王如此愚蠢,朝政一塌糊涂,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去注意约克公爵的声明。可正是这糟糕的现状给了约克公爵本不可能拥有的力量。

不管公爵到底知不知道杰克·凯德的事情,反正在杰克的脑袋挂在伦敦桥上的这段时间里,公爵正好也从爱尔兰回来了。有人偷偷告诉他,说王后正要拥立他的敌人萨默塞特公爵来对付他。于是约克公爵带领四千人前往威斯敏斯特,跪在国王面前诉说国家现况之恶劣,并恳请他开设国会商议国事;国王答应了。在议会上,约克公爵与萨默塞特公爵互相控诉;而无论是会上还是会下,双方的党羽都彼此不容,互掐互怨。最终约克公爵将他领地上的佃户们组织起来,构成一支武装大军,要求重组政府。由于被挡在伦敦城外,他在达特福德安营扎寨,皇家军队则在布莱克希思驻扎下来。无论双方谁胜谁败,约克公爵和萨默塞特公爵必有一方将被俘虏。可就在这时,约克公爵竟重新宣誓效忠,平静地回到了自己的一座私人城堡里。争端暂时平息了。

半年后,王后生下了一个儿子 [36] ,但人们并不接受这位王子,甚至认为他并非国王亲生。这时候约克公爵并不愿意再让英格兰卷入新的麻烦之中,所以没有利用民众的不满趁火打劫——由此可见他倒是个为大众利益着想的温和之人。他成为了内阁成员。此时国王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甚至没办法以正常的仪态在人前露面,于是公爵又被任命为摄政王,任期直到国王康复或是王子长大成人为止。此时萨默塞特公爵则被关进了伦敦塔。这样一来,约克公爵就占了萨默塞特公爵的上风。然而到这一年年末的时候,国王恢复了记忆和部分理智,一同恢复的还有王后手里的权力——她罢免了摄政王,同时释放了她的亲信萨默塞特。于是,萨默塞特公爵反而又骑到约克公爵头上去了。

两位公爵的身世沉浮逐渐将整个国家割裂成了约克和兰开斯特两派,并引发了可怕的漫长内战。这就是有名的“玫瑰战争” [37] ;战争得名于两家的家徽——兰开斯特的家徽为红玫瑰,约克则为白玫瑰。

在白玫瑰派别中一些强大贵族的陪伴下,约克公爵带了一小支军队在圣奥尔本斯见到了同样带着一小支军队的国王,并要求他交出萨默塞特公爵。可怜的国王被迫做出宁死不从的回答,然后立刻遭到了袭击。征战中,萨默塞特公爵被杀,国王则颈部受伤,躲在了一个穷制革工人的家里。约克公爵追了上来,恭恭敬敬地把他请到了修道院,对所发生的事情表示了遗憾。控制住国王,公爵又设起了国会,把自己再次变成了摄政王。可惜好景不长,这种状况只持续了数月,国王病情又好转了一些,王后与其同党把他抢了回来,再次罢免摄政王。公爵再度失势。

一些有权的有识之士看到了势力频繁更替的危险性,努力地想要阻止“玫瑰战争”的继续。为此,他们在伦敦召集两个派别开会。白玫瑰聚集在黑弗赖尔斯城区,红玫瑰则在白弗赖尔斯城区集结。一些善良的修士替他们传话,晚上还向国王和法官们报告进展。最终他们达成和平协议,决定不再争斗。于是,一场盛大的皇家游行开始了,浩浩荡荡地朝圣保罗大教堂进发。其中,王后与昔日宿敌约克公爵手挽手走在街上,向人们展示他们的关系已然缓和。可这安宁的状态只持续了半年,沃里克伯爵——公爵的朋友之一——和几个国王的仆从在宫廷上吵起来了,导致白玫瑰派的伯爵受袭。此事一出,新仇旧恨一下都迸发出来,两派之间的矛盾急速升温,斗争也愈演愈烈;相比之下,之前的争执简直就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了。

不久之后,矛盾再次升级。经历数次战斗之后,约克公爵逃亡爱尔兰,他的儿子马奇伯爵则和朋友索尔兹伯里伯爵以及沃里克伯爵一同逃往加来;国会将这些人全部定为叛国罪。更要命的是,沃里克伯爵当时又回到国内,在肯特与坎特伯雷大主教和其他有势力的贵族绅士们汇合,一同与国王的军队在北安普敦交战。他取得压倒性胜利,还将国王活捉在帐中。要是还能抓到王后和王子的话,沃里克就更高兴了,可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经由威尔士逃到苏格兰去了。

胜利的大军直接把国王带去了伦敦城,并召开新的国会,立刻为约克公爵及其他贵族洗清了叛国罪——这下他们又变回了出色的臣民。随后公爵就率领五百骑兵从爱尔兰回到伦敦,前往威斯敏斯特,进入了上议院。他把手放在盖住空王位的金布上,似乎有点想坐上去——但他最终没有这么做。当坎特伯雷大主教问他要不要到附近的王宫去拜访一下国王时,他答道:“主教大人,在这个国家,只应该由别人来拜见我。”当时在场议员都默不作声;在一片沉默中,公爵走了出去,和进门时一样派头十足地走在国王的宫殿里。六天后,他向贵族们发出正式声明,要求获得王位。贵族们跑去把这个重大议题告诉了国王。经过激烈的讨论之后,法官们和检察官们都不敢表示支持哪一方,于是大家就做了妥协。现任国王余生仍保有王位,死后则交由约克公爵继承。

可决心维护儿子权利的王后才不会理睬这种声明。她从苏格兰辗转英格兰北部;在这里,已经有几个愿意为她效忠的、而且有权势的贵族整装待发。约克公爵则带着五千多士兵于一四六零年的圣诞节前不久赶来应战。他驻守在附韦克菲尔德近的桑达尔城堡,“红玫瑰”的人就叫他到韦克菲尔德绿地来对决。他的将军建议他最好等他儿子、英勇的马奇伯爵来了之后一同作战,但公爵却坚持接受挑战。这可真是个糟糕的时机。公爵四面受敌,手下两千战士都死在了韦克菲尔德绿地 [38] ,自己也沦为了阶下囚。为了捉弄他,敌人们勒令他站在蚁丘上,在他头顶缠上草,假装下跪行君臣之礼,口中还念念有词:“哦国王啊,你没有王国,没有人民,愿高贵的陛下幸福愉快!”更残忍的是,他们砍下他的脑袋,拴在杆子上送去给王后,王后一见就眉开眼笑(您应该还记得他们一起走向圣保罗大教堂的时候还亲密得要命!)。她亲自为这颗头颅带上纸糊的王冠,将其放在了约克城墙上。索尔兹伯里伯爵也掉了脑袋,约克公爵的次子 [39] 则随同其家庭教师一起出逃,但这位帅小伙却在经过韦克菲尔德桥的时候被人刺中了心脏。行凶者是一个名叫克利福德的贵族,其父在圣奥尔本斯战役中被“白玫瑰”派所杀。那场战斗牺牲惨烈,因为所有人都毫不留情,王后则沉浸在疯狂的复仇情绪之中。当人们违背常理与同胞争斗时,总是表现得比与其他敌人斗争时更无情、更残暴。

不过被克利福德刺杀的只有约克公爵的次子,他的长子还活着。大儿子爱德华 [40] ,也就是当时身在格洛斯特的马奇伯爵。他发誓要为死去的父亲、兄弟还有忠诚的朋友们报仇,于是开始举兵反抗王后。但首先他得和有意阻拦他的大批威尔士人和爱尔兰人开战。大战一场之后,他在赫里福德附近的莫蒂默十字口击败了对手,砍了一大批在战中被俘的“红玫瑰”派的脑袋,为在韦克菲尔德被斩首的“白玫瑰”派报仇。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王后;此刻她已经赶往伦敦,并在圣奥尔本斯和巴尼特之间集结部队。同为“白玫瑰”派的沃里克伯爵和诺福克伯爵挟持了国王,在这里与王后举兵相向。王后打败了他们,但自己也损失惨重。虽然国王向这两位伯爵承诺过会保护他们,可王后还是将留在国王帐中的二人斩首。然而,王后的胜利只是暂时的;她钱财不足,手下军队只好靠掠夺维持生计。这就招致了平民百姓——特别是富裕的伦敦人民的怨恨与畏惧。所以,当伦敦人民听说马奇伯爵爱德华和沃里克伯爵正联合向伦敦城这边行进时,他们高兴得不得了,并且拒绝给王后送补给。

王后和手下只得全速撤退;爱德华和沃里克进了城,受到各方的热烈欢迎与致意。年轻的爱德华英俊勇敢、品德高尚,所有人都对他赞不绝口。他像个真正的征服者,骑行在伦敦城中,大大方方地接受人们热情洋溢的欢迎。几天后,贵族福尔肯布里奇和埃克塞特主教将市民召集在克拉肯韦尔的圣约翰广场,向人群发问:“你们要不要让兰开斯特的亨利做国王?”人群喊道:“不要!不要!不要!”以及“爱德华国王!爱德华国王!”于是贵族又问:“那么你们要不要爱戴、效忠年轻的爱德华?”人群都大叫:“要!要!”然后人们把帽子扔向空中,热烈鼓掌,大声欢呼。

因此,兰开斯特的亨利因跟王后狼狈为奸、未能保护之前承诺要保护的两位贵族而失去王位,约克的爱德华则当上了国王。爱德华在威斯敏斯特向热情欢呼的人群做了精彩的演说,坐上王位,坐在他父亲抚摸过的金布上,成为了英格兰的君主。他的父亲本该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死在砍杀了无数英格兰生命的战斧之下。

[1] 英格兰的亨利六世(Henry VI of England,1421-1471),兰开斯特王朝的最后一位英格兰国王,于1422年至1461年间及1470年至1471年间在位。(译注)

[2] 即英格兰的亨利五世(Henry V of England,1386-1422),英格兰国王,1413至1422年在位。(译注)

[3] 即兰卡斯特的汉弗莱(Humphrey of Lancaster,1390-1447),第一代格洛洛斯公爵,亨利四世和第一任妻子的小儿子,他非常敬重其兄长亨利五世。(译注)

[4] 即兰开斯特的约翰(John of Lancaster,1389-1435),亨利四世的第三子,第一代贝德福德公爵。亨利五世临死前,以自己儿子的名义把他封为法兰西摄政王。(译注)

[5] 这里的勃艮第公爵应指“无畏者”约翰(John the Fearless,1371-1419),勃艮第的菲利普二世之子,于1404年继任勃艮第公爵,随后便于奥尔良公爵争夺摄政王一职。由于法兰西国王查理六世因患有精神病而无法掌权,他和奥尔良公爵都想填补查理所留下的权力真空。(译注)

[6] 即法兰西的查理六世(Charles VI of France,1368-1422),1380至1422年在位。因20多岁时患上精神病而被称作疯狂者查理斯(Charles the Mad)。(译注)

[7] 法兰西的查理七世(Charles VII of France,1403-1461),又称“忠于职守的“或”胜利的“查理(Charles le Bien-Servi,或Charles le Victorieux),瓦卢瓦王朝第五位国王,1422年至1461年间在位。他最后赢得英法百年战争,为法兰西在接下来几个世纪的强盛奠定了基础。(译注)

[8] 即《特鲁瓦条约》(Treaty of Troyes),阿尔库金战役之后,1420年5月21日,由亨利五世和法兰西王后伊莎贝拉在法兰西的特鲁瓦市签订。条约内容包括凯瑟琳公主嫁给亨利为妻;取消法兰西王太子的继承权;查理六世死后,其王位由亨利和他的继承人接替等。(译注)

[9] 苏格兰的詹姆斯一世(James I of Scotland,1394-1437),苏格兰国王。1406年2月,詹姆斯和一些贵族跟阿奇博尔德(第四代道格拉斯伯爵)的支持者发生冲突,因而来到避难;在那里待到3月中旬,才搭上一艘去往法兰西的船。可是在英格兰海岸附近遇上了海盗并被带走,交给亨利四世。(译注)

[10] 韦尔讷伊之战(Battle of Verneuil或Vernuil)发生于1424年8月17日,是英法百年战争中一场重要的战役,发生于诺曼底附近的韦尔讷伊,英格兰大获全胜,并以此巩固了其在诺曼底的权力,被英格兰成为第二个阿金库尔之战(Battle of Agincourt)。(译注)

[11] 奥尔良(Orléans)位于法国中北部,是中央大区的首府。它坐落在卢瓦尔河的最北端,是卢瓦尔河距离巴黎最近的地方,因此具有重要的军事意义。(译注)

[12] 约翰·法斯塔夫爵士(Sir John Fastolf,约1378-1459),英格兰士兵,并撰写了很多关于战术策略的书籍,是莎士比亚作品《亨利四世》中法斯塔夫(Falstaff)的原型。(译注)

[13] 即圣女贞德(Joan d’Arc,约1412-1431),也称“奥尔良姑娘“(La Pucelle d’Orléans),天主教圣人,被法国人视为民族英雄。在英法百年战争中她带领法国军队对抗英军的入侵,最后被捕并被处以火刑。(译注)

[14] 洛林(Loraine),法国东北部的一个大区,北邻比利时、卢森堡及德国。(译注)

[15] 更加流行的说法是当时她只有十六岁。(译注)

[16] 圣米迦勒(或圣米歇尔,Saint Michael),《圣经》中一位大天使的名字,上帝所指定的伊甸园守护者,也是唯一提到的具有天使长头衔的灵体。米迦勒这个名字的意思是“谁似天主”。(译注)

[17] 圣加大肋纳(Saint Catherine),亚历山大的圣加大肋纳,又称车轮圣加大肋纳及大殉道者圣加大肋纳,是一位基督教的圣人和殉道者,据称是4世纪早期的著名学者。1100年之后,圣女贞德称加大肋纳在其面前显灵许多次。正教会将其敬礼为“大殉道”,天主教会传统上将其视为十四救难圣人之一。(译注)

[18] 圣玛加利大(Saint Margaret),也被称为童贞玛加利大,天主教圣人,传说中的处女以及烈女,罗马天主教会和圣公会将7月20日定为她的纪念节日。依据传说,她是土耳其南部安条克的住民,由于拒绝嫁人和放弃她的基督教信仰而在西元304年遭斩首。(译注)

[19] 兰斯(Rheims),位于法国东北部香槟-阿登大区马恩省,其历史可以追溯到罗马帝国时代,是历任法国国王加冕的地方,前后一共有16位法国国王在此接受主教加冕。(译注)

[20] 即罗贝尔·德·伯德里古(Robert de Baudricourt,约1400-1454),十五世纪法国的一位低阶贵族,在英法战争中平步青云,最终成为勋爵;因协助圣女贞德而著名。(译注)

[21] 在天主教中,喷洒圣水有驱除魔鬼的功效。(译注)

[22] 希农(Chinon),位于法国中央大区安德尔-卢瓦尔省。中世纪时期,特别是亨利二世统治时期,希农得到了迅速的发展,城堡被重建和扩展,成为亨利最喜欢的住宅之一。它于1205年被列入法国皇家住所。英法百年战争期间,王太子查理于1418年来到此地避难。(译注)

[23] 特鲁瓦(Troyes),位于法国香槟-阿登大区塞纳河畔,是奥布省的首府。中世纪时期是重要的贸易城市。(译注)

[24] 贡比涅之战(Siege of Compiègne),于1430年5月23日发生在位于法国北部瓦兹省的小镇贡比涅,从军事和政治角度来说并无重要意义,但这是圣女贞德的最后一战,贞德在战役中被勃艮第公爵军队捕获,并被交与英格兰军队处理。(译注)

[25] 即皮埃尔·科雄(Pierre Cauchon,1371-1442),于1420至1432年间任博韦主教(Bishop of Beauvais),在英法百年战争后期,他是英格兰在法兰西利益的一位强硬支持者。(译注)

[26] 出自《圣经》中第二十三本书《以赛亚书》(Book of Isaiah)30:20,此段为劝解锡安的人民摒弃旧神,迎接新的信仰。“虽然上帝让你们以困难为食,以困苦为水,但你的教师却不会被隐藏;你们将亲眼见到他。“(Although the Lord gives you the bread of adversity and the water of affliction, your teachers will be hidden no more; with your own eyes you will see them.)(译注)

[27] 约翰·塔尔博特(John Talbot,1384或1387-1453),塔尔博特男爵,后被封为什鲁斯伯里伯爵,英法百年战争中的重要英格兰军事领袖、指挥官,于1445年被英格兰的亨利六世(以法兰西国王身份)任命为法兰西王室总管。他是唯一一位担任此职务的兰开斯特英格兰人。(译注)

[28] 即亨利·博福特(Henry Beaufort,约1374-1447),温切斯特主教,其父亲为根特的约翰(John of Gaunt,1340-1399),第一代兰开斯特公爵,爱德华三世的第四个儿子(第三个存活下来的儿子)。(译注)

[29] 安茹的玛格丽特(Margaret of Anjou,1430-1482),其父亲是安茹公爵勒内(René of Anjou,1409-1480),是那波利(那不勒斯)、耶路撒冷,和西西里名义上的国王。在亨利六世精神状况每况愈下的时候,她接替丈夫掌管英格兰朝政,造成了兰开斯特与约克家族的分裂,是英格兰内战“玫瑰战争”的导火索。(译注)

[30] 伊普斯维奇(Ipswich)是萨福克郡郡治;该郡位于英格兰东部,东临北海,北接诺福克郡。(译注)

[31] 杰克·凯德(Jack Cade,一说John Cade,卒于1450年),由于不满亨利六世的统治和肯特郡的重税,他于1450年发动了起义。他自称与莫蒂默家族有血缘关系,并起草了《肯特平民控诉书》,该书在“玫瑰战争”中经常被约克党派引用。(译注)

[32] 沃特·泰勒(Walter “Wat” Tyler, 卒于1381年),1381年英国农民大起义领袖之一。瓦特·泰勒农民起义是英格兰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民众暴动,也是欧洲中世纪后期民变浪潮的一个组成。虽然这次起义以失败告终,但被后世视为中世纪英格兰农奴制开始走向终结的标志,并使英格兰上层统治阶级更加认识到下层民众的苦难和对现行封建制度进行改革的迫切性。(译注)

[33] 南华克(Southwark),位于伦敦中心的一个城区,在历史上曾是萨里郡的一部分。(译注)

[34] 马克:古代欧洲的货币计量单位,最初相当于8金衡盎司(249克)纯银,后来演变为半磅。“马克”作为古代货币单位名称,曾通用于古代的欧洲西部地区,包括英格兰。(译注)

[35] 即理查德·金雀花(Richard Plantagenet,1411-1460),第三代约克公爵,是英格兰“金雀花”王室家族成员之一,在百年战争后期和亨利六世统治时期担任了重要角色。他是剑桥伯爵理查与安妮·莫蒂默之子,通过母亲可以追溯到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三世,为此,其家族自认为比兰开斯特家族具备更为优先的王位继承权。(译注)

[36] 即兰卡斯特的爱德华,或威斯敏斯特的爱德华(Edward of Lancaster/Edward of Westminster,1453-1471),亨利六世的独子,威尔士亲王,最终于1471年死于蒂克斯伯里之战(Battle of Tewksbury)。(译注)

[37] 玫瑰战争(Wars of the Roses,1455─1485),是兰开斯特家族和约克家族、以及各自的支持者为了英格兰王位而展开的、断断续续的内战。两大家族都是金雀花王朝王室的分支,为英王爱德华三世的后裔。“玫瑰战争”一名并未使用于当时,而是在16世纪,莎士比亚在历史剧《亨利六世》中以两朵玫瑰被拔标志战争的开始后才成为普遍用语。(译注)

[38] 韦克菲尔德之战(Battle of Wakefield)于1463年12月30日发生于西约克郡的韦克菲尔德,是“玫瑰战争”中的一场重要战役,其中约克公爵理查德战死沙场。(译注)

[39] 埃德蒙·金雀花(Edmund Plantagenet,1443-1460),拉特兰伯爵,他死于韦克菲尔德之战,享年仅十七岁。(译注)

[40] 即日后英格兰的爱德华四世(Edward IV of England,1442-1483),第一位约克家族的英格兰国王,于1461至1470年间作为英格兰国王统治英格兰,他曾于1470年10月被推翻,却在1471年重新夺回了英格兰王位。(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