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9月9日,克拉克将军率领美国第5集团军在萨莱诺登陆;9月9日—16日,萨莱诺战役;9月9日,在德国控制区域内的意军被解除武装;9月10日,占领罗马;9月16日,德国停止反击萨莱诺;9月20日,德国部队完成撒丁岛的撤离任务;9月27日,盟军占领重要的福吉埃空军基地;9月30日,德国部队撤离那不勒斯;10月5日,德国部队完成科西嘉岛的撤离任务;10月,沃尔图诺防线、米尼亚诺山口和亚得里亚海等战役。

随着意大利的退出,德国的军事利益就摆了首要的位置。在我们的第一反应中,这些利益都是最重要的。防守区域的真空地带逐渐被第76装甲军和第10集团军所填补,后者主要由冯·维廷霍夫(von Vietinghoff)将军的集团军群改建而成。 [1]

对西西里岛的登陆及占领显示了盟军在地中海的行动目标,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对意大利本土的进攻将持续下去。意大利被从轴心国集团中除名给了盟国意想不到的机会:可以对德国发动更猛烈的空中打击,以及对德苏战线上的南方基地和法国发动打击。作为南方战区总司令,我必须为所有这些可能性做好准备。

有那么一小段时间,墨西拿海峡面临的局势并没有那么危急,这似乎令人费解,让我对此产生了怀疑。难道敌人打算利用西西里岛广阔的港口作为出发点,以此在巴尔干地区开展一些影响深远的行动吗?我不赞成这个想法,因为在阿普利亚拥有海空军基地是必不可少的。在权衡利弊后,我排除了从罗马以北或亚得里亚海登陆意大利中部的可能性,因为当时盟军在地中海并没有足够的兵力,所以这两项行动本身都存在着难以克服的巨大困难。在阿普利亚开展登陆行动,必须同时进攻卡拉布里亚,以占领阿布鲁齐山口(Abruzzi mountain passes)。无论如何,在敌人的兵力部署,特别是海军部队表现出相反意图之前,我都必须慎重考虑盟军对意大利南部进攻的可能性,不论是主要的还是次要的进攻。

在所有这些考虑中,具有政治和战略重要地位的罗马显得尤为重要。只经过陆路前往显得相对缓慢,而通过第勒尼安海登陆则可以更快地到达。其中最为突出也是实际上唯一适合登陆的地方,如果不算在城市附近进行空降的话,就只有萨莱诺湾。

9月3日—4日,盟军打出了他们的第一张牌。蒙哥马利的军队跨过墨西拿海峡,向卡拉布里亚山脉发起进攻。不过,他的进展是缓慢的。使我们感到宽慰的是,英军除了在9月8日凌晨5时在皮佐(Pizzo)登陆外,并没有开展大规模登陆行动,否则将置第29装甲掷弹兵师和第26装甲师于险境,因为他们正在朝萨莱诺向北移动,我们在当地的防御力量十分薄弱。大部分登陆舰队从9月8日起就在第勒尼安海待命,那天中午盟军还曾派出强大的轰炸机编队对我在弗拉斯卡蒂的总部发动过一次突袭。

现在的首要问题是:敌人会在哪里登陆?登陆舰队在那不勒斯附近航行,并不一定意味着这里就是他们的目标。罗马和坎帕尼亚也面临着同样的威胁,那里有5个装备精良的意大利师可以支援登陆部队,而且地形非常适合开展空降行动。

如果盟军在那不勒斯地区实施空降,我认为我们没有必要撤离意大利中部。虽然届时局势可能会非常危急,但仍然在掌控之中,尤其是如果德国国防军最高统帅部能够同意我的多次请求,让隆美尔的集团军群派一两个驻扎在北方的师到南方增援我们并能及时到达的话,更可高枕无忧。处理意大利军队可能会有一些棘手,但我可以依赖冯·维廷霍夫将军,他确实成功地与在卡拉布里亚指挥意大利第7集团军的将军建立起了友好关系。我也相信在撒丁岛和科西嘉岛上的德军指挥官会和那里的意大利人达成协议。即使出现了最坏的结果,他们也能打开一条出路。

总而言之,我所面临的形势一点也不舒心。我仍然不明白,为什么希特勒不把已在北方集结完毕的师派一两个过来给我,反而是选择取消掉8个顶尖的德国师(意大利南部6个,罗马附近2个)和一支加强高射炮部队。我已经多次向德国国防军最高统帅部解释过,占领阿普利安空军基地在这场战役中对德国意味着什么,那里的平原绝对不能拱手让给敌人。但事实上,他们甚至没有让隆美尔的北意大利师与我在罗马附近或北部的部队建立联系。隆美尔认为我们应该撤离整个意大利南部和中部,只保卫北部,这一想法显然在希特勒的脑海中根深蒂固,以至于他对最显而易见的战术要求都充耳不闻。但是,如果希特勒坚持这一想法,他至少应该及时撤出驻扎在意大利南部的德国陆海空部队。

下午晚些时候,约德尔告诉我,意大利人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我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当然也不需要反思,因为“轴心”行动在信号发送后就开始按照计划推进了。只有罗马还需要把局势稳定住。幸运的是,我再也不用对意大利人施加压力了,而中断的通信也让我摆脱了希特勒的干涉。

当天晚上发来的报告称,登陆舰队还停泊在那不勒斯海域,这让我心里放下了两块石头:现在无须担心盟军会在坎帕尼亚登陆,而第29装甲掷弹兵师和第26装甲师在卡拉布里亚南端被歼灭的可能性也基本没有了。盟军将会在萨莱诺海滩登陆。

这一消息意味着,我们必须加快在卡拉布里亚两师向北移动的速度,同时迟滞蒙哥马利的前进,在这方面山区地形对我们有利。必须肃清罗马的局势,并将从此腾出手来的部队派往南方的第10集团军,其中的突击师必须在萨莱诺防线的后方集结。驻扎在卡塞塔(Caserta)地区的“赫尔曼·戈林”师将被尽快被派回前线。第1空降师大部驻扎在阿普利亚,在那里的海德里希(Heidrich)将军将不得不充分发挥其主观能动性。

第2航空队已经开始对登陆舰队发起攻击,同时罗马周围的高射炮部队和德国空军地勤机构也进入待命状态,等待敌人的空袭。盟军没有抓住空降的机会,这缓和了罗马的紧张局势。尽管意大利师的人数是我们的三倍,但他们实际上并不具有多大的危险性。可以想到的是,我们不可能在不发生冲突的情况下与我们的前盟友达成和解。然而,与高层的背信弃义行径相反,过去的同志情谊总体来说仍占主流,严重的冲突只在罗马和科西嘉岛发生过。

即使有些夸大,来自罗马的第一批报告听起来很不好。第2空降师紧急奔袭南部郊区,但在铁路线上被拦住了,为的是避免在城市中进行战斗,而根据我收到的报告,这次进攻也随即被取消了。伞兵对位于蒙特罗通多的意大利陆军总部实施了突袭,即使难度大于预期,也只是一个单纯的战术胜利,因为作战参谋人员与罗阿塔将军已经在第一时间逃之夭夭。与此同时,第3装甲师在从南方的博尔塞纳湖向北前往城市北郊的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反对。

9月9日,一名在意大利师服役的老法西斯分子告诉我,他们不会再进行抵抗,并准备进行谈判。随后不久,意大利下令放下武器。卡尔维·迪·贝尔戈洛伯爵(Count Calvi di Bergolo)将军和蒙特泽莫洛伯爵上校打着休战的旗号来到这里。在经历了短暂的寒暄后,我把细节工作交给了能干的韦斯特法尔。我要求人员立即遣散并交出所有武器,同意所有士兵都可以返回家园。隆美尔给我发了一封无线电报,指示我把所有的意大利士兵都作为战俘派到德国去,不过我并没有得到他被任命为我上司的通知,我决定不理会这则消息,并且发电报给希特勒说,我现在陷入困境,必须坚持抵制那些无法执行的指示。

我只能按照我认为可行和正确的方式行动,事实上,我再也没收到过这样的消息。如果之前隆美尔把北部的意大利军队遣散,而不是让他们集体离开组成游击队的中坚力量,那么他可能就明白得更多一些。由于在意大利的指挥权是由我和隆美尔共同执掌,再加上希特勒对隆美尔近乎盲目的顺从,导致我要求紧急增援的申请被拒绝。不幸的是,解除意军武装并将武器、弹药和物资安全储存起来的工作,相比起萨莱诺的战术发展情况,占去了我过多的时间和人力。

尽管盟军拥有压倒性的空中优势以及威力无比的海军炮火,而且我们在人数上还处于劣势,但在萨莱诺海滩上的战斗比我原先大胆猜测的预期还要好。幸运的是,9月11日来自卡拉布里亚的第29装甲掷弹兵师虽然受到汽油短缺的困扰,但第一批部队仍然赶到并在左翼发动了反击。很快,该师的大部分部队和第26装甲师也随之跟上。右翼的反攻由第15装甲掷弹兵师发起,并且“赫尔曼·戈林”师的部队也随时准备跟上。中央缺口被先前作为后备部队的第16装甲师和仍留在这一区域的第1空降师的一个团填补,不过仍然有些薄弱。9月11日,第16装甲师满怀希望地发动了反攻,但被困在战壕纵横的战场上,成为盟军海军炮火的目标。另外,9月13日或14日,左翼部队在第76装甲军的领导下,成功发动了反攻。下午晚些时候,这一消息报告给我,称他们现在有希望把敌人击退到大海中去。维廷霍夫和我都对此疑心重重,而且不幸被我们所言中。如果之前希特勒答应了我提出的那些最正当的要求,那么即使按照英国人的说法“这是戏剧性的一周”,德国也很容易在这一关键时期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这段关键时期过去后,局势基本上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萨莱诺防线的左翼由于有第76装甲军后卫部队的保护,同时地形复杂,所以蒙哥马利的推进十分谨慎。英国第8集团军把兵力分散部署,但我们没有犯这样的错误,这让我们获益匪浅,在阿普利亚方向没有受到严重的威胁。

9月10日,我已经在地图上标好了连续防御阵地,以备我们从意大利南部撤退时所需。后来当我们真正撤退时,就或多或少地参照进行。我对前两日局势的印象就是,我们必须做好相当大的牺牲准备,但也有可能退防到罗马南部的防线,可能是贯穿米尼亚诺山(Monte Mignano)的防线,后来改为莱因哈德防线(Reinhard Line);或者是加利格里阿诺—卡西诺防线(Garigliano-Cassino Line),后来改为古斯塔夫防线(Gustav Line)。要想阻止敌人,就必须巩固这些阵地,建设新的工事,并投入新的生力军。这就要靠冯·维廷霍夫和他的第10集团军来为我们争取足够的时间了。

我一直遵循着一个基本思路。9月12日,我与维廷霍夫进行了第一次会晤,其间,与德国国防军最高统帅部就提供巩固方式的谈判进行得相当顺利。同时我每天都会搭乘飞机视察前线,密切关注着局势的发展,情况并不总是那么乐观,并且我也不断检查后方阵地的建设进展,肯定已经被高级工程师贝塞尔(Bessel)将军腹诽不已。

出于对前线阵地和总体防御情况了如指掌,我为接下来的几个月起草了一份战略计划,并且基本上没有受到希特勒的干涉。9月16日,为了躲避军舰的炮击,我授权沿海前线脱离战斗,但明确规定,第10集团军在10月15日之前绝不能放弃他们驻防的沃尔图诺河防线(Volturno Line),之后才可以撤离。10月1日,那不勒斯守军在把所有储备物资都撤走后也撤离了。维廷霍夫和他优秀的作战参谋长温策尔以一种堪称典范的方式完成了撤离,并在沃尔图诺河一直战斗到10月16日。直到两天后,盟军才开始渡河。由于我希望在11月初有3个休整完毕的生力师(第94、第305和第65步兵师)准备就绪,所以我命令莱因哈德防线在1号前都处于防御状态。

11月4日,观察到盟军的前哨巡逻队已到达那里。我对这一强大的天然防线充满信心,并希望能固守一段时间,也许可以到新年前后,从而使后方的古斯塔夫防线变得更加坚固,当英美联军啃在上面的时候,能崩断他们的牙齿。

同时,海德里希和他精疲力竭的空降部队也在撤退,他们暂时击退了英国第13军的追击,并于9月22日—23日在奥凡托河(Ofanto)再次运用同样的灵活闪避机动摆脱了之前在巴里(Bari)登陆的英国第78师。9月27日,在一场激烈战斗之后,我们失去了位于福贾(Foggia)的空军基地。第1空降师首先回撤到福尔托雷河(Fortore)之后,随后又撤至比弗尔诺河(Biferno)之后。终于在月底的时候,第29装甲掷弹兵师挽救了他们的困境,并填补了面对加拿大师的缺口,掩护了在左翼作战的第10集团军主力的侧翼。我十分认可一位英国作家的评论,他在描述英国军队穿越这些山脉时说:“敲小坚果何须使用大榔头?”

所以,德国国防军最高统帅部拒绝从意大利北部派遣一个师来保卫阿普利亚空军基地,这不仅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也给我们带来了致命的打击。不过,其他地区的局势还算是稳定。第10集团军通过激烈地争夺每一寸土地,最终建立了从第勒尼安到亚得里亚海的一条薄弱防线。在半岛的背面,情况就不那么美好了。10月3日,英国第13军在泰尔莫利(Termoli)突然强势登陆,并成功建立了一个巨大的桥头堡。接到报告时,我碰巧在第10集团军指挥部,立即命令第16装甲师驰援那里,把入侵者再赶回到大海里。

发布命令没有丝毫耽搁。因此,在当天晚上10点至11点时,韦斯特法尔报告说,第10集团军指挥官仍然在举棋不定,这让我感到非常惊讶,我当时以为装甲师已经在赶往泰尔莫利的途中了。我不知道军长为什么感到不安,只是命令部队要加倍前进。10月4日,装甲师姗姗来迟,然后被分别击溃。第10集团军指挥部要负完全责任,令我们失去了一场志在必得的胜利。唯一能抵消我们巨大劣势的办法就是提升远见、精心准备、快速决策和保持高度的机动性。这一事件对我和部队来说都是一个教训,后来表明,我们在安齐奥登陆行动的时候的确对此牢记在心。

正如上文所述,我对莱因哈德的阵地寄予厚望。成败在于米尼亚诺山口能否守住,而只要1170号高地还在我们手中,山口就能守住。但是,正如在战争中经常发生的那样,我们的希望破灭了。装甲掷弹兵师的一次局部失误使敌人突然占领了那座高地,我将手边唯一的伞兵营派出反击,也未能夺回它。

在敌人进攻的前两天,也就是11月底,我和韦斯特法尔在第65步兵师总部。冯·齐尔伯格(von Ziehlberg)将军巡视了战场,并在地图上解释了他的部署。在右翼和中间的邻近部分没有发现任何毛病,地形、防御工事和军队部署都看起来很不错。一旦山地营占领了马耶拉山(Majella Block),也可以掩护右翼。然而,左翼部分随着向亚得里亚海延伸,兵力部署却越来越薄弱,既没有什么纵深,也没有设置有利的炮兵观察哨,最重要的是,它的驻防力量是一个新兵部队。另外,它战术前哨已经占据了有利的河流沿岸,在主阵地拥有良好的炮兵观察视野。但是他们能坚持多久呢?

如果第65步兵师及其左翼团的指挥官们没有在一开始就同时被重创,并且第1空降师能在亚得里亚海的阵地与步兵师换防一下,我认为战争的走向很可能会转入另一个方向,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由于一系列的巧合,情况也变得复杂起来:在决胜的那一天,我并没有在现场,而是待在军事分界线(亚平宁山脉)的第51山地军总部,直到晚上我才收到消息。然后,出乎意料的是,第44步兵师(最高条顿骑士师)在增援第26装甲师时行动迟缓,导致后者没有及时前往第65装甲师后方集结,这严重削弱了我们后备队的力量。最后,第90装甲掷弹兵师在从撒丁岛经科西嘉岛返回后,被派往德国国防军最高统帅部后备队,他们也没有立即赶到,并且甚至没有做好战斗准备。正如反复发生的类似情况一样,当最终他们赶到战场时,就被迅速地派去战斗,然后他们的反击也令人失望地失败了。在几天之后,这一不幸的开端才被新任的指挥官巴德(Baade)上校纠正过来。

从1943年12月6日至12月13日,在进行了十分激烈的战斗之后,这一翼终于迎来了暂时的平静。

[1] 1.1943年9月8日德军实力部署:

(1)南方战区司令部(凯塞林元帅)

a.第10集团军:

第14装甲军,下辖第16装甲师,除了部分参与行动外,主要作为后备部队或接管意军部队;“赫尔曼·戈林”装甲空降师部分参与行动,部分在休整。

第76装甲军,正在卡拉布里亚与英国第8集团军作战,下辖第29装甲掷弹兵师(来自西西里岛,需要休整),第26装甲师和第1空降师在阿普利亚,另有三分之一兵力在萨勒诺防线的后方。

b.第11高射炮军,驻扎在罗马地区,下辖第3装甲掷弹兵师(在博尔塞纳湖、里窝那及其南部),第2空降师在罗马南部。

c.第90装甲掷弹兵师,下辖设防旅,在撒丁岛。

d.党卫军“全国领袖”(S.S.“Reichsfiihrer”)旅,在科西嘉岛。

e.第2航空队,下辖强大的空军部队和高射炮部队,在意大利半岛、撒丁岛和科西嘉岛。

f.意大利海军指挥部,下辖轻型水面舰艇部队,在第勒尼安海。

(2)B集团军群(隆美尔元帅)

a.第87军,下辖第76步兵师、第94步兵师、第305步兵师和第24装甲师。

b.第51山地军,下辖党卫军“阿道夫·希特勒”装甲师、第65步兵师、第44步兵师(“最高条顿骑士师”,Hoch-und Deutschmeister)和“德赫劳”(Doehla)山地旅。

c.“维特赫夫特”(Witthöft)军,下辖第71步兵师和一些较小的部队。

2.在罗马及意大利南部,德军的地面作战部队包括8个多师,与盟军10个师、几个旅、2个空降师和5个意大利师进行作战。在意大利北部的德军有8个半师,他们没有参加这些决定性战役,其中只需要2个就足以击退盟军在萨莱诺的登陆行动。——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