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一个灯火辉煌的大厅。

大厅中间一直向舞台深处放着一张铺陈华丽的餐桌,有八位将军,其中有奥克塔维奥·皮柯洛米尼,特尔茨基和马拉达斯在桌旁入座。这张桌子的左右,往后延伸还有另外两桌,每桌有六个客人。前面有一张配菜桌,整个舞台前面部分空出来供在旁侍卫的侍从和仆役活动。人来人往,特尔茨基团的乐师绕着餐桌走来走去。他们要离去时,马克斯·皮柯洛米尼上;特尔茨基拿着一份文件,伊索拉尼拿着一杯酒向他迎了过去。

第一场

〔特尔茨基。伊索拉尼。马克斯·皮柯洛米尼。

伊索拉尼:

兄弟,向你致敬!嘿,你上哪儿去了?

赶快入席!特尔茨基今天有美酒款待。

这儿热闹非凡,就像在海德堡宫。

你已经错过了最佳时候,

他们在席上瓜分世袭领地,

一切全都拿来出售,埃根贝格,斯拉瓦塔,

利希腾斯泰因和斯特恩堡的庄园

波希米亚的采邑;

你要是手脚麻利,也能落到一点。

赶快!就座入席!

科拉尔托和葛兹(从第二桌叫喊):

皮柯洛米尼伯爵!

特尔茨基:

他到你们那桌去!马上就去——先读读这篇誓词,

你是否满意我们这样遣词用字,

大家刚才都挨个儿读了一遍,

每个人都要签名,写在上面。

马克斯(念):

“Ingratis servire nefas.”

伊索拉尼:

这听上去像句拉丁文的格言,兄弟——

德文是什么意思?

特尔茨基:

正派人不为忘恩负义者效力!

马克斯:

“我们尊敬的统帅,弗里特兰公爵殿下,由于备受侮辱,不愿再为皇帝陛下效力。经我等一致请求,才决定继续留在军中。不得我们同意,决不离开我们;因此我们大家保证,我们整体,每个人特别保证自己,以此代替宣誓,向他表示忠诚,绝不和他分离。为他献出一切,直到最后一滴鲜血,只要不违悖我们向国王所发的誓言。(这最后一句话由伊索拉尼重复了一遍)倘若我们当中有人违背这一盟约,背离这一共同事业,将被宣布为叛徒,作为报复,并将褫夺其财产,乃至性命。仅以我们的签名为证。”

特尔茨基:

你可愿意在这张纸上签名?

伊索拉尼:

他为什么不签!每个有荣誉的军官

都会签——都必须签——拿笔墨来!

特尔茨基:

好了,好了,饭后再签。

伊索拉尼(把马克斯拉走):

来,来。

(两人走向餐桌)

第二场

〔特尔茨基。诺伊曼。

特尔茨基(向等在配餐桌旁的诺伊曼招手,两人走向台前):

诺伊曼,抄件带来了吗?给我,

这抄件是不是写得可以乱真?

诺伊曼:

我是逐字逐句加以描摹,

只删去了宣誓这一处,

完全按照阁下吩咐。

特尔茨基:

好!把它放在那里。这一份立刻烧掉!

它已经起了该起的作用。

〔诺伊曼把抄件放到桌上,又走到配餐桌旁。

第三场

〔伊洛从第二个房间出来。特尔茨基。

伊洛:

皮柯洛米尼搞定了吗?

特尔茨基:

我想,妥了吧。他没有提出异议。

伊洛:

我惟一信不过的,就他一人,

他和他父亲——他们两个你得看紧!

特尔茨基:

你那桌的情形如何?

我希望,你已使你的客人们情绪激昂起来了吧?

伊洛:

他们非常

推心置腹。我想已在我们这边,

就像我向你做的预言——

大家已经不再谈论:

仅仅让公爵保住帅印,

蒙特库库里[133]说,

既然大家相聚一堂,

就得提出条件呈向维也纳的皇上,

相信我吧,不怕皮柯洛米尼父子作梗,

我们根本可以省掉这个把戏,不必骗人。

特尔茨基:

布特勒态度如何?别做声!

第四场

〔布特勒。前场人物。

布特勒(从第二桌走来):

你们接着谈。

陆军元帅阁下,您的意思我全都明白,

祝您办事顺利——至于我(神秘地)

你们可以算我一个。

伊洛(起劲地):

可以算您一个?

布特勒:

有没有那个条款,对我全都一样!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请禀告公爵殿下,

他可以对我的忠诚进行各种考验。

他要我做皇上的军官,皇上的将军,

我就遵命为皇上服务,

一旦公爵高兴自立门户,

我就是弗里特兰的臣仆。

特尔茨基:

您这次易主可是找对了人。

您宣誓效忠的主人不是个吝啬鬼,

不是斐迪南[134]。

布特勒(严肃认真地):

我不是用我的忠诚来做买卖,特尔茨基伯爵,

半年前,我还不想劝您

和我做这笔交易,

而我现在自愿为您效力。

是的,我将率领全团人马

连同我自己投到公爵麾下。

我想我的这一榜样不会无人效法。

伊洛: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军人楷模全军表率,是布特勒上校。

布特勒:

您这样认为?元帅大人?那么,

我保守了四十年的忠贞,

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良好名声,

在我六十岁时这样慨然牺牲。我并不悔恨——

你们对我这话,不要反感,两位大人。

我这人人品如何,你们并不在乎,

我希望,你们自己也没指望,

你们的把戏会改变我正直的秉性——

也没指望性格摇摆,一时冲动,

会使我这老头轻易地

背离我早已走惯的名誉途径。

来吧!我不会因为清楚知道,

将和什么东西诀别因而不大坚决,不大可靠。

伊洛:

直截了当地说吧,我们该把您当作什么——

布特勒:

当作一个朋友!相信我吧。

我的身家性命,全都归您所有。

公爵需要的,不仅是人马,还有金钱,

我在他麾下挣得一笔家产,

这些钱我都借给他,他若活得比我长,

我就把钱遗赠给他,由他继承。

我在这世上孑然一身,

没有体验过儿女柔情,

既无忠实的妻室,亦无心爱的孩子;

我的姓名将随我而死,生命就此终止。

伊洛:

公爵需要的不是您的钱——

一颗像您的心一样的心,

抵得上好几百万钱财,几吨黄金。

布特勒:

我当年是个寒伧的马僮,从爱尔兰

跟主人来到布拉格,在此安葬了我的主人。

我从马厩里卑微的工作干起,步步高升,

由于骁勇善战,得到这份荣耀,受到尊崇,

听凭变幻莫测的幸运之神的摆弄。

华伦斯坦也是幸运之子,

我喜欢他的道路和我的相似。

伊洛:

一切坚强的灵魂都是一家人。

布特勒:

现在是大好时机,

对勇士和坚定的人分外有利。

城市和宫殿匆匆忙忙地易主换姓,

像个铜板从此人手里传到他人之手。

古老世家的子孙纷纷出走,

崭新的纹章和姓氏纷纷出现不分先后;

一个北方民族在德国大地不受欢迎,

却敢于在此定居久留。

魏玛王子[135]厉兵秣马,把一座

强大的公园在美因河畔建立;

哈尔伯斯台德人[136]和曼斯斐尔德[137]

就是短命,不然也能

勇敢地夺得一片土地。

这些人当中,有谁赶得上我们的弗里特兰?

世上没有任何高度,这位坚强如钢的铁汉,

不能安上梯子,勇敢登攀。

特尔茨基:

这话说得像条汉子!

布特勒:

你们稳住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

苏格兰人赖斯利[138]由我来搞定。

到席上去吧!走!

特尔茨基:

酒窖的头儿在哪儿?

去把你所有的好酒拿来!最美的佳酿!

我们的事业形势大好。今天得一醉方休。

(各自回到自己的桌次)

第五场

〔酒窖头儿和诺伊曼上。仆役上上下下。

酒窖头儿:

美酒佳酿!倘若我的老东家,

已故伯爵夫人看见他们这样狂喝滥饮,

她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来了,来了!军官老爷!这体面的贵族之家

日益衰败——没有分寸也没有目的!

和这位公爵[139]攀上亲戚

不会给我们带来福气。

诺伊曼:

上帝保佑!好戏现在才刚开始。

酒窖头儿:

您这么看吗?那还有好多戏文呢。

仆役(走来):

第四桌要布艮地酒!

酒窖头儿:

这已经是

第七十瓶了,少尉大人[140]。

仆役:

这是那位德国老爷蒂芬巴赫要的,

他喝个没完。(下)

酒窖头儿(继续跟诺伊曼说):

他们都想飞黄腾达,

希望风光排场,一如国王和选帝侯,

公爵想攀登高位,我的主人

伯爵大人也不甘落后。

(对仆役们说)

你们在这儿瞎听什么?还不快去上酒。

注意各个桌子,注意酒瓶!瞧!

帕尔非伯爵[141]的杯子里已经没酒!

第二仆役(走来):

有人要那个大酒杯,酒窖头儿,

那个华丽金杯刻着波希米亚的国徽,

那位老爷说,您知道是哪一个。

酒窖头儿:

那只威廉师傅铸造的金杯吧?

上面刻着弗里德里希加冕的场景,

我们从布拉格得到的那件美丽无比的战利品。

第二仆役:

对,就是它!他们要在席间传这金杯畅饮。

酒窖头儿(一面摇头,一面取出金杯涮洗):

这下子又有材料可以向维也纳去报告了!

诺伊曼:

给我瞧瞧!这个酒杯可真是杯中珍宝!

沉甸甸的全是金子,精工制造,

上面还刻着精致的图画,寓意巧妙。

让我仔细瞧瞧这第一幅精美图画,

一个高傲的女将骑着骏马,

跃过主教的法冠和权杖,

她把一顶圆帽子放在一根杆上,

旁边是面旗子,旗上画着一只酒尊,

您能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什么象征?

酒窖头儿:

您看见的那个骑马的女人,

象征着波希米亚王室有选举的自由,

这顶圆帽和她骑的这匹野马

也是选举自由的象征。

帽子是人的装饰品,

谁若在帝王面前不许戴帽,

他就不是个自由人。

诺伊曼:

那么旗上的酒尊又意味着什么?

酒窖头儿:

酒尊证明波希米亚享有信仰自由,

就像处于他们祖先的时代。

教皇不愿把圣爵[142]交给一般教徒,

他们的父祖在胡斯战争[143]时期

从教皇手里把这美好的特权夺来。

对于胡斯教徒圣爵高于一切,

这是他珍贵的宝贝,让波希米亚

在好几次战役里付出了宝贵的鲜血。

诺伊曼:

上面飘浮着的这份文书说明什么?

酒窖头儿:

它证明波希米亚拥有王权尊严,

这张精美无价的羊皮纸文件,

是我们从鲁道尔夫[144]皇帝手里争取得来,

它保证新教和旧教一样

可以自由参拜公开歌唱。

可是自从这个格拉兹人[145]统治我们,

这事就告结束,经过布拉格[146]一战,

普法尔兹伯爵弗里德里希丢掉了

王国和王冠,我们的宗教失去了讲坛和祭坛,

我们的兄弟只好离乡背井,四下分散,

这份证明王权尊严的文书

被皇帝自己用剪刀剪得稀烂。

诺伊曼:

这一切您都知道!您真是通晓

贵国的历史,酒窖头儿。

酒窖头儿:

我的祖先是胡斯教派中的塔波尔派,

在普罗柯普和齐斯卡[147]麾下厮杀。

愿他们的亡灵得到安宁!他们毕竟

是为一件崇高的事业战斗啊——拿走吧!

诺伊曼:

让我再看一下这第二幅小图。

瞧,这画的是在布拉格王宫里,

皇帝的枢密顾问马蒂尼茨,斯拉瓦塔[148]

如何头朝下给扔下楼去。

完全正确!是图恩伯爵在下达这道命令。

(仆役拿着酒尊走开)

酒窖头儿:

别跟我提起这一天,

这是一六一八年

五月二十三日。

我仿佛觉得这天就是今天,全国的

巨大灾难就从这不幸的一天开始。

从这天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六年,

和平一直没有降临人世——

(在第二桌有人高呼)

魏玛公爵万岁[149]!

(在第三第四桌有人高呼)

贝恩哈特公爵[150]万岁!

〔奏乐。

第一仆役:

您听这喧闹声!

第二仆役(跑过来):

你们听见没有?

他们叫

那个魏玛人[151]万岁!

第三仆役:

这是奥地利的敌人!

第一仆役:

他是个路德教徒!

第二仆役:

刚才德奥达特祝皇上

健康长寿,全场竟鸦雀无声。

酒窖头儿:

喝酒的时候纰漏很多,一个正派的

仆人可不能把什么话都听进耳朵。

第三仆役(把第四仆役拉到一边):

你可注意着点,约翰,我们这下

可有好多事情可以向基罗加神父[152]汇报;

他一定会对我们好好犒劳。

第四仆役:

所以我就老在伊洛的

椅子旁边忙活,

他说的奇谈怪论可是真多。

(二人走向餐桌)

酒窖头儿(对诺伊曼):

那个身穿黑衣挂着十字架的老爷是谁,

他跟帕尔非伯爵亲热地聊个没完?

诺伊曼:

这人也深受他们信任,

他叫马拉达斯,是个西班牙人。

酒窖头儿:

我跟您说吧,西班牙人不可靠,

法国人、意大利人全都没用。

诺伊曼:

哎!哎!

您这话可不能这么说,酒窖头儿,

他们当中有第一流的将军,

公爵大人特别器重他们。

(特尔茨基走来,取走了那份文件,席间一阵骚动)

酒窖头儿(对众仆役):

注意,中将大人站起来了!

他们要散席了。快去挪椅子。

(众仆役奔向后面,一部分客人走到前面)

第六场

〔奥克塔维奥·皮柯洛米尼与马拉达斯边走边谈,走到舞台最前面靠近乐队的一边。马克斯·皮柯洛米尼独自一人走到相反的一边,陷入沉思,丝毫不理会身边发生的其他事情。他们当中的地方,稍稍靠后,聚集着布特勒、伊索拉尼、葛兹、蒂芬巴赫、科拉尔托,紧接着走来特尔茨基。

伊索拉尼(当大家向前走时,说):

晚安!——晚安,科拉尔托——中将大人,晚安!

其实我该说早安才对。

葛兹(对蒂芬巴赫):

兄弟!祝你胃口强健!

蒂芬巴赫:

这顿饭富有王家气派!

葛兹:

是啊,伯爵夫人善于待客,

她是从她婆婆那儿学了几手,

上帝保佑她!老夫人才真是理家能手!

伊索拉尼(想走开):

掌灯!快掌灯!

特尔茨基(拿了那张纸到伊索拉尼跟前):

兄弟!再等片刻。这儿还得

签个字呢。

伊索拉尼:

签字,

您要签多少都行!就是饶了我,别叫我读它一遍。

特尔茨基:

我不想麻烦您,这是那篇誓言,

您已经看过,只要大笔一挥就行。

(伊索拉尼把文件递给奥克塔维奥)

到谁手里,谁就签字!这里不按官阶高低。

(奥克塔维奥似乎漫不经心地浏览了一下文件。特尔茨基在远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葛兹(对特尔茨基):

伯爵大人!请允许我失陪了。

特尔茨基:

别这么着急——再喝一杯安神酒——嘿!

(对仆役们)

葛兹:

我已经不胜酒力。

特尔茨基:

就喝一小杯。

葛兹:

请原谅!

蒂芬巴赫(坐下):

对不起,各位大人,我站立不住。

特尔茨基:

您请坐吧,军需总监大人!

蒂芬巴赫:

我头脑清醒,脾胃强健,

就是两条腿不听使唤。

伊索拉尼(指指他的肥胖身躯):

您的负担也实在太大了一点。

(奥克塔维奥签了字,把文件交给特尔茨基,特尔茨基又把文件交给伊索拉尼,伊索拉尼走到桌旁签名)

蒂芬巴赫:

波美拉尼亚战争害我得了腿病,

那时候我们得到冰天雪地里去厮拼,

我这辈子得拖着两条寒腿直到寿终正寝。

葛兹:

不错!瑞典人打仗从来不问季节。

(特尔茨基把文件递给马拉达斯,马拉达斯走到桌边签字)

奥克塔维奥(走近布特勒):

您也不太喜欢酒神的庆典,

上校大人!我注意到了这点,

我觉得,您似乎喜欢战场上的厮杀,

甚于宴会上的喧哗。

布特勒:

我必须承认,这不对我的口味。

奥克塔维奥(亲热地接近他):

我可以告诉你,这也不对我的口味,

尊敬的布特勒上校,我真高兴,

我们的思想方法这样接近。

我就喜欢找上五六个知心朋友,

围坐在一张小小的圆桌旁边,

喝上一小杯托卡日的美酒,

推心置腹正经地亲切交谈——

布特勒:

是啊,要是能够这样,我乐于叨陪末座。

(文件传到布特勒手里,他走到桌旁签字。舞台前部人走空了,只剩下皮柯洛米尼父子,分别站在两边)

奥克塔维奥(在远处默默地观察他儿子片刻,然后稍稍走近):

你刚才缺席了很长一段时间,朋友。

马克斯(迅速转过身来,窘迫地):

我——紧急公务耽搁了我。

奥克塔维奥:

可是我看,你现在还是心不在焉?

马克斯:

你也知道,热闹场面总是使我噤声不语。

奥克塔维奥(再走近一些):

我可以问一下,是什么事情

耽搁你这么久?(狡诈地)

特尔茨基可是知道这件事情。

马克斯:

特尔茨基知道什么?

奥克塔维奥(意味深长地):

就他一个人对你缺席并不感到不安。

伊索拉尼(在远处注意到这父子两人,走了过来):

干得好,你这老爸!向他发起突然进攻!

去端他的老窝!他这样可不对。

特尔茨基(拿着文件过来):

谁都不缺了吧?大家都签名了吧?

奥克塔维奥:

大家都签过了。

特尔茨基(高呼):

好!谁还签名?

布特勒(对特尔茨基):

你数一数!应该有三十个签名。

特尔茨基:

这里有个十字。

蒂芬巴赫:

这十字是我。

伊索拉尼(对特尔茨基):

他不会写字,可是他的十字很棒,

犹太人和基督徒全都认他的账。

奥克塔维奥(急急忙忙地对马克斯说):

咱们走吧,上校,时间已经很晚了。

特尔茨基:

上面只写了一个皮柯洛米尼。

伊索拉尼(指着马克斯):

请大家注意!就缺这位石头人,

整个晚上他都不对劲。

(马克斯从特尔茨基手里接过文件,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

第七场

〔前场人物,伊洛从后屋走出来,手里握着金尊,酒意甚浓,后面跟着葛兹和布特勒,试图拦住伊洛。

伊洛: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

葛兹和布特勒:

伊洛,别再喝了。

伊洛(走向奥克塔维奥,和他拥抱,一面喝酒):

奥克塔维奥!我给你带来这杯酒!

喝了这杯结盟酒,一切宿怨全都化为乌有!

我也知道,你从来也没爱过我——

老天爷惩罚我吧,我也不爱你!

把往事一笔勾销!我特别推崇你,

(一个劲地亲吻奥克塔维奥)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大家听好!

谁要是骂他是个虚伪的狐狸,

那就是跟我过不去。

特尔茨基(旁白):

你疯了吗?

好好想想,伊洛,你在哪里!

伊洛(推心置腹地):

你要干什么?这都是好朋友。

(兴高采烈地环顾四周)

咱们当中没有一个混蛋,我高兴极了。

特尔茨基(对布特勒,急切地):

您快把他带走!我求您,布特勒。

(布特勒把伊洛领到配餐桌旁)

伊索拉尼(对马克斯,马克斯一直不停地看着那份文件,但是心不在焉):

看好了吗,兄弟?您读完这份文件了吗?

马克斯(好像从梦中惊醒):

你要我干什么?

特尔茨基和伊索拉尼(同时):

签上您的大名,

(奥克塔维奥担心害怕,心情紧张地看着马克斯)

马克斯(把文件退回):

这是一件公事,明天再说。

我今天没有情绪,明天把它送来给我。

特尔茨基:

请您想想——

伊索拉尼:

签吧!签字吧!什么!

你是整个宴席上最年轻的一个,

就您一人要比我们大家都糊涂?

好好瞧瞧!您老爸也签了名,

我们大家都签了名!

特尔茨基(对奥克塔维奥):

得动用您的威望了。跟他说说。

奥克塔维奥:

我的儿子已经成年。

伊洛(把金尊放在配餐桌上):

在谈什么呀?

特尔茨基:

他拒绝在这文件上签字。

马克斯:

我说,这事可以等到明天再办。

伊洛:

这事不能等。我们大家都签了名,

你也得签,你也得签上你的名字。

马克斯:

伊洛,睡觉去吧。

伊洛:

不!你别想溜掉!

公爵殿下得认识一下他的朋友是谁。

(所有的客人都围到他们两人身旁)

马克斯:

我对公爵的态度如何,他自己知道。

大家也都知道,用不着装神弄鬼。

伊洛:

这就是你表示的感恩,

亲王殿下总是偏爱外族人,这下得了回报。

特尔茨基(十分尴尬,对众位开始骚动的指挥官们说道):

他这是酒后胡说!我请诸位别听他的!

伊索拉尼(笑道):

酒后不会凭空胡说,只会口吐真言。

伊洛:

谁要是不追随我,就是反对我。

这些温柔的良心!要不是开一道后门,

用一个条款——

特尔茨基(赶快打断他):

他真的完全发疯了,别理会他。

伊洛(叫得更加大声):

用一个条款来拯救自己。

什么条款?让魔鬼来抓走这个条款——

马克斯(注意起来,又看了一下文件):

这里面有什么东西这样危险?

您让我好奇起来,想仔细看看。

特尔茨基(对伊洛旁白):

你在干什么呀,伊洛?你把我们都毁了!

蒂芬巴赫(对科拉尔托):

我刚才也注意到,宴会前念的文件不是这样。

葛兹:

我也有这样的印象。

伊索拉尼: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别人签了名,我也可以签名。

蒂芬巴赫:

宴会前还有某种保留,

文件里还有一个条款关于效忠皇上。

布特勒(对一位指挥官说):

诸位,真不害臊!好好想想,在谈什么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留住

我们的将军,还是让他离去?

不能这样顶真,这样斤斤计较。

伊索拉尼(对一位将军说):

公爵殿下把你的团队分给你时,

也是这样来个附加条款?

特尔茨基(对葛兹):

您忘了,他还向您提供军需,

每年高达一千个金币?

伊洛:

是那些混蛋自己把我们变成了无赖!

谁要是不满意,就直说!我在这儿呢!

蒂芬巴赫:

好了!好了!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马克斯(读完了文件,把文件交回):

那就明天再说!

伊洛(愤怒得说不出话来,控制不住自己,一手把文件放到马克斯面前,另一只手握着宝剑):

签字——犹大!

伊索拉尼:

嘿,伊洛!

奥克塔维奥,特尔茨基,布特勒(同时):

把剑拿开!

马克斯(迅速握住伊洛的手臂,把他解除武装,对特尔茨基伯爵):

把他弄上床去!

(马克斯下,伊洛连声诅咒,骂骂咧咧,由几位指挥官抱住,大家纷纷离去时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