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密奇茨的下一个报告发自索库乌卡,内容简短:
王公为迷惑我军,佯装进兵什丘琴,实则只向那里派出一支骑兵侦察队,而自统主力部队去了雅努夫,在那里与增援的步兵会合,援军由克里兹大尉带领,约八百精壮士兵。从我们的驻地便可遥见王公营地篝火。王公的兵马将在雅努夫休整一个礼拜。据战俘供称,他准备打仗。他一直寒热缠身,疟疾尚未痊愈。
萨皮耶哈总督接到这份报告后,决定留下剩余的辎重车辆和火炮向索库乌卡轻装进发,终于两军相遇,面对面安营扎寨。预计一场大战已不可避免,因为一方已无力逃跑,而另一方也已无力追击,双方便都只好做最后一搏的准备。这时双方就如两名经过长时间的角力之后的角斗士,彼此抓住对方的肩膀面对面地躺倒在地,谁都累得气喘吁吁,都在养精蓄锐。
统帅一见到克密奇茨,立刻张开双臂将他搂在怀里,说道:
“你这么久不给我任何信息,我已在生你的气了;可我看到,你所做的已大大超出了我所期望的。上帝若赐我们胜利,这将是你的功劳,而不是我的。你就像个守护天使那样跟着博古斯瓦夫,寸步不离!”
克密奇茨眼里射出一道凶狠的光。
“既然让我当他的守护天使,那么在他临终时我也得守在他身边。”
“上帝自会作出公正的判决。”统帅神情庄重地说,“不过你若想受到上帝的祝福,你就应为祖国穷追敌寇,勿为私仇。”
克密奇茨默默无言地躬身行礼,但看不出统帅这番金玉良言会给他留下什么印象。他那张面孔显露出的是不容宽恕的仇恨;由于追击博古斯瓦夫的奔波劳累,它比先前更加瘦削,因而也显得更加严峻冷酷。早先他脸上展示的是英姿焕发,豪迈狂放,气宇轩昂,如今却变得威武刚毅,寡恩薄义。这使你很容易看出,这个人在内心深处决定对谁进行报复,谁就该好好提防,哪怕是拉吉维尔,也该小心为妙。
的确,他目前就已在进行可怕的报复。在这场战争中,他已立下的战功就足以令人为之瞠目。他先是抢在博古斯瓦夫前面,迎头痛击这个卖国贼;他布下疑阵,打乱其部署,引诱王公确信自己已被包围,并迫使其仓皇撤退,然后又日以继夜地对其穷追不舍,歼灭王公派出的各路骑兵侦察队,对抓获的战俘也绝不手软。在谢米亚蒂切,在博奇基,在奥尔拉,在别尔斯克附近,他深夜袭击了王公的整座大营。
在离扎布武杜夫不远的沃伊什基,在纯粹是拉吉维尔家族的领地,克密奇茨酷似莫名其妙的狂飙袭击了王公的住所,以致刚坐下进午餐的博古斯瓦夫差点儿没给他生擒活捉,只是多亏奥什米亚内的监督萨科维奇的搭救,才逃得一条性命。在比亚维斯托克,克密奇茨夺得博古斯瓦夫的多辆四轮轿式马车、部分金银餐具器皿和许多贵重物品,并使王公的部队疲于奔命,饥寒交迫,军心涣散。博古斯瓦夫随身带领的精锐的德意志步兵和瑞典雇佣骑兵,撤退时已成惊弓之鸟,在朝不保夕的恐怖和长时间无法安睡的行军中,个个瘦得像幽灵,像行走的骷髅。他们一路听到的是克密奇茨的鞑靼兵和志愿兵发出的呐喊,从他们前面、后面和两边不时传来的是虎啸狼嗥般的吼声。疲惫不堪的士兵刚想闭上眼睛打个盹儿,一听到这惊心动魄的呼噪便不得不抓起兵器准备应战。如此越往前走情况就越糟。
居住在那些地区的小贵族纷纷加入鞑靼人的行列,部分是出于对比尔瑞的拉吉维尔家族的仇恨,部分则是对克密奇茨的畏惧,因为他对敢于反抗的人总要进行无情的惩罚。于是他的兵力在不断增长,而博古斯瓦夫的兵力却在不断消融。
兼之博古斯瓦夫本人的确是在病中,虽说忧虑在此人心中向来不会搁得太久,虽说他盲目信任的那些占星家在普鲁士就曾为他占卜,预言他此次远征不会遇到任何凶险,人身安全可保无虞,可如今他作为统领的自尊心毕竟受到了大大的伤害,这不能不使他时常感到苦不堪言。他,作为军事统领曾名噪一时,他的好名声在尼德兰,在莱茵河畔,在法兰西,都曾受到普遍赞叹,可如今却在这偏僻的森林里天天挨那看不见的敌人的揍,没有正式交兵就尝到失败的苦果!
何况在这场骚扰、追击中,对方的顽性又是如此非比寻常,如此势如狂飙,完全超越了战争的常规。博古斯瓦夫凭其天生的精明敏锐,在发生了这一切的数日之后,便已猜测到追袭他的定是个冷酷无情的私敌。他毫不费劲儿就打听到对手的姓氏为巴比尼奇,因为这个姓氏在乡里到处流传。但这个姓氏对他却是陌生的。尽管如此,他还是乐于设法去了解这个人。于是就在对方追击之时,他沿途部署了几十几百次伏击。谁知都是白费了心思!巴比尼奇总能绕过所设置的陷阱,总是在他们始料不及的情况下猝然杀来,把他们打得晕头转向,惨败而逃。
终于两路兵马在索库乌卡附近形成了对阵的格局。博古斯瓦夫果真在那里找到了冯·克里兹管带的援军,这位大尉军官事先并不知道王公究竟在哪里转悠,便径直去了雅努夫。也正是在那里要决定博古斯瓦夫这次远征的命运。
克密奇茨严密封锁了从雅努夫通向索库乌卡、科尔琴、库伊尼察和苏霍沃拉等地的所有道路。附近的森林、柳树林和灌木丛林均由鞑靼兵占领。书信无法送出,任何运输粮秣的车辆都无法抵达,所以博古斯瓦夫也急于赶在他的部队吃光雅努夫最后一片面包干之前打这一仗。
但他为人多谋善断,权变锋出,又惯于耍阴谋施诡计,就决定在开战之前先作谈判议和的尝试。他还不了解萨皮耶哈总督在相机行事、通权达变方面都比他在行得多,其阅历之广也较他略高一筹。就这样,奥什米亚内的监督和市政长官萨科维奇便以博古斯瓦夫的名义来到了索库乌卡,此君乃是博古斯瓦夫王公的内侍官和私人朋友。他带来了王公的书信,并拥有谈判媾和的全权。
这位萨科维奇监督富甲一方,日后还将擢升斯摩棱斯克总督和立陶宛大公国财政大臣,位至元老之尊。此时他则是立陶宛最著名的骑士之一,以其英勇和俊美为人称道。他生就中等身材,头发和眉毛都黑如鸦翅,一双淡蓝色的眼睛看人时总带着一种古怪的、无法形容的放肆,无怪博古斯瓦夫常说,他的眼睛像斧子一样可以伤人。他一身外国打扮,服装是跟博古斯瓦夫一起在国外旅行时置办的;他几乎能操各国的语言;在交兵见阵时,他总是投身于最激烈的鏖战的漩涡之中,像疯子一样东砍西杀,因此在他的朋友们中间,常把他称为“亡命之徒”。
但由于他具有非凡的膂力,沉着冷静,因而每次厮杀总能安然脱身。有人说,他能抓住一辆疾驰的四轮轿式马车的两个后轮使其停住;他纵酒无量,喝下一夸脱烈酒依然头脑清醒,若无其事,如同滴酒未沾。他对人态度生硬,骄横傲慢,说话常带挑衅的口吻,但在博古斯瓦夫手里却软得像团蜡一般。他举止文雅,哪怕置身于国王宫廷,他都能做到礼数周全,应付裕如,可在他灵魂深处却隐藏着某种狂暴的野性,时不时会像团烈火一样爆发出来。
他与其说是博古斯瓦夫王公的臣仆,不如说是他的伙伴。
诚然,博古斯瓦夫平生从未喜欢过任何人,可对萨科维奇却怀有无法遏止的偏爱。王公生性十分吝啬,但对萨科维奇却特别慷慨大方。他凭自己的影响力将萨科维奇提拔到监督的职位,并赐予他奥什米亚内市政长官的头衔。
每次战役之后,博古斯瓦夫首先问的总是:“萨科维奇在哪里?他有没有出什么事?”王公在诸多方面都指望他出主意,无论是交兵见阵还是谈判议和,总要用到他,总以他为左膀右臂。奥什米亚内市政长官的胆识,甚至他的放肆无礼对王公都是很管用的。
现在王公派他去见萨皮耶哈。但这是个艰难的使命。首先,市政长官来到敌营,极易被人怀疑是专来做奸细的,是专来打探萨皮耶哈兵力的虚实的;其次,身为使者,他带来的要求很多,而可奉献的却什么也没有。
幸好萨科维奇不是那种遇事惊慌失措的人,因此,他像个胜利者一样走进萨皮耶哈的住所,仿佛是来胁迫失败的一方订立“城下之盟”那样立刻瞪起自己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狠狠打量着萨皮耶哈总督。
萨皮耶哈见到他那副寻衅闹事的狂妄样子,只是莞尔一笑,这笑里倒有一半是怜悯。每个人都能以自己的勇敢和狂妄吓唬别的人,可这只对某种人有效;而统帅其人,却远非萨科维奇之所能吓唬得了的,他对后者的这种做派自然就只能以一笑置之。
“我谨奉我的主人——比尔瑞及杜宾基王公、立陶宛大公国御马监、选帝侯兵马统领博古斯瓦夫·拉吉维尔王公殿下之命,”萨科维奇说,“专程来向尊敬的阁下致敬和问安。”
“请转达对王公殿下的谢意,并请转告他,你见到的我像往常一样健康。”
“我这里带有一封致尊敬的阁下的书信。”
萨皮耶哈接过书信,漫不经心地把它拆开,匆匆读了一遍,说道:
“真是浪费时间……我弄不清王公的意图何在……你们是打算投降呢?还是想碰一碰运气?”
萨科维奇装出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
“问我们是否投降?我想,王公在书信里正是向尊敬的阁下建议,让阁下率部投降;至少我得到的指示是……”
萨皮耶哈岔断了他的话。
“关于阁下接受的指示我们以后再说。我的萨科维奇阁下!我们追赶你们将近三十波里,犹如猎犬在追逐野兔……阁下可曾听说过这野兔会建议猎犬投降?”
“我们已得到了增援。”
“就是冯·克里兹管带的那八百名士兵。其余的兵马均已疲惫不堪,在交战之前就会统统倒下。我愿告诉阁下赫麦尔尼茨基常说的一句话:‘光说不管用!’”
“选帝侯会率全部兵力来支援我们。”
“那很好……这样我就无需大老远去找他,因为我正想问问他有什么权力派兵进入共和国的边界,他作为共和国的藩属,理应对共和国效忠才是。”
“他凭的是强者的权力。”
“或许在普鲁士存在着这样的权力,可在我们这儿却不存在……再说,如果你们自觉比我们强大,那就不妨在战场上一见高低!”
“要不是因为王公不忍骨肉相残,早就对阁下发动进攻了。”
“要是他能早点儿不忍心这样做就好了!”
“王公也对萨皮耶哈家族如此仇恨拉吉维尔家族感到震惊,无法理解阁下为了报一己之私仇而竟不惜将祖国置于血泊之中。”
“呸!”克密奇茨站立在统帅椅子背后听到了这些对话,忍不住发出一声唾斥。
萨科维奇市政长官站起身,朝他走了过去,并用如炬的目光狠狠地盯着他。
不料这位市政长官却碰上了与他自己势均力敌甚至比他自己更厉害的对手,他从克密奇茨的眼神中看到如此灼灼逼人的回应,使他不得不垂下眼睛俯视地面。
统帅剑眉铁竖。
“萨科维奇阁下,请你就坐。”他说着又扭头对克密奇茨道:“而你,阁下,请给我安静点儿!”
然后他又说:
“只有凭良心才能讲真话,而摇唇鼓舌则往往会把真理嚼烂,吐出的只不过是满嘴谎言。一个率领异邦兵马践踏祖国土地的无耻之徒,竟然向忠心卫国的人大泼脏水,肆意毁谤!上帝自会听见这些污言秽语,天国的史家也自会将其记录在案。”
“维尔诺总督王公由于萨皮耶哈家族对拉吉维尔家族的仇恨而命丧黄泉。”
“我仇恨的是卖国贼而不是拉吉维尔家族,内廷御膳官米哈乌·拉吉维尔王公此刻就在我的大营,这便是最好的证明……说吧,阁下,你到底想干什么?”
“尊敬的阁下,我说的是肺腑之言,谁心怀仇恨,谁就会派遣刺客暗杀……”
这下轮到萨皮耶哈大吃一惊。
“我曾派遣刺客暗杀博古斯瓦夫王公?”
萨科维奇瞪着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盯着统帅,斩钉截铁地说:
“正是如此!”
“阁下莫非是疯了!”
“前天在雅努夫那边抓到了一名刺客,此人早先就曾参与过谋杀王公的阴谋。这会儿正在对他进行严刑拷打,他定会说出是谁指使他……”
接着是一片静寂,鸦雀无声,但在这静寂之中,萨皮耶哈总督听见立在他身后的克密奇茨咬紧牙关连说了两遍:
“糟糕!糟糕!”
“愿上帝明断!”统帅以堂堂元老之尊严正地回答说,“我既不会向阁下,也不会向你的王公作什么解释,因为你们不配充当质询我的法官。阁下与其在这里唠唠叨叨,不如直截了当地说,你来这里的目的何在?你的王公提出了什么条件?”
“我的主人王公殿下出师大捷,歼灭了霍罗特凯维奇,重创了克瑞什托夫·萨皮耶哈,夺回了蒂科青,因此毫无疑问他应以胜利者的身份要求得到诸多利益。但他不愿见到基督教徒同室操戈,徒然流血,只期望平静地麾师去普鲁士,让他能自由撤出各城堡的守备兵马,此外别无所求。我方同样也虏获了不少的战俘,其中有许多出色的军官——博若博哈塔–克拉辛斯卡小姐不在此列,她已被送往陶拉盖。所有被俘人员无一例外全都可以交换。”
“阁下别在这儿吹嘘胜利,因为我的先锋官巴比尼奇骑士就在这里,他管带的先头部队曾追击你们三十波里……贵军在他前面仓皇败退,损失的兵马是你们先前虏获战俘的两倍;你们丢了辎重车辆,丢了火炮,丢了餐具器皿;你们的部队疲惫不堪,饥肠辘辘,纷纷倒毙,你们无有食物充饥,你们不知该往哪里去。阁下已经看到了我的兵马。我是有意下令不让蒙住你的眼睛,好让你见识见识,想想你们是否能与我的兵马较量。至于那位小姐,她并非由我监护,她的监护人是扎莫伊斯基持剑官和格雷泽尔达·维希涅维茨基王妃。王公欺侮了姑娘,自应去跟他们结清这笔账。阁下假如还有什么要说,就快点儿讲,不过讲话得聪明点儿,否则我要下令让巴比尼奇骑士立即进兵。”
萨科维奇没有回话,却转身向克密奇茨说道:
“这一路是阁下在袭击我们吧?想必阁下是在克密奇茨那儿练就了这套强盗手艺的。”
“阁下根据自己皮肉的感受就能明白,我是否练得精到!”
统帅再次皱起了眉头。
“这儿没有你的事了,”他对萨科维奇说道,“你可以走了。”
“尊贵的阁下至少也该给我一封致王公殿下的回书。”
“也好,就给封回书。阁下到奥斯凯尔科团队长那儿去等候回书吧。”
奥斯凯尔科团队长一听此言,立即便把萨科维奇带走了。统帅向他摆了摆手算是道别,然后急速转向安德热伊骑士,问道:
“刚才萨科维奇提到那个被他们抓获的人时,你为什么说‘糟糕’?”统帅说话神情严峻,锐利的目光逼视着骑士的眼睛,“莫非仇恨淹没了你的良知,让你果真派刺客去谋杀王公?”
“我愿凭我保卫的最圣洁的圣女之名起誓:绝无此事!”克密奇茨回答,“我绝不肯假别人之手取他的脑袋!”
“那你为什么说‘糟糕’!你认识那个人吗?”
“认识。”克密奇茨回答,他由于激动和恼怒面色变得煞白,“还是在利沃夫时我就派他去陶拉盖……博古斯瓦夫王公把比莱维奇小姐劫持到了陶拉盖……我爱那位小姐!……我们本来是要完婚的……我派此人去是为了给我打探有关她的消息……他落入了那样一个人手中……”
“冷静点儿!”统帅说,“你给了他什么书信吗?”
“没有……即便是给她写信,她也不会读。”
“为什么?”
“因为博古斯瓦夫曾对她说,我许诺过要劫持国王……”
“这么说来你仇恨博古斯瓦夫确是大有因由。我承认……”
“是的,大人,是的!”
“王公认识这个人吗?”
“认识。他就是骑兵司务长索罗卡……他曾帮助我劫持过博古斯瓦夫……”
“我明白了。”统帅说,“等待他的将是王公的报复……”
接着是片刻的沉默。
“王公此刻身处危境,进退维谷,”过了一会儿统帅说道,“兴许会同意释放他。”
“尊敬的大人!”克密奇茨说,“恳请大人扣留萨科维奇,派我去见王公。兴许我能夺回索罗卡。”
“你是这么在乎他?”
“他是名老军人,是我的老仆……他对我总是百般呵护,他多次救过我的命!……如今他身在缧绁之中,我若不闻不问,任其死活,上帝定会惩罚我。”
克密奇茨由于伤心和焦虑,浑身打起了哆嗦,而统帅则说:
“怪不得士兵都爱你,原来你是这么爱他们的。我当竭尽所能助你一臂之力。我会给王公写信,为换回那名军人,他想要谁我都放行就是。何况,那名老军人是奉你之命行事的,所起的作用只是一种无辜的instrumentum而已。”
克密奇茨双手抱头,叫嚷道:
“他哪里会在乎战俘!他绝不会释放索罗卡的!哪怕是用三十名战俘跟他交换,他也不会答应。”
“既然如此,他断不会将那名老军人交给你,而且还会要了你的性命。”
“尊敬的大人……只有拿一个人去交换他才会释放索罗卡,那就是:拿萨科维奇去交换。”
“我不能拘禁萨科维奇,他是使者!”
“但求大人留下他,由我带着大人的书信去见王公。兴许我能办到……愿上帝与他同在!只要他肯把那名军人交给我,我将放弃对他的报复!”
“请少安毋躁,”统帅说,“我可以留下萨科维奇。除此之外,我要给王公写封信,让他送来一份不具体写明使用人姓名的空白特别通行证。”
统帅说罢便立刻动笔写信。一刻钟后,便有名哥萨克带着书信快马加鞭去了雅努夫,傍晚时分他便带回了博古斯瓦夫的答复。
“我谨遵阁下要求送去特别通行证。”博古斯瓦夫在信中写道,“有此证件,任何使者都能安全返回。不过,令我不解的是,尊敬的阁下既然将我的朋友和忠仆奥什米亚内的市政长官扣留作为人质,何故还向我要求特别通行证?阁下清楚,我对萨科维奇向来厚爱,为了交换他,我不惜释放阁下被俘的所有军官。众所周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即或是野蛮的鞑靼人也知尊重这个惯例,阁下正利用那些化外之民,利用那些鞑靼兵对我基督徒的部队逞凶,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而我则以本座王公的千金一诺保证,阁下使者前来,当安全而返。谨以本人签名为据。”
于是就在当晚,克密奇茨拿了特别通行证,带领凯姆利奇兄弟俩去了雅努夫。萨科维奇则作为人质留在了索库乌卡。
[668] 冯是德意志贵族的封号,也是对贵族的尊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