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明媚的秋日,安德热伊·克密奇茨骑士坐在凉亭绿荫覆盖的屋顶下,一边喝着午餐后的蜜酒,一边透过长满野啤酒花的栅栏朝妻子张望,她正在凉亭前面漂亮的绿荫道上悠闲地漫步。

她是位天姿国色、美貌无双的妇女,浅黄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一副开朗、安详、几乎是天使般的面孔。

她走得很慢,也很谨慎小心,因为她身怀六甲,接近临盆,充分流露出一种即将做母亲的庄重和怡然自得的神态。

狂热地爱恋着自己的娇妻的安德热伊·克密奇茨骑士心醉神迷地望着她。她走到哪里,他的目光就紧随其后跟到哪里,目光中流露出的那种眷恋之情,只有忠实驯良的家犬用目光追随自己的主人时才会显示出来。他脸上不时露出灿烂的微笑,因为一看到她就满心欢喜。他正用一只手向上卷着自己的八字胡须。

一时间他脸上出现了某种捣蛋鬼的欣愉神色。看得出来,他是位天生喜好逗乐的军人,在单身年代必定干过不少恶作剧。

无边的静谧笼罩着果园,只有过熟的果实掉落地上的响动和昆虫的嗡嗡声打破这无边的寂静。天气出奇地晴好。时值九月初。太阳已略显温柔、和顺,但仍投下丰沛的金色的光。红艳艳的苹果在万道霞光中闪闪发亮,发灰的树叶之间点缀的果实是如此之多,以至一棵棵果树看起来似乎都是用苹果裱糊出来的。李树的枝条被蒙上了一层白蜡的果实压弯。悬挂在树木上的第一批蛛网随着阵阵微风摇曳,风吹拂得那么轻,甚至树叶都不曾发出沙沙的响声。

或许正是那晴好的天气使克密奇茨骑士如此心旷神怡。他的面孔显得越来越开朗、亮堂了。但见他喝了一口蜜酒,对妻子说道:

“奥伦卡,过来!我给你说个事儿。”

“只是你可别说些什么我不爱听的话。”

“向上帝保证,决不会!把耳朵伸过来!”

说着他一把将妻子拦腰抱住,将自己的八字胡贴到她淡黄色的头发上,悄声说道:

“如果是男孩,就让我们给他取名字叫米哈乌。”

她却转过了略带红潮的脸蛋儿,悄声回答说:

“可你不是保证过,不反对给他取名字海拉克利乌什吗?”

“你知道,这是因为伏沃迪约夫斯基而取的名字。”

“纪念太外公难道不是头等重要的事吗?”

“纪念太外公,也是纪念我的恩主……嗯,不错!那么给第二个孩子必须取名米哈乌!说定了,再也不能更改!”

奥伦卡扬了扬身子,试图从安德热伊·克密奇茨的搂抱中挣脱出来,而他却抱得更紧了,开始吻她的嘴巴,吻她的眼睛,一边反复说:

“你呀,我的心肝宝贝儿,我的心肝宝贝儿!你呀,我最亲爱的!”

一个小厮出现在林荫道的尽头,中断了他们的交谈。小厮匆匆朝凉亭走过来。

“有什么事?”克密奇茨松开了妻子,问道。

“哈尔瓦姆普团队长来了,现在屋子里等候。”

“瞧,这不就是他么!”克密奇茨见到正向凉亭走来的男子叫喊道,“我的上帝,怎么他的胡子都灰白了!欢迎,亲爱的伙伴!欢迎,老朋友!”

说着他就从凉亭跑了出来,张开双臂朝哈尔瓦姆普奔了过去。

哈尔瓦姆普骑士却首先向奥伦卡深深鞠了一躬。早年间他在维尔诺总督王公的凯代尼艾王府见过奥伦卡几次,彼此算是熟人。鞠过躬后,他接着又把她的手按在自己那硕大无朋的胡子上,吻过女主人的手之后,他这才投入克密奇茨的怀抱,扑在他的肩膀上啜泣了起来。

“我的上帝。阁下这是怎么啦?”惊愕的主人叫嚷说。

“上帝让一个人福上加福,却让另一个人与幸福擦肩而过。我伤心的原因只能对阁下一个人说。”

这时他朝安德热伊夫人瞥了一眼,奥伦卡领悟到他不想当着她的面说,于是便对丈夫言道:

“我去吩咐人给二位送蜜酒来,现在把二位单独留下……”

克密奇茨把哈尔瓦姆普骑士拉进凉亭,让他在靠背长凳上坐定后,叫嚷说:

“出了什么事儿?你需要帮助吗?你大可指望我如同指望扎维沙一样!”

“我什么事儿也没出,”老军人回答,“只要这只手还能挥动战刀,我也无需任何帮助;但是,我们的朋友,共和国最值得尊敬的骑士却处在可怕的忧伤之中,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一寸气在。”

“看在基督的分上!难道伏沃迪约夫斯基遇到了什么不幸?”

“正是如此!”哈尔瓦姆普回答,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告诉阁下,安娜·博若博哈塔小姐离开了这个人世啦。”

“她死啦!”克密奇茨惊叫道,同时用双手抱住了脑袋。

“犹如一只给箭矢射中了的鸟儿。”

出现了片刻的沉默,只有这里那里苹果沉重落地的响声,只有哈尔瓦姆普骑士越来越急促的抽噎声,他是在极力忍住才不致大放悲声的。克密奇茨反拧着双手,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反复说:

“亲爱的上帝!亲爱的上帝!亲爱的上帝啊!”

“阁下不要为我流泪感到惊诧,”哈尔瓦姆普终于开了腔,“既然阁下一听到不幸的消息就如此痛心疾首,更何况我这个她去世时在场的人!我眼睁睁看着她停止呼吸却无能为力,看着他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撕心裂肺的痛切哀号,却说不出半句宽慰他的话儿!”

这时仆役端着托盘走进了果园,托盘上放着一个苔纹长颈大玻璃瓶和一只玻璃杯,仆役身后跟着安德热伊夫人,她终究难以克制自己的好奇心。

她向丈夫投去匆匆一瞥,看到那张面孔上深沉的哀伤,立刻开口问道:

“阁下,你带来了什么信息?你们不要把我支开,我理当能给你们一些宽慰,或者跟你们一起哭泣,或者能给你们出点儿什么主意。”

“对此,就是你那聪明的脑袋瓜儿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安德热伊骑士回答,“我怕的是你会由于过分悲伤而使健康受损。”

可她却说:

“我经受得住。更糟糕的是在不明事由而胡猜乱想的状况下过日子……”

“阿露霞仙逝了。”克密奇茨说。

奥伦卡的面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她沉重地跌坐在靠背长凳上;克密奇茨以为她昏厥了,但是悲伤压倒了始料不及的消息的突然打击,她放声大哭起来,而两位骑士也陪着她一起哭泣。

“奥伦卡,”克密奇茨亟想让妻子的情结转移方向,于是开口说道,“难道你不是在想,她已经到了天堂了吗?”

“我哭的不是她,只是为她而哭。我哭的是米哈乌骑士的孤苦伶仃,至于说到她的永恒的福祉,我倒是想为自己求得那种灵魂得救的希望,就像我对她的灵魂得救满怀希望一样。再也没有比她更可敬的姑娘,更善良的心灵了,再也没有比她心肠更好的姑娘了!啊!我的阿露霞!我亲爱的阿露尔卡!……”

“我亲眼目睹了她的去世,”哈尔瓦姆普说,“她对上帝的虔诚不亚于任何人。”

这时又是一阵静默,直到泪水略微冲淡了他们的悲伤,克密奇茨这才说道:

“讲讲吧,阁下,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到最伤心处就请喝口蜜酒。”

“谢谢,”哈尔瓦姆普回答,“如果阁下陪我喝,我会时不时喝口蜜酒,因为我感到不仅心痛,连喉咙也痛,像给狼抓了似的,而给狼抓住了喉咙,不来点儿什么饮料简直就会窒息而亡。事情是这样的:我离开琴斯托霍瓦向故乡的方向进发,为的是晚年能享受一点儿宁静,呆在租赁的庄园里过几天太平的日子。我已经厌倦了战争,因为当我还是个孟浪少年的时候,我便开始南征北战,如今已是须发皆白。除非我完全不能忍受赋闲的日子,或者还会去投奔某个团队。那些军事同盟纷争误国,使亲者痛,仇者快,那一场场国内战争,唤起了我对柏隆娜的彻底憎恶……亲爱的上帝!鹈鹕用自己的血哺育雏儿,不错!然而我们这个国家,胸膛的热血已被吸干。希维德尔斯基曾是名伟大的军人……就让上帝去审判他吧!……”

“我最亲爱的阿露拉!”克密奇茨夫人带着哭腔打断了他的诉说,“当初若不是你在我身边,真不知道我和我们大家会发生什么事?……你对我而言,曾是避风港和保护神!我亲爱的阿露拉!”

听见此言,哈尔瓦姆普重又失声痛哭,但时间不长,因为克密奇茨用问话中断了他的啼哭。

“阁下是在哪里见到伏沃迪约夫斯基的?”

“我也是在琴斯托霍瓦见到伏沃迪约夫斯基的,他们双双路过那里,想在那里稍事休息。一见面他就对我说,他带着未婚妻从你们这儿赶往克拉科夫,去谒见格雷泽尔达·维希涅维茨基王妃,没有她的恩准和祝福,新娘无论如何不肯举行婚礼。当时姑娘还是健健康康的,而他则是快乐得像只小鸟。‘瞧’他说:‘这就是上帝为我辛劳给我的奖赏!’伏沃迪约夫斯基没少自吹自擂(愿上帝给他慰藉),还嘲笑我,说是,(阁下夫妇都清楚,)我和他当年曾为了争夺这位姑娘而不和,甚至要大打出手。可她,那心爱的妙人儿如今却身在何方?”

说到这里,哈尔瓦姆普骑士重又失声痛哭,但时间不长,因为克密奇茨再次中断了他的哀哭。

“阁下,你是说,她当时很健康?她的去世为何来得如此突然?”

“说突然,确实突然。她住在马尔青诺娃·扎莫伊斯基夫人那儿,当时那位夫人恰好跟丈夫一起在琴斯托霍瓦做客。伏沃迪约夫斯基整天呆在她那儿,对此等延宕略有微词,抱怨说,这样一来他俩恐怕花一年时间也赶不到克拉科夫。因为沿途所有的亲朋都要挽留他们。毫不奇怪!每个人都乐意招待像伏沃迪约夫斯基这样的战士,谁抓住了他就留住不放。他也把我领到了阿露霞小姐那里,还笑着威胁说,假如我让她爱上了,他就会劈了我……可她心目中只有他,除他之外整个世界都不存在。诚然,我心里有时也会感到不是滋味,觉得人到老年孑然一身,活像墙上的一颗钉子。罢了,别去说他!突然一天深夜,伏沃迪约夫斯基跑来找我,皱眉蹙额,神情慌乱,‘天啦!你知不知道哪里能找到医生?’‘出了什么事?’‘她病了,人事不省。’我问,她是何时得病的?他说,扎莫伊斯基夫人刚刚派人通知他。可现在是深夜!到哪儿去找医生?那地方只有修道院是完好的,而在城里瓦砾比人多。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名医士,可他还不愿意去!我不得不用斧杖将他赶到了该去的地方。可那里更需要的已是神甫,而不是医生了;我们见到了可敬的保罗修会神甫,他用祈祷使她恢复了知觉,能够接受圣餐,而且还能与伏沃迪约夫斯基骑士深情地告别。第二天正午时分她就离开人世了!医士说,定是有人对她施了什么魔咒。虽然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因为在圣地琴斯托霍瓦一切邪教妖术都会退避三舍。当时伏沃迪约夫斯基骑士受到了怎样的打击真是无法形容。他都说了些什么大不敬的话啊!我相信,天主耶稣是不会跟他计较的,因为人在痛彻肺腑的时候,往往苦不择言……不妨告诉你们二位(这时候哈尔瓦姆普骑士压低了嗓门儿),在他精神狂乱的情况下还真亵渎了神灵!”

“天啦!他亵渎上帝?”克密奇茨悄声地重复说。

“他从她的遗体旁边奔到过道,又从过道奔到了庭院,摇摇晃晃,活像喝醉了酒似的。到了那里,他将两手握拳举向上天,开始用极其可怕的声音叫喊道:‘为我的遍体鳞伤,为我的艰辛苦斗,为我洒出的满腔热血,为我对祖国的眷恋和无限忠诚,给我的就是这样的赏赐?!……’他说,‘我只有过一只羔羊,而上帝啊,你却把她给我夺走了!’他又说,‘把一个在人世间历尽苦难、顽强不屈的赳赳武夫打翻在地,这当可视为出自上帝的圣手……可是一只猫,一只鹞鹰,一只鸢……就能把一只无害的鸽子扼杀,这又算是……’”

“看在上帝的分上!”安德热伊夫人喊道,“不要再说下去了,阁下,你会给这个家庭招来不幸的!”

哈尔瓦姆普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继续说:

“可怜的军人以为,自己长期为国效力,战功卓著,最终理应获得奖赏,赢得姑娘的芳心成其百年好合,可是上天给他的竟是这样的奖赏!咳!上帝最清楚他做了些什么,虽说这既不能用人间的情理来理解,也不能用人间的公正原则来衡量!说出那样一番亵渎的话语之后,他立刻呆住不动,接着便是重重地跌倒在地,而神甫则站立在他上方为他祈祷驱魔,使那诱惑他亵渎上苍的不洁的幽灵不能进入他的心灵。”

“他很快便恢复神志吗?”

“他在地上躺了个把钟头,像个死人一般,然后便苏醒过来,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对任何人都不搭理也不肯见。在为姑娘举行葬礼时,我对他说:‘米哈乌骑士,心中要有上帝!’他一言不发。我在琴斯托霍瓦又住了三天,因为我不忍离他而去,但不管我怎样擂他的房门都是白费工夫。他不肯见我!我一边敲门,一边心里琢磨,怎么办?是这样一直敲到他开门,还是一走了之?……要是走的话,又怎么能把他一个人抛下不管,让他得不到任何安慰?最终我意识到,这么敲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便决定去找斯克热图斯基,毕竟他是米哈乌最好的朋友,他或许能打动他;尤其是扎格沃巴老爵爷,不仅是他的挚友,而且头脑敏捷,点子多,知道该怎么说服他。”

“阁下去过斯克热图斯基夫妇那里?”

“去过,但上帝没赐我运气,他们夫妇和扎格沃巴爵爷一起到卡利斯克探望骑兵大尉斯坦尼斯瓦夫去了。谁也说不清他们何时返回。当时我暗自思忖:反正我要去日姆兹,不妨顺路来找二位恩主,告诉阁下发生了什么事。”

“我早已知道阁下是位高尚的骑士。”克密奇茨说。

“这里说的不应是我,而是伏沃迪约夫斯基,”哈尔瓦姆普回答,“我不得不向二位坦言,我特别担心他会神经错乱……”

“愿上帝保佑他不至于如此。”安德热伊夫人说。

“即使不至于如此,他多半也会蒙上教士的僧袍;因为,不妨对二位说,我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等的悲痛……可惜了一名优秀的军人!可惜啊!”

“怎么可惜?这是为上帝增添荣耀!”克密奇茨夫人又说。

哈尔瓦姆普开始触摸胡须,并用手使劲儿揉搓前额。

“总之,可敬的恩主……或许会增添,或许还不会增添。二位只需数数,他一生除掉了多少个多神教徒和异教徒,他恐怕比若干个神甫传经布道更能使救世主和最光辉的圣母感到欣慰吧。嗯!这个问题值得好好考虑!每个人都应该以自己最擅长的方式为上帝增光……二位不难看到,在耶稣徒中间,能找到许多比他更聪明的教士,可是在共和国你就找不到第二把像他这样的战刀……”

“这是真的,就如我对亲爱的上帝一样!”克密奇茨接茬说,“阁下是否清楚,他是不是还留在琴斯托霍瓦,还是已经走了?”

“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在琴斯托霍瓦。可后来他做了些什么,我就无从知道了。可我知道,人往往祸不单行,千万别让他精神失常,别让疾病和绝望一起向他袭来。他孤零零地独自待在那里,没有帮助,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安慰。”

“但愿最神圣的圣女在一个能创造奇迹的地方把你拯救,我忠诚的朋友!”克密奇茨突然叫喊道,“你对我所做的好事即使是亲兄弟也做不了那么多!”

安德热伊夫人陷入了深沉的思索,好长一段时间三人沉默不语,最后她抬起了自己淡黄色的脑袋,说道:

“因德雷克,你可记得我们欠了他多少情?”

“要是我忘记了,我就得向狗借对儿眼睛用了,因为那时我是不敢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样一个诚实正直的人的!”

“因德雷克,你不能对他不管不顾。”

“怎么管呢?”

“你去找他。”

“啊,多么高尚美好的妇人心,多么高尚好心的夫人!”哈尔瓦姆普叫道,同时抓住了克密奇茨夫人的双手,盖上了数不清的热吻。

但是妻子的主意不合克密奇茨的胃口,他连连摇头,说:

“为了他我愿意赴汤蹈火到世界的尽头去,可是……你自己也清楚……要不是你处于这种情况,不用我说,你自己清楚!千万别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千万别出现什么意外……我会担惊受怕、忐忑不安而整天魂不守舍的……比起最好的朋友,妻子总是占第一位的……我怜惜米哈乌骑士……可是……你自己清楚!……”

“我会得到劳乌达父老的关照。眼下这里很平静,我也不是那种随便什么就能吓倒的人。没有上帝的意旨我一根发丝也不会从头上掉下来……可米哈乌骑士在那里或许更急需救助……”

“唉,他确实需要!”哈尔瓦姆普插言说。

“你听我说,因德雷克。我身体健康,也不会受到任何人的伤害……我知道,你不急于离开……”

“我宁愿拿着火钩子去捅大炮!”克密奇茨打断了她的话。

“可你该想想,一旦你留下来,从今以后每当你想起:‘我曾抛弃过朋友,’心里会是一种什么滋味!那时懊悔就已经迟了!还有,上帝出于正当的恼怒可能会拒绝为我们祝福!”

“你给我脑子里打了个楔子。你说,上帝可能会拒绝……祝福?我怕的就是这个!”

“像米哈乌骑士这样的朋友,救助他是神圣的责任。”

“我是全心全意地爱米哈乌的。难呀!既然需要救助,就必须赶快走。时不我待!我这就去马厩……上帝在天,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真是活见鬼,那些人又偏偏都去了卡利斯克!我揪心的不是我自己,而是你,我最亲爱的。我宁愿倾家荡产也不愿没有你而苟延残喘一天。如果不是为了公务谁敢要求我离开你,我准会将十字架的把手塞进那个人的嘴巴。你说是责任?那就算是责任吧,义无反顾!谁向后看就是缩头乌龟!若不是为了米哈乌,为别的什么人我才不会去干哩!”

这时他转身对哈尔瓦姆普说:

“骑士阁下,请跟我一起去马厩,给马匹准备好鞍韂。而你,奥伦卡,去吩咐人给我打点行囊,让劳乌达的人中有谁照料一下谷物的收割脱粒……哈尔瓦姆普骑士,阁下不得不在我们家呆上哪怕是两个礼拜,有劳阁下给我照看妻子。说不定阁下还能在附近找到一座出租的田庄。你把卢比奇庄园弄过来吧!怎么样?走吧,阁下,去马厩!过一个钟头我就动身!既然需要,那就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