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诺沃维耶斯基骑士受命到凯特林的宅院的同一天,小个子骑士拜谒了大统帅,当即受到接见,大统帅对他说:
“我不得不把鲁什奇茨派到克里木去,让他能就近观察那边的动向,同时提请克里木汗信守已签订的条约。你是否愿意重新在军中效力,是否愿意补充他走后的空缺担任指挥官?你,维尔奇科夫斯基,西尔尼茨基和皮沃,你们四位既要注视陀罗什,也要留心鞑靼人,对这些人永远都不可完全信任。”
这番话顿时使伏沃迪约夫斯基骑士的心境黯淡了下来,引起他内心的无限悲怆。他想起自己的韶华青春、如花岁月都奉献给了保卫祖国的事业。数十年来他戎马倥偬,南征北战,攻城夺塞,从未有过安定平静的生活;他总是生活在硝烟烈火之中,忍饥挨饿,无休无眠,历经千辛万苦。他往往头无片瓦遮风挡雨,躺下时无一束干草垫身。上帝知道,在他的刀下还有什么样的敌人不曾流过血?他既无安身立命之所,又无妻子儿女承欢。许多人立下的功劳比他要小一百倍,可早就尝试过了panem bene merentium。他们赢得了荣誉、职位,纷纷当上了市政长官。当初他为国效力时,比今天更年富力强,可如今人们又像拣起一把旧扫帚一样要他重新从戎效命。尽管他本已心灰意冷,肝肠寸断;又适逢有双亲切、温暖的手能够慰抚他内心的创伤,可又要他离开这一切,奔向大荒原,奔向共和国遥远的边陲,全然不顾他个人的感受、全然不顾他对这类征战早已十分厌倦的心态。如果不是那次的奋然而起和醉心军务,他至少能跟自己的阿露霞过上几年欢愉的日子。
现在,当他想到这一切,内心便涌起巨大的悲凉,但他又觉得,拒绝履行自己的使命似乎又不配做一名骑士。因此,他经过一番激烈的反复思考之后,断然回答:
“我去。”
然而大统帅自己却说:
“你目前并非在职军人,这样的军事任务你有权拒绝。你自己最清楚,这种决定对你是否过于仓促了。”
伏沃迪约夫斯基回答:
“对我而言,哪怕是要我立时去为国捐躯,也不算仓促!”
索别斯基大统帅在书房里踱起了方步,来回走了几趟,他停在了小个子骑士面前,信赖地把手搁在骑士的肩上。
“如果你的眼泪至今仍未流尽,那么草原上的疾风当能把它吹干。你已经尽力了,可敬的勇士,你辛劳了一生,你还将继续辛劳下去!如果你脑子里什么时候出现这样的念头:认为你已被人遗忘了,认为你的辛劳得不到人们应有的奖赏,无人想到让你略事休息;认为你的奉献换得的不是美酒佳肴,而只是一片干面包;不是市政长官的职位,而是遍体鳞伤;认为你得不到憩息,有的只是煎熬,那你就要咬紧牙关,喊一声‘祖国啊,我已为你贡献了一切’好了!说句实话,我无法给你别的慰藉,因为我实在没有。虽然我不是神甫,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此辛劳报国,甘愿跨敝鞍战马,为国征战终生,必远胜于那些乘坐六马轿车的庸俗之辈。天国之门,自会为你洞开,而对他们,必将砰然关闭。”
“祖国啊,我已为你贡献了一切!”伏沃迪约夫斯基暗自思忖道,同时惊诧大统帅目光之敏锐,竟能一眼看透他内心想说而没有说出来的话。
这时索别斯基大统帅在他的对面落了座,继续说道:
“我不愿像长官对下属那样跟你交谈,而只是想把你当做我的一位好友那样……不!我是想跟你倾诉衷肠,如同父亲跟儿子一样!想当年,战火纷飞,我们在波德哈莱共同经历了枪林弹雨。更早的时候,在乌克兰,我们面对占压倒优势的敌方兵马,也能勉为其难克敌制胜。而在这里,在祖国的心脏,一些乱臣贼子、奸邪佞徒却躲在我们的背后坐享渔利,安享太平。他们勾心斗角,胡作非为,趁火打劫,捞取一己之私利。我脑子里不止一次在想,这个共和国势必自取灭亡。在这里,骄横傲慢、暴戾恣睢之辈正在蹂躏法纪,破坏社会秩序,公众利益往往屈从于私人贪欲……其为害之大,达到了任何别的地方从未有过的程度……对这类令人忧愤的现象的思虑,白天在战场,夜间在营帐,一直在啃啮我,我只好这么想:‘唉!我们军人的处境真惨啊!好吧!就让它这样吧,因为我们的职责如此,命运如此!’哪怕是让我们知道,从我们的伤口流淌的热血能拯救祖国的命运也好啊。可是,不!就连这点慰藉也找不到!唉,在波德哈伊策,我心情沉重,度日如年,虽然当着你们这些军官的面,我总是露出一副愉快的笑脸,为的是不致让你们认为我对疆场决战决胜已丧失信心。那时我总在想:你缺乏人手!你真的没有爱国守土的人!你又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烂摊子呢?……这种忧思,俨如一把利刃插在我的心上。直到有那么一次……就在波德哈伊策决战关头,我派你们两千兵马去袭击多达两万六千名汗国部队。你们明知是去赴死,却个个视死如归,奋勇向前,挺身甘冒箭矢之危;你们发出了震天呐喊,士气高昂,那劲头儿活像是去参加婚礼似的。顿时一个念头出现在我心间:‘喏,这些人才是我真正的兵!’上帝在瞬息之间让那压在我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我的眼前也为之一亮。当时我就说:‘这些人心中必无杂念,他们赴汤蹈火,纯粹是出于对慈母祖国的挚爱;这些人绝对不会去参加什么军事同盟,绝对不会与叛徒、卖国贼为伍。我定要跟他们结下神圣的兄弟之盟,定要跟他们组成一所伟大的学校,让年轻的后继者从中学习。他们的榜样,他们的群体必将产生巨大的影响。由于他们,我们这个不幸的民族将获得新生,那些营私痼疾将被涤除,骄横恣肆为所欲为将被唾弃,我们的国家将会像猛狮一样奋起,自觉四肢都在焕发神奇伟力,从而威扬四海,让天下震惊!凭借这种神圣的兄弟情谊,我将组建我的兵马!’”
说到这里,索别斯基大统帅激动得满面绯红,昂起了他那宛如罗马恺撒的头颅,然后伸开双手叫道:
“上帝啊!求你别在我们的墙上刻写下Mane,Tekel,Fares!求上帝赐我机缘,中兴我的祖国!”
接着,是片刻的沉寂肃穆。
小个子骑士低垂着脑袋,正襟危坐,他觉得自己周身都在颤栗。
大统帅迈着快速的步子在书房里走了几个来回,接着便站立在小个子骑士面前。说道:
“榜样是必不可少的,我们需要那种每日每时都能把人们的眼睛照亮的榜样。伏沃迪约夫斯基!我把你看作我们的兄弟同盟中的第一流人物。你可愿意成为这个同盟的一员?……”
小个子骑士霍地站立了起来,上前抱住了大统帅的膝盖。
“原来是这样!”他激动地说,“我一听到又要我远行,我便想,这是对我的不公,为了减轻我的悲痛我有权稍事休息,现在我看到,这是我的过错……我为这种偏私之见后悔……我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我实在太惭愧了……”
大统帅默默无言地把他紧紧拥在胸口,过了片刻才说:
“我们管用的人实在太少了,不过别人会跟着榜样走。”
“那么,我何时动身呢?”小个子骑士问道,“我可以立刻上路,哪怕是去克里木,因为那儿我去过多次。”
“不,”大统帅回答,“去克里木,我已派遣了鲁什奇茨。他在那里有同乡,甚至有同姓名的人,好像他有些叔伯兄弟在孩提时代就流落到克里木去,由汗国人收养并改宗信奉伊斯兰教,他们在异教徒中间,甚至还赢得了一官半职。那些人在各方面都会给他一些帮助;何况,我更需要你在疆场上效命,因为跟鞑靼人交锋,谁也不及你在行。”
“那么,我究竟何时动身呢?”小个子骑士又问。
“至迟两个礼拜。因为我还要跟副宰相以及财政大臣磋商一下。我还得为鲁什奇茨准备好文书,给他下达指令。不管怎么说,你都得做好准备,因为我将加速行动。”
“明天我就能准备就绪!”
“为你这份美意,上帝会赐你好报的!不过也无需太急。再说你也去不了多久,因为现在正值选举国王的时候,只要局势太平,我是需要你待在华沙的。你听说过有关候选人的事吗?贵族中间都有些什么议论?”
“我是刚从修道院出来的,有关尘世俗务修士们是从不过问的。我知道点儿什么,那还都是扎格沃巴爵爷跟我讲的。”
“不错。我也能从他那儿得到消息。他在贵族中间确实很有威望,且消息灵通。不过,你打算投谁的票呢?”
“我自己还不知道。不过我认为,我们最急需的应该是一位文韬武略兼备的君王。”
“正是如此!不错!不错!我的脑子里已有了这么个人选,光是他的名讳,就足够让我们的邻邦胆寒。我们确实急需一位文韬武略兼备的君王,符合条件的应该是又一位斯泰凡·巴托雷。喏,再见了,可敬的勇士!……我们需要一位文武双全的君王!你不妨把你的看法告诉大家!……再见……上帝会为你的常备不懈赐福于你!……”
米哈乌骑士告别了大统帅,出门走了。
他一路都在冥思。令这位可敬的勇猛义士感到高兴的是,他毕竟还有一两个礼拜的闲暇时间,可享有克瑞霞·德罗霍约夫斯卡给他带来的弥足珍贵的友谊和慰藉。他也高兴地想到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回到华沙参加选举国王的活动,而且一般地说,到那时候他就可以无牵无挂地回家。一想到这一点,他就不禁喜上眉梢。再说,大草原对他而言也有其迷人之处,他总是不自觉地心向往之,对它有某种莫名的依恋。因为他已习惯了那无边无际的空间,作为一名骑兵指挥官,在那辽阔的大草原上,他觉得自己与其说是个人,倒不如说更像一只自由翱翔的鸟儿。
“好吧,去就去,”他自言自语道,“到广袤无垠的田野去,到哥萨克的村落去,再去看看那儿的古墓,重新尝试一遍昔日生活的滋味;跟士兵们一道进行征讨,像只随时保持高度警惕的灰鹳守护着边界。待冬去春来,莺飞草长,还可在草丛中搜索,嬉戏。不错,我这就去,我去!”
这时他紧催坐骑一溜小跑,因为他已开始向往纵马飞驰的神速和耳畔呼呼的风声。天气晴好,干燥而寒冷。冰冻的积雪覆盖着大地,马蹄落处,便发出喀嚓喀嚓的响声。随着速度的加快,马蹄下就飞溅出越来越多的雪片和坚硬的冰屑。伏沃迪约夫斯基纵马如飞,以致他那骑着次等马匹的随从在他后面被甩得老远。
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分,晚霞在天空辉耀,给皑皑雪原投下紫罗兰色的霞影。而在绯红的天际,已经闪现出头一批璀璨的星辰。天庭悬挂着月牙,活像一把弯弯的银白镰刀。道路通畅,行人稀少,这里那里,骑士偶尔超越一辆独行的马车,便毫不延搁地飞驰而过,直到他从远处见到了凯特林的宅院,这才勒住了缰绳,等待后续的随从追赶上来。
他蓦然瞥见一个苗条的身影在朝他的方向走来。
此人正是克瑞霞·德罗霍约夫斯卡。
米哈乌骑士一认出姑娘,立刻便跳下马背,把马缰交给了随从,自己则一溜小跑去迎接小姐。他的神色略带点儿惊讶,但见到姑娘时他的内心激荡的更多是欢愉。
“士兵们都说,”他言道,“晚霞辉耀时人们会遇到各种不可思议的事物,它们能预示某种兆头,有时是坏的,有时是好的;可对于我,再也没有比路遇小姐更好的兆头了。”
“诺沃维耶斯基骑士来了,”克瑞霞回答说,“他正在跟巴霞和御膳官夫人闲聊,而我则特意溜出来迎候阁下,因为我放心不下,急于想知道大统帅对阁下都说了些什么。”
如此坦诚的话语,使小个子骑士感彻肺腑。
“小姐果真是这么关心我?”他抬眼望着姑娘,问道。
“可不是!”克瑞霞悄声回答说。
伏沃迪约夫斯基目不转睛地望着姑娘,他似乎觉得,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美丽动人。她头戴一顶花缎的小风帽,洁白的天鹅绒边饰围住了她那张娇小玲珑、略有点儿苍白的面孔,月亮的光辉倾泻在这张脸上,柔和地照映着她那两道雅致的娥眉,她那耷拉的眼睑和那长长的睫毛,也照映着她嘴巴上方那深色的、隐约可见的汗毛。在这张秀丽的脸上,闪烁着某种恬静和超乎寻常的善良。
米哈乌骑士此刻感受到,这是一副友善、亲切的面孔。
于是他说:
“要不是随从策马赶来了,我就会拜倒在小姐脚前,跪在雪地上,以示对小姐的感激之情。”
而她却说:
“阁下千万别这么讲,因为我承受不起。不过,我倒愿意阁下作为对我的奖赏会答应留在我们身边,让我能给阁下更多的慰藉。”
“可我不能留在这儿!”伏沃迪约夫斯基骑士说。
克瑞霞猝然打了一个哆嗦。接着说道:
“不能留下?”
“去执行一般军务!我得去罗斯,还得去大荒原……”
“日常军务……”克瑞霞重复了一遍。接着便缄口不言,随后就加快了脚步向宅院走去。
米哈乌骑士挨着她迈着碎步,神色显得略有点儿慌乱。他觉得有点儿什么不得劲,觉得心情沉重,头脑也不灵活。他想说点儿什么,想把刚才的谈话继续下去,可他总是启不了口。可是他依然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要对克瑞霞讲,尤其是这会儿机会难得,既然他俩单独相处,就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
“只要能开个头,”他暗自思忖道,“谈话就能继续下去。”
于是他突然问道:
“诺沃维耶斯基骑士来了很久吗?”
“不久。”德罗霍约夫斯卡回答。
谈话又在这里卡住了。
“此路不通,”伏沃迪约夫斯基又思忖道,“我若是这么开头,那就永远什么也说不成。看来是内心的纷扰和忧伤吞没了我最后的一点机智。”
他又默默无言地踏着碎步走了一段路,只是那两撇八字胡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最后他在屋前止了步,说道:
“小姐不妨想想,既然我为了效忠祖国,把个人的幸福耽搁了这许多年,如今又有什么样的慰藉是我不能搁下的呢?如果我不搁下,我的颜面又将何存?”
伏沃迪约夫斯基似乎觉得,如此简朴的论据理应立刻使克瑞霞信服;果然,过了片刻,姑娘以一种既忧郁而又温柔的口吻回答说:
“一个人对阁下了解越深,就越是尊重和崇敬阁下……”
说完此话她就走进了屋子。刚走进门廊,巴霞的“安拉!安拉!”的吆喝声就传到了他们的耳中。他们一走进客厅,便看到诺沃维耶斯基骑士站在房间的中央,蒙着眼睛,猫着腰,伸着胳膊,在试图抓住巴希卡。巴霞则躲在墙角里,叫喊着:“安拉!”告知对方自己所在的方位。在窗口附近,御膳官夫人正忙于和扎格沃巴爵爷交谈。
克瑞霞和小个子骑士入内,岔断了他们的游戏。诺沃维耶斯基扯下蒙眼的手帕,大步迎上来,同时迎上前来的还有御膳官夫人和扎格沃巴爵爷以及气喘吁吁的巴霞。
“怎么样?怎么样?大统帅跟你讲了些什么?”他们争先问道。
“姐姐!”伏沃迪约夫斯基说,“如果你想捎信给你丈夫,这会儿正有个机会,因为我要到罗斯去!……”
“这就要派你去!仁慈的上帝!你还没有正式应募服役,自然是可以不去的!”马科维耶茨卡夫人叫嚷道,语调有些凄怆,“难道他们就不给你片刻歇息?”
“说得不错,他们委派你什么职务?”扎格沃巴郁郁不乐地问,“御膳官夫人说得对,他们把你当连枷使,劈劈啪啪地打谷不停,打了一场又一场。”
“鲁什奇茨要去克里木,他走之后,一个团队的兵马就由我掌管。正如诺沃维耶斯基所说的那样,春天一到,敌人的兵马将会黑压压塞满各条通道。”
“难道就只该由我们去为这个共和国驱贼防盗,像条看家狗那样汪汪叫!”扎格沃巴咋呼道,“难道别的人都不懂得用火枪射击时该让枪管哪头朝外?非要我们没日没夜地忙个不停不行?”
“唉,安静点儿吧!有什么好说的!”伏沃迪约夫斯基言道,“军差就是军差!我给过大统帅千金一诺,说我愿意去,反正我得走,或早或迟都是一回事……”
说到这里,伏沃迪约夫斯基把一根手指放在额头上,把他对克瑞霞讲过的那些论据重述了一遍:
“你们瞧,既然我为效忠这个共和国已把个人幸福搁置了这许多年,如果我现在不能把各位在这儿所能给我的慰藉放在一旁,那么我的颜面又将何存?”
对此,谁都无话可说,只有巴霞面色阴沉地走上前来,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似的,撅起嘴巴说:
“真为米哈乌骑士难过!”
而伏沃迪约夫斯基听后,反倒开心地笑了。
“愿上帝赐福小姐!可刚刚在昨天,你还说受不了我,说我比鞑靼佬更野蛮!”
“什么鞑靼佬!我根本就没说过这种话。阁下到了那边,会拿鞑靼人消遣,而我们在这里有的只是思念!”
“放心吧,可爱的小侍卫!(请小姐原谅我提起这个名号,不过这个名号跟你倒是蛮相配的。)大统帅已经有言在先,说命我指挥这支兵马的时间不会太长。过一两个礼拜我就动身,到选举国王的时候我就必须待在华沙。这是大统帅本人说的。即便鲁什奇茨到了五月还不能从克里木赶回来交差,我也是要回来的。”
“啊,这太好了!”
“我也要跟团队长一起去,我是肯定要去的。”诺沃维耶斯基说,目光敏锐地望着巴霞。
而她却说:
“像阁下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在这样一位指挥官手下当差,对于一个军人来说可是件美事。去吧,阁下,去吧!米哈乌骑士也会快活点儿。”
小伙子只是叹了口气,摊开大巴掌抹了一下额发,然后伸出两只手,像刚才捉迷藏那样,终于说道:
“不过,我先得把巴尔巴拉小姐逮住!真的,我一定要逮住!”
“安拉!安拉!”巴霞一边往后退,一边又大呼小叫起来。
这时德罗霍约夫斯卡走到伏沃迪约夫斯基跟前,满面笑容,喜形于色。
“这样可不好,米哈乌骑士对我不好;对巴霞比对我好。”
“我不好?我对巴霞更好?”骑士惊诧地问道。
“阁下对巴霞说,要回来参加选举国王的活动,我要是早知如此,对阁下的离去,也就不会这样担心。”
“我的金……”米哈乌骑士叫嚷道。
但他立刻打住,改口说:
“我亲爱的朋友!我对你讲得不多,皆因我心乱如麻,语焉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