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沃迪约夫斯基一生度过的所有夜晚,与他跟克瑞霞发生那件事之后度过的那个夜晚相比,简直算不得什么,不值一提。这一夜他的自怨自艾无法言表。他怪自己背叛了始终念念不忘的心爱的亡人,辜负了生者的信赖,滥用了友情,轻忽了道义之责,所作所为像个寡廉鲜耻、丧尽天良之辈。若是别的军人,根本就不会把这么一次亲吻当回事,至多不过是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捋捋胡须;然而伏沃迪约夫斯基骑士是个循规蹈矩的人,特别是在阿露霞辞世之后,他更是谨小慎微,克己复礼。他像所有身遭不幸的人一样,经历着剜心的煎熬和灵魂的痛苦。现在他还能做些什么呢?他该怎么办呢?
远行在即,屈指只有三两天的时间了。他一走,所有事也就可一刀两断,做个了结。可是,不给克瑞霞留下一句话就走,这合适吗?他能像别人对待随便一个侍女在偷得一吻之后便弃之不顾那样来对待这个姑娘吗?他能不管不顾,一走了之吗?一想到这一点,小个子骑士那颗英勇无畏的刚毅之心就瑟瑟发抖。甚至在此刻,在思想斗争如此激烈之际,当想到克瑞霞,他心中仍是充满了甜蜜的滋味,回忆起那个热烈的亲吻,他仍感到一种愉悦的战栗。
由此他对自己恼恨得发狂,可又无法遏制对那种甜蜜和欢乐的回味。于是,他把全部的过错都归咎于自己,都变成了对自己的谴责。
“是我把克瑞霞引到了这般境地,”他苦涩而又痛心地反复对自己说,“是我害了她,因此我不该一声不吭就扬长而去,这不是一个有德之人应有的行为。”
那么,又该怎么办呢?向她求婚,作为她的未婚夫离去?
想到这里,阿露霞·博若博哈塔的身影又出现在骑士的眼前:白衫白裙,浑身素裹,面色苍白,活像个蜡人。当日他为她收敛送终时,她就是这副模样儿。
“你对我许下过那么多愿,”这个形象说,“又是为我服丧,又是思念。开头你还想出家当修士,终生为我哭泣,可如今没等我可怜的灵魂飞升天国,你倒要另觅新欢,迎娶别的姑娘。咳!且慢!且等我先飞升天国,等我不再见到这可恶的人间……”
在这光辉璀璨的灵魂面前,骑士似乎觉得自己是个背信弃义之徒,对这个闪光明亮的灵魂,他本应永远怀念和敬重,本应视为神圣的天使而珍藏于心。无尽的悲哀和无边的羞愧扼制了他,使他鄙视自己,他只求以死相报。
他双膝跪地,反复说:
“阿露霞!我永远为你而哭泣,直到生命的尽头,只是我现在该怎么办?”
洁白的幻影什么也没有回答,同时像一团薄雾消散得无影无踪。而更替出现在骑士想像中的是克瑞霞的眼睛和她那覆盖着柔嫩汗毛的嘴巴,随之而来的是她那迷人的美丽。可怜的骑士极力驱散那份诱惑,如同抖落射在身上的鞑靼箭矢。他本可以抗拒那诱人的魅力,但与此同时,良心又在对他说:你这样做不对,你不能抛下那个忠厚老实的姑娘,是你引导她犯了过错,如果你这样做,如果你一走了之,你将永远蒙羞。
骑士的心就在这样的两边摇摆不定,受着烦恼和痛苦的煎熬。有时他想,不如去找扎格沃巴爵爷,向他坦白一切,求教于他,因为此人足智多谋,即便是最难办的事儿,他也有办法解决。其实他早已预见到了一切,他早已预先进过忠言:跟女人“交朋友”会有什么下场……
可正是考虑到这一层,使小个子骑士又不敢对老爵爷倾诉衷肠。他记起:“请阁下不要侮辱克瑞霞!”瞧吧,究竟是谁侮辱了克瑞霞?如今又是谁在盘算:“最好就把她当作个侍女弃之不顾,而自己溜之大吉,一走了之?”
“如果不是那个可怜的亡灵,我本会一分钟都不犹豫,立刻作出决断,”小个子骑士这么思量道,“我也就不会如此苦恼,相反,我会从心底里感到高兴,因为我尝过了如此奇特的快乐!”
过了片刻,他又喃喃自语:
“我倒乐于再品尝一次,再品尝一百次!”
可是当他发现自己又重新受到了那魅力的诱惑,便竭尽全力想抖落那些缠绵的情思,开始理智地思考:
“事情既已发生,后悔也是多余!既然我的所作所为并非为寻求友谊,而是渴望得到丘比特之箭,我就该沿着这条路往前走。明天就去对克瑞霞说,我想娶她为妻。”
想到此,他斟酌了片刻,然后又顺着这条思路想了下去。
“……只要我正式求婚,今天的亲热便能算是诚实的行为而不是轻薄,那么明天我又能……”
但一想到这里,他竟抬起手连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呸!呸!我都在胡想些什么?莫非有一大堆魔鬼骑在我的后脖子上!”
但那求婚的念头总是萦绕在自己心间挥之不去。照他的理解,事情也很简单:“如果这样做,是轻慢了我那心爱的亡人,我自可为她做弥撒,求得她的宽宥,同时也以我的虔敬之心向她表明,我是时刻怀念着她的,而且日后也不会把她忘记。
再说,即使有人吃惊,嘲笑,说我几个礼拜前由于悲痛还想出家当修士,这会儿就爱上了另一个姑娘并向她求婚。如果该为此而感到羞愧,那么该羞愧的也只是我个人。假若我不正式求婚,那么无辜的克瑞霞就不得不分担我的羞惭,还得分担我的过错。明天我就去求婚,别无选择。”
决心一下他就平静了许多。念过主祷文,又为阿露霞的亡灵作过热诚的祈祷之后,便睡着了。
翌日清晨,他醒来后,又反复说:
“今天我就要向她求婚!……”
但是事情并非如他想像的那么顺当,因为米哈乌骑士不愿立刻就通知所有的人,只想先跟克瑞霞说定,然后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哪知诺沃维耶斯基骑士一大早就来了,闹得整个宅子都成了他的天下。
克瑞霞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垂头丧气,一副惘然若失的样子。一整天她都是脸色煞白,疲惫不堪,不时垂下眼睛。时而脸上又泛起红潮,甚至红到了脖颈,有时则双唇打颤,就像要哭;跟着又是昏昏欲睡,无精打采。
骑士难得接近她,尤其难得跟她单独相处。他本来可以约她出去散步,因为天气晴朗,日丽风和。如果在早先,他要这么做可以毫无顾忌;但现在他变得胆怯了,因为他觉得,若是这么做,所有的人立刻就会猜出他这么做的目的。谁都会认定他要向姑娘求婚。
所幸的是诺沃维耶斯基帮了他的忙。这年轻人把御膳官夫人拉到一边,跟她交谈了许久,似乎在商谈什么要事;然后他们俩一道回到了客厅,小个子骑士和两位小姐以及扎格沃巴爵爷都在这房间。只听御膳官夫人说:
“嗬,年轻人,外面的雪给太阳一照简直是华光灿烂,你们何不分乘两架雪橇去蹓跶蹓跶。”
一听此言,伏沃迪约夫斯基骑士当即侧过身子,跟克瑞霞耳语道:
“求小姐跟我坐在一起,我有好多话要说。”
“好吧。”德罗霍约夫斯卡回答。
然后他们俩飞快地奔向了马厩,紧跟其后的第三人是巴霞。大约花了念几遍主祷文的时间,两架雪橇已驶到了屋前。伏沃迪约夫斯基和克瑞霞同乘一架,诺沃维耶斯基和小侍卫则坐上了另一架,他们自己驱马起程,没带马夫。
他们走后,马科维耶茨卡夫人回头对扎格沃巴说:
“诺沃维耶斯基骑士要向巴霞求婚。”
“怎么回事?”扎格沃巴不安地问。
“他的教母,就是那位利沃夫的监督夫人明天就要来这儿跟我商谈,诺沃维耶斯基骑士恳求我允许他向巴霞表明心意,哪怕暗示暗示也行。因为他自己很明白,如果巴霞连跟他交朋友都不肯,那他所有的辛苦和努力就都是徒劳。”
“我尊敬的夫人,敢情就为这个,你才叫他们同乘一辆雪橇去兜风?”
“正是为此。我丈夫是个极其谨小慎微、循规蹈矩的人。他曾不止一次对我说:‘她们的财产我给管理,但是找丈夫得让她们各自凭自己的心意选择,只要男方为人诚实、正派,哪怕贫富悬殊,我都不反对!’再说,她和克瑞霞两个都到了成熟的年岁,她们能自作主张了。”
“那么夫人打算如何答复利沃夫的监督夫人呢?”
“我丈夫五月份就到这里来,我把此事推给他去管;不过我认为巴霞想要怎样就让她怎样好了。”
“可诺沃维耶斯基还是个黄口小儿!”
“可是米哈乌讲过,他是名出众的军人,如今已是军功卓著。他有份漂亮的家产,至于他所有的亲戚关系,监督夫人已对我掰着指头数过了。阁下请看:他曾祖父的母亲是位公爵小姐,名讳是谢纽图夫娜,他的primo voto妻子就是……”
“他的亲戚关系跟我有何相干!”扎格沃巴打断了御膳官夫人的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情绪,“那曾祖父跟我非亲非故,我对他也不感兴趣,但我不妨对夫人讲句实话,小侍卫是我给米哈乌选定的。请问,在用两条腿行走的女娃中,有谁能比巴霞更好更诚实的呢?夫人只要能指得出来,我立时就变做一只用四条腿行走的ursus!”
“米哈乌还想不到这层事儿上,哪怕他想到了,他更入眼的是克瑞霞……哈!这种事儿该由上帝做主,天意不可违!”
“不过,如果那小子抱只西瓜回来,我会乐得喝个大醉!”扎格沃巴补充道。
这时,在两架雪橇上的两位骑士的命运正吉凶未卜。伏沃迪约夫斯基骑士有很长一段时间一言不发,终于他对克瑞霞这样说:
“请小姐别把我看作个轻浮的人,是个什么浪荡子,因为这跟我的年岁不合。”
克瑞霞没吭声。
“请小姐宽恕我昨天的举动,因为那是出自对于小姐特殊的好感,那份情意太浓,使我无法自制……我尊敬的小姐,我亲爱的克瑞霞!请想想我是个什么人。我是个直线条的军人,半世生涯在战争中度过……换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也许会首先夸夸其谈说上一阵,以显示自己的演说才能,借此来跟人交好,而我不擅辞令,只知一见倾心。还要请你记住一点:哪怕是一匹马,哪怕是一匹驯顺的马,如果驮着的是一个它不爱的人,它也有不听驾驭的时候,可它如果爱这个人,就会力气倍增,奔跑起来也就会轻快自如得多。我也是一样,爱使我勇气倍增,使我敢于对你做出那样的举动,那只是因为你对我而言实在是太可亲可爱了。我亲爱的克瑞霞!你配嫁得总兵、元老那一类高官显贵,但如果你不蔑视一名军人,此人虽然军职卑微,但也确曾效忠祖国,也颇获得些荣誉,那我就拜倒在你的脚前,亲吻你的双脚。求你告诉我,你是否会与我同心?想到我时是否会不带厌恶?”
“米哈乌骑士!……”克瑞霞回答。
她的一只手从袖笼里伸了出来,放在了骑士的手心里。
“你同意吗?”伏沃迪约夫斯基问。
“是的!”克瑞霞回答,“我知道,在整个波兰,我再也找不到比你更高尚的人了。”
“愿上帝赐小姐福祉!愿上帝赐你福祉,亲爱的克瑞霞!”骑士说着,把姑娘的手吻了个遍,“我绝不会有比这更大的幸福了。只求你告诉我,你不会为我昨天的亲昵举动生气吧?我之所以问你,是想求得良心上的宽慰。”
克瑞霞眨了眨眼睛。
“我不生气!”她说。
“可是,在这雪橇上我没法儿亲吻你的双脚!”伏沃迪约夫斯基叫嚷起来。
他们在沉默中滑行了一段时间,只有滑木在雪上擦出的吱吱声和马蹄踏在雪块上溅起的一串冰碴的轻微响声。
然后,伏沃迪约夫斯基又开了口:
“我真感到吃惊,你竟这般看重我。”
“更吃惊的该是我,”克瑞霞回答,“阁下竟然这么快就爱上了我……”
一听此言,伏沃迪约夫斯基的面孔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说:
“克瑞霞,或许你觉得这样做不好,或许你怪我在抖掉失去一个姑娘的悲痛之前,就爱上了另一个。我愿向你坦言,就像做忏悔那样。当年我也曾轻浮过。但现在就完全不同了。我并没有忘记那位仙逝的姑娘,而且永远不会把她忘怀,至今我仍然爱她,如果你知道我为她洒过多少泪,你也会为我的悲伤而哭泣……”
说到此,小个子骑士真的哽咽难言了,因为他动情到了极点。或许正是因为过分激动,他竟然没有发现这一席话似乎并未给克瑞霞留下多深的印象。
于是又出现了片刻沉默,而这一次打破僵局的却是克瑞霞:
“我会设法宽慰阁下,竭尽所能。”
小个子骑士听后回答道:
“正因为你从见面的第一天就开始为我疗伤,我才这么快就爱上了你,对你而言,我算得什么?什么也算不上!你之所以这样做,是由于对不幸者怀有一颗恻隐之心。啊!我是多么感激你呀!不知情者或许会指责我,说我十一月份还想当修士,十二月份就决定成婚。头一个,扎格沃巴爵爷就会取笑我,因为他一有机会就拿我开心。嗐,笑骂由人吧!我不在乎,特别是谴责不会落到你身上,针对的只能是我……”
克瑞霞抬眼望天,深思良久,终于说道:
“难道非把我们的关系向大家公开不可吗?”
“那又怎样?”
“阁下过两天不是就要走了吗?”
“尽管我不愿意走,但必须走。”
“而我也还在为父亲服丧。我们又何必在人前显眼呢?就让它成为你我之间的约定吧,无需他人知道,等米哈乌骑士从罗斯回来再说也不迟,行吗?”
“就是说,连我姐姐也只字不漏?”
“我自会告诉她,但那将在米哈乌骑士离开之后。”
“那么扎格沃巴爵爷呢?”
“扎格沃巴爵爷不会放过我,定会拿我来显摆他的幽默,磨他的伶牙俐齿,嗳!最好对他一字不提!巴霞也会拿我开涮。这几天她总是怪怪的,情绪变化无常,过去她从来不这样。唉,最好对她也是什么都不说!”
说到这里,克瑞霞再次抬起她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望着穹苍。
“上帝为我们作证,让人们一无所知。”
“我看,在小姐身上是智慧和美丽同样存在的,二者不差毫厘。小姐的意见我完全赞同!让上帝为我们作证,阿门!小姐不妨把肩膀靠在我身上,既然我们有婚约在,这就不违礼制了。别怕,即使我想把昨天的美事重演一遍,我也不能,因为我必须关照拉雪橇的马匹。”
克瑞霞满足了骑士的愿望,靠在了他的身上,而他又说:
“以后在我们单独相处时,你就称呼我的名字吧。”
“这么称呼我总觉得不合适。”她说着嫣然一笑,“我永远不敢!”
“可我早已敢了!”
“因为阁下是位骑士,米哈乌骑士是勇敢的,米哈乌骑士是军人……”
“克瑞霞!我亲爱的!”
“米……”
克瑞霞终究没勇气叫出那个名字来,便羞得用袖筒儿掩住了脸。
没过多久米哈乌骑士就驱马返回了,路上他们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到了宅院的旋转大门时,小个子骑士又问:
“在昨天那件事以后……你明白我指的是什么!……你是不是很伤心?”
“可不是!又羞愧,又伤心,不过……也有种蹊跷的感觉。”她压低了嗓门儿补充了这么一句。
他们立刻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为的是叫谁也看不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们的小心是多余的,因为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俩。
诚然,扎格沃巴和御膳官夫人一道奔到了门廊迎接两对年轻男女,不过他们的眼睛都转向了巴霞和诺沃维耶斯基。
巴霞满面通红,不知是由于寒冷还是由于激动,而诺沃维耶斯基则低垂着头。在门廊里他很快就开始跟御膳官夫人告别,任她如何挽留都不管用。甚至情绪极佳的伏沃迪约夫斯基出面留他共进晚餐也是徒劳;他推辞说有军务在身,便转身骑马走了。当时御膳官夫人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亲吻了巴霞的额头,而这姑娘飞也似的跑进了自己的卧室,没有回来吃晚餐。
第二天,扎格沃巴爵爷突然见到了她,便单刀直入地问道:
“怎么啦,小侍卫,诺沃维耶斯基怎么有些像遭了雷击似的?”
“啊哈!”她哼了一声,同时点了点头,又眨了眨眼睛。
“告诉我,你都对她说了些什么?”
“他问得直截了当,因为他胆大。我也答得直截了当,因为我同样胆大,我对他只说了一个字:不!”
“干得漂亮!让我搂搂你。他又如何?能让你用一个字就打发掉?”
“他还问,随着时间的推移,今后他是否能赢得点儿什么?我有点儿可怜他,但是,不,不,这件事不可能有任何结果!……”
说到这里,巴霞张了张鼻孔,摇了摇额发,略带点儿悒郁,似乎在思索什么。
“给我讲讲你的道理吧。”扎格沃巴说。
“他同样也想听听我的道理,但却是枉费了心机;我没有告诉他,我对任何人也不会说。”
“也许……”扎格沃巴敏锐地盯着她的眼睛说,“也许你已有所爱,只是埋藏在心底,嗯?”
“我心里装的只是无花果,不是爱!”
巴霞扯起嗓门儿嚷道。
接着,她便从座位上跳将起来,仿佛是在掩饰自己的慌乱,一连声地叫道:
“我不要诺沃维耶斯基骑士!我不要诺沃维耶斯基骑士!我谁也不要!阁下干吗来烦我?干吗所有的人都来烦我?……”
冷不丁她大哭起来。
扎格沃巴爵爷竭尽所能劝慰她,但这一整天,姑娘都是郁郁寡欢,而且怒气冲冲。
午餐时,扎格沃巴对小个子骑士说道:
“米哈乌,你就要走了,而凯特林就要回来。他可是个美男子中的美男子!我不知道年轻的小姐有什么办法守住自己的心,不过我料想等你回来就会发现,两位小姐都会有心上人了。”
“这是好事!”伏沃迪约夫斯基回答,“我们会立刻当上他和巴霞小姐的大红媒!”
巴霞瞪起一双山猫似的眼睛盯着他,说道:
“为什么阁下对克瑞霞就不这么关心?”
听她这么一说,小个子骑士着实慌了神,回答说:
“小姐还不知道凯特林的威力,不过你会尝到那股厉害劲儿的。”
“为什么克瑞霞就不会去尝尝?哦,我还没唱出这样的歌呢:
柔弱顺和的佳人
东躲西藏难安生
可怜的丫头,能到何处藏身?”
这下轮到克瑞霞着慌了,可这难缠的人又继续说下去:
“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还可以求诺沃维耶斯基骑士借我一面盾牌抵挡;可是阁下一走,如果克瑞霞陷入了困境,我不知道她将靠什么保护自己?”
伏沃迪约夫斯基已经冷静了下来,他以略带严峻的口吻回答:
“兴许她比小姐更有办法,她会找到自卫的兵器。”
“凭什么?”
“就凭她不那么轻狂,比较稳重,比较有头脑……”
扎格沃巴爵爷和御膳官夫人都料定好斗的小侍卫立刻就会唇枪舌剑地回击,可令他们大为惊异的是,小侍卫却把头垂向了餐盘,过了片刻才悄声说道:
“如果阁下动了肝火,就请阁下和克瑞霞多多包涵,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