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克瑞霞的心境已经平静了许多,因为在错综复杂的布满荆棘的羊肠小道和茫茫荒野之中,她为自己选择了一条最难行走,但不会引入歧途,不会出岔子的险径。既已涉足此间,至少她能看清自己该往哪里走。而最重要的是,她决意跟凯特林见上一面,跟他做最后一次交谈,给他必不可少的劝告,以免他蒙灾受苦。可要做到这一点,对她来说并非轻而易举之事,因为凯特林已连续好几个白天没有露面,夜晚也不回到旅店。
于是,克瑞霞常常天未破晓便起床,满怀期待,朝附近的多明我会教堂走去,指望在某个清晨能跟凯特林不期而遇,而且能避开众人耳目,跟他认真谈谈。
果然,就在几天之后,她刚走到旅店大门口,就跟他碰了个正着。他一见到姑娘,便脱下礼帽,躬身行礼,只是默不作声。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根木桩;他的面容由于失眠而疲惫不堪,且笼罩着痛心疾首的神色,眼眶深陷,两边太阳穴上显现出金黄色的斑痕,色泽娇嫩的皮肤变得像蜡质的一般。他那模样儿看上去就像一朵神奇的鲜花正在凋谢。一见到他,克瑞霞的那颗心就给撕成了两半。虽然她秉性荏弱,每采取一个决定性的步骤都使她备受煎熬,但她还是头一个向他伸出了手。
“愿上帝赐予阁下慰藉,给阁下送来忘却。”她说。
凯特林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额头上,接着又按到嘴唇上,长时间地、以浑身的力量亲吻起来,最后他以充溢人世悲凉和听天由命的口气说道:
“对我而言,既没有慰藉,也没有忘却!……”
好半天,克瑞霞在挣扎着,她需要拿出浑身的力气控制住自己,为了不致出于悔恨而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颈并高声叫嚷:“我爱你超过一切!你娶了我吧!”她意识到,自己若是哭得灵魂出窍,就会这么做,这么说的;于是,她久久地站立在他面前,沉默着,强忍着泪水。可是她总算控制住了自己,开始平静地说了起来,虽然说得非常急促,因为她喘不过气来。
“如果我说,我不会属于任何人……而且我要进修道院,黄卷青灯过一生,这可能会给阁下多少带来一些慰藉……请阁下任何时候都不要把我想得太坏,因为我已是很不幸了!请阁下答应我,给我骑士的千金一诺,阁下不会把自己对我的爱向任何人倾诉……即使有人问起,阁下也不会承认……我们之间有过些什么,阁下既不会向朋友,也不会向亲戚吐露。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到时候阁下自会明白,我为何提出这样的请求……到那时请阁下多多谅解。今天我没法说得更多,因为悔恨使我有苦难言。请阁下答应我,保证做到这一点,这样会给我宽慰,否则我便只有死路一条!”
“我答应小姐,以骑士的荣誉担保!”凯特林回答。
“愿上帝赐阁下厚报,而我只能有由衷的感激!不过,还要请阁下在人前显出一副安详的面孔,别让什么人对阁下有半点猜疑。现在我该走了。阁下是如此宅心仁厚,我想赞美都找不到适当的言辞。从今以后,我们不能再单独相见了,除非是在众人面前。请再对我说一句,说你对我绝无怨恨……因为受苦受难是一回事,而受到怨恨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你是把我献给了上帝,而不是让给别的什么人……你要记住!”
凯特林很想对她说点儿什么,但他心如刀剜,痛苦超过了极限,从他嘴里只是吐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声响,酷似呻吟;接着他的手指触到了克瑞霞的太阳穴,在那儿停留了片刻,像是表达某种信号,说明他原谅了她,为她祝福。
然后他们就分了手;她走向了教堂,而他又回到了街上,以免在旅店里遇上什么熟人。
直到中午,克瑞霞才返回旅店,她一回来就遇上了贵客,此人就是副宰相奥尔朔夫斯基神甫。他这出人意料的造访,是专为拜访扎格沃巴爵爷的,据他自己所说,是渴望结识这位伟大的骑士,“其武略堪称典范,而其智慧足以成为这个光辉共和国全体骑士的引路人”。
扎格沃巴爵爷确实大为骇异,却也喜不自胜,因为他在妇女面前,赢得了这等崇高的荣誉,确实值得高兴;于是他大大摆起了架子,满面红光,神采奕奕,浑身冒汗,同时竭力向御膳官夫人表明,对国内达官显贵的类似造访他早已习以为常,全然不当回事。
克瑞霞被介绍给了高级僧侣,她虔敬地亲吻了副宰相的手,便挨着巴霞坐下了,同时暗自庆幸,在她脸上谁也看不出她刚有的情绪波澜的痕迹。
这时副宰相神甫对扎格沃巴爵爷正大加赞扬,溢美之词是如此丰富,如此源源不绝,又如此流畅,就像从他那紫色镶花边的天鹅绒袍袖里抖落出越来越新奇的存货。
“请阁下不要以为,”他说,“我仅仅是为好奇心所驱使,前来结识骑士中卓尔不群的翘楚,因为无论怎样的赞美都是对英雄应有的崇敬;但是,哪里有集刚毅勇猛、丰富阅历和睿智于一身的壮士在,人们通常会为自身的利益到那里朝觐。”
“若论经验,”扎格沃巴爵爷谦逊地说,“特别是涉及作战韬略,必须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增长,或许正是为此,掌旗官的先父科涅茨波尔斯基总督就曾经常向我讨教,此后则是尼古拉·波托茨基总督,再以后便是耶雷梅·维希涅维茨基王公,帕维尔·萨皮耶哈总督和斯泰凡·查尔涅茨基总兵也曾移樽就教于我。至于他们赐我的奥德修斯的外号,我总是极力婉拒,因为谦虚乃是骑士的美德,我一生对此信守不渝。”
“可是,这尊称雅号跟阁下总是如影随形,想拒绝也拒绝不了。有时人们提到阁下竟不用称呼阁下的大名,只要一说‘我们的奥德修斯’,大家立即会猜出,言者所指何人。因此,在如今这种多事之秋,艰难时世,当人们心浮气躁,不知所从之际,不止一个人犹豫不决,不知该倒向哪一边,不知该跟谁站在一起,我便对自己说:‘我这就去!聆听教诲,解除疑惑,寻得如炬灼见以照亮我的心,使我遽然憬悟’。阁下不难猜到,我想说的是,近期的国王选举问题。在这次选举中,每个censura candidatorum都会有益于人们做出选择,更何况这种对候选人作出的准确评价是出自阁下的金口。我已听到,众骑士对阁下的高见众口一词,极力称赏。他们都说,阁下不乐于见到那些外国候选人拼命往我们光华灿烂的宝座上挤。正如阁下所说。瓦萨家族的血管里流着先王雅盖沃宗室的血,因此,不能把出自瓦萨家族的国王看作是外国人。也正如阁下所言,那些外国候选人既不了解我们波兰古老的习俗,也不知尊重我们的自由,由此极易建立absolutum dominium。我得向阁下承认,这些话是深刻而明智的,但是请阁下原谅,如果我斗胆问一句:这些话当真是你说出来的,抑或仅是一种opinio publica,只是人们又习惯地将一些寓意深刻的言论首先说成是出自阁下之口?”
“这儿有夫人小姐在座,”扎格沃巴回答,“虽然她们并不适合参与这类事务,但不妨让她们讲讲,既然上帝不可思议地决定赐给她们与我们男人一般无二的语言天赋,就让她们出面作证吧。”
副宰相神甫不由自主地望了望马科维耶茨卡夫人,接着又望了望两位依偎在一起的姑娘。
好一阵儿谁也没有吭声,笼罩着一派寂静。
猝然间,响起了巴霞银铃般的嗓音:
“我可是不曾听说过!”
巴霞一言既出,立刻便惊慌失措,无地自容,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特别是听到扎格沃巴爵爷说:
“请原谅,尊敬的大人!她年轻不懂事,出言轻率!至于候选人问题,我曾不止一次说过,波兰的自由将会因那些外国人而哭泣。”
“我担心的也是这一点,”奥尔朔夫斯基神甫道,“但即便我们想要选举某位皮亚斯特,某个纯波兰血统的、跟我们血肉相连的波兰人为君主,那么阁下,请告诉我,我们的心该从哪个方面来考虑呢?阁下希望选举一位皮亚斯特为国王,这种设想本身就很伟大,它就像烈火已成燎原之势传遍了全国。在各处地方会议上,只要不是有人行贿收买议员,听到的都是一个声音:皮亚斯特!皮亚斯特!……”
“正确!正确!”扎格沃巴插言道。
“不过,”副宰相接着说,“选一个皮亚斯特当国王比较容易,可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就要难得多。请阁下不要奇怪,恕我向阁下提个问题:阁下脑子里想的是谁?”
“我脑子里想的是谁?”扎格沃巴重复了一遍,神情略有些局促不安。
于是他噘起了嘴巴,皱蹙起眉头。此刻要迅速作出答复对他是太难了,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脑子里不仅没有任何一个人选,而且他根本就不曾有过头脑敏捷的副宰相神甫向他灌输的那些想法。不过,他自知副宰相是在引他就范,想让他倾向于某一方,这点他很清楚。但是故意让人把自己拽着走是可以说得通的,因为这已使他的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我只是in principio说过,我们需要一位皮亚斯特做国王,”他终于说道,“不过,说句真话,迄今我还没有提出任何一个具体人选。”
“我倒是听说过博古斯瓦夫·拉吉维尔王公野心勃勃的图谋!”奥尔朔夫斯基神甫嘟哝道,仿佛是在喃喃自语。
“只要我胸中还有三寸气在,只要我心间还有最后一滴血,他休想得逞!”扎格沃巴叫嚷道,语气里带有深深自信的力量:
“把一名卖国贼,一个犹大拥戴为国王,我还有什么颜面在如此可耻的国家生活!”
“这不仅是理智的声音,同时也是公民道德的准则。”副宰相再次嘟哝道。
“哈!”扎格沃巴心想,“你是想套我的话,可我却想套住你。”
奥尔朔夫斯基又一次开了口。
“啊,我们亲爱的祖国!你这条负载过重、疲惫不堪的大船要驶向何方!等待着你的将是怎样的暴风骤雨,怎样的巨石暗礁?让一个外国人给你掌舵,那真是罪过,但显而易见,如果你的亲子之中没有一个是当之无愧的舵手,那就只好到国外去找了!”
说到这里,他摊开一双白皙的装饰着灿灿闪光的戒指的手,垂下脑袋,无可奈何地说道:
“这么说,就只能在康狄公爵,洛林公爵和诺伊堡公爵三者之中挑一个?……没有别的办法!”
“那不成!必须选个皮亚斯特!”扎格沃巴回答。
“选谁?”神甫问。
出现了沉默的局面。
随后,副宰相又开了口:
“是否能找到一个我们大家都满意的人选呢?哪里能找到这么一个立刻就能使众骑士动心的人呢?若有这样的人,谁还敢于唠唠叨叨反对选举他呢?……曾经确也有过一个这样的人,一位最伟大、功劳最为卓著的人,嗐!尊敬的骑士,他不是别人,正是阁下的朋友,此人身披荣耀,如日中天……他就是……”
“耶雷梅·维希涅维茨基王公!”扎格沃巴打断了他的话。
“正是!可是他已长眠于陵寝中了……”
“可他的儿子活着!”扎格沃巴回答。
副宰相眯缝起了眼睛,默默不语地坐了片刻;蓦地他抬起头,朝扎格沃巴爵爷瞥了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
“感谢上帝赐我灵感,前来结识阁下。不错!伟人耶雷梅的儿子活着,他是位年轻力壮、前途无量的王公,对他,共和国还欠下一笔迄今未曾偿还的、理应酬其满门忠烈的债务。他家的巨大财富已荡然无存,他继承的惟有彪炳千古的光荣。在当今这个腐化堕落、贿赂盛行的时代,每个人的目光所及之处,皆有黄金吸引,究竟还有谁愿提出他的名字?有谁有胆量推举他为候选人?是阁下你吗?是的!但又能找到多少跟阁下志同道合、步调一致的人呢?当然,毫不奇怪,大凡将毕生精力奉献于各方战场、作过英勇搏斗的人,绝不会怯于在自由选举场所主持正义,大声宣布将自己的忠诚献给自己崇拜的对象,但问题是,别人是否愿以他为榜样?……”
说到这里,副宰相陷入了沉思,然后抬起眼睛,继续说道:
“上帝执掌着至高无上的权柄,谁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圣裁?谁能洞悉上帝的意旨?我一想到万众骑士对阁下的仰望和信赖,就惊讶地发现,我心中果真就注入了某种希望。请阁下对我坦言,对于阁下是否存在过什么办不到的事情?”
“从未有过。”扎格沃巴信心十足地回答。
“不过,这名候选人还不应立刻提出来,不应过于张扬。最好让这个名字不时在人们耳畔回响,最好不要让对手们觉得他们受到太大的威胁,宁可让他们讥笑、挖苦、讽刺去,以免他们设置过于严重的障碍……也许上帝会助一臂之力,如果那些惯于使用阴谋诡计的竞选派别因为斗争而相互削弱,他的名字就会突然浮现出来……阁下,为他铺平道路以渐进为佳,但不要停止工作,不要功亏一篑,因为这是你拥戴的候选人,值得阁下付出自己的智谋、韬略和经验……愿阁下的谋略能得到上帝的祝福……”
“我是否可以斗胆设想,”扎格沃巴问道,“尊敬的大人同样也考虑过提名米哈乌王公?”
副宰相神甫从衣袖里拿出一本小书,书面上用黑体字写着的书名正是Censura candidatorum,然后说道:
“拿去看看吧,阁下,让文字代我回答!”
副宰相神甫说罢便要起身告辞,但扎格沃巴爵爷留住了他,说道:
“尊敬的大人,请允许我再说点儿什么。首先,我感谢上帝,若有一枚小小的纹章戒指在手,那么令众人信服便会像捏蜡人儿似的容易。”
“何能如此?”副宰相吃惊地问。
“因为还有第二点,我不妨对尊敬的大人讲明,推举米哈乌王公为候选人,最合我的心意,因为我跟他的父亲,敬爱的仙逝的王公过从甚密,而且我和我的至交好友都曾在先王公麾下苦征鏖战,度过了峥嵘岁月。我的朋友们想到如今能把当年对伟大父亲的爱表达在儿子身上,他们内心定会感到万分欣慰。因此我会把对这位候选人的提名双手紧抓不放。今天我就去找克瑞茨基监督商议此事,他出自世家大族,是我的熟人、好朋友,他在贵族中极孚众望,因为他品德高尚,不爱他也难。我们两个将竭尽所能,共同行动。上帝保佑,我们定能有所作为。”
“愿各路天使引导你们,”神甫说,“既然阁下如此热心,我也就无需多说了。”
“承蒙尊敬的大人恩允,我还有一事想说,那就是,请尊敬的大人千万不要以为是我把自己的desiderata灌输给他,再由他的嘴说出来;不要以为是我暗示过他。应当说提名米哈乌王公为候选人是出自他自己的头脑,简而言之,就是不要以为我将一个傻瓜玩于股掌之上,就像捏蜡人儿似的……尊敬的大人!我将推举米哈乌王公,是由于他合我心意,这便是我不遗余力的原因之所在!同时,照我看,这也是投合大人的心意的,这也是我这么做的缘由!我还要为了乃母、寡居的王妃极力促成对她爱子的提名,我要为我的至交好友全力以赴,促成此事,更由于我脑中坚信,(说到这里,扎格沃巴爵爷躬身向前)智慧女神弥涅耳瓦就是从这里跳出来的。但我要声明:我之所以极力促成此事,并不是由于我像个无足轻重的顽童随便给人出个馊主意。这是出于我自己的创意,且又是一个妙招。我并非是个由人摆布的傻瓜,我的颖慧之处就表现在有个聪明人跟我交谈了一个聪明的主意,而我这扎格沃巴老头儿便说了声:‘赞成!’仅此而已!”
老贵族说到这里又欠了欠身,便沉默了。副宰相神甫开头给摆弄得懵头懵脑,但看到这老人情绪极好,谈话妙趣横生,看到事情有了预期的转折,不由发出了会心的一笑,接着双手抱头,反复说道:
“奥德修斯,我亲爱的上帝,一个活生生的奥德修斯。我的贵族兄弟,谁想办成一件好事,谁就必须以不同的方式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以便通权达变。但我看到,跟阁下打交道,说话无需拐弯抹角,就得直截了当,切中要害。阁下是太合我的心意了!”
“就像米哈乌王公投合我的心意一样!”
“愿上帝赐阁下安康!哈!我被阁下征服了,可我乐意!阁下年轻时必定吃过许多椋鸟,才这么机智过人……这儿有枚小小的纹章戒指,如果它配作为信物,就让它作为我们这次colloquium的纪念吧……”
扎格沃巴却说:
“还是让这枚小纹章戒指留在原处吧……”
“为了我,阁下就收下它……”
“目前无论如何我不能收!兴许还有另外的机会……譬如将来……自由选举过后……”
副宰相神甫理解了他的话中有话,也就没再坚持,就再次告辞,出门时他脸上容光焕发,喜气洋洋。
扎格沃巴爵爷一直把他送到了大门外边,返回时他喃喃说道:
“哈!我给他上了一课!这可是镰刀碰上了石头,一个机灵鬼遇上了另一个机灵鬼……不过这倒是一种荣耀!从此那些达官显贵势必会争先恐后车水马龙来到这大门前了……有意思,不知那些娘儿们对此有何想法?”
妇女们自然是充满了赞叹,扎格沃巴爵爷神气活现,尤其是在马科维耶茨卡夫人眼中,他的身价似乎一下高到了天花板上,因此,他刚一照面,她便以最大的热情欢呼起来:
“阁下的智慧胜过了所罗门!”
而他的心里也乐开了花。
“你是说……尊敬的夫人,我究竟胜过了谁?你听着,夫人,你会在这儿见到许多统帅、主教和元老;必将让人烦得逃都逃不掉,除非是藏到帷幔后面才能避开他们。”
凯特林走进房来,打断了他们谈话。
“凯特林,你想不想加官晋爵?”扎格沃巴爵爷叫嚷着说,这时他仍沉浸在为自己的声望飘飘然的状态中。
“不!”骑士忧郁地回答,“因为我又得出远门,而且时间很长。”
扎格沃巴认真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啦?为什么这样蔫不唧的?”
“正因为我这就要走。”
“去哪里?”
“我收到苏格兰的来信,是家父和我的几位旧友写的。那边有些事要求我必须亲自去处理,也许得花很长的时间……跟各位分手让我伤心,但是,我必须走!”
扎格沃巴走到屋子中央,望了望马科维耶茨卡夫人,然后又轮流望了望两位小姐,问道:
“你们听到了吗?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