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566年到1570年,各种事件迅速发展,转趋直下。这或许是1565年秋季马耳他的戏剧性变化突然地、糟糕地结束了的相对安宁时期必然产生的后果。

但是,局势仍然变幻莫测……西班牙帝国新建的和增强了的力量将表现在它在地中海实施它的强劲有力的图谋和征战事业方面,还是被引向菲利普二世的强大威势的另一极——荷兰?这种种犹豫不决,是政治气候长期变化无常的原因之一。最终起作用的是谁?是人还是各种环境?后者有时被荒谬地加在一起。是西方还是土耳其统治下的东方?后者始终“吊在空中”,准备向基督教世界猛扑过来。

1.是荷兰还是地中海?

庇护五世的当选

1566年1月7日,一次出乎意料的选举把以亚历山大红衣主教这个名字为当时的人所知的吉斯利里红衣主教推上教皇的御座。他出于对保证他当选为教皇的查理·博罗梅和他那一派的感激,起名庇护五世。他这样做还为他的前任带来荣誉,尽管这位前任并没有特别喜爱过他。庇护四世和庇护五世两个人之间的对比是鲜明的。前者出生于米兰的一个有钱有势的家庭,是政治家、法学家和文艺复兴时期的人物。庇护五世则在幼年做过羊倌,是无数穷人孩子之中的一个。在反宗教改革运动的时代,天主教会经常在这些孩子当中物色它最热心的仆人。此外,随着这个世纪的流逝,是他们——穷人——越来越成为为教会定基调的人。这些人是穷人,或者正如阿尔方斯·德·费拉尔于1566年力图使他的伯父伊波利特·德·埃斯特红衣主教当选但种种努力悉付东流之后轻蔑地称呼他们那样,是新贵。庇护五世正是这些新贵中的一个。他不是“王侯似的教皇”,不是通晓世故、准备妥协的人。(而没有妥协,世界就不会存在。)他有穷人的那种热诚以及激烈和不妥协的精神。他有时还有穷人的那种极端严厉、拒不饶恕人的性格。当然,他不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教皇,因为文艺复兴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一个历史学家把这个教皇比作中世纪的教皇。另一个历史学家提出他有些像圣经里的人物。1我倒倾向于赞同这种看法。

他1504年1月17日2出生于亚历山大附近的博斯科,仅仅由于偶然的机会才得以上学读书。他14岁进沃格拉的多明我会的修道院,1521年在维杰瓦诺的修道院立誓,7年后在博洛尼亚和热那亚完成学业,被授予神父品级。从那时起,这个后来成为教皇庇护五世的亚历山大的弗拉·米歇尔就是多明我会修士中生活最简朴艰苦的人。他清贫度日,始终不渝。他旅行时只是步行,背着褡裢。荣誉来到他那里时,总是迫使他肩负重任,而且总是伴随艰苦的任务而来。他先任隐修院院长,然后任监督官,将近1550年任科莫教区宗教裁判所法官。科莫位于天主教的防御边界的要害敏感处。他在那里为信仰进行顽强的斗争。毫不奇怪,他于1550年下令没收成包成捆的异端书籍。这一行动为他带来闻所未闻的纠纷和争执,但也使他得以去罗马旅行并和宗教裁判所的红衣主教,特别和从那时起就对他颇感兴趣的红衣主教卡拉法建立了联系。卡拉法红衣主教的支持使他得以被任命为于勒三世管辖下的宗教裁判所的总委员。1556年9月4日,保罗四世登基,他被任命为苏特里和内皮的主教。但是,这个教皇为了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任命他为宗教裁判所所长。1557年3月15日,教皇提升他为红衣主教。这个未来的庇护五世的确是保罗四世十分赏识的人。他有保罗四世那样的不妥协的精神、激情和铁的意志……自然他和保罗四世的继承者庇护四世的关系相当糟,因为庇护四世过于“凡俗”、过于“老于世故”、乐于妥协、过于想讨人欢心,以致不能同“亚历山大红衣主教”融洽相处。1566年当上教皇的这个人本应起名为保罗五世。

在这个时期,这个脑袋光秃、胡须长白的老人,这个瘦骨嶙峋的苦行者3,生气勃勃,精力充沛,活跃积极。即使在罗马刮可怕的西罗科风的季节,他也从不休息。他也箪食瓢饮,过着清苦简朴的生活:“他中午吃面包和汤、两个鸡蛋、半杯酒;他晚上吃菜汤、生菜、几只贝壳类动物和一只煮水果;肉每星期只在餐桌上出现两次。”41566年11月,他像往常一样,不乘坐跟在他身旁的轿子5,在海边步行,视察防御工事。正是他的德行,而不是他的或者王侯们的密谋策划为他带来红衣主教团的选票。这些王侯这一次没有插手选举6。1565年,雷克森斯致函菲利普二世说:“这是一个神学家,一个好人,一个生活的典范,一个宗教热情很高的人。这是目前我们需要的任教皇的红衣主教。”7

庇护五世登上圣彼得的王位后仍然保持他过去的品质并且在他还在世时就已经成了传奇式的人物。从他任教皇的第一年起,雷克森斯就多次说过,3个世纪以来,教会没有过比庇护五世更好的首领,这是个圣人。在格朗弗勒的笔下也有同样的评论8。不可能谈及庇护五世而不考虑他的特殊性格和奇行异操。最微不足道的文章通过他的手写出也给人一种感情激烈和亲临谈论的奇怪印象。他生活在超自然的环境中,沉浸在虔敬热忱中。他不属于这个陷入卑鄙龌龊的政治谋算中的尘世这个事实,使他成了一股巨大的、无法预见的、危险的力量。一个王家顾问1567年写道:“我们宁愿现在这个圣父死去,不管他多么神圣、多么无法形容、多么无法衡量、多么超凡出众。”9必须相信,对某些人来说,这种神圣性乃是一种约束……

庇护五世不妥协让步,他耽于幻想并充分意识到基督教徒同非基督教徒以及同异教徒之间的冲突。他的梦想是进行大战,尽快平息使基督教世界陷于分裂的、为害自身的冲突。他很快恢复执行庇护二世的让基督教君主们结成同盟以对付土耳其人的计划。他最先作出的姿态之一,就是要求菲利普二世停止同法国国王之间的关于在先权的争执。教皇庇护四世统治时期,这种争执曾经导致召回雷克森斯10。因为存在着这种争执,所以有人千方百计把法国国王推入与土耳其的联盟中。

他最先作出的另一个姿态,就是促成西班牙的海上武装。在教会收入方面对西班牙所作的让步、必须给予教皇亲属和宠信的赏赐、附加的支出以及这些所需要的时间等问题所引起的讨价还价,都是尽人皆知的。庇护四世批准给予西班牙帆桨战船的为期5年的补助恰好在选举新教皇的时刻到期。新当选的教皇未经讨论就立刻批准延续这笔补助。1566年1月11日,庇护五世登基4天后,雷克森斯在写给贡扎洛·佩雷斯的信中毫无保留地对这笔未花费国王一个马拉维迪的五年补助金表示高兴。“上次这笔补助让我们付出了我们的来自那不勒斯王国的封臣的定期收入1.5万杜卡托,付出了在西班牙为教皇的侄子们提供的年金1.2万杜卡托,用于派遣负责谈判的大臣的巨额费用还不计算在内。”11教皇不同,习俗各异。教会显然在庇护五世身上找到一个强有力的、坚决进行一次新十字军东征的领袖,1566年的各种事件只能创造一种有利于十字军东征的气氛。

土耳其人在匈牙利和亚得里亚海

1565年11月和12月来自黎凡特的消息令人惶惶不可终日。1565年12月30日,威尼斯大使在红衣主教教皇选举会会场门口与其他人一道被正式接见。他鉴于消息很坏,恳请红衣主教们尽快选出一位教皇12。关于一支甚至比包围马耳他的那支舰队更强大的舰队来临的消息,正被人“众口一词地”广泛传播。

11月和12月的公文急报说明了参谋部进行重大部署的原因。1月16日菲利普二世提醒昌托奈,鉴于有消息传来说,这次土耳其舰队比1565年的那支土耳其舰队拥有舰船更多,作战能力更强,他决定加强两处最受威胁的要塞的防务。他把从老部队抽调出来的西班牙士兵1000名、德意志士兵2000名和意大利士兵3000名派往马耳他编入骑士团。他派遣训练有素的西班牙士兵5000名、意大利士兵4000名和德意志士兵3000名,共1.2万名去新建堡垒尚未竣工的拉古莱特。因为堡垒内没有空地,所有这些增援部队都在堡垒周围水源丰沛的“山”里安营扎寨13。这些计划包括大量具体措施和行动指令。菲利普二世的精细的官僚机器十分长于此道。他的工作这次不是悄悄进行,而是故意大事张扬,被驻马德里的外国大使们察觉14。命令公开发布,人人皆知。官员接二连三任命:阿斯卡尼奥·德拉·科尔纳被任命为派往马耳他的德意志军队司令;阿尔贝公爵的儿子东·埃尔南多·德·托莱多被派往拉古莱特任职;阿尔瓦罗·德·桑德被派往奥兰任职15。1月26日,富克沃提到要运送从那不勒斯的守备部队中抽调出来的2000名西班牙士兵去奥兰。他竟至写道,西班牙人目前希望土耳其人前来进攻阿普利亚和西西里,因为他们肯定,在这样的形势下,“整个基督教世界都将奔赴援救”。一个月后,同一个富克沃报告说,据称,西班牙国王表示愿意给予威尼斯人四座意大利城市以便把他们吸引到反对土耳其人的同盟中来16。

围绕着西班牙的重新武装所进行的广泛的宣传,使富克沃产生了怀疑。他寻思阿尔贝公爵向他提供的数字是否可能夸大。然而,这些怀疑没有丝毫根据,因为在国王的命令和通告中也有相同的数字17。还需要解释的是:为什么西班牙一反常态,围绕着他们的战备工作大事声张。是为了掩盖另外一些准备工作吗?他们对在巴塞罗那和那不勒斯造船这件事上保持高度沉默。这项造船工程至少在那不勒斯因缺乏苦役犯而受到阻碍18。

这时从君士坦丁堡传来如果属实就会使这些预防措施中的相当一部分变为毫无用处可言的消息。1月10日的一则消息说,土耳其舰队即将出航,但这支舰队比曾经进攻马耳他的那支小,因为土耳其人缺乏划桨手和军火。根据预测,100艘帆桨战船将在皮亚利帕夏的率领下出航,不会有什么大规模的行动,但可能是一次向西远达热那亚河的袭击,其目的在于阻碍西班牙舰队集中。此外,还传来这条引起轰动的消息:所有迹象都已证实年迈的苏里曼准备御驾亲征,前往匈牙利并从该地向维也纳进军19。的确,1565年战争已在巴尔干漫长的边界上重起。马克西米利安白费力气,急忙派遣代理人和发送信函去阻止这场战争,并促使回到1562年达成的停战协定的范围内。殊不知回到这个范围内已经远非此时正在进行大规模战备活动的素丹之所求了。据传,素丹拥有土耳其士兵20万名和鞑靼士兵4万名。土耳其首领正在为发动战役进行准备,为购买骆驼和马匹耗用钱财。这些骆驼和马匹价格奇昂。还发生了一件颇具征兆性的事:罗得岛年迈的县长、希腊群岛的守卫者阿里·波尔杜克率领他的帆桨战船出发前往多瑙河,其任务是在那里教人制造船舶、风帆和索具等物以备渡河之用20。

使用海军进攻西方的计划并未放弃。2月27日,划桨人员抵达君士坦丁堡21。这是帆桨战船已经准备就绪的迹象。据说这些战船将于4月1日左右出发。但是,所有的消息一致报道说,战船总数不到百艘22。如果匈牙利发生战争,地中海方面的危险预计较小23。可能因背教者为数很多而一直在黎凡特拥有最好的情报机构的热那亚,从一封2月9日的信中获悉土耳其舰队正计划驶入“威尼斯”湾,首先进攻阜姆,并计划在该地收集了数量肯定将极为巨大的战利品后打开一条通路,前往援救在匈牙利的土耳其皇帝的军队24。这支舰队将只在获悉西班牙舰队尚未集中时才继续向前推进。

从此人人开始放心。4月18日,雷克森斯写信给国王说,马耳他人认为压在他们身上的巨大困难从此完全消除25。5月,菲利普二世似乎要马上下令取消在冬季采取的重大措施26。那不勒斯总督亟欲厉行节约,4月20日要求一俟他从那不勒斯收回已经借给东·加西亚·德·托莱多的、可能在西西里和拉古莱特驻守的西班牙士兵中的1500人时27,就解雇德意志士兵。

然而,3月30日,土耳其舰队已经驶离君士坦丁堡。有消息说,这支舰队有帆桨战船106艘。另外一些消息则说,只有90艘,其中包括亚历山大的10艘28。但是,这支舰队并不急于穿过希腊群岛驶越爱琴海。它在那里没有进行战斗,首先是致力于结束热那亚人对希俄斯岛的统治。开始时,它限于把在希俄斯岛上领导贸易组织团体的热那亚人和他们的妻室儿女流放到黑海的加法29。5月10日,科孚的人仍然认为这支舰队将驶进海湾30,7月10日才看见它在岛的海峡内31。11日,这支舰队抵达发罗拉32,再从那里迅速开往都拉斯,然后前去科托尔海峡和卡斯特尔努奥沃。它可能于23日抵达卡斯特尔努奥沃33。

马耳他骑士团团长和东·加西亚·德·托莱多得到这些消息后,决定调离他们不需要的部队,因为季节已经太晚,土耳其舰队无法采取任何攻击这个岛屿的行动34。因此,18艘帆桨战船驶来撤运德意志士兵。几个月前被任命担任菲利普二世调往这个岛屿的部队的总司令的佩斯卡尔侯爵,因为那里不再有事可做,便离开他的岗位。土耳其舰队驶入亚得里亚海,远没有引起任何惊扰。这个行动似乎倒使西班牙人宽慰地松了一口气……海湾问题毕竟是威尼斯人的事啊!现在该由他们去进行武装、谈判和采取预防措施了。对西班牙人来说,这会形成一种什么样的危险呢?那不勒斯海岸处于戒备状况,防守严密,内地居民内撤若干里。

根据威尼斯人的情报,大约在7月21日到达科托尔的土耳其舰队有帆船140艘,其中有帆桨战船、荷兰圆头船和低舷长形船共120艘。22日,皮亚利帕夏率领帆桨战船3艘直抵拉古萨,在该地接受了圣布莱士共和国的贡品35。几天以后,土耳其舰队开始进攻阿布鲁齐的贫瘠海岸36。7月29日,它在弗朗卡维拉附近让6000到7000人登陆,占领居民丢弃的城市并纵火焚毁。一艘帆桨战船由两艘小船伴随从弗朗卡维拉出发对佩斯卡拉水域进行侦查。但是,向这座设防城市只打了几炮,这3艘侦查船就掉头返航。土耳其舰队驶往奥尔托纳·阿·马尔,也发现该城已经撤退一空,于是把该城连同海岸上的几个村庄付之一炬。8月15日,土耳其军队的一支尖兵深入内地8里,直抵卡皮塔纳塔省的卡普里奥拉山。但是,这支部队运气不佳,遭到对方出人意料的、猛烈的抵抗,于是仓皇后撤,溃不成军。6日晚,土耳其舰队在瓦斯托的海域出现,有帆桨战船8艘,但在夜间消失。10日,人们在那不勒斯通过卡皮塔纳塔的省长的信函获悉,恶劣的天气使4艘土耳其帆桨战船在福尔托尔附近的海域搁浅37。船员自然得救,但得到命令从船上取回大炮和索具,然后把船付之一炬。土耳其人本来可以设法使这些船只再浮上水面。上述报道又说,如果敌舰队再驶来进攻那不勒斯王国的海岸,那么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战备情况良好。这时,有关当局对土耳其人前几次进攻收效甚微感到高兴。总督获悉舰队离开希俄斯,下令在海岸上所有未设防的地点实行坚壁清野。于是,土耳其人来时发现海岸已经空无一人。他们一共俘虏3人。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嘲讽。过去,土耳其舰队每次驶来那不勒斯王国海域,它都会掳走五六千人,即使它背后有西班牙国王陛下的大批帆桨战船追赶时也是如此。至于物质损失,则比人们最初担心的少38。

土耳其舰队似乎已经在返航途中。8月13日,它在卡斯特尔努奥沃为舰船龙骨涂抹油脂,然后驶往勒班陀。这支舰队的划桨囚犯情况相当糟,并因瘟疫流行而数量锐减。不久以后,它返回普雷维扎。据说,它又从该地扬帆起航驶往君士坦丁堡39。9月,它返回当时称为“西马拉”的阿尔巴尼亚40。此举有些令人吃惊。它溯流而上,直抵发罗拉。这一行动仅仅是为了惩罚造反的阿尔巴尼亚人吗41?总督对自己提出这个问题,但并不为此过分感到不安,因为那不勒斯的海军已经处于戒备状态。那不勒斯的德意志士兵已经被西班牙士兵替换。新的危险在冬季到来之前已经无声无息地自行消除。

1566年的海上战役的最后阶段的情况就是这样。两方面的情况相同:土耳其方面在亚得里亚海很少活动;西班牙方面则止于坐待一次规模不大的战役。西班牙人避免猛攻阿尔及尔或者突尼斯。在某个时期,他们曾经让人认为他们有这种意图42。他们满足于这一年平安无事,不受烦扰,而这一年其他人却受到袭击,遇到危险。威尼斯过去对别的国家太漠不关心,以致现在得不到别人的同情和怜悯。它现在似乎是敌人攻击的唯一目标。土耳其人一反常规,来到亚得里亚海海湾中的威尼斯。威尼斯惊恐万状,迅速采取对策。7月份,它下水帆桨战船100来艘43。或许就是这种坚决的态度遏阻了土耳其人北进。然而,不管情况如何,威尼斯仍然异常惶恐不安。意大利和教皇也同样忧心忡忡。后者甚至同意支持威尼斯的要求。7月底8月初,他教亚历山德里诺红衣主教致函东·加西亚·德·托莱多,同时自己也写信给他,力劝他率领自己的舰队前往布林迪西,因为威尼斯人说过,他们正在武装100艘帆桨战船,如果把这些舰船加进东·加西亚的帆桨战船中,他们就能向土耳其舰队发起猛攻44。8月7日,东·加西亚回信45,向教皇发誓他要像保卫西班牙国王的各个邦国那样保卫天主教会的各个邦国,但他没有接受大胆的计划。土耳其舰队在西班牙军队和威尼斯军队的夹击之下,很可能无法逃脱。但是,当威尼斯自以为受到威胁时,可能只想短期作战。明智审慎、体弱多病的东·加西亚·德·托莱多奉命向南推进。教皇毫无疑问是唯一的认为这是摧毁苏里曼的舰队的大好时机的人。

这场亚得里亚海的战争,不管它最终的影响多么有限,由于当时在同一时刻震撼全欧,引起大乱,因此仍然惹人瞩目。在法国,譬如在布朗托姆,这是青年骚动、外出旅行、情绪不安的时刻……:某某和年轻的吉斯公爵一道前往匈牙利作战;某某去那不勒斯;某某像蒙吕克的儿子那样在大西洋上冒险并于攻占马德拉时丧生46。似乎谁也不愿蛰居家中,安分守己度日。甚至菲利普二世自己也谈到外出旅行。战争横越差不多在8月份进行叛乱的荷兰,从亚得里亚海到黑海,正在到处露面。战争把欧洲大陆上激烈的斗争的粗大的红线拉长到黑海上,并把亚得里亚海的海战延伸到黑海的辽阔海域。

匈牙利战争再起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费迪南之死(1564年7月25日)成了土耳其要求付清贡款尾欠并对1562年的停战提出异议的借口。贡款尾欠于1565年2月4日付清47。作为回报,休战时限再延长8年。但是,并不放弃其进攻特兰西瓦尼亚的计划的马克西米利安却调集大军攻占了托凯和塞伦克斯。而在特兰西瓦尼亚或者从这一方面接触或阻挠土耳其人的行动,就是使潜藏的分裂不和死灰复燃,进行一场“捂着的”战争。这场战争照例会导致一系列突然袭击和包围。1565年,匈牙利漫长的边界线比任何时候都更不安宁。马克西米利安像卷入马蜂窝那样卷入特兰西瓦尼亚的争端,徒劳无益地作了和平的、只在某种程度上是真诚的努力,因为他希望和平却又不打算作丝毫让步。此外,他面对着势盛力强、满怀敌意的土耳其首相穆罕默德·索科里。素丹自己亟欲通过取得一次辉煌的胜利来抹除他在马耳他之战中蒙受的奇耻大辱。布达的帕夏阿尔兰从他的前卫岗位不断描述基督教匈牙利的军队武器粮秣短缺到了何种程度,以此来竭力促使战争爆发。他以身作则,于1566年6月6日向帕洛塔小要塞猛扑。但是,他的行动有些仓促草率,因为正当他即将攻克这个要塞之际,神圣罗马帝国军队解救了这个要塞,并且趁这股锐势,乘胜追进,攻占了韦斯普里姆和塔塔,在城里不分敌友,不分土耳其人和匈牙利人,见人就杀48。

匈牙利战争就这样烽烟再起。不能说这是一次突然袭击。在维也纳人人都知道土耳其必然会对此作出反应。德意志议会已经同意这一年给予25罗梅尔莫纳特的特别援助,以后3年每年增加8罗梅尔莫纳特的援助49。1566年4月29日西班牙驻伦敦大使谈到这项援助时,提到两万名步兵、4000名骑兵和为期3年等数字50。与此同时,马克西米利安从罗马教廷和菲利普二世那里得到金钱和兵员等方面的援助,其总额我们现有的文献资料说法不一,但毫无疑问数额十分巨大。1566年3月23日,托斯卡纳在马德里的代理人提到6000名西班牙士兵和每月1万埃居等数字(菲利普二世从1565年起就提供了这些兵员和钱款51)。这笔钱通过富格家族和热那亚银行家支付52。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后(6月),这个代理人谈到每月1.2万埃居,已经支付的30万埃居还不计算在内53。

因此,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既有时间又有能力进行备战。夏天,他把一支成分复杂的4万人的大军54调集到维也纳附近。这支军队只能使他进行防守。他除了防守之外别无其他意图。君士坦丁堡和布德遥隔千里。他设想土耳其的庞大的军队不会很快到达。走完这段距离估计需要90个白天工作日……这样一来,这支军队只剩下很少时间作战,因为,从10月起,这支军队将为严寒和供应困难所阻。对一支数量巨大、置身于几乎空空如也的地方的军队来说,军需供应方面的困难很大。以上至少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对威尼斯大使莱奥纳多·孔塔里尼不无夸张地作出的解释55。同样,这位大使难道6月20日没有模仿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传达了些显然夸大的数字吗?根据这些数字,神圣罗马帝国军队有步兵5万名、骑兵2万名,再加上一支强大的多瑙河舰队56。

实际上,马克西米利安的军队的素质似乎与布斯拜克曾经在1562年见过并且曾经严加评论的那支军队的素质并没有什么两样。富克沃认为战争不会转而对马克西米利安有利,他希望“土耳其皇帝能够坚持进行匈牙利战争,因为如果在那条战线上出现和平,德意志这条害人虫就太可怕了”。57他这样想并没有错。对自己内部发生宗教战争并经常遭受德意志雇佣骑兵蹂躏的法国来说,不幸的是,和平将于1568年在匈牙利恢复,而且一直持续到1593年。

一支分为好几个兵团的土耳其大军向匈牙利推进,同马克西米利安的军队对抗。根据查理九世收到的情报,这几个兵团共有30万人,按照它们惯常的方式,“装备着火炮和其他武器,弹药之多令人望而生畏”58。5月1日,素丹以比他在过去进行的12次战役中的任何一次都更加威严煊赫的排场离开君士坦丁堡59。从君士坦丁堡通向贝尔格莱德的军商两用大道上,他乘车途经安德里诺普尔、索非亚、尼切等地,因为他的健康状况不再允许他骑马。御驾行驶的崎岖不平的道路事先好好歹歹总算已经平整。与此同时,一路上有效地驱赶了前来袭扰土耳其军队、特别是前来抢劫军队补给的土匪。必须经常在宿营地附近架设处决这些匪徒的绞架。在比贝尔格莱德更远的地区,重大问题不在于同特兰西瓦尼亚的首领进行谈判,而在于渡涉江河。7月18日和19日,在查巴茨渡过萨韦河60;在武科瓦尔附近渡过多瑙河61;在埃塞格渡过德拉瓦河62。每次渡河,军队都必须在水位很高的河上架设桥梁。特别在多瑙河,这项工作并非轻而易举的事。军队通过埃塞格后,一起事件——神圣罗马帝国军队将领指挥的一次成功的袭击——使土耳其军队转向驻防城市锡盖特(或锡盖特堡)。这个城市离佩奇相当远,正好由将领尼古拉·兹里尼公爵率军防守。8月5日,素丹率军到达环绕这座城市的沼泽前面。9月8日,这个城市被攻占。

然而,土耳其的行动刚刚开始,就已经注定失败。因为取得这次胜利3天前,9月5日和9月6日之间的夜晚,苏里曼大帝去世。哈默说:“或者死于年老体弱,或者死于痢疾,或者死于中风。”63这些倒无关紧要。但是,就是这个日期被很多历史学家视为“奥斯曼帝国开始衰落”64的日期。既然这个其命运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的首脑的帝国在这个时刻从大帝手中,从“立法者”(土耳其人这样称呼他)的手中转入懦弱无能的“犹太女人的儿子”、喜爱塞浦路斯的酒甚于喜爱打仗的塞里姆二世的手中,这种看法倒是一个具有某种意义的对事物的明确解释。首相穆罕默德·索科里隐瞒了君主的死讯,让塞里姆来得及从库塔雅迅即前往君士坦丁堡,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就顺利地登上空缺的王位。战争持续到冬季,断断续续,交战双方互有胜负,或者说得更确切些,交战双方都宣布获得胜利。例如1566年9月1日,查理大公从位于主要战场边缘的戈里齐亚65宣布:克罗地亚的统领进行了一次成功的突然袭击;这位统领带着俘虏和在波斯尼亚抢来的家畜、牲口等凯旋而归……这个消息立刻经由热那亚传到西班牙。难道就是这同一起事件使人在巴黎盛传在查理大公和土耳其人之间发生了一次重要的遭遇战,而且据说弗拉拉公爵在这场战斗中阵亡吗66?

事实上,战争差不多已经结束。冬季来临,土耳其军队撤退。神圣罗马帝国的军队不需要人来“砸烂”就自行解散。9月在巴黎流传的消息说,同土耳其的停战协议将在国会闭会之前缔结67。至于菲利普二世,他早在9月份就深谋远虑地要求“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在土耳其军队撤走的情况下将遣散的”一切都保留起来供他自己使用68。他采取这项预防措施的原因是不言而喻的:他在这个1566年刚刚目睹地面上打开了一个深渊:荷兰的深渊。

1566年的荷兰69

对荷兰战争的由来已久的错综复杂的根源——政治的、社会的、经济的(如果人们想到1565年的大饥馑的话)70、宗教的以及文化的——进行研究,或者跟在其他历史学家之后人云亦云,说什么冲突不可避免等,全都不在我们论题的范围之内。我们关心的只是这场冲突对菲利普二世的外交政策的影响。这场冲突在戏剧性的马耳他之围发生后不久,迫使菲利普二世的外交政策离开地中海转向北欧。在荷兰仅仅在名义上属于西班牙的这个时期(或者假定直到1544年,这一年荷兰变成对抗法国的坚强堡垒,在以后一个多世纪内一直是这样一个堡垒;或者假定直到1555年查理五世退位),一直到1555年,这个荷兰实际上自行其是,自由行动,起十字路口的作用。它的每扇大门都向德意志、法国、英国等大大敞开。它是一个自由的国家,有它自己的权利、政治保护措施和财政特权。它是第二个意大利。它高度城市化,高度“工业化”,依赖外部世界。由于这个原因和其他原因,它难于管理。它仍然比人们有时想象的更加具有那种其土地被占有的社会的性质,并因而有诸如奥朗日家族、蒙莫朗西家族(这个家族的法国支系是小房)或者埃格蒙特伯爵家族等势力强大的贵族。这个贵族关心自身的特权和利益,亟欲进行统治,和遥远的西班牙宫廷内的党派争吵有密切关联,从1559年以来则特别和鲁伊·戈梅兹领导的和平党有着联系。这就打开了认识的视野。如果人们想撰写一部完整的荷兰动乱的历史的话,就必须指出这个视野的重要性。

位于这个地带的荷兰,仅仅它居于北欧地区的心脏的这个地理位置,就足以说明它为什么必然逃脱不了宗教改革的各种潮流的影响。宗教改革的思想通过陆路和海路传播。宗教改革以路德教派的形式迅速传播到讲佛兰德语的各个地区。这个世纪中叶,宗教改革在这些地区提出它那宽容的解决办法:宗教和约,即尚未定型的南特敕令71。但是,不久以后,宗教改革通过南部这个提供小麦和酒类的地区,通过法国,更加广泛地获得成功,这次有利于加尔文教派,亦即有利于这种“罗曼语民族的”具有战斗性的和咄咄逼人的宗教改革72。这种改革创立了它的主教会议,即活跃的基层组织。这种基层组织是奥格斯堡和约所没有预见到的,也不会容忍的。宗教改革首先渗入法语国家,并且大大超出这个地区,在荷兰的整个十字路口取得胜利。它因此促使这个十字路口进一步向南开放。荷兰在政治上摆脱德意志后,精神上也摆脱了德意志,转而朝向动乱不止、四分五裂的法国。由于路德派教徒人数减少,对他们的迫害在那里变得困难起来。另一方面,英国近在咫尺,以致尽管荷兰与之竞争,但并不能逃脱它的影响和它的坚定不移的政策。此外,英国向遭受迫害的佛兰德人,甚至对地位最低下的人,例如居住在诺里奇的工人,提供避难所。这种援助形成联系北海的彼岸和此岸的纽带。

显然,必须区分震撼荷兰的种种潮流。它们不全都来自同一根源:有民众骚乱(特别是宗教性骚乱,这往往是社会性的骚乱)和贵族骚乱。后者最初基本上是政治性的。它表现在1564年格朗弗勒红衣主教的被召回和1566年4月在卡伦堡市政大厦的和解结盟这两起事件上。贵族骚乱先于8月下半月的暴乱4个月发生。8月下半月的暴乱,是一次民众的、破坏文化艺术的暴乱,它导致抢劫教堂和撕毁圣像,从图尔内一直蔓延到安特卫普,扩及荷兰的整个领土,其速度之快令人惊骇。总之,有两种不同的运动。帕尔马的玛格丽特的手腕灵巧就在于使这两种运动互相对抗。她使除了到达德意志的纪尧姆·德·奥朗日和布雷德罗德之外的贵族转而反对民众和城市。她这样做,即使没有重建自己的权威,也恢复了秩序。她没有花费钱财,没有使用武力,而是使用灵巧的手腕。

但是,这项政策有它的限度,并且在西班牙国内、国外都有反对者:在罗马的格朗弗勒和在西班牙的阿尔贝公爵。前者并不是袖手旁观;后者则有自己的党派作为后盾。玛格丽特的成功,的确损害了菲利普二世的权力和对天主教的保卫。她难道没有在事实上同意——尽管这种同意是非正式的——经过改革的宗教祭祀仪式在8月暴乱爆发之前这种祭祀仪式就已经盛行的地方继续实行吗?这是一个相当大的让步,因为正如1565年布瓦·德·塞哥维亚的著名信件所证实的那样,在西班牙,菲利普二世是反对任何真正的让步的。他也许为了争取时间,同意某些细节方面的宽大,同意一项“总的宽免”(他说明这只在政治方面,而不是在宗教犯法行为方面)。总之,这是细小的让步。其唯一目的乃在于不使女总督、帕尔马的玛格丽特的声誉遭到破坏。另一方面,大量证据表明,他真正的意图是严厉对付叛乱事件。西班牙帝国在地中海这个场合的新生力量和舰队从美洲运回的大量白银等,菲利普二世决定在北欧加以使用。是菲利普二世不妥协还是不了解情况?未来会对这个问题加以说明。因为企图管理这个欧洲的十字路口的交通,是一种违反自然的、毫无希望的政策。正当荷兰在整个世界谋生,正当它对已经涌向它的大门并准备在必要时冲破它的大门的欧洲的其他地区变得必不可少的时候,试图把这个“在下面的国家”锁闭起来,是一种愚蠢的行为。这里只列举几种使用过的万灵药:使它转变为有堡垒防护的营地(这是从1556年到1561年的情况),使它转变为特别的、自治的宗教行政体(正如人们用设立新主教区的办法所做的那样)和试图禁止大学生去巴黎旅行。这些万灵药全都是徒劳无益的措施。但是,使它转变为另外一个西班牙则将是更加严重的错误。然而,这仍然是受到西班牙束缚的菲利普二世1566年所梦想的……

菲利普二世在了解到8月下半个月民众暴乱的情况之前,致函他派往罗马的大使雷克森斯说:“你可以向教皇陛下保证:我宁愿丧失我的各个邦国,如果我有一百条生命的话,我宁愿丧失我的生命一百次,而不愿容忍会有损于宗教和为上帝的效劳的最细小的事物,因为我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异教徒的统治者。”73在罗马,人们对局势同样很不了解。庇护五世劝菲利普二世亲自进行强有力的干预。他于1566年2月24日写道74:“异端的瘟疫在法国和勃艮第蔓延得如此之快,以致我认为目前除了陛下亲自巡游视察之外,没有别的药可以对付。”关于这次著名的巡游视察,富克沃早在4月9日就已经谈到75。他无论在谈到把负责军事、粮食、军火事务的总专员、运输专家弗朗西斯科·德·伊巴拉召回西班牙这件事(这次召回可能产生重大的后果,“因为在西班牙除了这位总专员以外,没有人负责这种事务”76),还是在谈到正在准备的、据说针对阿尔及尔但可能以荷兰为目标的远征的时候,他都经常提到这次巡行。的确,针对阿尔及尔的远征,不久就烟消云散。8月份,又十分自然地再度盛传菲利普二世在佛兰德巡行的谣言。这个谣言不断具体明确起来77。

早在8月18日,富克沃就已经了解到有关方面正准备把西班牙在地中海的已经经过动员的大量兵力调往北欧78,即从那不勒斯和西西里撤出5000到6000名西班牙士兵和7000到8000名意大利士兵。这是在地中海前线和要塞的最精锐的部队。阿尔贝公爵所采取的大规模的行动的结果是:那不勒斯的西班牙步兵团在根特扎营;伦巴第的西班牙步兵团在列日扎营;西西里的西班牙步兵团在布鲁塞尔扎营79……这意味着直接或者间接解除地中海的武装。直接的方式是从作过战的精锐部队中抽调兵员;间接的方式是通过这些调动支用经费。在国务会议上难道没有人向菲利普二世谈起300万金币这个数字吗?

此外,执行这项政策时需要对北方采取一系列极其审慎的策略。例如对法国就是这样,这个国家的新教徒80正在准备援助他们的教友;又例如对德意志也是这样,奥朗日亲王和他的兄弟路易·德·纳索81在这个地方正不顾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禁令,成功地征募了军队;最后,对英国也是这样。这三处都是有危险的地方。西班牙对这些地方的个人、党派和君主都十分猜疑,必须提防82。菲利普二世和他的优秀的顾问和仆臣的注意力,必然从南方转向北方。

自然,这些措施在8月动乱后就显得更加必不可少。朋友和敌人,甚至连阿尔贝公爵(在这一点上或多或少是真诚的)都对西班牙人进行反击之缓慢感到吃惊83。直到9月25日,圣絮尔皮斯才知道阿尔贝公爵将先于他的君主出发前往佛兰德84,才知道制造动乱的人中的最受迫害的人——或者说至少那些最渴望逃脱西班牙的苛政酷刑的人——认为离弃这个危险的在下面的国家——他们的祖国——是审慎之举。他们之中的某些人逃往法国这个同样危险的国家。大批来自根特和安特卫普的弗拉米再浸礼教派教徒就这样蜂拥来到迪埃普安家落户85。

其次,这是有利于西班牙国王重振荷兰颓局(也许是由于玛格丽特的政策)或者似乎重振这一颓局的时机。1566年11月30日86,西班牙国王指出“佛兰德事务的明显好转”。但是,他又说,局势还没有好转到可以稍微放松正在执行的措施的程度。

的确,这是11月30日,发生动乱几个月之后。但是,西班牙政府像平时一样,面临着两地遥隔这个问题和繁多的责任。它会更快行动吗?春季开始时,这个政府受到“乞丐”或者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受到“规劝者”的行动的突然打击;这年8月末又受到破坏圣像的群众性骚乱的突然打击。它能够立即准备进行反击吗?1566年12月初,阿尔贝公爵某天同富克沃进行会谈时可能道出了这次延误的真正理由。这些理由是:“土耳其人对基督教世界的进攻和其他一些妨碍西班牙去纠正它的荷兰臣属中的某些人的越轨过火行为的考虑。”87。土耳其在地中海上引起的惊恐情绪直到8月底才消失。在那个时期以前,怎样能使西班牙的这些久经沙场的、将在阿尔贝公爵的远征中扮演主要角色的军队转入预备状态听候使用呢?

相反,荷兰事件不再允许菲利普二世不采取预防措施就在地中海上贸然行动。这个双重的负担,这种双重的考虑,说明西班牙国王为什么采取这种犹豫不决的政策,说明他为什么遵从教皇的建议。教皇始终坚持劝他轮番在一个地方和另外一个地方采取坚定的、有效的政策,但并不了解菲利普二世在任何有问题的地区都负担不了全面地、深入地投入行动所需要付出的人力、物力。

庇护五世最初试图把菲利普二世拉入反土耳其联盟。这个联盟是皮亚利帕夏1566年夏季在亚得里亚海的属于意大利的水域内进行的战役,就已经使之复活、强化了的旧梦。12月23日,教廷驻西班牙大使向红衣主教亚历山德里诺汇报阿尔贝公爵向他发表的某些言论:“(西班牙国王)陛下非常赞扬教皇陛下的神圣的热情和崇高的意愿……他也十分赞扬关于同盟和团结的想法”,但是,目前这种想法“没有用处,因为这样的举动只有当各个有关君主有完整的、可靠的力量的时候,只有当他们互相信任的时候,才能尝试,而目前这些力量分裂不和、已被削弱并且受到互相之间的猜忌怀疑的妨碍”。另一方面,西班牙国王目前应当“采取紧急的和必要的行动来对付他自己在佛兰德的臣民”88。阿尔贝公爵对国际局势作这样的悲观的描述,是为了突出它的乌云和威胁,并因而最终拒绝别人对他提出的要求。人们可以从公爵这种描述事物的方式中辨识出他惯用的说理辩论的方法。但是,这个观点似乎就是长期以来没有在荷兰和地中海之间进行选择的菲利普二世的观点89。

这是困难的选择,因为西班牙不能拒绝对土耳其人进行斗争。它必须抗击土耳其人,进行自卫。但是,进行自卫和进攻土耳其,这两者远非一回事。1566年末,西班牙政府不大愿意让地中海的那种当然不是和平的,而是经常时隐时现的半战争状态恶化下去。它不想搅乱对它来说必不可少的或者至少是有利的欧洲的假和平。

因此,它怕通过一个新教世界也许不会毫无异议就接受的令人瞩目的联盟与罗马结合起来,因为这个联盟将会为沿着这个大市场开放的边境在荷兰制造动乱提供很好的借口。在德意志、英国、荷兰(在海军上将科利尼和孔代周围的那群人中),敌人已经作好进攻的准备,现在万事俱备只欠挑衅和借口了。因此,菲利普二世关心不要让荷兰的局势转变为宗教冲突。庇护五世劝他对异端进行公开的十字军讨伐,但白费力气。不管菲利普二世个人的想法如何,他在当时的环境下只愿意显得是个重新使臣民服从,使用他的不受时限约束的君主权力来对付臣民的君主。正如阿尔贝公爵12月9日对富克沃解释的那样90,关于这件事,问题只在于“再使顽劣的臣民俯首听命、遵纪守法而已。争论的已经不再是什么宗教问题,而是对国王陛下公开的轻蔑,对国王的权威和命令提出的侮辱性的异议等问题。这对任何想进行统治,想使自己的各个邦国和平安定的君主来说,都是不能容忍的。”

这是明明白白的但又是不能令人信服的言论。西班牙的大规模备战活动尽管被阿尔贝公爵说得完全“有理”,却在整个欧洲散布了极大的惊恐不安。这难道不是在征伐佛兰德的幌子下针对法国的行动吗?这就是富克沃的看法91。在法国,很多人都准备唯其马首是瞻。在这个国家有一股巨大的反对最近在佛罗里达屠杀了法国移民的西班牙人的狂热情绪。新教徒又蓄意激发这股情绪。英国女王伊丽莎白的焦虑不安的情绪虽然掩藏在极其彬彬有礼的风度举止中,但也未必小些。10月,这位女王曾经公开对宣布的神圣罗马帝国军队在对土耳其军队作战中取得的胜利表示高兴92。西班牙国王驻伦敦大使、多疑的G.德·西尔瓦惊呼:“但愿这是出自肺腑的由衷之言。”12月10日,这位女王获悉菲利普二世将途经意大利前往佛兰德时,也公开表示她的失望。她说,如果他取道大西洋海路,她会十分愉快地尽主人之谊接待他的93。会有一支强大的军队随同国王吗?她希望这支军队还更加强大,强大得足以惩罚顽劣的忘恩负义的臣民94。这些过火的表态和申明没有骗过任何人,也没有阻止这位女王后来对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教皇和西班牙国王可能结成的反对新教徒的联盟表示担心恐惧。甚至连威尼斯也找到对西班牙军队过境感到不安的理由,并且认为有必要让贝加莫处于警戒状态95。至于德意志的诸侯,他们有一千个政治方面的和宗教方面的理由忧心忡忡。1567年5月,在阿尔贝公爵到达以前96,他们就采取了预防措施。萨克森选侯、符腾堡公爵、勃兰登堡总督和赫斯总督等人的大使到达荷兰。他们的使命是请求保护路德派教徒(听从马丁·路德者),因为这些教徒并没有参加加尔文教派的叛乱。

但是,这里绝不是研究1566年西班牙外交活动的突然扩展的场所。这项研究应该放在整个欧洲的范围内,放在使这个世纪的教派冲突恶化的宗教的狂热激情的高涨的氛围中进行。同菲利普二世的不妥协或者笨拙相比,同他的所谓的不审慎的行动和他的真正的对事物缺乏了解相比,这种高涨在更大的程度上构成了荷兰的动乱的根源。

1567—1568年:在荷兰的局势的影响下

1567年和1568年,地中海变成了西班牙发挥能动性和展示力量的次要场所,这是因为这种能 动性固定在别处,也是因为这种能动性在地中海遇到一种几乎普遍的、共同的裁军的趋势。就西班牙而言,这是容易解释的。它的生动活泼的力量、它的金钱、它的注意力都使用在内海之外。至于在奥斯曼帝国方面,则无法作出确切的解释。可能这个帝国正受到它在波斯前线遇到的困难的困扰97,但这些困难比君士坦丁堡的公文急报所说的小。也可能它受到正在继续进行的匈牙利战争的阻碍,但这场在1567年的整个晴好季节里进行的、没有什么冲劲的战争(这场战争唯一令人瞩目的生动插曲是鞑靼人发动的而不是土耳其人发动的对奥地利边境的袭击。据说他们在这次行动中俘虏了9万名基督教徒,但这确有其事吗?)以1568年2月17日签订一项为期8年的新停战协定告终。这项协定的缔结从上一年起就已经开始谈判98。也可能土耳其人在阿尔巴尼亚遇到某些困难99,但这是长期的、次要的困难。至于他们在埃及和红海遇到的困难100,至少直到1567年,这些困难并没有触动帝国的最根本的生活。我们难道应该用土耳其在1556年的匈牙利战役中遭受的重大损失或者用并不穷兵黩武的塞里姆二世的登基来解释土耳其的按兵不动吗?这正是他那个时代的人发表的看法101,也是历史学家继他们的同代人之后,人云亦云发表的看法。这可能是真实的,虽然不要忘记,在苏里曼的“配不上他的继承人”(正如G.哈尔特劳布所说102)或者第一个“游手好闲的素丹”(正如L.兰克所说103)的后面站着一个积极活跃的首相、令人惊讶的穆罕默德·索科里,一个无愧于伟大的苏里曼时代的人。可能这平淡无奇的1567年和1568年两年,隐藏着打击和预先孤立威尼斯的秘密图谋。1567年8月,公文急报报道了面对塞浦路斯的卡拉马尼的要塞的修建工程。人们已经从这件事中得出即将进攻这个岛屿的结论。塞里姆和他的顾问是为了能够随心所欲地进攻威尼斯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签订了1568年的停战协定吗?

土耳其遭到连续几年歉收的暗地的但却强有力的打击,这一点也是肯定无疑的。1566年2月,威尼斯请求菲利普二世提供谷物。仅仅根据这个细节,我们就可以确定东方的困难104产生的最早日期。一份“值得相信”的公文急报指出,4月份,埃及和叙利亚发生饥荒,有人饿死105。难道不正是这种经济形势说明了阿拉伯世界为什么同时发生动乱吗?在地中海的东部水域,在整个希腊以及在从君士坦丁堡到阿尔巴尼亚这一带地区106,第二次收成,即1566年的夏收,特别糟糕。人们对1567年又是一个困难的年头并不感到惊奇。哈埃多指出阿尔及尔严重缺粮。这次粮荒一直持续到第二年,即1568年107,因为1567年的收成似乎于事无补。9月,那不勒斯总督的代表报告君士坦丁堡的面包贵得吓人108。瘟疫这个任何灾难的几乎不可分离的伴侣,也同时出现109。1568年3月的一份宣布同神圣罗马帝国缔结的停战协定的公文急报特别谈到,这项停战协定是由于摩尔人的骚动、粮食的昂贵,特别是由于大麦的昂贵110……才签定的。因此,可以认为1567年的收成最多也只不过是中等而已。一直到1568年的庄稼收割之后,才有一封信传来这份乐观的公报:“君士坦丁堡卫生状况良好、粮食充足,尽管大麦短缺。”111在从1567年到1568年这个时期内,西地中海的粮食情况同样不大光明112。

不管是为了什么缘故,土耳其人和西班牙人这几年内在互相监视、互相窥测中度过。双方都决心按兵不动,并到处散布谣言吓唬对方以求取得成功。一方认为对方的舰队将进攻拉古莱特、马耳他,甚至拉古萨、阿普利亚、塞浦路斯、科孚等地113;另一方则担心对方袭击的黎波里114、突尼斯或者阿尔及尔115。但是,恐惧毕竟是短暂的。交战双方的间谍工作都做得相当出色,以致这种与假想对手进行的拳击练习——这种神经战——无法长期欺骗对方。然而,这场战争足以迫使敌对双方采取预防措施。这种措施对地中海的整个生活有重大影响。

例如1567年就上演了这出经常演出的戏。那不勒斯总督5月份让他的海军处于戒备状态,命令它占领战略据点116。与此同时,墨西拿和西西里按照惯例进行夏季作战准备117。在土耳其人那一方面,1568年出动了舰队。这是一项纯粹防御性的措施。因为这支舰队抵达发罗拉后就折返原地118。但是,将近100艘帆桨战船来临这件事就足以使意大利东海岸的安全机构开动运转起来。

当菲利普二世认为在他非常需要在别处拥有一支强大的和有效的武装力量的时刻,这些耗资巨大的预防措施难道是一种毫无用处的奢侈吗?不管怎样,同土耳其人停战的思想又在西班牙复活了。在重新武装的狂热和军人统治之后,又开始了外交游戏。至少在四个重大的时刻(1558—1559年;1563—1564年;1567年;1575—1581年)并且还可能在我们没有调查到的其他时机,西班牙的政策具有机会主义性质、实用主义性质和缺乏事先就有的见解。着重指出这一点并不是件坏事。这是一种与历史一贯坚持认为它所采取的政策迥然不同的政策。

问题再一次并不在于大家都明显地看得见的官方正式的谈判(菲利普二世在同一时期继续接收罗马宝贵的援款以维持他对土耳其人的战争。因此,如果谈判失败,最重要的是不要因此受到连累和损害。)1567年,提香介绍在威尼斯的西班牙的代理人加尔西·埃尔南德斯同一个路过该城的土耳其大使进行接触119。这个土耳其人声称: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毫无疑问将获得他正向素丹要求的停战;西班牙国王完全能够把自己包括进这项停战协议中去。这个土耳其人开始谈到关于尚未付清的用以赎回阿尔瓦罗·德·桑德的钱款的一些相当离奇的细节。他提出他愿意在君士坦丁堡进行活动,并说他已经就此事致函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但尚未得到答复。他甚至断言:1566年如果没有米歇尔·塞尔诺维奇干的那些蠢事,他已经使谈判圆满结束;那时,西班牙国王是包括在停战方案里的。加尔西·埃尔南德斯写道:“陛下应该了解这一点。”最后,这位土耳其大使(名叫阿尔班·贝伊,是个土耳其皇帝的翻译)志愿效劳,进一步活动并且为此目的,指定一个名叫多梅尼戈·德·卡雅诺的佩拉商人的家作为通讯地址……这些是一出戏里的配角和细枝末节,但是它们和另外一些加在一起。1567年5月,这次弗朗塞斯·德·阿拉瓦在巴黎120和一个土耳其使者进行联系。这个使者来到法国主要是讨论犹太人米卡斯的要求。这个犹太人是塞里姆二世的亲信,是个被授予纳克索斯公爵称号的名声赫赫的重要人物,他在君士坦丁堡的一个小范围内扮演富格那样的角色。纳克索斯这个人物我们已经在前面谈过。上述土耳其使者,以这个人物的名义而且是在继续处理他的利益时,提出志愿为西班牙效劳,并特别建议使用这个人物的威望和影响来安排西班牙国王和素丹之间的停战。这个使者还说,鲁伊·戈梅兹一定了解大量关于这个问题的秘密。这倒是个并不枯燥乏味的情节。由于所有的消息最终都会泄露出来(在传播过程中被多次歪曲,变得面目全非),富克沃报道了一则这时正在马德里流传的奇闻:土耳其皇帝派遣他的首席翻译去法国国王那里,请求法国国王“安排他同西班牙国王之间的停战。”121

好些土耳其人之所以这样向西班牙国王提出为他效劳——并非无偿的——这是因为他们毫无疑问比富克沃更加了解他的意图,因为菲利普二世已经在进行谈判。菲利普二世的大使昌托奈带着十分明确的指示前往维也纳:再次试图获得实际上并不要求得到的停战。1567年5月23日,他写信给他的主人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把阿格利亚主教派往君士坦丁堡以便在土耳其进行谈判。这位主教在苏里曼统治时期,曾经担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费迪南的大使。昌托奈向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递交了菲利普二世交给他的文件的副本。这份文件载有他的君主“同意和土耳其人进行谈判达成协议”的条件。当然,这件事全都将被说成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提出来的,而不是菲利普二世提出的方案122。不久以后,菲利普二世祝贺他的大使圆满完成了使命123。

结果是:同年12月,神圣罗马帝国的大使们提出要把西班牙国王包括在内。他们这样做是执行指示并为了推动他们本身的工作,即缔结停战协定。为了更好地保密124,他们用克罗地亚文同穆罕默德·索科里商谈这个问题。但是,土耳其首相对此无动于衷。如果菲利普二世愿意停战,为什么不派一名大使来呢?然而,谈判并不停留在这一点上而是步入歧途,转入约瑟夫·米卡斯这个做事过于卖力以取悦上司的人的手中125。晚至1568年6月,昌托奈还写信给菲利普二世说,他已经拒绝接见一位于停战协定刚刚签字后来到维也纳并打算在路过时拜访他的土耳其大使126。7月18日127,菲利普二世复信,同意他的大使的做法,要他把谈判保持在预定的范围内。谈判因而继续进行,虽然以后的进展情况我们不可能了解到。谈判何以最终失败的原因我们也不完全了解。

很可能菲利普二世渴望和谈还没有达到他愿意付出别人为此索要的高价的程度。地中海敌对行动的全面终止本来会使连绵不断、永无止境的耗费和烦扰的根源枯竭。但是,这些“敌对行动”目前的状况似乎不会使任何事物处于险境。即使这种行动使事物处于险境,西班牙的海军现在也能应付任何突然袭击。富克沃说,菲利普二世在西班牙拥有帆桨战船70艘,尚在巴塞罗那制造的共100艘还不计算在内128。此外还加上意大利舰队的巨大力量。这支力量用来直接进攻强大的土耳其舰队可能不够,但肯定足以阻止土耳其舰队为所欲为,足以困住海上行劫者的低舷长形船和荷兰圆头帆船。1567年和1568年,西班牙舰队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清除了海峡里的全部海上行劫者129,特别是阿尔及尔的海上行劫者。后者1566年曾经肆无忌惮地抢劫了安达卢西亚海岸,抢劫的范围远至塞维利亚。130

西班牙人是他们自己的国家的沿海海域的无可争议的所有者,能够使用地中海的航路来集中派往佛兰德的兵力131。这些早在1567年以前就已经开始的军队调动,从这一年的年初起招来一系列海上周游。那不勒斯步兵1月份上船132。西班牙的老部队不久后在米兰集中133。对这些部队驻扎的城镇的居民来说,它们并非毫无滋扰、秋毫无犯。对西班牙的外交来说,让它们穿越欧洲这件事闹出的问题非同小可。西班牙和外交部门所关切的是不要引起丝毫惶恐不安并预先取得各地正式的安全通行证。拒绝发给通行证的自然不乏其人。首先是法国国王134。几乎大家对西班牙的军队都没有诚意135。

我们还应该加上供应136和海上运输等方面137的困难。必须设法弄到船只。不顾冬季的恶劣天气在海上航行,并非始终平安无事。2月9日,29艘满载军火、粮食和大炮的船在马拉加翻船沉没138……至于阿尔贝公爵,他则在等待观望之后,于4月27日同“新兵”连队在卡塔赫纳上船139。正如富克沃指出140,他可以等待时机,观察土耳其人的动向……8月初141,这位公爵到达热那亚,在该地受到热烈接待,但警告和抱怨也铺天盖地而来。特别在科西嘉的问题上更是如此。1567年1月17日,萨姆皮罗·科尔索被暗杀142。这起暗杀事件并没有使那里的和平得以恢复143。法国继续插手那里的事务144。

某些历史学家认为西班牙的军事准备工作进行得过分缓慢。这是没有正确估量这些部队人员调动的规模(正规部队之外还要加上仆役、军人的妻子、编组成真正的一营一营的营妓)和军需供应运输的规模。这项运输工作完成了。在完成的过程中动用了大批巨型圆船。这种船只适于用来运送新兵、成袋的蚕豆和大米以及不可缺少的饼干。这次运输是这个世纪到那时为止曾经有过的规模最大的运输军队的行动。在链条的一端,在安达卢西亚,当征兵人的鼓还咚咚咚咚地敲的时候,西班牙首批部队经过陆上长途行军之后,正在荷兰的境内行进,离西班牙半岛有几百里路。但是,把西班牙王朝的注意力的中心置放得如此之远,在离开根据地如此之远的地方作战,这难道不是疯狂的举动吗?

1567年5月,西班牙可能曾经有过最后一分钟的犹豫不决。阿尔贝公爵率领的船队当时正在向意大利海岸驶行。5月12日,托斯卡纳代理人诺比利写道:“公爵离去后,国务会议的这些先生鉴于佛兰德的事务对陛下来说处理得十分圆满,于是就公爵是否应该前往佛兰德的问题、进攻阿尔及尔或者的黎波里是否不再适当的问题,进行了多次讨论。”145讨论的结果是:8票中有4票主张召回公爵,另外4票则认为他的旅行是必要的。诺比利又写道:“后一种意见似乎占了上风。”不可能出现另外的情况。这部重型军事机器一旦开动,鲁伊·戈梅兹和他的朋友(这些朋友看见阿尔贝公爵远去,可能并没有感到不快)能够使它停止运转吗?但是,这是一个大好时机,可以看见外部事件能在西班牙政府内部引起的激动不安、犹豫不决。

就荷兰希望和平解决问题或者用金钱换取半信仰自由这一点而言146,似乎荷兰寄希望于鲁伊·戈梅兹。1567年1月,马德里盛传是鲁伊·戈梅兹,而不是阿尔贝即将出行。他将不用一枪一弹平息一切,“因为上述国家所属各邦都对他发出邀请。”147这件事令人想到1559年有人指出的鲁伊·戈梅兹的朋党和荷兰大领主之间的那种旧联系在6年后的今天仍然发生作用。阿尔贝公爵赞成进行干涉。如果教廷大使言之有据的话148,鲁伊·戈梅兹则赞成建立反土耳其的联盟。但是,虽然这两个对手3月份甚至公开正式和解,虽然鲁伊·戈梅兹拒绝受富克沃的摆布操纵149(富克沃去向他抱怨阿尔贝时,受到彬彬有礼的、虚伪的热情接待),鲁伊·戈梅兹的那个帮派和阿尔贝的那个帮派之间的对立在大小事务上都仍在持续。

国王虽然容忍他们之间的冲突和对立,却对他们加以控制。1567年3月,他未同任何人商量就封赐一些人空缺的骑士团封地和空缺的有俸圣职。“各个党派的头目都对此感到十分羞辱。”仍然由谨慎国王就西班牙的政策作出决定150。

不管怎样,1567年,西班牙帝国投入佛兰德事务时所使用的兵力是如此之多,以致它的邻国在好几个月内都为此感到焦虑不安151。在法国,9月份莫城发生突然事变后,内战重起。11月10日进行圣德尼战役时,这场内战达到顶点152,不久后逐渐平息。缔结隆朱莫和约时(1568年3月23日),孔代亲王可能仅仅为了新教贵族的利益153而牺牲了他那一党的广大徒众的利益。但是,正如菲利普二世料想的那样,他就这样使自己得以在荷兰自由行事154。法国的动乱已经大大妨碍了西班牙的交通,以致西班牙的信使不得不取道大西洋和地中海。取道前者从圣塞瓦斯蒂安出发;取道后者则从巴塞罗那出发。走这两条路速度都慢得令人绝望155。在德意志,新教徒忐忑不安并且也在骚动。这一点可以从格罗宁根暴动看出156。在英国,伊丽莎白王后正在为争取时间而拖延,继续寄出彬彬有礼的信函,但也巧妙地在外国人面前抱怨自己国内的局势。1567年6月,塞西尔就向古斯曼·德·西尔瓦描述说,风闻有个反新教徒的联盟和支持苏格兰女王的计划。这些阴谋的最好的证据就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为了能够自由加入这个联盟,刚刚同土耳其人签订了一项对他极为不利的、英国枢密院的成员对之感到震惊和愤懑的停战协定157。最后,英国使用它手中日益锐利强大的武器。在大西洋,战争真正开始在英国海上行劫者和西班牙船只之间展开。

反对西班牙的势力正秘密地在遥远的北欧组织起来,谨慎地在菲利普二世派驻该地区的庞大的军队的周围打转。这支军队或许并不是西班牙外交家所想象的那样的良好的工具。它被从十分遥远的地方带来,耗费极大。当部队开始因士兵潜逃而空缺时,当为了填补空缺薄弱部分必须再次在安达卢西亚和其他地方敲鼓征募兵员时,又引起巨额的花费和可悲的迟缓。其次,这支骄傲、威武的驻佛兰德的军队,没有海洋上的掩护,听任别人袭击。这种袭击使它会丧失比斯开的扎布拉(Zabre)行驶的主要海上供应线。

然而,曾经有过一个时期人们以为一支庞大的舰队即将建立。菲利普二世已经公布了他出发的消息并且放弃取道热那亚的打算。他认真进行准备。这种准备工作至少在桑坦德的坎塔布连海岸上是明显的。梅嫩德斯·达维勒斯似乎已经从佛罗里达及时返回指挥王家舰队。接着,所有措施突然全部取消。历史学家后来始终在思考这是否某种“卡斯蒂利亚式的”狡诈,某种旨在欺骗欧洲,旨在向卡斯蒂利亚国会敲诈勒索钱财,甚至还可能旨在尽可能长期隐瞒派遣阿尔贝公爵的理由158的掩人耳目的假动作。这种解释远非最能吸引人的解释。关于国王的意图和谋算,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泄露出来。菲利普二世当然不是一个向别人推心置腹的人。甚至在1567年这一年,在他的宫廷里,人人都感到大惑莫解。富克沃为自己对这件事知之极少进行辩解。他有一天写道,即使是国务会议中最狭小的核心集团的成员“也不知道事情的进展情况。这位君主到了最后一分钟才宣布他的意图。”159或许我们永远也无法了解菲利普二世的旅行是否掩人耳目之举。不管怎样,这次旅行是1567年和1568年两年的政治推测和思考的重大题目之一。法国人对这次旅行深信不疑,以致卡特琳考虑要在博洛尼亚同西班牙国王晤谈一次160。但是,没有任何正式的证据表明菲利普二世真心诚意出行。显然,他在北欧的出现以及伴随他的舰队的出现,可能对事态发展的进程起了决定性作用。但是,在阿尔贝于8月到达布鲁塞尔后161,在荷兰的秩序恢复后,既然王国的胜利显得如此巨大,菲利普二世还有必要登船前往在正开始的“寒冬的嘴里”的北欧吗?有人再三向他保证,至少直到1568年春季佛兰德局势非常平静162。此外还有这个理由阻止他出发:1568年发生了东·卡洛斯惨死的悲剧。这出悲剧的真实情况比歪曲真相的传说所描述的更加动人心弦、更令人难受163。1月份儿子因成了疯人被关进王宫的一间房子里(死于次年7月24日),当父亲的能够离开吗164?

这毕竟不是什么重大事件,因为西班牙对荷兰采取的政策所酿成的悲剧,并不是菲利普二世的一次或者几次不成功的巡行视察产生的结果(路德维希·普范德尔评论说,这样想就是不了解王家的吸引力165),而是阿尔贝计划的、设计的、预谋的和实现了的巡行视察产生的结果。

2.格拉纳达战争的转折点

从1568年末起——这是在严冬发生的一件怪事——几场战火开始先后在地中海周围燃烧起来并且变成熊熊烈火。有的距离海岸很远,但也有的距离海岸很近。1569年,战争日益频繁。它们历时或长或短,但全都说明了当时日益恶化的悲惨局势。

战争浪潮的高涨

在远离地中海的地方,荷兰战争已经开始。这不再仅仅是骚乱,而是一场真正的战争。西班牙以及整个地中海世界都深深卷入这场战争之中。1567年8月阿尔贝公爵的到来,是恐怖统治的开始。这种统治使人噤若寒蝉。但是,1568年4月,抵抗开始了。继维利埃和路易·德·纳索的头几次徒劳无益的进攻之后166,威廉·德·奥朗日7月份发动大规模的袭击。这次袭击同样徒劳无功,于11月份在庇卡底边境一片嘲笑声中结束167。

但是,如果说阿尔贝公爵陆战获胜,并且长期获胜(至少直到1572年4月布里埃尔暴动之前都是这样)的话,海上的情况就远非如此。1568年,西班牙人和新教徒之间的一场战争在大西洋上展开168。这场战争蜕变成一场英国和西班牙之间隐蔽的尔虞我诈的战争。双方都遭到打击。英伦三岛被剥夺了它们的毛纺业所必需的西班牙油脂的正常供应169。英国的回报是:西班牙帝国海上运输白银的大路,由于这件事产生的一切后果全被切断。比斯开的扎布拉连同它们运载的贵金属全被拦截掳获。阿尔贝公爵并没有立刻感觉到这场战争为英法海峡和地中海带来的后果。他像不止一个不能感知事物的先兆的政界人士一样,不了解对西班牙所属的荷兰来说,危险来自德意志或者来自法国少于来自英国。

这一点另外一些人比他感受得深切并且已经谈论过。准备一旦信号发出就打击异端的庇护五世(他于1569年2月开除伊丽莎白出教)在1568年7月的信中170强烈地声称这是对英国采取行动的唯一时机。西班牙驻伦敦大使格劳·德·斯佩斯大使参加了玛丽·斯图亚特在岛上的阴谋活动和北方男爵的叛乱,并尽力把这些男爵组织起来。他过分乐观,对西班牙政治赌博的一个很小的方面过分重视,缺乏全局观点。但是,他认为1569年西班牙掌握着三张可以用来对付英国的牌,这一点或许并没有错。这三张牌是:苏格兰的局势、爱尔兰的局势171和即将爆发的英格兰北部天主教大领主的叛乱。菲利普二世受到这项大胆的策略的引诱。阿尔贝公爵则以缺乏经费和当时欧洲的局势为理由,反对这项策略并战胜了他的君主。阿尔贝公爵这个假伟人心地狭窄、目光短浅,奉行近视政策,只能在近距离内作战。他实行大赦为时太晚。他让苏格兰女王逃往英格兰,使苏格兰变为新教国家,让英格兰北方的男爵徒劳无益地暴动172。这些男爵的叛乱被伊丽莎白花很小的代价镇压下去。最后,当时间对他有利时,他不去打击动荡不安的英国,而去进行谈判,玩弄手腕,大耍花招。1569年,谨慎者不是国王菲利普二世,而是同本国远离这一状况以及当时的局势使之成为当时的主人的阿尔贝公爵。

在法国,隆朱莫和约只在很短一个时期生效。1568年8月,随着科利尼和孔代亲王逃往罗亚尔173,开始了第三次宗教战争。这与西班牙在佛兰德的行动有无可怀疑的联系。但是,胡格诺的首领向法国南方撤退几乎并没有使战争接近地中海一步。7月份,地中海地区有人担心德意志“步兵”会降临那里。隆朱莫和约使这些德意志“步兵”无所事事。他们被人认为得新教徒之助南下意大利174。这种假设在西班牙受到怀疑。法国内战再起使很多这类假设化为乌有。第三次异常激烈、残酷的内战只在1570年短短一段时间内波及地中海地区。当时正值雅尔纳克和蒙孔图尔战役年之后,科利尼海军上将在他的“向前的溃败中”,从加龙河谷到达濒临地中海的法国南方,然后到达罗讷河河谷175。1569年夏季,当这位海军上将进抵圭耶内时176,西班牙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使天主教徒要求得到来自比利牛斯山另侧的西班牙的支援,正如他们过去曾经在佛兰德得到支援一样177。要使力量的不均衡明显地有利于天主教徒,这种援助并不必要。但是,难道应该像弗朗塞斯·德·阿拉瓦那样认为只要宫廷愿意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新教徒,特别是把海军上将清除掉吗?西班牙大使责备法国国王的顾问如蒙莫朗西、莫尔维利耶、利摩日、兰萨克和维埃耶维尔等人178。他这样归咎这些人,似乎勇气并不重要,空间并不存在,法国受迫害的人并没有依靠外国新教徒的帮助……

欧洲的战争就谈到这里为止。东方的情况也是这样。战争在离地中海海岸相当远的地方进行,在土耳其辽阔的边境,从黑海周围的地区直到红海海岸猖獗为害。这是一场大规模的外围战争。1569年,这场战争比其他因素都更使塞里姆和他的舰队在地中海无法活动。其次,这还是一场奇怪的战争,其矛头间接指向敌对的波斯的军队。波斯已经变成亚洲,特别是中亚、印度和印度洋之间的一个大转盘。

第一个作战区域是今天俄罗斯的南部地区。土耳其人同克里米亚的鞑靼人结成联盟,依靠他们和土耳其人自己征募来的准备使用于开山挖河的土方工程的罗马尼亚农民,力图从俄罗斯人手中夺回喀山和阿斯特拉罕179。俄罗斯人1551年和1559年在这个地区定居下来。我们对欧洲情报人员提供的数字并不字字信以为真。但是,鉴于战区辽阔,我们可以承认这场战争需要大量兵员、大规模的运输和在作战基地阿佐夫储存粮食和军火。

仅仅打击莫斯科人、惩罚他们(正如再次急于为自己辩护的土耳其的极其拘泥形式的外交人士所解释的那样)以便支援一个受到俄罗斯人不公正的打击的封臣——克里米亚的可汗——,这就是这次远征的目的吗?事实上,土耳其人和俄罗斯人在16世纪同样遭受克里米亚的这些游牧民族的劫掠,不会不乐于互相谅解以对付这个缓冲国180。另一方面,这次远征并没有给人以土耳其人要为自己开辟通往中亚的道路的雄图大略的印象。剩下的理由更加简单:这是一次远距离的对抗波斯人的军事演习。土耳其人制订了开凿连接顿河和伏尔加河的运河并利用这条运河把黑海和里海连接起来的计划,一项为他们的帆桨战船打开一条直达波斯内海海岸的航路的计划。这是索非已经感觉到的明显的危险181。因此,他在我们不了解的情况下尽力煽起高加索的百姓和诸侯反对土耳其人。1570年,俄罗斯人掳获了土耳其侵略者的器材、装备和大炮,土耳其的这个大规模的行动因此受到挫折。但是,这些都并没有使这个行动的规模减缩182。

与此同时,另一场战争变得引人瞩目起来。这场战争两年前已经开始,从埃及蔓延到叙利亚,遍及阿拉伯各国。也门南部叛乱地区183是这场战争进行得最激烈的地区。“阿拉伯国家”意指进行黎凡特贸易所必经的广阔地区。根据那个时代的人估计184,这些国家的叛乱使土耳其人每年丧失近200万金币。此外还得加上进行一场远离本土的战争所花费的巨额费用和遇到的大量困难。

使人相信这两场在土耳其国家后方进行的战争十分激烈的事实是:土耳其素丹在地中海前线按兵不动,几乎完全放弃了海洋185。基督教徒在这个海里,至少在这个海的西部和中部,为所欲为。8、9月份,多里亚和胡安·德·卡尔多纳的帆桨战船可以在西西里附近的海域不受惊扰,追捕海上行劫者,战果甚丰186。但是,要准确地评断土耳其素丹的政策必须更好地了解奥斯曼的历史的底蕴。因为1569年末为征伐塞浦路斯而进行的大规模的战备活动,突然使君士坦丁堡的海军造船厂从它前此4年的昏沉麻木状态中苏醒过来187。这次远征计划的制订日期,可能要上溯到前几年,至少要上溯到1567年卡拉马尼的设防。可能正是由于这次设防,或者至少部分由于这次设防,土耳其素丹轻易就接受了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休战吗?也由于这次设防,他想在投入这一重大的行动之前处理好他的内部事务吗?因此,在我们刚刚谈到的于1569年进行的各次战争中他劲头十足。据说,这一年约瑟夫·米卡斯教人把王国的纹章画在他的纹章上。素丹已经答应把塞浦路斯赏赐给他。还据说,1569年及时焚毁了威尼斯海军造船厂的那场大火的纵火者就是米卡斯,或者说得更确切些,是他用钱收买的代理人。188

肯定无疑的是:土耳其进攻威尼斯这件事长期以来就在流传之中。毫无疑问,这就是谣传的西班牙和威尼斯市政议会结盟的原因189。散布这个谣言的是行事审慎的威尼斯;传播这个谣言的中心是罗马。威尼斯当然拥有一支令人生畏的舰队。但是,它纤细脆弱,根本无法和土耳其这个庞然大物相比。它如果受到这个妖怪的攻击(上帝知道它为了避免这个灾难一直在作各种让步),就只有依靠基督教世界,依靠意大利,依靠西班牙,即依靠既拥有西班牙也几乎拥有意大利的菲利普二世才能进行抵抗。

格拉纳达战争的开始

在这个战备武装节奏加快、处处剑拔弩张的世界里,爆发了格拉纳达战争。这场战争开始时还不具有第二级,甚至第三级军事行动的规模,但很快就变得十分激烈起来。但是,无法说出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在多大的程度上在外部引起了谋算和希望,在多大的程度上激发了激情狂热并且改变了西班牙的气氛。

事实是众所周知的。最先发生的是一起微不足道的事件:几个摩里斯科人在紧接1568年圣诞节的一个夜晚到达格拉纳达,走进城内,高声叫嚷,要求愿意保卫穆罕默德的宗教的人追随他们190。他们进城时是60来个人,出城时已达1000人左右191。教廷驻马德里大使写道:“事实证明,这并不是一起像人们以后或许会说的那样的重大事件。”192阿尔巴伊辛这座最大的摩尔人的土著城市的确并没有发生什么骚动。然而,如果没有封锁山中要隘路口的大雪,格拉纳达很可能就会遭到大股力量侵犯193。摩里斯科人的这次行动本来会产生更大的效果,并且焚毁全城。这次行动的失败迫使叛乱分子逃往山中。另外一些摩里斯科人不久就同他们会合。这些摩里斯科人往往多是王国其他地方的人,而不是首都的居民。他们的人数估计在4000左右194。绍利在致热那亚共和国当局的信中说:“有的人说得多于这个数字;有的人说得少于这个数字。一直到现在,我还无法了解事实的真相。根据判断,这是一时的感情冲动,因为暴动发生得不是时候,正在进行的对付他们的准备工作规模很大。从科尔多瓦、乌贝达、巴埃萨和其他地方开出了大批骑兵和步兵。”195根据某些传闻,摩里斯科人在奥尔希瓦构筑了工事(这是塞萨公爵的城市),但他们没有大炮,怎么办?绍利继续写道:“据说他们中间有土耳其人300名,但人们从其他方面获悉,这些人只不过是一艘碰触了海岸的荷兰圆头帆船上的8个至10个生还者而已。”这主要还是一个乐观的报告。这个报告所谈的只是在上述事件发生后的最初几天的情况。不管怎样,这篇文章出自某个党派的一名成员之手,并非不偏不倚。绍利同所有的热那亚的代理人(或者谈到这件事的托斯卡纳代理人)一样,在谈到西班牙人时就称之为“我们的人”。正如我们所想的那样,富克沃既要客观又更不乐观。

因为这场宗教战争,这场相互敌对的文明之间的战争,自发而又迅速地蔓延到事先已经充满仇恨和灾难的土地上196。1月份阿尔梅里亚就被叛乱分子包围197。2月份,在格拉纳达拥有庄园、领地、城镇和封臣的塞萨公爵估计叛乱分子为数15万人,其中4.5万人有武器198。3月份,叛乱从山里扩展漫溢到平原上199。叛乱分子同阿尔及尔之间的联系对谁都不再是个什么疑问了200。

此外,对当局来说,暴动从一开始就显得极端严重。这可能是由于为了给阿尔贝公爵进行的征伐提供兵员,从西班牙南部轻率冒失地抽走了大批居民。该地比其他地方更大肆征兵。其次,西班牙不习惯于在本土作战。它还没有完成作战的准备工作。第一项预防措施是为了立即征兵而发送钱款给格拉纳达的大统领蒙德哈尔和穆尔西亚的省长洛斯·贝莱斯侯爵。与此同时,西班牙的帆桨战船处于戒备状态以阻止可能来自非洲的援军201。

西班牙政府竭力保密,使叛乱的消息不到处扩散流传。菲利普二世在一封给那不勒斯总督的信的旁边写道:“格拉纳达的事以保密为好。”202但是,2月19日203,那不勒斯方面回答他说,叛乱的消息已经经由热那亚和罗马两地传来。怎么办呢?当然,这个消息已经不胫而走,迅速传往君士坦丁堡。叛乱分子向那里求援204。从西班牙的心脏到土耳其,运转着一根不间断地轮流接替传递消息的链条,那些巡游的和逃亡的摩里斯科人还不计算在内。他们是不知疲倦的云游四海的步行者、旅行者和联络人。他们在北非和君士坦丁堡都有自己的代理人和代言人。因此,土耳其政府没有插手摩里斯科人事件和过去威尼斯军火库的纵火事件的说法,是绝对不可靠的……1568年6月,唐·胡安在巴塞罗那和一个希腊首领举行重要会谈。这个希腊首领建议他煽动摩里亚起来叛乱。既然这样的会谈能够举行,为什么1565年、1566年或者1568年就不会有某个塔加林斯或者某个穆德哈尔和某个土耳其舰队司令举行类似的会谈呢?

不管怎样,这个消息一旦越过地中海辽阔的水域和欧洲的大片陆地,就至少爆发了两场不同的摩里斯科战争。正如相互矛盾至于极点、旨在在欧洲和东方煽起各种狂热偏见的报告、传说等在这方所勾画的那样,另外一场战争是格拉纳达战争。一张很密的阴谋和间谍活动网维持着东方的这种狂热偏见。我们很容易从东到西探查出这张网的来龙去脉,因为它牵涉西欧,因为西欧小心地保存下来这方面的全部资料。

不管这场战争的规模如何,西班牙的整个身躯肯定受到这场内战的损伤。1569年11月,暴动成了宫廷里每次谈话的题目205,而且还正如富克沃所说,现在是这里的“最令人吃惊的消息”206。这位大使继续写道:“整个王国惊恐万状。”207他趁此良机作了一番高谈阔论。他认为,臣民像过去起来反对法国的查理九世、苏格兰的玛丽·斯图亚特和佛兰德的西班牙国王一样,今天起来造他们自己的合法君主的反,这是时代的标志。“今天世界素性倾向于叛乱,在某些地区臣民素性倾向于造反。”查理九世后来以可疑的诚意撰文答复说,他希望叛乱分子连同“所有那些像他们一样曾经拿起武器扰乱他们的国王和君主的国家的人”会受到惩罚。208但是,对西班牙来说变得令人十分关切忧虑不安的局势,他感到忧伤吗?

反击的措施的确需要时间来进行安排。在这些行军困难、荒无人烟、整队整队士兵在那里有饿死之虞,而且有时的确发生这类事情的崇山峻岭中,怎样能够迅速行动呢?对有无数海湾的叛乱国家的漫长的海岸怎样能够进行封锁呢?这些海岸为运输兵员、军火、武器(基督教徒俘虏充作购买武器的支付手段:1名俘虏交换1支喇叭口火枪209)、大炮210、给养、大米、麦子或面粉的阿尔及尔船只或者柏柏尔船只提供停泊地点。在这些海岸上,不是国王而是当地封建领主当家做主;在这些海岸上,走私活动和海上行劫有确定的道路和习惯做法211。对当局来说,海上和陆上的战争开始时进行得不顺利。蒙德哈尔是个可敬的统帅。但是,未来的红衣主教德萨在背后对他诬陷中伤,使他无法指挥。这位红衣主教还千方百计把洛斯·贝莱斯侯爵这个庸碌无能之辈推到台前。镇压毫不奏效,这就使残酷的战争旷日持久,不断扩大,日趋激烈。

所有这一切都丝毫不能阻止菲利普二世装得满不在乎、无忧无虑。富克沃指出,菲利普二世对格拉纳达的骚乱“装得毫不在意。”212菲利普二世认为土耳其人有很多其他需要关切的事,还认为有帆桨战船守卫,来自阿尔及尔的叛乱分子不可能进行援助。只需“基督教社会”,即安达卢西亚的民兵行动起来,就足以使一切恢复正常。国外的西班牙人都没有官方的这种乐观情绪。在国外,西班牙的代理人殚精竭虑同恶意的夸大、谣传等进行斗争。在伦敦,西班牙大使格劳·德·斯佩斯特别为此哀叹。5月份,有人甚至“高声叫嚷”,公开宣布西班牙的其他王国造陛下的反的消息。“这里的人不了解西班牙人的忠诚……”213

不错,西班牙人并不需要用辉煌的胜利中的任何一次来粉碎这些日益增多的谣言。打这些胜仗的战场、死亡人数和俘虏人数都可以明确举出……在这场规模很小但极其残酷的战争中,战斗进行得断断续续,投入的兵力很少,双方军队都在毫无官方控制的情况下肆意屠杀214。这是一场不可能有什么胜利公报发表的斥候战。4月8日,卡斯蒂利亚的大封地骑士的帆桨战船在驶返西班牙海岸途中,在马赛的外海海面上,遭到一场风暴的袭击并被吹散。虽然这场风暴并不是西班牙的敌人乐于宣布的总灾难215,但似乎是一起相当重大的事件。

格拉纳达战役开始没有打好,又指挥失当,而且军队各级领导都有错误,因此旷日持久,耗费巨大。4月,奥地利的唐·胡安被任命为总司令。这项任命开始时并没有使局势丝毫改观。经验证明:仅仅使用民兵是不够的;需要从意大利调来军队(从那不勒斯216和伦巴第的217西班牙步兵团抽调来);需要在加泰罗尼亚征募军队218。必须让这些增援部队有开到的时间。从1570年1月起,即在叛乱开始一年以后,当唐·胡安终于能够自由行事,决定进行最初的几次打击时,局势才明显地向相反的方向发展演变。

直到那时为止,已经进行了些什么活动呢?除了怀着希望,特别是希望饥饿能够单独降服叛乱分子之外219,几乎没有进行过任何别的活动。格拉纳达得以保存下来,因为奥地利的唐·胡安特别下令年终以前不得撤离该地220。这件事被某些人看成是菲利普二世对唐·胡安的“刁难”。这样看问题,是把一项根据很多理由制订的、超越人际关系考虑的范围的政策加以“个人化”。这样看问题,也是缩减弗朗塞斯·德·阿拉瓦的下面这句惊叹所概括的当局的恐惧的程度:“上帝希望在这只狗(指已经被人获悉正在进行海战准备的素丹)能够进行武装之前,阿尔普哈拉的叛乱者会受到惩罚。”221人们也担心叛乱会蔓延到王国以外,担心阿拉贡的摩里斯科人“像他们在格拉纳达干过的那样发起疯来”222。如果这种情况发生,要对付的就不再是3万人(8月初测算的叛乱分子数字)而至少是10万人223。

不,问题丝毫不在于“刁难”唐·胡安,而在于了解怎样做适宜。菲利普二世花了时间,而且是花了很多时间,才觉察到信使所报道的224似乎是决定性的胜利,实际上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因为摩里斯科人能够从西班牙人的短枪面前“像鹿那样”逃跑225并且丝毫不会受伤。菲利普二世也花了很多时间才看出应该认真对待叛乱,才看出局势正如它在秋季所显现出来的那样,即:低地和城市属于基督教徒,山区属于叛乱分子226。鉴于土耳其人明显地在君士坦丁堡进行大规模备战,这种局势有长期持续下去的危险。

人们对上述种种情况的了解为时已晚。菲利普二世自身的恐惧再次使他变得软弱无力。来自土耳其舰队的威胁显然要求他当机立断,迅速解决格拉纳达问题。但是,这种威胁使意大利和西班牙同样处于可能遇到危险的境地。10月份,胡安·德·苏尼加请求国王加强驻意大利的西班牙军队227。由于佛兰德的局势,已经从这个意大利抽调走军队。重要的是,还将因格拉纳达的缘故这样做(这将在12月份进行)。也需要钱款,需要更多钱款。佛兰德的巨额开支已经耗尽大量钱财……当一方面外国干涉的危险显得更加清楚,另一方面战争真正恶化时,菲利普二世才甘于采取必要的措施。

10月26日,教皇大使被正式告知,如果战争在冬季继续进行,如果它席卷其他摩里斯科人的地区,最后,如果土耳其人进行干预,西班牙就有再度落入穆斯林手中的危险。教皇大使认为,西班牙方面承认这一点,其目的乃在于从教皇那里获得让步,特别是关于圣战税的让步,但毫无疑问,这与真实的惶恐不安情绪是符合一致的228。在马德里,人们对摩里斯科人和穆斯林世界的联系了若指掌。秋天,人们接连得知,摩里斯科人的使节在从君士坦丁堡返回途中曾经在阿尔及尔受到接待,阿尔及尔有人答应供给他们几千支短枪229。之后,人们又得知,3个犹太人(这是3个由于他们在约瑟夫·米卡斯的债权方面的利益问题来到法国宫廷的富商)讲述舰队将于1570年开到,给格拉纳达的摩尔人以鼓励和援助。摩里斯科人的使节已经代表摩洛哥的国王、非斯的国王和“柏柏尔的其他三四个国王……”向土耳其人提出军事援助的要求230。这与几乎同时传到马德里的关于谢里夫正在准备对摩洛哥的驻防地进行军事讨伐的情报是吻合的。这些情报令人担心穆斯林会协调一致入侵西班牙231。

现在,教皇大使232、托斯卡纳代理人诺比利233和菲利普二世本人在他们每个人和唐·胡安的通讯中234都承认格拉纳达的事态发展得非常之糟,何况迹象是明显的。12月份,摩里斯科人全部被驱赶出格拉纳达城。这是一项过火的、绝望的措施235。它使人认为这一年最后几天在荷兰收集到的下述情报是正确的:有时用短枪武装起来的摩尔人多次侵入王国,以致在格拉纳达或者在塞维利亚人们不敢再把“鼻子放在门外面。”236是行动的时候了。12月26日,菲利普为了更靠近战场,决定在科尔多瓦召开卡斯蒂利亚的国会237。

格拉纳达战役的后果:厄尔杰·阿里攻占突尼斯

菲利普二世在格拉纳达受到的困扰,不久以后就使柏柏尔的“国王”之一丧失王位。在突尼斯,受到查理五世保护并于1535年被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当作傀儡重新扶上王位以对抗土耳其人的穆莱·哈桑已经遭到他自己的儿子穆莱·哈米达的排挤。新王在西班牙人、土耳其人和他自己的臣民,即突尼斯人和在南部既游牧又定居的阿拉伯人的左右夹攻之下,尽其所能进行统治。这种统治进行得与其说好不如说糟。或许正如哈埃多所指出的那样238,他的统治方式是依靠平民百姓来对抗突尼斯的大领主。但是,不管怎样,他似乎辜负了民众,使民众不满。他行使职权20年后,在国内树敌颇多。他的政权比在他之前的任何一个突尼斯君主的政权都更加脆弱。捕捉猎物的时机已经到来。格拉纳达之战将使这个猎物落入阿尔及尔人手中。

因为,尽管1569年阿尔及尔人援助摩里斯科人叛乱是出于自身利益,出于获利的欲望,同时也出于宗教狂热(在一座阿尔及尔的清真寺中收存着向叛乱分子提供的大批武器),但是,阿尔及尔国王厄尔杰·阿里自从1568年3月以来似乎并不愿意为摩里斯科人承担巨大的风险。正如哈埃多所指出的那样,他关心自己的城市的防务远远超过关心格拉纳达。这可能是奉君士坦丁堡的命令行事,但这似乎更可能是由于西班牙代理人的央求。我们至少了解下达给一个名叫J.B.贡古萨·德勒·卡斯特勒的人的指示。此人1569年被派往阿尔及尔239。其次,大规模地援助摩里斯科人将意味着要强行突破西班牙设置的海上障碍。这是一个耗资巨大的行动。可能厄尔杰·阿里不愿意看见西班牙对他实行的经济封锁延续下去240。

尤其当格拉纳达战争为实施征服整个北非半岛的计划提供了一个特别好的时机的时候,为什么要为别人效命卖力呢?这项计划对阿尔及尔的每个统治者来说都是珍贵的。这是巴巴罗萨1534年进行的袭击和1554年萨拉赫海伊斯从另外一个方向对非斯进行的征伐的重演。能够证明西班牙情报部门的效能以及它同阿尔及尔的联系的,是下述事实:马德里了解厄尔杰·阿里的全部计划、摩里斯科人的使节从君士坦丁堡的返回241、“国王”和比斯克拉的统治者德利·哈桑之间的龃龌242以及对突尼斯的攻占。的确,10月8日,在阿尔及尔的一个西班牙俘虏、耶罗尼莫·德·门多萨船长说,他从十分可靠的来源获悉厄尔杰·阿里正为进攻穆莱·哈米达所作的准备。10月29日,一封新到的信证实了上述耶罗尼莫·德·门多萨的第一封信的内容。菲利普二世下令立即通知拉古莱特的总督阿隆索·皮门特尔243。

在此期间,厄尔杰10月份就已带领土耳其近卫军士兵4000到5000名,没有让任何一支舰队伴随,就离开阿尔及尔(海路已经不能通行)244。这些近卫军士兵走陆路,经过君士坦丁和波内245。厄尔杰·阿里穿过大卡比利亚和小卡比利亚等地。所经之处大批志愿者加入他的军队,其中特别有几千名骑兵。他率领这些骑兵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从突尼斯到达巴杰平原。穆莱·哈米达的军队未经战斗就自行溃散。战败的国王逃到城里,接着他因为感到在城内也并不安全,就带领几个忠实的亲随和他的那些他在逃跑途中还没有被人抢走的金银财宝逃到拉古莱特的西班牙堡垒。哈埃多说,12月末(但一份来自阿尔及尔的公文急报说是在1月19日。这一说法似乎更加确切246),厄尔杰·阿里兵不血刃就进入突尼斯。这个卡拉布里亚人受到突尼斯人很好的接待247。他占领了王宫,建立了他自己对这座城市的统治,他发号施令,大肆恐吓,进行惩罚。3月份248,他上路返回阿尔及尔,在突尼斯留下一支很大的卫戍部队。这支部队由他下属的一个副长官、一个名叫卡伊托·拉马丹249的撒丁岛的叛徒统率,由突尼斯提供经费供养。

但是,如果格拉纳达不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如果有一支基督教舰队集中在墨西拿,采取这次军事行动本来是非常冒险的行为。何况西班牙会接受这种新局面吗250?

格拉纳达和塞浦路斯战争

1570年1月攻占突尼斯,是格拉纳达之战造成的不平衡状态产生的后果。这种不平衡状态,也是塞浦路斯战争这一1570年的重大事件的发生和罗马—威尼斯—西班牙联盟缔结的因素之一。这个联盟的缔结是土耳其的进攻产生的直接后果。

摩里斯科战争的确在1570年这一年里整整持续了一年之久,至少延续到11月30日。这一天唐·胡安如果不是完全平定了,至少也是基本上平定了格拉纳达。这场战争历时很久,一直十分艰苦并且耗资巨大。然而,随着新的一年的到来,它的面貌改观。毫无疑问,十分年轻的奥地利的唐·胡安(23岁)由于他的干劲和勇敢,已经是个真正的领袖。国王让他支配使用大量资财。国王自1月份起就亲临科尔多瓦,这样就缩短了命令和报告的往返时间,迫使执行者更加积极工作,因而带来好处。这些好处或许朝臣和外交代表都不赞赏。外交代表被迫在军队的后方生活,每天都要设法解决他们食宿方面的细小困难251。

局势未能一下就彻底改观。第一次重大的战斗未获成功。这次战斗是包围加勒拉这座摩里斯科人的小城。该城高居山顶,很难逼近,炮火不易“毁坏”252。城市守备部队以超人的毅力进行战斗。攻城部队自身经过一场可怕的屠杀之后不得不以罕见的勇敢来攻占要塞。这座城市的陷落打开了一条通往山里的道路。胜利之师在这条路上行进。但是,摩里斯科人从塞龙山的山头上向这些部队猛扑下来。一场难以抑制的混乱使刚刚获得胜利的一方向后退却253。就是在这次几乎是灾难的退却中,唐·胡安的导师路易斯·基赫达丧了命254。

这场以游击方式进行的伏击战必然会瓦解正规军士兵的斗志,并随着新近发生的事件使这些士兵变得凶残、懦弱或者绝望。3月份,唐·胡安自己谈到他的部队士气瓦解255,军纪废弛256。部队刚刚集合起来就四外逃散……抢劫的诱惑掀起一场个人进行的和自发进行的战争。这种战争像麻风病一样蔓延,甚至殃及和平地区。在西班牙各个城市,待出售的奴隶在大街小巷满坑满谷。其中一部分被用船运往意大利。然而,叛乱分子在山里仍然有将近2.5万人,其中有土耳其人或柏柏尔人4000人。他们还剩下充足的粮食(一个情报员说,在叛乱分子那里,麦子每斯塔拉只值10里亚尔,其他谷物每斯塔拉只值4里亚尔257)。他们有无花果和葡萄干并且能够指望得到阿尔及尔的双桅横帆船和低舷长形船供应258。他们特别受到土耳其将进行干预的这种希望的支持259。毫无疑问,唯一使他们免遭敌方优势兵力消灭的是崇山峻岭。制服这些高山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西班牙军队分成的两路纵队——一支由唐·胡安本人率领;另一支由塞萨公爵率领——进军非常缓慢。3月21日,绍利叙述了最近的推进情况的若干细节,用这些话来结束一封充满“佳音”的信:“摩尔人全部被驱赶出平原260……”

像马德里的外交通讯员那样密切注视事态发展的详情细节,是一项令人感到恼火的任务,因为好消息和坏消息相继出现,显然互不衔接。这种明显的不衔接的现象,终于使最卓越的观察家感到困惑,并且使诺比利写道(以下粗略地译为现代文字):“对摩尔人进行的战争,好像一种冷水和热水相间的淋浴。”261例如1570年5月在离塞维利亚很近的地方,1万来名摩里斯科人叛乱。这些叛乱分子是梅迪纳·西多尼亚和阿尔科斯公爵的封臣。这是个坏消息。但是,人们很快就又惊又喜地获悉,叛乱分子没有参加山里的暴动,因为国王有了一个很好的主意:把他们的领主派到他们那里。这些领主平息了他们的怒气并且把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人带回家。他们仅仅因为西班牙人利用战场就在附近这个方便绑架他们,把他们当作俘虏出卖,抢劫他们的财产、妻子,才起来造反262。3月份,在一个巴伦西亚的村子发生了类似事件。叛乱之火已经点燃,但又很快熄灭。正如这两个例子所表明的那样,战争远远没有被限制在一定地区的范围内。但是,对西班牙政府来说,巨大的危险仍然存在于阿尔普哈拉山。这是一个野蛮的、几乎无法征服的世界。异端分子在这里避居。甚至在20世纪,山地战也从来不是容易打的。富克沃写道,1570年的战争“用微火耗损了并且最终烧毁了西班牙。”263

武器不能完成的事,外交终于完成了。叛乱分子的第一个首领已经被人暗杀。第二个也遭到同样的命运。叛乱分子的大统领阿尔巴基5月2日来到唐·胡安的营帐,亲吻这位亲王的手,归顺投降。一项和约签订了。根据这项和约,摩里斯科人受到宽恕,并获准穿他们的民族服装,但他们须于10天之内投降并交出武器,放在预先指定的地点。柏柏尔人可以前往非洲而不受任何阻拦和惊扰264。可以看出和约的这些条款相当宽大温和。这些条款使人谈起“陛下的天生的宽大来”265。但是,它们主要说明国王有不惜任何代价摆脱某种危险的境遇的愿望。这难道是真正的和平吗?

5月15日,已经有3万个摩尔人放下武器。圆船和划桨船都供土耳其人返回非洲之用266。投降的最后期限定在圣约翰日(6月24日)267。然而从6月17日起,宗教裁判所法官开始抱怨不满起来。原因是自称已经忏悔了的摩里斯科人散步时随身携带武器,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中肆无忌惮地讲述他们的事迹,夸耀自己杀死了多少基督教徒,夸耀自己为了“违反我们神圣的天主教信仰”268干了些什么事。另外一封信说,他们当中很多人投降了,但在这些人当中还没有人去教廷圣职部忏悔自己过去的罪孽269。投降难道仅仅是个计谋吗?一些来自拉腊歇的小低舷长形船继续运来军火。这些低舷长形船相当多,以致桑乔·德·莱瓦的帆桨战船抓获了五六艘这种小船270。然而,正当上述的非洲人迟迟不登上船时271,基督教士兵却因为没有领到军饷而解散,并且产生了通常会有的后果272。凡此种种都丝毫不能促使叛乱分子对西班牙军队敬畏或理所当然地惧怕。

事实上,零零星星的战斗仍然在山里进行。叛乱分子对孤单的基督教徒进行危险的袭击273。绍利写道:274“格拉纳达的摩尔人正逐渐被征服,虽然他们当中不乏坚持叛乱者。400个土耳其人已经前去柏柏尔,但是柏柏尔的摩尔人却留了下来。”两三千个摩里斯科人同他们的“国王”仍然留在山中,并且宣称他们只愿在获准留住阿尔普哈拉山的条件下投降,而这正是王家政府不愿作出的让步。绍利解释说:“我敢说要消灭他们至少要打一年仗,因为这些摩尔人收获了大量粮食,种植了小米和其他谷物。我们的军队无法阻止他们收割,因为没有足够的兵员担任这种警戒。”275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对王国的“绥靖”会抱什么幻想呢?唐·胡安在他8月14日的信中再次谈到下面这一点:只有驱逐摩里斯科人才会得到和平276。情况的确是这样。但是,正如人们上一年在格拉纳达进行的那样,撤离一座城市是一回事,撤离一个王国是另外一回事,两者迥然不同。因此,在马德里,官方的说法是:战争已经结束。驻马德里的每个大使都决定向他的君主这样书面汇报277。仍然在战场上的奥地利的唐·胡安就在这个时刻大谈特谈降服龙达的摩里斯科人以及进入阿尔普哈拉山的一种方式或多种方式278。对唐·胡安来说,9月份主要的还是破坏叛乱分子的葡萄园或者菜园279、追捕逃兵(这是另外一类令人讨厌的家伙),同时还有征募新兵等问题,因为战争还像一股没有熄灭的火焰那样在继续燃烧280。叛乱分子的头领不再与军队直接交锋,而是从这座小山溜到那座小山。所有在山上修筑的堡垒,所有被派遣驻守在这些堡垒里的卫戍部队,都无法阻止叛乱分子躲过监视网蓄意对基督教徒进行突然袭击281。

就在这时,西班牙政府决定进行大规模的放逐。毫无疑问,这项措施并不起决定性作用。10月13日,萨亚斯写信给弗朗塞斯·德·阿拉瓦说:“格拉纳达事件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人人可以把它看成已经结束。这样做对报效陛下和维护陛下的声誉都是适当的。”282这次这倒是真的。11月初,唐·胡安宣布马拉加、本托米斯山和龙达等地区已经平定283。

在这个期间,放逐已经完成。这一行动涉及50万人,可能还更多,特别使低地变得荒无人烟。这一行动令人看了产生怜悯之心。唐·胡安的关于这起事件的证明经常被人引用,虽然他本人拥护放逐这项措施。11月5日,他致函鲁伊·戈梅兹说:“这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事件,因为被放逐的人出发时,淫雨霏霏、风雪交加,以致这些可怜的人依偎在一起悲叹。不能否认,目睹一个王国的人被统统赶走,是人们所能想象到的最令人觉得悲惨可怜的事。最后,这件事毕竟做了。”284梅迪奇驻马德里的代理人诺比利骑士的通讯我们经常引用。他清楚地看到这项惨无人道但很有成效的措施的意义,写信给托斯卡纳大公说:“格拉纳达事件现在完结了。我用一句话来总结:被降服了的摩尔人和低地的摩尔人让战争继续打下去,因为他们秘密地供给叛乱分子粮食。”285正是他们被驱逐了。

此后,在格拉纳达王国除了几千个像强盗那样生活286并且像强盗那样结帮成伙进行活动的摩尔人外,再没有剩下别的不屈服的人了。但是,在加泰罗尼亚的比利牛斯山中,摩尔人岂不是同样多,若非更多的话?这并不是一种完美的和平,但是一种接近标准的局面。在这种局面下,还有日常的法律不能充分贯彻实施和治安情况不佳的边缘地区。摩里斯科人被再度安置在卡斯蒂利亚。与此同时,在被平定了的王国,老基督教徒前来开拓、垦殖,使格拉纳达的肥美的土地变为殖民地。基督教世界毕竟在这场耗资巨大的战争中毫无所失287。

11月30日,唐·胡安离开格拉纳达这个他最初学习打仗的战场,并且从此一去不复返。12月13日,他到达马德里288。另外一项任务正在那里等待他去完成。这项任务可能是刚刚熄灭的战争产生的后果。因为土耳其人之所以在这个时刻进攻塞浦路斯(这是土耳其人的参谋部门所珍视的早已制订好的老计划),理由之一难道不是在地中海的另外一端西班牙似乎受到内战的羁绊吗?

塞浦路斯战争的开始阶段289

1569年和1570年之间的冬天土耳其的政策怎样制订和安排,我们看得相当清楚。如果说清楚的程度还不完全、彻底的话,至少也属罕见。因为从历史的观点看,16世纪的土耳其几乎是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我们这些西方的历史学家只能够从外部通过西方官方的代理人的报告去观察它。但是,在从1569年到1570年这段时期,土耳其首相穆罕默德·索科里和威尼斯在东地中海殖民地的总督关系密切,他执行的政策并非他的政府的政策。这两条行动路线之间的区别使我们能够比平时更加深入土耳其帝国的内心世界。这是历史学家的说法。情况果真如此吗?

大家知道,新的土耳其皇帝塞里姆即位之初并不穷兵黩武。然而,传统的惯例和习尚却要求他以一次辉煌的胜利来作为他的统治开始的标志。这次胜利带来的好处会使他能够修建并装备新君主在传统上需要的清真寺。1567年、1568年和1569年的半休战状态我们已经看到,但是我们还没有最终有把握地加以解释。1569年,当格拉纳达叛乱爆发时,俄罗斯战争的需求和红海的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使全部可能在西方进行的活动都陷于停顿。但是,既然在秋季摩里斯科人还没有放下武器,对他们的支援问题就尖锐地提了出来。土耳其人会使他们的舰队一直推进到西班牙海岸吗?在西班牙半岛上人们相信有这种可能性。但是,土耳其舰队必须在柏柏尔海岸或者法国海岸上拥有一个据点。于是把土伦港作为避难处的要求公开提了出来,公开程度之大使得人们寻思:土耳其此举是否更主要旨在使西班牙惶恐不安,而非取得港口?西班牙获悉土耳其的这项请求,预先作出了反应。土耳其人曾经认真考虑过援救摩里斯科人吗?

首先,两地遥隔,显然帆桨战船冬季必须停航。在这种情况下,直接援助格拉纳达的叛乱分子在技术上可能吗?保罗·赫尔290在他渊博的、内容丰富的关于塞浦路斯战争的著作中估计这是可能的,但也只有在这样的范围内才是可能的:这项政策的确是甘心情愿采取的,并且得到首相穆罕默德·索科里的大力支持。这项政策是鹰派的政策,是在各个方面都无愧于苏里曼大帝的威势和声誉的政策,是成千上万份文献资料证实了的政策。但是,是什么样的文献资料呢?是威尼斯在东地中海殖民地的总督写的汇报他同奥斯曼帝国首相的会谈情况的信件。然而,不能排除这位首相可能欺骗愚弄他会谈的对方。他表面上对其会谈对方的信任、对他吐露的衷情、对他说的心里话、给予他的恩惠甚至同威尼斯的彻底断交也未能中断的会谈,所有这些难道不是很具有巴尔干的和东方的特色吗?特别是很符合素丹的总的政策的利益吗?分散威尼斯对正在形成的危险的注意力,然后同威尼斯保持友好关系(因为外交绝不是无用的),这并不一定就是这种虚情假意的目的,如果的确有什么虚情假意的话。但是,我当然不会相信索科里的所言所行像保罗·赫尔描述的那样真诚。保罗·赫尔像其他很多历史学家一样,他关切的是论证说明土耳其的衰落,是通过量度索科里的“老鹰政策”和塞里姆的平庸的、目光短浅的政策之间的差距来说明这一点。索科里的政策是:不触碰威尼斯,但要援助摩里斯科人。塞里姆的政策是:打击威尼斯帝国的外部边缘塞浦路斯。众所周知,塞浦路斯是这个帝国设防很差、易受攻击的地区。

在我看来这种说法是对土耳其政策的过分简单、缺乏证据的解释。土耳其制定政策的中心存在着各种不同的倾向,难以理解(例如早在1563年拉古萨的情报人员就报告了苏里曼大帝攻占塞浦路斯的计划)。索科里出生时是波斯尼亚人。他还很年幼时就被人从他信奉基督教的父母那里抢走。他一步一步攀登奥斯曼行政等级的阶梯,1555年任土耳其帝国大臣,十年后成为首相和塞里姆的女婿。他在难以于其中幸存的宫廷里,在一个冷酷无情、令人畏惧的主人的左右成长起来。他修身养性,苦其心志,达到自我控制、不露声色、韬光养晦的境地。他被说成是威尼斯的朋友。他为威尼斯效劳,换取回相当大的报偿。这种行动从来没有让土耳其皇帝的宫廷的任何一个大臣承担什么义务。据称,他热爱和平,是个真正的和平主义者。这种说法夸大其词,因为他要的是土耳其式的和平。这种和平对弱者来说是难于负担的;对土耳其素丹的政府来说则是光荣体面的。此外,如果穆罕默德·索科里的政策的确是人们认为他所要采取的政策的话,那么当航船向另外一个方面行驶时,他仍然能够控制事态的发展,继续掌舵吗?据说他的政策很有分寸,只暗示出来,必要时变得温和,在适当时机又抛在一边。但是,这种灵活性的证明又在哪里呢?即使这种证明存在,当我们了解到素丹宫廷内部的激烈争吵和冲突的时候,就很难相信这种灵活性、这种两面派手法,即背叛或者至少破坏他的君主的图谋的行径,使他能够对抗他所有的敌人,对抗素丹过去的导师拉拉·穆斯塔法大臣,对抗海上将军皮亚利帕夏这个阴谋家和对抗有权有势的犹太人米卡斯。附带说一句,人们会寻思,对他的这些敌手中的最后一个,对这个十分可疑的人物,对这个欺诈行骗的债主(他向法国索还借款时至少是这样),对这个根据我们今天的看法即使不是戏剧里的阴险狡诈之徒至少也会被称为天生的间谍的完整典型的人物,应该有什么看法呢?关于米卡斯的情况,也是西方,唉,也只有西方,提供了一些函件和资料。米卡斯同托斯卡纳大公、热那亚以及西班牙,可能还同葡萄牙有联系……他是叛徒吗?或者准许我们来假设推想一下,他是奉命行事吗?他在一项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协调一致的政策中扮演一个特意筹划的角色时并没有忘记从中谋取私利。根据保罗·赫尔的看法,他只不过是个“极不干净”291的人而已,是个根据个人的恩怨和利害得失行事者而已。他出于个人的恩怨反对威尼斯,因为后者夺走他的妻子的一部分财富;他出于个人的利害得失反对威尼斯,因为据说从1569年起292,他渴望成为塞浦路斯的国王,渴望在这个岛上设置一块和他属于同一教派者的殖民地。他可能有上述种种动机,这不是事情的全部。我们当然不会像这个令人不安的人物293的传记的作者和忠实的崇拜者那样把他描绘得像雪那样白璧无瑕。我们必须承认,由于缺乏证据,我们没有掌握充分的材料来对他进行评述。我们还必须承认,沿着由传记和野史轶事铺砌成的这条十分可疑的道路去探讨土耳其历史的一个重要的篇章,是非常危险的。

如果人们想不惜任何代价提出某些假设的话,那么就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否认存在着一项坚定不移地、过早地固定在一个目标——塞浦路斯——上的土耳其政策。这项政策发挥作用,支配某些行动,让每个人都扮演自己的角色。它让这个人对威尼斯亲切殷勤,让另外一个人处理同西班牙或者同法国的交易买卖。土耳其的政策是到处施放烟幕。它不让摩里斯科人灰心丧气,但又不促使柏柏尔人摆脱受他们半支持的状况。它在需要时指责柏柏尔人在突尼斯冒险294,但又为了自己本身的利益实行一项十分类似的政策,因为土耳其人虽然并不关心直接或者通过攻击西班牙的舰队来间接帮助在等待中的摩里斯科人,但寻求从摩里斯科人不自觉地给予他们的帮助中得到好处,以便不冒风险地处理他们自己的事务,追求他们自己的目标。

土耳其人下定决心不放过任何机会,这一年也寻求恢复由于从1567年到1568年这段时期法国和西班牙的接近而已经变得相当冷淡的法土联盟。这就使1569年土耳其人提出的关于土伦的要求具有它的意义(这是一个摸底试探的时机),这还使同样怪诞的克洛德·迪·布尔所作的怪诞的君士坦丁堡之行具有它的意义。克洛德·迪·布尔在法国的东方政策处于复杂微妙和不正常的时刻到达,并且以他“疯狂的想象”295使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他很快同正式派驻的大使发生争吵,企图搞垮银行家米卡斯和得到首相穆罕默德·索科里的好感。在此期间,他为热那亚人效劳,代表他们进行谈判。当他在1568年和1569年之交的冬季由土耳其特别大使陪同取道威尼斯返回时,身上携有在穆斯林国家中规定基督徒或外侨权利的协定的“展期文件”。这是因为土耳其亟欲看见在西方再度出现一个遵循传统政策和支持土耳其利益的法国。人们(怀着不自觉的西方的骄傲)惯常看到法国把土耳其拉到自己一边并为了自身的目的利用土耳其。但是,土耳其也恳求法国并把法国拉到它那一边去。例如1569年和1570年就有过这种情况。在这两年内,安茹公爵和瓦卢瓦的玛格丽特的新婚丈夫、特兰西瓦尼亚亲王就波兰王位继承问题进行了会谈296……

但是,同这个被第三次内战弄得四分五裂的法国怎样恢复法土协定呢?法国国王被卷入天主教徒一边,走得太远,无法作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件事最好的证明是他同意在威尼斯逮捕迪·布尔和伴随他的土耳其人297。迪·布尔接连写信,许下很多大愿。他有多少话要讲啊!最后,他获准离开威尼斯,但结果又在米兰多拉被捕……这丝毫不能阻止法国国王夸耀可怜的迪·布尔在威尼斯市政议会和土耳其人之间进行的斡旋298。

然而,在吉斯家族和不妥协的天主教党衰落后,法国的内战停止了一段时期。7月14日的停战协定签订后紧接着公布了8月8日的圣日耳曼抚慰赦令299。卡特琳那时转向新教徒。她转变的程度是如此之大,以致人们开始议论所谓“恶魔似的婚姻”(“恶魔似的”这个形容词是弗朗塞斯·德·阿拉瓦使用的)300,即安茹公爵和伊丽莎白的婚姻以及纳瓦尔的亨利和瓦卢瓦的玛格丽特的婚姻。在外交方面,法国当时正着手推行一项大规模的反对西班牙的政策。这个意大利女人不但不再满足于在法国的两党之间迂回曲折地前进,而且也不满足于在这两党紧紧依靠的强国之间迂回曲折地前进。法国的局势突然明朗起来。这个现象似乎总是被人不正确地只用个人之间因琐事而进行的争吵来加以解释。

土耳其人当时在做什么呢?

可能海上从来没有过比1569年和1570年之间的那个冬天更加严酷、风暴更大、更不利于消息传播的冬天了301。这种恶劣的天气,使不同地区之间的距离比平时更大,使掩蔽土耳其的行动的那道无声的障碍更加强固。然而,人们知道,而且在几个月以前就已经知道,土耳其人狂热地进行武装302,而且这显然是为了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袭击。袭击马耳他?袭击拉古莱特还是袭击塞浦路斯?当还在进行推测的时候,土耳其袭击了威尼斯,袭击了他们在这个国家能够打击到的任何地方。由于时值严冬,威尼斯城本身的人经过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后才得知这件事,虽然这个城市的人始终保持警惕。

威尼斯在最后时刻到来之前,还不顾明显的事实,一直不相信灾难降临。这的确是一场灾难,因为这个由于谨小慎微而经常被人嘲笑、这个充当妓女同土耳其人睡觉的威尼斯,除了谨小慎微、审慎行事之外,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它是自己的个性和政策的牺牲品,但更主要的是它自己的躯体、它自己的疆土分散、四处延伸的帝国的牺牲品,是它自己的经济的牺牲品。它的帝国的疆土仅仅是一串海上的据点。它的经济迫使它像19世纪实行自由贸易的英国那样依靠外部世界生存,以它的进出口贸易为生。它的政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是庞大的西班牙帝国或者是土耳其帝国(从某种观点看它是土耳其帝国的边境)奉行的那种政策,不会是这些人力资源丰富、土地辽阔的帝国奉行的那种政策。因此,威尼斯的政策时时刻刻都在研讨、谋划之中。这只能用国是的理由来加以阐明。然而,在16世纪的下半个世纪,这种明智的审慎态度却变得毫无用处可言,因为处于发展演变中的世界是同威尼斯,同它的政治模式,或者(如果人们愿意这样说也可以)同它的生活方式相悖的。

1570年,威尼斯刚刚度过持续了30年的和平。这是富有成果的和平。然而,这个和平对威尼斯的政治结构影响的程度和对它的防务削弱的程度,都超过了人们和威尼斯自己的想象。特别是它那过去令人生畏现在则已陈旧过时的防御体系和它的军事机构的解体(它的军队的领导人,特别是它的舰队的领导人,每天都失望地指出这一点),使它的战备处于大大低于几十年前的水平303。它习惯于这种几年来一直受到威胁但又总是出乎意料地得到拯救它的和平。它习惯于巴尔干世界成千上万的阴谋诡计,因此也习惯于相信细小的权宜措施的有效性。它已经不再把土耳其的政策或者土耳其的虚张声势的姿态看得过分严重。

土耳其最初试图恐吓它。土耳其抱着这样的希望:威尼斯将不战而降,只需进行袭击然后立即谈判就足够了。因此,在土耳其的威尼斯商人1月份遭到逮捕。他们的货品财物交给第三者保管304。2月中旬,似乎已经在摩里亚采用了同样的措施。船只遇到同样的命运。两艘停泊在君士坦丁堡的已经装载完毕的威尼斯大帆船的货物被搬空,船被征用来为舰队服务。但是,这远非被某些历史学家说成是大规模的一网打尽的行动的那种“对威尼斯船只的扣押”。冬天,在人们得知这项措施之前能够扣押、没收的船只不可能为数很多。其次,这项措施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令人不安之处。大帆船已经得到支付赔偿金的允诺。这些船只被扣押、没收,只不过是一则普通的社会新闻而已。这种事在19世纪司空见惯、相当普遍。威尼斯之所以感到不安(它自然会感到不安并因而进行武装),是因为它得到土耳其素丹将率军穿越安纳托利亚和卡拉马尼并已在卡斯特尔努奥沃305又部署了新土耳其近卫军士兵700名的消息。但这并不妨碍在科托尔的威尼斯的总督府以后赠送礼品给穆斯塔法帕夏的儿子。他当时正路过卡斯特尔努奥沃306。土耳其人将凭借土耳其历史上的权利要求把塞浦路斯无条件地转让给他们,这一点可能从2月1日起在君士坦丁堡就已经众所周知了。但是,这个消息虽然已于2月9日在格朗香的通讯中提到307,却迟至3月份才传到威尼斯。这时战争已在进行。

土耳其人无疑想用一种露骨的威胁来支持他们的外交行动。他们的确已经进攻过威尼斯的属地。2月27日,星期一这天,恶劣的天气把一个名叫博米诺·德·基奥季亚的人的威尼斯船抛到佩斯卡拉附近的亚得里亚海的海岸上。26日,星期日,这艘船离开扎拉后,一场可怕的风暴在安科纳山的南面,使它偏离了航向。这个在一些商人中名声很好的船主报告说,2.5万到3万个土耳其人已经突然扑向扎拉,仅仅由于偶然的原因,两艘帆桨战船才凭恃它们的大炮击退了来犯者并发出警报308。上述数字无法查证。但是,根据1576年的一份报告,总共有6万人的达尔马提亚警备部队守卫的漫长而脆弱的防线已经遭到进攻,这一点却是严酷的事实。土耳其人猛攻这个地方并大肆破坏309。

最后,关于土耳其提出要求的消息,正式传到威尼斯310。2月1日,从君士坦丁堡紧急派出的传达奥巴特311将近3月中312经过拉古萨,并于3月27日这天获准拜会威尼斯的元老院。但是,他没有获准正式陈述他的使命,并且听到一些非常尖锐和难听的话。土耳其的要求遭到元老院的220票中的199票的拒绝313。威尼斯确实决定进行斗争。3月中,它向菲利普二世派去一名特使314。庇护五世由于威尼斯的告警已经向西班牙的君主派去路易斯·德·托雷斯。这位大使的使命将产生决定性的作用315。

威尼斯公开显示它作战的意志。它武装它的后备舰队,让这支舰队下水。它为它的帆桨大木船配备船员,用精良的大炮装备福斯托的大帆船,征募士兵,接受大陆城市提供的兵员,向塞浦路斯派去一支土耳其人无法拦截的军队,把几千人投向达尔马提亚,向扎拉派去一名工程师316。这些战备武装工作在春季到来之前大事张扬地完成了,但不一定有坚决使用这些武器装备的意图。土耳其军队迟至7月份才首次在塞浦路斯岛的南端登陆。直到那时为止,威尼斯只满足于严格遵照成规惯例行事:首先是不要显出被吓倒的样子;其次是以威胁对付威吓,以暴力对付暴力。它一旦得到它的国民的财富和个人被扣押的报告后,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采取报复措施317。但是,土耳其人一旦在这个问题上作出让步,它也仿效行事318。不错,5月5日,被任命为威尼斯总督的皮埃尔·洛雷达诺代表主战派319。但是,主和派远没有沦落到软弱无力、哑口无言的地步。3月27日这天显示出威尼斯举国上下同心协力。这个全国一致的行动,是关系到国家威望的大事。这在主和派看来,毫无疑问也是干得十分巧妙的。但是,在这种全国一致的表象的后面却是派系林立、四分五裂,政治上朝三暮四的情事屡见不鲜。如果土耳其人已经撤退,威尼斯本会马上忘掉它的战备武装,忘掉基督教世界的利益和它亲爱的姊妹西班牙的……

1570年初,西班牙忧心忡忡,深感不安,并且身处困境。使它感到不安的是土耳其人进行的大规模的战备武装;使它身处困境的是占用了它的大部分海、陆军的战争。北方发生的重大事件也使它处于困境之中。它目睹这些事件发生,但因阿尔贝公爵拒绝进行大规模的军事干涉而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后者在某种意义上袖手旁观,保持中立。但这是一种代价异常昂贵的中立。

西班牙人的大部分帆桨战船当时正忙于沿着格拉纳达的海岸警戒、巡逻,因此,他们无法随意使用这些舰船。他们还危险地使意大利陷于军队撤光、无人保卫的状态。在这样的情况下,西班牙对来自黎凡特的消息所作出的反应,首先就是效法在进行马耳他战役之前所组织的警戒待命行动,使那不勒斯、西西里和北非的要塞、堡垒处于戒备状态。这种种戒备措施也耗资巨大,但无法避开,因为没有任何事物证明土耳其人会宽容西班牙的属地,不加侵犯。公文急报一再坚称土耳其不会发起进攻,但是,难道可以始终对这些公文急报深信不疑吗?而且,发出公文急报的人也说法各异。可以把大量混浊不清的水随意引入传播消息的河渠中。人们声称,威尼斯常常像使用武器那样使用它的出色的情报机构。这个武器会使基督教世界惶惶不可终日,并在这个世界维持一种土耳其的危险所引起的精神变态。当然,不管怎样,在16世纪,人们对威尼斯散布的消息并非深信不疑,而是半信半疑。然而,对威尼斯人来说,在消息的出发点君士坦丁堡和在威尼斯,施展骗术、玩弄花招、必要时还唆使人撰写供西班牙国王陛下阅读的公文急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不管怎样,3月12日,那不勒斯总督还写道:“我收到我最相信的代理人之一1月22日自君士坦丁堡的来信。这封信证实了我的看法,即不管人们关于达尔马提亚的战争开始的情况刚刚了解到些什么,目前正在准备作战的这支大型舰队并不仅仅是用来进攻威尼斯的。”320

因此,西班牙人在意大利南部集中了他们所能集中的帆桨战船。由于西班牙缺乏常备部队,他们还为米兰和那不勒斯征募了德意志士兵;为西西里的帆桨战船征募了意大利士兵。他们供给拉古莱特兵员、粮食和军火。3月31日,菲利普二世致函昌托奈说321:“我决定征募两团德意志士兵,其中一团为米兰征募,另外一团为那不勒斯征募”,因为“我在意大利的各个国家目前兵员奇缺”,以致前往进攻这些国家的土耳其人会对这些国家造成严重损失。预定开往那不勒斯的团队由胡安·安德烈·多里亚的帆桨战船在热那亚装上船后,于5月3日到达目的地322,并且立即派往各个海岸。但是,6月底,当土耳其的危险在具体的地区已经成为明显的事实时,这个团队在威尼斯拒绝发给它薪饷之后323解散了324。

至于帆桨战船,让·安德烈·多里亚于4月份到达那不勒斯之后,在意大利南部拥有60来艘。这个数字是热那亚、西西里和那不勒斯的舰队的舰船的总和。那不勒斯的舰队由圣克鲁斯侯爵率领。首领们抱怨说,这些帆桨战船武器装备窳劣,船上划桨苦役犯数量不足325,很少士兵或者根本没有士兵。7月份,胡安·安德烈·多里亚获准征募意大利士兵2000来名以便为他的舰船配备兵员。在此期间,舰队不得不两次驶往拉古莱特326。

第二次航行的矛头是指向厄尔杰·阿里的。人们获悉,他已经率领24艘或者25艘帆桨战船在比塞大停泊。让·安德烈·多里亚打算派遣他的31艘加强了的帆桨战船前去掳获这24艘帆桨战船。但是,在这个期间,卡拉布里亚人已经在比塞大的河岸设防。猎获物受到严密保护。基督教徒的帆桨战船掉过头来航行,先开到拉古莱特,然后抵达撒丁岛。这些舰船开到那不勒斯之前要在撒丁岛换载一些部队327。不久以后,它们接到前往西西里然后向东方驶行的命令。菲利普二世不顾渴望进攻突尼斯的西西里的新任总督佩斯卡尔的一再请求328,答应了教皇和威尼斯的请求。人们试图拯救塞浦路斯。

援救塞浦路斯

土耳其人7月份在塞浦路斯岛登陆。9月9日,这个岛屿的首府尼科西亚落入土耳其人手中。只有法马古斯塔因为设防较好仍然在威尼斯人的控制之下,而且拥有能进行长期抵抗的大量兵力。由于消息传递延迟,已经到了相当晚的时候,直到仲夏,塞浦路斯问题才明明白白提了出来。威尼斯会派兵前往援救这个岛屿吗?它能够单独对付土耳其人,拯救这个盛产糖、盐和棉花的宝岛吗?不管怎样,它的利益在于挑动西方反对土耳其人,使这场局部战争从属于一场总的大战。这场总的战争的威胁可能使它的敌手胆寒却步,迫使它的敌手把手松开接受妥协。它也希望不把自己和地中海的另外一个巨人结合在一起,避免缔结一个与1538年的联盟类似的联盟329。这个1538年的联盟对它来说记忆犹新、十分恶劣。威尼斯感到多里亚和巴巴罗萨当时勾结串通沆瀣一气。1590年,帕鲁塔坚称发生了背叛情事。既然它当时遭到进攻,它怎能在两派之间不偏不倚、不依附任何一派,不受约束自行其是呢?

把西班牙卷入这场赌博中,并非轻而易举的小事。格朗弗勒得到最先传来的消息后,就宣布反对对威尼斯进行任何援救。谈判通过罗马当局进行,最初是三方商谈。但是,庇护五世这个令人惊奇、不可思议的人物很快就操纵了谈判。他不久就单独一人行事。由于他的天主教政策过去始终是一种战斗性的政策,因此,他行动起来,手段更加激烈、粗暴。正如我们已经谈过的那样,教皇的那股热劲1566年曾经受挫落空,但在地中海后来发生的事件中却得到报偿。他干劲十足,全力以赴解决问题。他迅速果断地采取行动,干脆利落地解决困难。他迫使谈判双方作出决定。原则上,他自己只不过是双方的调解人而已。

可以料到,这个教皇很少关心威尼斯把它自身束缚在其中的那些卑微狭隘的谋划和算计。威尼斯唯一关切的是拯救自己的种植园和盐田。1570年3月,威尼斯的元老院开会时,教皇已经通过他的使节向威尼斯施加压力,并且马上准许威尼斯对该国教士征收所得税,以便帮助这个共和国进行战备武装。他很快同意建立一支教皇的舰队。1571年,托斯卡纳的帆桨战船是这支舰队的主体部分。他很快准许把木材运往安科纳制造帆桨战船330。他很快向菲利普二世派去他的心腹、亲信、教皇左右的热诚积极的教士之一的路易斯·德·托雷斯331。这个人由于是西班牙人并在菲利普二世的国务会议里有亲朋好友,因此被特地挑选出来担任这项任务并被尽快派往西班牙。对他的指示3月15日发出。4月份,他在科尔多瓦受到菲利普二世接见332。这个月格拉纳达鏖战正急,达到高潮,而科尔多瓦离战场只有几天的路程。因此,他在一种宗教狂热的气氛中,当基督教世界的命运正处于激奋的状态的时刻到达333。这个世界的北部边缘(被宗教改革)和南海海岸同时遭到进攻。南海海岸在两场战争之间处境悲惨困难。大西洋上的大规模的敌对行动,很快就使这两场战争合二为一。当时这种激奋情绪不但在庇护五世的信中迸发出来(如果情况相反倒会令人惊讶),而且也在他的特使的信中跃然纸上。只要浏览一下这些信件就可以发现构成格拉纳达之战背景的那种充满激情偏见的活生生的现实事物和十字军东征精神的狂热。

然而,谈判进展缓慢。庇护五世要求的是一个正式结成的联盟,而不是一种过渡性的、临时凑成的联合。托雷斯收到的指示用他奉命向国王重申的话语说得明明白白:“很清楚,促成土耳其人同威尼斯人争吵、决裂的主要原因之一是:土耳其人相信会看到威尼斯人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没有希望和陛下联合,陛下正忙于同格拉纳达的摩尔人打交道。”但是,最巧妙的算计有时会是最错误的算计。菲利普二世之所以终于接受了反对伊斯兰教联盟,可能正是因为1570年,即进行格拉纳达战役这一年,把西班牙带回它往昔的激情狂热中。

显然,政治利益和财政利益都没有被人置诸脑后。威尼斯就是基督教世界的边境。这个世界会在威尼斯陷落之后或者在威尼斯同土耳其人缔结了法国政府毛遂自荐为它谈判的和约之后变得强大一些吗?教皇没有忽略这些论据中的任何一个。他写信给西班牙国王说:“威尼斯的堡垒是西班牙国王的要塞的天然防御工事。”缔结这个联盟对菲利普二世来说等于“拥有威尼斯各邦、它们的人力、武器和舰队为他服务”。至于财政利益,这是清清楚楚的。自从1566年以来,西班牙国王就拥有大量特别税收入(即西班牙教士每年缴付的50万杜卡托)。但是,准许征收圣战税的教皇喻旨没有重新颁布,这意味着每年损失40万杜卡托334。1567年准许征收的什一税没有征收,因为担心遭到过分强烈的反对。路易斯·德·托雷斯以教皇的名义带来对征收圣战税的特许。但是,这项特许由于良心上的顾虑,到那时为止一直被扣住。这项对西班牙的财政预算的重大支持,毫无疑问对西班牙国王所作的决定有很大的影响。

菲利普二世通常被人认为行动迟缓、犹豫不决、优柔寡断,这次却在路易斯·德·托雷斯对他作了详尽的解释说明之后一个星期335原则上同意了对西班牙、威尼斯、土耳其以及对整个地中海来说都肯定是长期以来采取的最大一次冒险的行动。

甚至在缔结联盟以前就已经试图援救塞浦路斯336。援救工作在恶劣的条件下进行,因为一切都是临时匆匆安排的。尽管苏尼加在罗马多次进谏反对,教皇的舰队仍然临时仓促组成。教皇或许希望让他自己的舰队出现,以此来防止西班牙人在这次征伐中像在从1538年到1540年那段时期那样随心所欲地指挥一切。另外一项也是临时仓促作出而且更加严肃认真的决定:任命马尔坎托尼奥·科洛纳为联合舰队司令337。他是罗马领主、那不勒斯的王军统领,因而也是菲利普二世的封臣338。他一心一意想得到西班牙的恩宠(他已经两次试图去马德里旅行以便获得这种恩宠,但不很得手)。他是军人,不是水手。他年轻时只短期率领过他自己的帆桨战船。但是,庇护五世一旦选中了他,就坚持让他留在基督教舰队的领导岗位上。这一切都已经很严重了,因为作战时期,人不能临时充当舰队司令。

也不应当临时仓促组建一支作战舰队。然而,这正是威尼斯不得不做的,舍此别无他途可循。它迅速调集了一支庞大的舰队。但是,这项工作做得很差,因为它的战争机器因在漫长的和平时期闲置不用而锈蚀损坏。此外,它的海军的兵力分散为一支支单独的舰队。后备舰队在海军造船厂的干船坞里尚待重新配备人员。如果说威尼斯是富有的,甚至在物资、器材、船舶、帆桨战船、威尼斯式帆桨大木船和大炮等方面过分富有的话,它在人力方面却极端贫穷,在粮食供应方面却非常匮乏。一支海军需要划桨手、船员、帆桨战船上的士兵、木桶、储粮箱等。这些全都短缺。威尼斯市政议会既不懂得迅速行动,也不懂得采用新的战术来弥补人力的不足。它只开始模模糊糊地、粗略地看到用大炮装备起来的圆船、大帆船或者超级帆桨战船会有什么前途。尽管2月份时值严冬,圆船紧急运往塞浦路斯的援军仍然到达。途中,大帆船的炮火摧毁了土耳其的帆桨战船339。但是,教训并没有被人吸取。鉴于危险迫在眉睫,现在来摆脱几百年的传统,来抛弃战斗的人既是战斗的动力又是战斗的机器的这种概念都已为时太晚……

在伊埃罗尼莫·扎内的统率下,3月13日从威尼斯出发的60艘帆桨战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于4月13日抵达扎拉340。这些舰船在那里停留了两个月,直到6月13日为止。停留期间,如果不计算这些舰船为了对付乌斯科克人和为了对付海盗对拉古萨领土的袭扰而进行的几次巡逻341,几乎按兵不动,无所事事,白白消耗了粮食。在没有可以提供物资的内地的扎拉港,补充这些粮食是个很大的问题。这些舰船甚至未能阻止土耳其的帆桨战船抢劫阿尔巴尼亚的海岸。这种按兵不动、无所事事的行动,也可能有充足的理由:它们既有保卫威尼斯的意愿,也惧怕亚得里亚海冬季的天气;在这种天气条件下,可以快速袭击、迅速横渡,但大型舰队不能编队驶行。它们也担心同土耳其舰队遭遇。土耳其舰队以希腊为基地保护希腊和塞浦路斯之间的交通往来。至少这是一种说法。

夏季到来,伊埃罗尼莫·扎内接到径直前往干地亚的命令,以便在该地调集全部威尼斯的帆桨战船。这些舰船也奉命在该岛集结。特别严令禁止这位海军司令在中途以任何事情为由停留。如果停留,将会使土耳其舰队打算开到并且来得及开到亚得里亚海。威尼斯舰队抵达科孚时,风闻教皇的舰队和西班牙舰队即将开到。它继续驶往干地亚。按照规定,它本来可以指望在该岛得到充足的兵员和粮食。但是,当它于8月份到达时,什么都没有准备就绪。这是由于粗心大意,缺乏远见?还是由于的确存在困难?一些威尼斯的报告对这些真正的困难作了解释。为威尼斯进行的从希腊群岛征募船员和收买被罚划船的奴隶的工作日趋困难。8月31日,西班牙的和教皇的舰队驶入苏扎港。教皇的舰船并不比威尼斯的舰船装备精良。西班牙的帆桨战船则集中于墨西拿,在那里补充了划桨手和士兵342。

下一步如何行动?菲利普二世在他和路易斯·德·托雷斯的谈话中最初只答应了后者对他提出的要求,即让他的帆桨战船留在西西里。在举行了进一步的会谈,作出了派遣舰队去黎凡特的外海的承诺后343,对胡安·安德烈·多里亚发出了新的命令。8月9日,胡安·安德烈·多里亚接到这道命令,同时还收到让他充任马尔坎托尼奥·科洛纳的下属的通知344。充任别人的副手不合他的心意,尤其在要让他的舰队,特别是让他自己的帆桨战船在黎凡特的外海冒险的时候,他更不愿意这样做。根据商定的供应合同的条件,他的帆桨战船如果损失,是不予补充替换的。这些舰船8月出航,奉命一直驶往塞浦路斯。这样,它们在返航时就必然会遭到冬季风暴的袭击。

因此,胡安·安德烈·多里亚执行上述命令很不乐意。他率领的51艘帆桨战船8月2日在奥特朗托与教皇的那支小舰队会合345。整个舰队直到9月1日才在克里特岛北岸附近的海域集结完毕346。

苏扎港被选作这次集结的地点。这个港口交通方便但供应很差。对全面的情况一观察,就可以明显看出威尼斯战备情况不佳。争执发生了。威尼斯人不在开阔的海上举行阅兵式,而是选择在港内举行。在海上,他们无法在兵员人数上弄虚作假。在港内,他们让船尾朝向陆地,这样就使船员在受检阅时可以从一艘帆桨战船转到另一艘帆桨战船347。与此同时,首领之间的龃龉不和也日益明显。但是,既然威尼斯海军司令已经接到要不惜任何代价,必要时单独前往援救塞浦路斯的命令,联合舰队就决定驶向东方。然而,它并不直接开往塞浦路斯。抵达这个岛屿必然会同土耳其人遭遇。海军将领们考虑要采取进攻小亚细亚或者达达尼尔海峡的行动以便把敌舰队从塞浦路斯引开,然后迅速把自己的舰队部署于敌舰队与岛屿之间,以防它驶返该岛。

舰队因此起航驶向罗得岛348。这是一支巨大的兵力:帆桨战船180艘、帆桨大战船11艘(较大的船只和运输大帆船还不包括在内)、大炮1300门、士兵1.6万名。尽管教皇的舰队和威尼斯舰队力量弱小,如果首领之间不是这样分裂不和,如果临时任职的海军司令马尔坎托尼奥·科洛纳是个真正履行司令职责的首领,如果舰队谨慎小心的推进没有被多里亚进一步减慢,后来是能够采取一次有效的行动的。

因此,当舰队抵达小亚细亚海岸时传来了尼科西亚已于9月9日被攻占的消息349。除了法马古斯塔还在进行抵抗之外,几乎全岛都已落入土耳其人手中。首领们决定返航。恶劣的天气使他们在前往干地亚途中遇到可怕的阻碍,同样也使驶返君士坦丁堡的土耳其舰队这支胜利之师遇到阻碍。联合军因为岛上粮食供应很差,不准备在那里过冬。它们不得不突然向意大利撤退。这样做,航行的困难仍然很大。多里亚成功地把他的全部帆桨战船带回墨西拿350。但是,威尼斯人遭到巨大损失(13艘帆桨战船,甚至可能是27艘,在返回干地亚途中损失351)。马尔坎托尼奥11月只带回交给他的12艘帆桨战船中的3艘352。

可以想象这次失败的航行产生了多么令人不愉快的印象。可以想象它引起了什么样的猜疑和争论353。在罗马和威尼斯,全部过错都推给多里亚。这是一个通过攻击国王的海军司令来攻击国王的大好时机。主和派在威尼斯再度占了上风。当然,西班牙人也少不了要进行反击。格朗弗勒写信给他的兄弟昌托奈说:“关于海洋,科洛纳并不比我懂得更多。”354在这个时期,威尼斯市政议会以它一贯的严厉惩罚了那些执行任务不力的人:从部队司令帕拉维奇诺、舰队司令伊埃罗尼莫·扎内(他被投入监狱后不久死去)一直到下级军官。这些惩罚和罢免,有力地促使威尼斯舰队1571年作战战果辉煌。

1570年冬季,联盟的前途似乎已经受到严重损害。这个联盟在原则上已经商定,但是还没有任何人签署。它似乎在存在以前就自行解体了。

本部分原注

1. Jean HÉRITIER,Catherine de Médicis,1940, p.439.

2.Pour tous ces détails biographiques,L.von PASTOR, op. cit.,XVII, pp.37-59.

3.Rapport de Cusano,26 janv. 1566,Arch. de Vienne,cité par L. von PASTOR, op. cit., XVII,p. 42 et note 2.

4.Ibid.,p.44.

5.Ibid.,p.45.

6.II n'y a eu,en sa faveur, que l'ombre d'une intervention de Philippe II,L. WAHRMUND,Das Ausschliessungsrecht(jus exclusiva)der kath. Staaten Österreich,Frankreich und Spanien bei den Papstwahlen,Vienne 1888,p.26.Requesens à Philippe II,Rome,7 janv. 1566:Ha sido ayudato y favorecide pro parte de V.M.;Luciano SERRANO,Correspondencia diplomatica entre Españ a y la Santa Sede,Madrid,1914,I,p.77 et note 2.

7.Requesens à Philippe II, 5 janv.1565, in: J. J. DÖLLINGER,op. cit.,I,pp.571-578,cité par L.von PASTOR,op.cit., XVII,p.11 et 59.

8.Ibid.,pp.48-49.

9.Zasius à l'archiduc Albert V de Bavière, F.HARTLAUB,Don Juan d'Austria, Berlin, 1940, p.35; V. BIBL, Maximilian II. der rätselhafte Kaiser,1929,p.303.

10.Pie V à Philippe II,Rome,24 janv. 1566,L.SERRANO,op.cit.,I,p.111.

11.Rome,11 janv.1566,ibid.,I,p.90.

12.Requesens au Roi,Rome,30 déc.1565,L,SERRANO,op. cit.,I,p.67.

13.Philippe II à Chantonnay,Madrid, 16 janv.1566,CODOIN,CI. pp. 119-123;à F.de Alava,Madrid,16 janv.1566,A. N.,K 1505,B 20,n o 65;Nobili au prince,Madrid,18 janv. 1566,A.d.S.,Florence,Mediceo,4897 bis; du même au même,21 janv. 1566,ibid.

14.Ainsi par l'agent toscan, 15 janv. 1566, référence à la note précédente.

15.Lettres de Nobili des 18 janv. et 16 févr. 1566;17 janv. 1566,FOURQUEVAUX,op.cit.,I,p.47;22 janv.,pp.47-48;11 févr.,p.52.

16.I,p.61.

17.Vice-roi de Naples à Philippe II,23 janv. 1566,Simancas E o 1055,f o 11. Instruction au prieur D. Antonio de Tolède, 18 févr. 1566,Simancas E o 1131.

18.Lettre au vice-roi de Naples,23 janv.1566(voir note précédente).Garcia de Toledo au vice-roi de Naples,Naples,2 févr. 1566,Simancas E o 1055,f o 24;vice-roi de Naples à Plilippe II,Naples,16 avr.1566,Simancas E o 1055,f o 103,au sujet des quinze galères à fabriquer pour le compte du royaume de Sicile à Naples. Ne pourrait-on en faire construire huit à Gênes?

19.Simancas E o 1055,f o 7.

20.Ibid.“...por el Danubio a hazer fabricar barcones y a hazer xarcias para pasar los exercitos”.

21.Avis de Constantionple 27 févr.1566,Simancas E o 1055,f o 53.

22.Ibid.,avis de Corfou,28 févr., par lettres de Cesare de Palma et Annibale Prototico,Simancas E o 1055,f o 49;cet avis parle de 80 à 90 galères seulement,lesquelles ne quitteraient pas les eaux turques. Avis de Chio,1ermars 1566,Simancas E o 1055,f o 59;avis de Corfou,16 mars 1566,Simancas E o 1055,f o 67 et 68;seul un avis de Constantinople 15 mars 1566,et Lépante,25 mars,Simancas E o 1055,f o 54,parle de 130 galères.

23.Or la guerre de Hongrie se prédisait plus que jamais, avec une marche sur Vienne,avis de Raguse,26 févr.1566,Simancas E o 1055,f o 61.Le 15 mars, on annonçait de Constantinople des mouvements de troupes vers Sofia (Simancas E o 1055,f o 64).Le 16,de Corfou,on signalait le rassemblement de spahis à Andrinople et la fonte de nombreux canons à Constantinople (Por carta de Corfu de 16 de março 1566,Simancas E o,1055,fos 67 et 68).

24.B.Ferrero à la République de Gênes,Constantinople,9 févr.1566,A.d.S.Gênes,Costantinopoli 22170.Confirmé par lettre de Corfou du 16 mars,Simancas E o 1055,fos 67-68.

25.L.SERRANO,op. cit.,I,p.184.

26.29 mai 1566,FOURQUEVAUX,op. cit.,I, p.64.

27.20 avr.1566,Simancas E o 1055,f o 104.

28.Avis de Raguse,27 avr.1566,Simancas E o 1055,f o 13.Avis de Corfou,3 mai 1566,Simancas E o 1055,f o 124.

29.Par lettres de Constantinople,16 juill. 1566,A.d.S., Gênes,Constantinople,22170.

30.Avvisi venuti con la reggia fregata da Levante dall'ysola de Corfu de dove partete alli 10 di maggio 1566,Simancas E o 1055.

31.Corfou,11 juill., avis arrivé à Otrante le 12,Simancas E o 1055,f o 155.

32.Rapport d'un patron de galion,Simancas E o 1055,f o 163.

33.G.Hernandez à S.M.,Venise,1er août 1566,Simancas E o 1365. Le marquis de Caparso au duc d'Alcala,Bari,24 juill. 1566,Simancas 1055,f o 180.

34.Le grand maître à Philippe II,Malte, 25 juill. 1566, Simancas E o 1131.Philippe II à J.A.Doria,Bosque de Segovia,11 août 1566,Simancas E o 1395.

35.Garci Hernandez au roi,Venise,1eraoût 1566,Simancas E o 1325.

36.Lettre du gouvereur des Abruzzes,1eraoût 1566,Simancas E o 1055,f o 165;Relacion de lo que la armada del Turco ha hecho en el Reyno de Napoles,desde que fue descubierta hasta los seys de agosto 1566,SimancasE o 1325.

37.Por cartas de D. de Mendoza,7 août 1566,de San Juan Redondo,Simancas E o 1055,f o 171.

38.Vice-roi de Naples à Philippe II,Naples 16 août 1566,Simancas E o 1055,f o 177;FOURQUEVAUX,op. cit., I, pp.110-111,123.

39.Por cartas de J. Daça castellano de Veste(Vasto?),6 août 1566,Simancas E o 1055,f o 169.Lo que se entiende de la armada por carta de Bari de los 19 de agotso 1566,Simancas E o 1055,f o 178; vice-roi de Naples à Philippe II,Naples,5 sept.1566,E o 1055,f o 190.

40.Vice-roi de Naples à Philippe II, Naples,14 sept. 1566,E o 1055,f o 197.

41.Le même au même,Naples,27 sept.1566,ibid.,f o 200.

42.FOURQUEVAUX,op.cit.,I,pp.84-85,6 mai 1566;Nobili au prince,Madrid,6 mai 1566,A.d.S.,Florence,Mediceo 4897 bis“...et molti dicono che Sua Maesta vuol andar sopra...Argeri et dicono che in consiglio ha parlato (Philippe II)di voler andar: in persona benché questo io no lo credo...”,le même au même,7 mai 1566,ibid.

43.G.CAPPELLETTI,op.cit.,VIII,p.373.

44.Vice-roi de Naples à Philippe II,Naples,6 août 1566,Simancas E o 1055,f o 168.

45.7août 1566,Simancas E o 1055,f o 170.

46.Edmond FALGAIROLLE,Une expédition française à l'île de Madère en 1556,1895;Nobili au prince,Madrid,6 oct.1566,A.d.S., Florence,Mediceo,4897 bis;Calendar of State Papers,Venet. VII,12 nov.1566,p.386;Montluc désavoué par Charles IX:le roi à Fourquevaux,Saint-Maur-des-Fossés,14 nov.1566,p.59-60;les Portugais sont les agresseurs,29 nov.1566,FOURQUEVAUX,op. cit.,I,p.144.

47.Josef von HAMMER-PURGSTALL,Hist. de l'Empire ottoman,Paris,1835-1843,VI,p.206.

48.Ibid.,p.215.

49.Georg MENTZ,Deutsche Geschichte,Tübingen,1913,p.278.

50.G. de Silva au Roi,Londres,29 avr. 1566,CODOIN,LXXXIX,p.308.

51.Nobili au prince,Madrid,23 mars 1566,A.d.S., Florence,Mediceo 1897 bis.

52.Leonardo Contarini au doge,Augsbourg,30 mars 1566,in:G.TURBA,op. cit.,I,3,p.313.

53.Nobili au prince,Madrid,6 juin 1566,A.d.S.,Florence, Mediceo,4897 bis.

54.Georg MENTZ op. cit.,p.278.

55.Leonardo Contarini au doge,Augsbourg,1er juin 1566,in:G.TURBA,op. cit.,I,3,p.320.

56.Le même au même,20 juin 1566,ibid.,p.324.

57.18 août 1566,op. cit.,I,p.109.

58.Charles IX à Fourquevaux,Orcamp,20 août 1566,C.DOUAIS,Lettres...à M.de Fourquevaux,p.49.

59.J.von HAMMER,op.cit.,VI,p.216.

60.Ibid.,p.219,dit le Danube à Chabatz.

61.Ibid.,p.223.

62.Ibid.,p.224.

63.Ibid.,p.231;F. HARTLAUB,op. cit.,p.23;à ce sujet nombreux avis inédits de Constantinople,23 sept.1566,Simancas E o 1055,f o 198;viceroi de Naples à Philippe II,5 nov.1566,ibid.,f o 215.

64.Ainsi N. IORGA; ainsi Paul HERRE,Europäische Politik im Cyprischen Krieg,Leipzig,1902,p.8.

65.De Guricia,primero de setbre 1566,Simancas E o 1395.

66.F.de Alava au roi,Paris,10 nov.1566,A.N.,K 1506,B 20,n o 76.

67.Le même au même,Paris,8,déc. 1566,ibid.n o 88“estar aqui algo sospechosos del Emperador paresçiendoles que hara treguas con el Turco antes que se acabe la dieta...”.

68.Mémoire de Saint-Sulpice,27 sept. 1566. FOURQUEVAUX,op.cit.,1,p.134.

69.Voir l'article, un peu confus car trop riche,de Pierre CHAUNU,“Séville et la Belgique”,in:Revue du Nord,avril-juin 1960,qui essaie de replacer l'affaire des Pays-Bas dans l'histoire impériale de l'Espagne et la conjoncture internationale,à l'heure de Séville.

70.Léon VAN DER ESSEN,Alexandre Farnèse,Bruxelles,1933,I,pp.125-126.

71.Georges PAGÈS,“Les paix de religion et l'Édit de Nantes”,in:Rev.d'hist.mod.,1936,pp.393-413.

72.W.PLATZHOFF,op.cit.,p.20.

73.L. SERRANO,op. cit.,I,n o 122,p. 316, 12 août,cité par B. de MEESTER,Le Saint-Siège et les troubles des Pays-Bas,1566-1572,Louvain,1934,pp.20-21.

74.Ibid.,I,p.131.

75.Ibid.,I,p.67.

76.30 avr.,ibid.,I,p.84.

77.Ibid.,I,p.104;Nobili au prince,Madrid,11 août 1566,A.d.S., Florence,Mediceo,4897 bis.

78.18 août 1566,op.cit.,I,p.109.

79.H.FORNERON,op.cit.,II,p.230.

80.Philippe II à Francés de Alava,Bosque de Segovia,3 oct. 1566,A.N.,K 1506.

81.F.de Alava à Philippe II,Paris,21 sept.1566,A.N.,K 1506,n o 57.

82.Méfiances de Philippe II à l'égard de l'Empereur,Fourquevaux à la reine,Madrid,2 nov.1566,FOURQUEVAUX,op.cit.,III,pp.25-26.Inutile de dire les méfiances de Philippe II à l'égard de Catherine de Médicis.

83.Avis de Saint-Sulpice,21 sept.1566,FOURQUEVAUX,op. cit.,I,p.133.

84.Ibid.,p.134.

85.F.de Alava au roi,Paris,4 oct.1566,reçue le 20,A.N.,K 1506,n o 62.

86.Philippe II à F.de Alava,Aranjuez,30 nov. 1566,A.N.,K 1506,n o 87.

87.Fourquevaux au roi,Madrid,9 déc. 1566,FOURQUEVAUX,op. cit.,I,p.147.

88.L.SERRANO,op.cit.,I,pp.425-426.

89.Paul HERRE,op.cit.,p.41,Castagna à Alessandrino,Madrid,13 janv.1567;FOURQUEVAUX,op.cit.,I,p.172 et sq.,18 janv.1567.

90.Ibid.,I,p.147.

91.4 janv.1567,ibid.,I,p.160.

92.G.de Silva au Roi,Londres,5 oct. 1566,CODOIN,LXXXIX,p.381.

93.Le même au même,Londres,10 déc.1566,ibid.,p.416.

94.Le même au même,Londres,18 janv.1566,ibid.,p.427.

95.Anvers, 24 mai 1567, Van HOUTTE,“Un jouranl manuscrit inté-ressant 1557-1648:les Avvisi”,in:Bull.de la Comm.Royale d'hist.,I,1926,LXXXIX(4e bull.),p.375.

96.FOURQUEVAUX,op.cit.,I,p.166,4 janv.1567.

97.Avis de Constantinople,10 mars 1567,Simancas E o 1056,f o 23;Chefalonia,24,26 mars,5,10 avr.1567,ibid.,f o 34;Copia de capitulo de carta que scrive Baltasar Portotico de la Chefalonia a 10 de avril a D.Garcia de Toledo,ibid.,f o 38;le même au même,12 avr.1567,f o 36;Memoria de lo que yo Juan Dorta he entendido de los que goviernan en Gorfo (sic) es lo siguiente (24 avr. 1567),f o 45,Chefalonia,21 avr.,f o 47;Corfou,28 avr.,ibid.,avis de Constantinople,17 mai 1567,f o 60;Fourquevaux au Roi,Madrid,2 août 1567,FOURQUEVAUX,op. cit.,I,p.248,“Le Sophy ne remue rien ains envoye un sien ambassadeur au d. Ture”;avis de Constantinople,8 janv. 1568,Simancas E o 1056,f o 126,on croira à l'arrivée des ambassadeurs persans quand on les verra.

98.J. von HAMMER,op. cit.,VI,pp.313-317;Chantonnay à Philippe II,Vienne,4 juin 1567,Codoin,CI,pp.151-152;G. Hernandez à Philippe II,Venise,26 janv.1567,Simancas E o 1326.Trêve préparée de longue date conclue pour huit ans et non pour trois,comme Fourquevaux l'annonçait,il est vrai en avance,le 30 juin 1567,FOURQUEVAUX,op.cit.,I,p.219.La guerre au ralenti n'a pas empêché l'empereur de solliciter des subsides espagnoles,24 août 1567,ibid.,I,p.255.Grosse escarmouche du côte de la Transylvanie,Chantonnay à Philippe II,Vienne,30 août 1567,CODOIN,CI,p.263.Inquiétudes impériales au sujet de l'issue des tractations engagées,20 déc.1567,FOURQUEVAUX,op.cit.,I,311;Nobili au prince,25 déc. 1567,A.d.S.,Florence,Mediceo,4898,f o 153 Lo que se escrive de C.pro cartas de VII de marco 1568,Simancas E o 1056,f o 135,la trêve serait conclue pour dix ans,dit-on,avec inclusion du Très Chrétien,du roi de Pologne et de Venise.

99.Constantinople,10 mars 1567,Simancas E o 1056,f o 23,révoltes albanaises dans la région de Valona et de Sopotico;Corfou,28 avr.1567,ibid.,f o 47;vice-roi de Naples à Philippe II,11 mai 1567,Simancas E o 1056,f o 57,les Albanais révoltés sont ceux de Zulati,Procunati,Lopoze,Tribizoti...;de la Cimarra a XII de Junio 1567,ibid.,f o 6;Corfou,26 déc.1567,ibid.,f o 131.

100. Révolte du Yémen, Constantinople, 10 mars 1567, voir note précédente;Copia de un capitulo de carta que scrive de Venecia J.Lopez en XXI de hen o 1568,Simancas E o 1066,f o 130;Constantinople,17 nov.1568,Simancas E o 1057,f o 2.

101....Que el Turco attiende solo a dar se plazer y buen tiempo y a comer y a bever dexando todo el govierno en manos del primer Baxa,Constantinople,10 mars 1567,Simancas E o 1056,“...que el Turco continua sus plazeres y el presume mucho que por ventura sera la destrucion deste imperio que Dios lo permita”,Constantinople,17 mai 1567,Simancas E o 1056,f o 60.

102.Op.cit.,p.24.

103.Op.cit.,p.54,Voir aussi VicteA.de LA JONQUIÊRE,Histoire de l'Empire ottoman,t.I,1914,p.204.

104.Garces au prince,Madrid,13 févr.1566,A.d.S., Florencé,Mediceo,4897,f o 116.

105.Constantinople,30 avr.1566,Simancas E o 1395.

106.Simancas E o 1055,f o 77.

107.Ibid.,76 v o.

108.Relacion de lo que refiere uno de los hombres que el Marques de Capurso embio a Constantinopla por orden del Duque de Alcala por octubre passado (1567),Simancas E o 1056,(f o non relevé par omission).

109.Corfou,26 déc.1567,avis arrivés à Lecce,le 12 janv.1568,Simancas E o 1056,f o 131.

110.Constantinople,5 mars 1567,Simancas E o 1058,f o 133.

111.Constantinople,17 nov.1568,Simancas E o 1057,f o 2.

112.Disette en Catalogne,3 mai 1566,Simancas E o 336;disette à Gênes,Figueroa à Philippe II,Gênes,26 mars 1566,Simancas E o 1395;en Aragon,13 févr.1567, FOURQUEVAUX, op. cit., III,p.36; en Sicile,grosse exportation de grains en 1567-1568,209 518 salmes,mais de 93 337 seulement en 1568-1569,Relationi delli fromenti estratti del regno de Sicilia, 1570,Simancas E o 1124,La forte exportation de 1567-1568,n'est-elle pas en liaison avec les gros besoins du monde méditerranéen?

113.Constantinople,10 août 1567 avis arrivés à Lecce le 20 oct.,Simancas E o 1056,f o 80;Constantinople,20 oct. 1567(ital.),ibid., f o 91;Constantinople,16 mai (1568),ibid.,f o 151.Contre Raguse,avis de Corfou,12 juin.1568,ibid.,f o 16.

114.Le duc de Terranova,président du royaume de Sicile,à Antonio Pérez,Palerme,30 sept. 1568,Simancas E o 1132;Pescaire au roi,Palerme,18 oct. 1568,ibid.

115.Pour Tunis,21 mai 1567,contre Alger et Djerba,15 févr. 1567,FOURQUEVAUX,op.cit.,I,p.180,15 mars,ibid.,p.190.A noter qu'à partir de janvier 1567,l'Espagnol a eu la certitude,à peu près,qu'il n'y aurait pas d'armada turque,Lecce,29 janv.1567,Simancas E o 1056,f o 17.

116.Vice-roi de Naples,au roi,11 mai 1567,Simancas E o 1056,f o 57.

117.Peu animé cependant avec les nombreuses galèresa lors détachées vers l'Ouest.

118.Chantonnay au roi, Vienne,12 août 1568,CODOIN,pp.469-479.

119.Garci Herández au roi,Venise,25 janv.1567,Simancas E o 1326,le Titien?

120.Au roi,6 mai 1567,A.N.,K 1508, B 21,n o 6,passages déchiffrés entre les lignes.

121.Fourquevaux à la reine,Madrid,3 mai 1563,FOURQUEVAUX,op. cit.,III,p.42,8 mai,I,p.351.Philippe II n'aurait pas voulu être compris dans la trêve turco-impériale.

122.Chantonnay au roi,Vienne,23 mai 1567,CODOIN,CI,pp.213-219.

123.Philippe II à Chantonnay,Madrid,26 sept.1567,ibid.,pp.280-281.

124.On sait que Méhémet Sokolli est né à Trébigni près de Raguse.

125.Chantonnay à Philippe II,Viennc,28 févr. 1568,CODOIN,CI, pp.378-379.

126.Le même au même,Vienne,12 juin 1568,ibid.,pp.432-436.

127.Philippe II à Chantonnay,Madrid,18 juill.1568,ibid.,p.450.

128.Madrid,24 août 1568,FOURQUEVAUX,op.cit.,I,p.256.

129.Nobili au prince,Madrid,juin 1567,A. d. S., Florence,Mediceo 4898,f o 246;J.A.Doria au roi,Cadix,26 juin 1567,Simancas E o 149.Arrivée de J.A.Doria à Málaga,le 11 juill.,les provéditeurs à Philippe II,12 juill.1567,Simancas E o 149,f o 197.

130.Fourquevaux au roi,2 mars 1567,FOURQUEVAUX,op. cit.,I,pp.187-192.

131.Le même au même,4 janv.1567,ibid.,I,p.160;vice-roi de Naples,au roi,8 janv.1567,Simancas E o 1056,f o 11.

132.Voir note précédente,8 janv.1567.

133.13 févr.1567,FOURQUEVAUX,op. cit.,I,p.177.

134.18 janv.1567,ibid.,I,p.169;Charles IX à Fourquevaux,25 févr.1567.ibid.,p.83.

135.Difficultés avec les cantons suisses,18 avr.1567,A.N.,K 150,n o 98.Craintes vénitjennes,Garci Herández au roi,Venise,13 avr.1567,Simancas E o 1326. Agira-t-on contre Genève au passage?Madrid,15 avr. 1567,FOURQUEVAUX,op.cit.,I,pp.202-203.Craintes du duc de Lorraine,F.de Alava à Philippe II,Paris,17 avr.1567,A.N.,K 1507,n o 104.

136.Petit exemple:expédition de trois navires de Málaga,dont un chargé de riz et de fèves,Diego Lopez de Aguilera à Philippe II,Simancas E o 149,f o f 205.

137.30 juin 1567,FOURQUEVAUX,op.cit.,I,p.220.

138.15 févr.1567,ibid.,p.180;Nobili au prince,Madrid,15 févr.1567,A.d.S.,Florence Mediceo 4897 bis.“Hieri venne avviso che nella spiaggia di Malaga combattute da grave tempesta sono affondate 27 tra navi et barche cariche di biscotti,d'armi,di munitioni et d'alchuni pochi soldati...”.

139.Fourquevaux au roi, Madrid,15 avr.1567,FOURQUEVAUX,op.cit.,I,p.202.Le Turc ne viendra pas,“que no aura armada este año”annonçait le vice-roi de Naples à Philippe II,Puçol,4 avr. 1567,Simancas E o 1056,f o 31.

140.Il s'est embarqué le 26 au soir,le duc d'Albe à Philippe II,Carthagène, 26 avr. 1567, CODOIN,IV, p.351. Le même au même Carthagène,27 avr.,ibid.,p.354.Il ne part donc pas le 17,comme le dit l'édition des letters de FOURQUEVAUX,op. cit.,I,p.209; Nobili au prince,Madrid,3 mai 1567,A.d.S.,Florence,Mediceo 4898,fos 50 et 50 v o;le même au même,4 mai 1567,ibid.,4897 bis;le même au même,12 mai 1567,ibid.,4898,fos 58 et 59 v o,“Parti il Ducca d'Alva di Cartagena alli 27 del passato et sperase che a questa hora sia arrivato in Italia”.

141.Figueroa à Philippe II,Gênes,8 août 1567,Simancas E o 1390.

142.A.de RUBLE,Le traité du Cateau-Cambresis,op.cit.,p.82.

143.Adam Centurione va jusqu'à proposer de céder la Corse au Roi Catholique,Figueroa à Philippe II,Gênes,8 août 1567,Sim.1390.Figueroa à qui la proposition est faite la rejette aussitôt et rend compte.

144.Figueroa à Philippe II,Gênes,15 mai 1568,Simancas E o 1390.

145.Nobili au prince,Madrid,12 mai 1567,A.d.S.,Florence,Mediceo,4898;sur le rétablissement de la situation aux Pays-Bas,F. de Alava à Philippe II,Paris,9 avr. 1567.A. N.,K 1507,n o 99;du même au même,Paris,5 mai 1567,ibid.,K 1508,B 21,n o 16 b;il écrit de Marguerite deParme:significale quan enteramente quedan ya en obediencia de V. Md todos aquellos estados sea dios loado...

146.4 janv.1567,FOURQUEVAUX,op.cit.,I,p.156.

147.Ibid.,I,p.165;Nobili au duc,7 déc. 1566,A. d. S.,Florence,Mediceo 4898,f o 8,donne la même nouvelle en avance. Mais Ruy Gomez a manœuvré.

148.Castagna à Alessandrino, Madrid, 7 janv. 1567, cité par Paul HERRE,op.cit.,p.41.Ruy Gomez sondera même un jour l'ambassadeur du Très Chrétien au sujet d'une action éventuelle de la Francé contre le Turc puis laissera tomber l'entretien,Fourquevaux au Roi,Madrid,15 avril 1567,FOURQUEVAUX,op.cit.,I,p.204.

149.Fourquevaux,18 janvier 1567,ibid.,I,p.170.

150.Sigismondo de Cavalli à la Sie de Venise,Madrid,7 mai 1568,C.S.P.Venetian,VII,pp.423-424.

151.23 janv.1567,FOURQUEVAUX,op.cit.,I,p.183,Ce mot de F. de Alava à Philippe II(Paris,23 avr.1567,A.N.,K 1507,n o 106),parlant du Roi de France et de ses conseillers:Va les cada dia cresciendo el temor de la passada de V. Md.

152.Charles IX à Fourquevaux,Paris,14,nov,1567,C. DOUAIS,Lettres de Charles IX à M.de Fourquevaux, p.129 et sq.,nouvelle de la victoire de Saint-Denis.Départ des gentilshommes flamands qui se trouvent au camp des protestants,Francés de Alava au roi,Paris,23 oct .1567,A.N.,K 1508,B 21,n o 81.

153.E.LAVISSE,Histoire de France,VI,I,p.100.

154.R.B.MERRIMAN,op.cit.,IV,p.289.

155.Nobili au duc,Madrid,30 oct. 1567,A. d. S., Florence,Mediceo 4898,f o 122.

156.Madrid,15 avr.1567,FOURQUEVAUX,op.cit.,I,p.201;Requesens au Roi,Rome,19 avr.1567,L.SERRANO,op.cit.,II,p.90.

157.G.de Silva au roi,21 juin 1567,A.E.Esp.270,au f o 175,articles en italien de la ligue contre les Protestants.

158.L. van DER ESSEN,op.cit.,I,p.151,références à Campana et à Strada.

159.Fourquevaux à la reine,23,févr. 1567,FOURQUEVAUX,op.cit.,III,p.58;Granvelle au roi,Rome,14 mars 1567,Correspondance,I,p.294.Aureçu de mauvaises nouvelles des Pays-Bas“tout aussitost et du soir à lendemain”le roi s'est résolu au voyage d'Italie.24 mai 1567,FOURQUEVAUX,I,p. 192;en Italie on pubie que le roi n'ira pas en Flandre,Granvelle au roi,Rome,15 avril 1567,Corresp.,II,p.382.Le voyage est-il un paravent pour une expédition contre Alger,Nobili au prince,Madrid,4 mai 1567,A. d. S., Florence,Mediceo,4897 bis;certitude du départ,cependant les princes de Bohême ne font aucun préparatif,Nobili au prince,18 juin 1567,ibid.4898.fos 62 et 62 v o,mais le même jour Nobili,ibid.,f o 67 v o,annonce leur départ.Préparatifs pour le voyage,Nobili,ibid.,4897 bis,26 juin;Fourquevaux à la reine,Madrid,30 juin 1567,FOURQUEVAUX,op.cit.,I,p.228,ordre de départ donné par Philippe II:“Je ne scaurois dire si ce sont finesses castillanes,mais cela est ainsi”.Philippe II à Granvelle,Madrid,12 juill. 1567 CODOIN,IV,p.373,sa ferme résolution de partir;Nobili au prince,Madrid,17,juill.1567A.d.S.,Florence,Mediceo 4898,f o 77“...che l'andata di sua Mta in Flandra riscalda assai et tutti questi grandi lo dicono absolutamente...”.Fourquevaux au roi,fin juill.1567.FOURQUEVAUX,op.cit.,I,p.241,on ne sait quelle mer choisira Philippe II Nobili au prince,Madrid,24 juill.1567,Mediceo,4898,fos 75 et 75 v o Pedro Melendez arrive àpoint de Floride pour prendre le commandement de la flotte royale;Francès de Alava à Catherine de Médicis,Paris,8 août 1567,A.N.,K 1508,B 21,n o 42,la gouvernante des Pay-Bas envoie des navires au-devant de la flotte royale;Granvelle au roi,Rome,17 août 1567,se réjouit du départ:“Bien qu'en Espagne et en Flandres et ici encore plus il y ait quantité de gens qui se refusent à croire au voyage de V.M.et qui discourent chacun à sa fantaisie...”.Le temps passe:Fourquevaux à la reine,21 août 1567“et de s'embarquer le dit roy en septembre serait naviguer en homme désespéré qui se veut perdre et faire perdre les siens”;G.Correr au doge,Compiègne,4 sept. 1567,C. S. P. Venetian,VII,p.403,d'après des lettres de marchands le Roi Catholique“is not likely to arrive”.G. de Silva au roi,Londres,6 sept.1567,CODOIN,LXXXIX,p.541,d'après l'ambassadeur français, Philippe II passerait par Santander non par la Corogne.Si le voygage n'avait pas lieu,expédition contre Alger. Lettre circulaire de Philippe II aux ducs de Florence,Ferrare,Urbin,Mantoue,Madrid,22 sept.1567,ne va plus en Flandre par la mer de Ponent“por sus enfermedades y por ser el camino tan trabajoso que no ha sido possible,para estar ya a la boca del invierno...”.Fourquevaux au roi,Madrid,23 sept.1567,op.cit., I,p.367, voyage remis au printemps. Vice-roi de Naples au roi,Naples, 31 sept. 1567,Simancas E o 1056,f o 96,a reçu lettre lui indiquant que le voyage était remis au printemps prochain.Nobili au prince,17 nov.1567,Mediceo 4898,f o 128,tous les hommes de bon sens en faveur du voyage;le même au même,ibid.,f o 137,27 nov.1567,Don Diedo de Còrdova lui dit dans l'antichambre du roi que Philippe II ira en Flandres avec des forces suffisantes pour combler les vides des compagnies espagnoles.Le cardinal de Lorraine à Philippe II,Reims,16 janv.1568,A.N.,K 1509,B 22,n o 3 a,pour l'engager à passer dans les Pays-Bas et à continuer la répression des hérétiques;F.de Alava au roi,Paris,27 mars 1568,A.N.,K 1509,B 22,n o 35 a,Todo lo de aquellos estados esta quietissimo desseando la venida de V. Md para el remedio dellos.

160.E. HAURY,“Projet d'entrevue de Catherine de Médicis et de Philippe II devant Boulogne”,in:Bull.de la Soc.acad.de Boulogne-sur-Mer,t. VI(extrait B. N.,Paris,in-8 o,Lb 33/543);Fourquevaux à la reine,Madrid,24 août 1567,FOURQUEVAUX,op.cit.,I,p.254.

161.Le 24 août,Van HOUTTE,art.cit.,p.376.

162.Voir page précédente,note 2 in fine,F. de Alava au roi,1er mars 1568,A.N., K 1509,B 22,f o 26 indique déjà,d'après le duc d'Albe, la quiétude des Pays-Bas.

163.Le livre de Viktor BIBL,Der Tod des Don Carlos,nous l'avons déjà dit,n'est pas à suivre.

164.Fourquevaux au roi,Madrid,26 juill.1568,FOURQUEVAUX,op.cit.,I,p.371.La mort de Don Carlos a tiré le roi de plusieurs soucis“et pourra sortir de son royaume à sa volonté sans danger d'y survenir sédition en son absence”.

165.Philippe II,p.128.

166.L. PIRENNE.H. de Belgique,Bruxelles,1911,IV,p.13. A cette époque les agissements du prince d'Orange laissent Philippe II sans inquiétude,Philippe II à F. de Alava,Aranjuez,13 mai 1568,A.N.,K 1511,B 22,n o 31.

167.L. PIRENNE,ibid.,p.14 et 15.Lettre de victoire du duc d'Albe à Philippe II,Cateau-Cambrésis,23 nov. 1568 et dont on trouve partout des copies,B.N.,Paris,Esp. 361;GACHARD,Correspondance de Philippe II,II,p.49;CODOIN,IV,p.506.Sur la campagne du prince d'Orange en Franceen 1569,doc. inédits p. p. KERVYN DE LETTENHOVE,Com. Royale d'Histoire,4e série,1886,XIII,pp.66-74.

168.Van HOUTTE,art.cit.,p. 385,386,16 avr.1569;bruits de guerre avec l'Angleterre,M. de Gomiécourt à Çaysa,Paris,2 août 1569,bruits de guerre prochaine avec l'Angleterre,“dize por ciertos avisos q la Reyna d'Ingleterra arma para Normandia es de temer que no sera para lo de Flandes”;Van HOUTTE,art.cit.,p.388.Sur cette grave crise de 1569,voir ci-dessus,2e partie,chap.II.

169.G. de Spes au roi,Londres,1er juin 1569,CODOIN,XC,p.254;le même au même,ibid.,p.276,Londres,5 août 1589;“Es la falta de açeite aqui tan importante que de simiente de rabanos sacan aceite para adereszar la lana...”.

170.B. N. Madrid, Ms 1750, fos 281-283. Sur toute la question d'Angleterre,voir le beau livre d'O. DE TÖRNE,Don Juan d'Autriche,I,Helsingsfors,1915.

171.Des troubles en Irlande,dans les régions proches de l'Écosse,8 janv.1570,CODOIN,XC,p.171.

172.Rome,3 nov. 1569,L. SERRANO,op.cit.,III,p.186.Proyecto del Papa sobre la sublevacion de Inglaterra contra Isabel:piensa Çuñiga que interviniendo el Rey en la empresa se lograria la concesion de la cruzada,Simancas E o 106,5 nov.1569;C.S.P.Venetian,VII,p.479;Londres,24 déc.1569,CODOIN,XC,p.316;26 déc.,p.317.Conquista de Inglaterra y comission alli del consejero d'Assonleville,Simancas E o 541.Estado de los negocios de Inglaterra,ibid.Le point de vue du duc d'Albe exposé dans sa lettre à D.J.de Zuñiga,Sim.E o 913,copie aux A.E.Esp.295,fos186 à 188:impossibilité de faire la conquête de l'Angleterre avec l'hostilité de l'Allemagne et de la France.

173.E.LAVISSE,op.cit.,VI,I,p.106 et sq.

174.Le duc d'Alcala au pape,24 juill.1568,Simancas E o 1856,f o 17.

175.E.LAVISSE,op.cit.,VI,I,p.111.

176.Francés de Alava au roi,Paris,9 juin 1569,A.N.,K 1514,B 26,n o 122.

177.Francés de Alava au duc d'Albe,Orléans,19 juin 1569,A. N.,K 1513,B 25,n o 54.J.Manrique inspecte la frontière de Navarre,J.de Samaniega au duc de Parme,Madrid,12 juill. 1569,A. d. S., Naples,FarnesianSpagna 5/1 f o 272;même indication,Castagna à Alessandrino,13 juill.1569,L.SERRANO,op.cit.,I,p. 112.On craint pour la Navarre,mais surtout au cas où cesseraient les guerres civiles en France,19 août 1569,FOURQUEVAUX,II,p.110;17 sept.1569,ibid.,p.117.

178.Francés de Alava au roi,Tours,29 oct. 1569,A.N.,K 1512,B 24,n o 139.

179.Constantinople,14 mars 1569,E.CHARRIÈRE,op.cit.,III,pp.57-61.Const.,26 mars 1569,Simancas E o 1057,f o 45,Ba Ferraro à la Siede Gênes,Const.11 juin 1569,A.d.S., Gênes,Cost.2/2170.C. 16 nov.1569,Simancas E o 105,f o 3.Thomas de Cornoça au roi,Venise,9 déc.1569,Simancas E o 1326:l'armada turque s'arme lentement,le sultan ayant besoin de ses forces du côté de la Moscovie,de l'Arabie et de la Perse.Const.,10 déc.1569,Simancas E o 1058,f o 6.

180.Moins cependant que ne l'indique W.PLATZHOFF,op.cit.,p.32.

181.Const.,28 janv.1569,Simancax E o 1057,f o 27:“...que no queria(le nouveau roi de Perse)que el fiume(sic)Volga se cortasse porque dello le vernia mucho daño por poder yr despues con varcas hasta sus estados a saqueallos...”.

182.Avis de Const.,reçus de Prague,par Venise,Prague,28 janv.1570,A. N.,K 1515,B 27,n o 21.Le problème du canal Don-Volga et récit de campagne d'hiver,J.von HAMMER,op.cit.,VI,p.338 et sq.

183.F.de Alava au roi,Paris,4 févr.1569,A.N.,K 1514,B 26,n o 41“el Turco esta muy embaraçado y empachado porque los Arabios prosperan y el Sofi los fomenta...”.Alexandrie,14 avr.1569,Simancas E o 1325,beaucoup de détails sur cette guerre du ,Yémen,comme si elle était le seul résultat des exactions des gouverneurs turcs,détails si nombreux quils sont à peu près inintelligibles comme le recit de J. von HAMMER,op.cit.,VI,p.342 et sq.qui reproduit curieusement toutes les indications de notre document.Const.11 juin 1569,voir ci-dessus,note 1:les Turcs rétabliront probablement l'ordre dans le Yémen.Const.,16 oct. 1569,E.CHARRIÈRE,op.cit.,II,pp.82-99.Thomas. Cornoça au roi,Venise,29 sept.1569,Simancas 1326,reprise d'Aden par les Turcs?Projet de percer l'isthme de Suez après soumission de l'Arabie,J.von HAMMER,op.cti.,VI,p.341.

184.Const., 16 oct. 1569,E. CHARRIERE,op. cit., III,pp.82-90,800 000ducats pour le Yémen,un million pour la Syrie.

185.Vice-roi de Naples au roi,14 janv.1569,Simancas E o 1057,f o 18,pas d'armada turque cette année.F.de Alava à Çayas,Paris,15 janv.1569,A.N.,K 1514,B 26,n o 23,bruits contradictoires,le Turc irait contre La Goulette ou contre Alexandrie;vice-roi de Naples au roi,Naples,19 janv.1569,Simancas E o 1057,f o 2,pas d'armada.Th.de Cornoça au roi,Venise,24 janv.1569,Simancas E o 1326,pas d'armada à cause de l'Arabie; Const., 28 janv.1569,voir page précédente,note 3,pas d'armada;14 mars 1569,E.CHARRIÈRE,op.cit.,III,pp.57-61. J. Lopez au roi,Venise,2 juill.1569,Simancas E o 1326:Venecianos se han resuelto de embiar las galeaças en Alexandria y Suria ques señal que no saldra armada por este año...

186.Pescaire au roi,Messine,31 août 1569 et 2 sept.1569,Simancas E o 1132.

187.Ba Ferrero à la Sie de Gênes.Const.,23 juill.1569,A.d.S.,Gênes,Cost.2/2170.Const.24 et 29 mai(avis reçus à Naples,le 18 juill.,Simancas E o 1057,f o 59).Const., 7 août 1569,Simancas E o 1057,f o 72:“que los aparatos maritimos continuan a gran furia y casi a la descubierta”;Const., 18 sept.1569,Simancas E o 1057,f o 76;Const.,29 sept. et 2 oct. 1569,Simancas E o 1057,f o 9;Const.,16 nov. 1569,Simancas E o 1058,f o 3;Const.26 déc.1569,Simancas E o 1058,f o 8:quest' appar(a)to di quest' armata sia per Spagna...Sur ces armements,rapport du baile Barbaro aux Archives de Vienne,J.von HAMMER,op.cit.,VI,p.336,notes 1 et 2.

188.P.HERRE,op.cit.,p.15. Julian Lopez au roi, Venise,15 sept.1569,Simancas E o 1326.Voyez,dans l'autre sens,ce projet d'incendie de l'arsenal de Constantinople d'un certain Julio Cesar Carrachialo,vice-roi de Naples au roi,23 mars 1569,Simancas E o 1057,f o 43.

189.Résumé des lettres du vice-roi de Naples,22,26,29,31 août 1569,Simancas E o 1056,f o 192.

190.Madrid,5 janv.1569,L.SERRANO,op.cit.,III,pp.23-24.

191.Sauli à la Seigneurie de Gênes,5 janv.1569,A.d.S., Gênes,Lettere Ministri Spagna 4,2413.

192.Voir ci-dessus,note 1.

193.Pedro de MEDINA,op.cit.,p.147 v o.

194.Voir ci-dessus,note 2.

195.Ibid.

196.HURTADO DE MENDOZA,op.cit.,p.71.

197.13 janv.1569,FOURQUEVAUX,op.cit.,II,p.45.

198.28 févr. 1569,ibid., II,p.56.

199.Avis d'Espagne,20 mars 1569,ibid.,II,p.62.

200.Sauli à la Sie de Gênes,Madrid,14 avr.1569,A.d.S., Gênes,Lettere Ministri,Spagna 1/2413.

201.Philippe II à Requesens,15 janv. 1569,Simancas E o 910,ordre de venir sur les côtes d'Espagne avec 24 ou 28 galères.

202.Simancas E o 1057,f o 105,Madrid,20 janvier 1569.

203.Vice-roi de Naples au roi,Naples,19 février 1569,Simancas E o 1057,f o 36.

204.Ba Ferrero à la Sie de Gênes,Constantinople,23 juill.1569,A.d.S.,Gênes,Costantinopoli,2/2170:li mori di Granata etiam scriven qui al grand Sre et a tutti li principalli suplichando che se li manda socorso de arme solo che de gente sono assai...,demandent l'envoi de l'armada en 1570;les régions du détroit de Gibraltar sont mal gardées et faciles à prendre. A. de HERRERA,Libro de agricultura...,op.cit.,1598,rapporte dans son premier dialogue que la révolte de Grenade fut connue méme à Constantinople où elle fut tout d'abord prise pour une fable,c'est là un on-dit(segun se dize)pour le moins curieux,341 v o.

205.13 janv.1569,FOURQUEVAUX,op.cit.,II,pp.47-48.

206.Ibid.,p.45.

207.Ibid.,p.46.

208.Charles IX à Fourquevaux,Metz,14 mars 1569,C. DOUAIS,Lettres de Charles IX à M. de Fourquevaux,p.206.

209.H.FORNERON,op.cit.,II,p.161.

210.23.janv.1569,FOURQUEVAUX,op.cit.,II,p.51.

211.Avisos sobre cosas tocantes al Reyno de Granada,1569,Simancas E o 151,f o 83.

212.FOURQUEVAUX,op.cti.,II,p.56.

213.Guerau de Spes au roi,Londres,2 avr. 1569,CODOIN,XC,p.219;du même au même,9 mai 1569,ibid.,p.228.Notre citation se rapporte à cette seconde lettre.

214.De vraies guerres américaines.G.FRIEDERICI,Der Charakter...,op. cit.,I,p.463.Dans la si curieuse lettre du roi des révoltés Mohammed Aben Humeya à D.J. d'Autriche,Ferreyra,23 juill. 1569,Arhc.Gouv.Gal del'Algérie,Registre n o 1686,f o 175-179,le roi des insurgés indique que tous les jours arrivent entre ses mains(comme sa propre part)de six à dix prisonniers chrétiens.

215.Michel Orvieto à Marguerite de Parme,Madrid,1er avr.1569,A.d.S. Naples,Farnesiane,Spagna,fasc. 5/1,f o 242,indique le mouvement des galères vers l'Espagne.Pescaire au duc d'Alcala,17 avr. 1569,Simancas E o 1057,f o 53:à la nouvelle du désastre,il a l'intention d'envoyer en Espagne l'escadre de Juan de Cardona.Ré cit du succez et jourré e que le Grand Commandeur de Castille a eu allant avec vingt-cinq galères contre les Mores,Lyon,Benoist-Rigaud 80Pièce, p.14,B. N.,Paris,Oi 69(1569),rapport proespagnol;FOURQUEVAUX,op.cit.,II,p.75,4 mai 1569:s'il n'y avait cette garde des galères,les Morisques se réfugieraient en Afrique du Nord.

216.H.FORNERON,op.cit.,II,p.178,sans doute troupes amenées par Alvaro de Bazan,cf.la note suivante.Sauli à la Sie de Gênes,Madrid,20 mai 1569,A.d.S.Gênes,Lettere Ministri,Spagna 4/2413;Philippe II à Don Juan d'Autriche,Aranjuez,20 mai 1569,CODOIN,XXVIII,p.10.

217.J. de Samaniega au duc de Parme,Madrid,18 mai 1569,A.d.S.Naples,Farnesiane,Spagna,fasc.5/1,fos 256-257.

218.Ibid.,f o 274,le même au même,Madrid,25 juin 1569.

219.Sauli à la Sie de Gênes,voir note 3.

220.Philippe II à Don Juan d'Autriche,Aranjuez, 20 mai 1569,CODOIN,XXVIII,p.10.Grenade est le seul point sauvegardé,Castagna à Alessandrino,Madrid,13 juill.1569,L. SERRANO,op.cti.,III,p.111.

221.A Çayas,Paris,2 août 1569,A.N.,K 1511,B 24,n o 35.

222.Madrid,6 août 1569,FOURQUEVAUX,op.cit.,II,pp.101-102.

223.Ibid.,p.109,19 août 1569.

224.Ibid.,107.

225.Ibid.,19 août 1569,p.111.

226.Ibid,17 sept. 1569,pp.117-118.

227.Au roi,Rome,14 oct.1569,L.SERRANO,op.cit.,III,p.163.

228.Madrid,26 oct.1569,ibid.,p.180.

229.31 oct. 1569,FOURQUEVAUX, op. cit., II,pp.128-129.C.PEREYRA indique(Imperio español,p. 168)que les Anglais auraient aidé les Morisques...

230.F.de Alava au roi,Tours,9 déc.1569,A.N.,K 1513,B 25,n o 138.Grandchamp de Grantrye à Catherine de Médicis,Const., 16 oct. 1569,E. CHARRIÊRE,op.cti.,III,p.94,éventuelle mise de Toulon à la disposition des Turcs.

231.Avis d'Espagne,19 déc. 1569, FOURQUEVAUX,op. cit.,II,p. 165.

232.Madrid,2 oct. 1569,L. SERRANO,op.ct.,III,p.161.

233.Nobili au prince,Barcelone,4 déc. 1569,A. d. S., Florence,Mediceo 4898,f o 550.

234.Madrid,26 nov.1569,CODOIN,XXVIII,p.38.

235.FOURQUEVAUX,op.cit.,II,p.165.

236.Ferrals à Charles IX,Bruxelles,29 déc. 1569,B. N., Paris,Fr.16123,f o 297 v o,...de sorte que ceulx de Grenade et moins ceulx de Sé ville n'ausent mectre le nez dehors...

237.Philippe à Guerau de Spes,Madrid,26 déc. 1569,CODOIN,XC,p.318.

238.Op.cit.,p.78.

239.Simancas E o 487.

240.Le commerce est en effet interdit en direction d'Alger. Un marchand français arrêté à Valence,1569,Simancas E o 487;pas de navires à M álaga à cause de la guerre. Inquisition de Grenade au C o S o de l'Inquisition,A.H.N.,2604,17 mars 1570.

241.Madrid,31 oct. 1569,FOURQUEVAUX,op.cit.,II,pp.128-129.

242.Avis d'Espagne,19 déc.1569,ibid.,p.165.

243.Jeronimo de Mendoza au comte de Benavente,Alger,8 oct. 1569,Simancas E o 333;Sauli à la Sie de Gênes,Cordoue,26 février 1570,A.d.S.,Gênes,L. M.,Spagna 4/2513;le même au même,29 oct., Simancas E o 487.Philippe II écrit,en marge de ce rapport:sera bien embiar con este coreo a don A o Pimentel...

244.Memorias del Cautivo,p.2,septembre et non octobre.

245.D.de HAEDO,op.cit.,78 v o.

246.Avis d'Alger,22 févr. 1570,Simancas E o 487;Palmerini,B. Com. Palerme.Qq D. 84,place l'événement en 1569,mais est souvent fautif.A Rome,la nouvelle de la prise de Tunis n'arrive que dans la nuit du 8 au 9 févr.1570.L'évêque du Mans au roi,Rome,13 févr. 1570,B. N.,Paris,Fr.17,989,fos 147 et 147 v o.La nouvelle arrivera à Constantinople le 2 avr.1570,Const.7 avr.1570,Simancas E° 1058,f° 41.Memorias del Cautivo,p.5,prise de Tunis en janvier 1570.

247.Avis d'Alger,voir note précédente,le Calabrais fut bien reçu par les Tunisois(fue muy bien recebido de todos ellos).

248.Haedo dit février;avis d'Alger,1-6 avr.1570,Simancas E° 487,il aurait quitté Tunis le 10 mars.

249.Memorias del Cautivo,p.5.

250.Fourquevaux au roi,Cordoue,22 avr.1570,FOURQUEVAUX,op.cit.,II,p.216.

251.Nobili au prince,Madrid,18 janv.1570,A.d.S.,Florence,Mediceo 4849,fos 10 et 11 v°:quivi dicono ch'è gran penuria di tutte le cose onde non è molto approbata questa gita como non necessaria,f° 9 v°;...che noi andiamo in una provincia penuriosa di tutt'i viveri per cagione del mal recolto et della guerra de Mori:staremo a ridosso d'un esercito che già patisce infinitamente...

252.Madrid,3 févr.1570,FOURQUEVAUX,op.cit.,II,p.190.

253.Sauli à la Sis de Gênes,Cordoue,26 février 1570,A.d.S.,Gênes,L.M.Spagna 4/2413.

254.Don Juan à Philippe II,Caniles,19 févr. 1570,CODOIN,XXVIII,p.49;le même,au même Caniles,25 févr.1570,A.E.Esp.236,f° 13.

255.A Philippe II,Tijola,12 mars 1570,CODOIN,XXVIII,p.79.

256.Le même au même,30 mars 1570,6 mai 1570,ibid.,pp.83 et 89.

257.L'information de Nobili(voir note 1)est-elle juste?Du blé en tout cas est envoyé d'Alger aux révoltés,avis d'Alger,1er et 6 avril 1570,Simancas E° 487.

258.Dietrichstein à Maximilien II,Séville,17 mai 1570,P.HERRE,op.cit.,p.113,note 1.Le roi d'Alger aurait promis d'envoyer cinq navires de vivres et de munitions.

259.Nobili au prince,Cordoue 27 mars 1570,A.d.S.,Florence,Mediceo 4899,fos 59 et suivants.

260.Sauli à la Sie de Gênes,Cordoue,27 mars 1570,A.d.S.,Gênes,L.M.Spagna 4/2413.

261.Nobili au prince,Séville,16 mai 1570,Florence,Mediceo 4899,f° 94 v°.

262.Le même au même,ibid.,f° 95 v°;Juan de Samaniega au duc de Parme,Cordoue,18 mars 1570,A.d.S.,Naples,Carte Farnesiane,Spagna,fasc.3/2,f° 356.

263.Fourquevaux au roi,Séville,22 mai 1570,FOURQUEVAUX,op.cit.,II,p.222.

264.Nobili au prince,Cordoue,25 mai 1570,A.d.S., Florence,4899,f° 166 v° et rachat des captifs,P.HERRE,op.cit.,p.118.

265.Cayas à F.de Alava,Ubeda,4 juin 1570,A.N.,K 1517,B 28,n° 70.

266.Avis de Grenade,16 juin 1570,FOURQUEVAUX,op.cit.,II,p.227.

267.Ibid.,p.226.

268.Les Inquisteurs de Grenade au Conseil Suprême de l'Inquisition,17 juin 1570,A.H.N.,2604.

269.Les mêmes au même,9 juil,1570,ibid.

270.Madrid,29 juin 1570.FOURQUEVAUX,op.cit.,II,p.241,“chargé de riz,de bled et de farine”,ibid.,11 juil.

271.Don J. d'Autriche à Philippe II,2 juil. 1570,CODOIN,XXVIII,p.110.

272.Ibid.,p.111.

273. FOURQUEVAUX,op.cit.,II,.pp.241-242.

274.Madrid,13 juil,1570,A.d.S.,Gênes,L.M.Spagna 4.2413.

275.Ibid.,5 août 1570.

276.Don Juan d'Autriche à Philippe II.14 août 1570,CODOIN,XXVIII,p.126.Le même à Ruy Gomez,même, date ibid.,p.128.

277.Juan de Samaniega au duc de Parme.Madrid,20 août 1570,A.d.S.,Naples,Carte Farnesiane,fase.5/1,f° 394.

278.A Ruy Gomez de Silva,Guadix,29 août 1570,CODOIN,XXVIII,p.133.

279.Madrid,20 sept. 1570,FOURQUEVAUX,op.cit.,II,p.268.

280.Avis d'Espagne, sept.1570,ibid.,II,pp.262-263;Madrid,11 oct.1570,ibid.,II,p.280.

281.Ibid.,p.227.

282.A.N.,K 1516,B 28,n° 7.

283.A Philippe II, 9 novembre 1570,CODOIN,XXVIII,p.140.

284.Don Juan d'Autriche à Ruy Gomez,5 novembre 1570,“Alfin,Señor,esto es hecho”,cité par II,FORNERON,op.cit., II,pp.189-190;par O.de TÖRNE,op.cit.,I,p.201.

285.Au gd duc,Madrid,22 janvier 1571 A.d.S.,Florence,Mediceo 4903.

286.Sauli à la Sie de Gênes,Madrid,11 janvier 1571,A.d.S.,Gênes,L.M.Spagna 4/2413 parle de 2,500 Mores vivant comme bandoleri.

287.A.de HERRERA,op.cit.,p.341 et sq.

288.A.de FOUHCÉ-DELBOSC,“Conseils d'un Milanais à Don Juan d'Autriche”,in:Revue Hispanique,1901,p.60,n.a.

289.Surabondance des sources,cf.à leur sujet,J.von HAMMER,op.cit.,VI;Paolo PARUTA,Hist.venetiana,2e partie,Guerra di Cipro;Uberto FOGLIETTA,De sacro foedere in Selimum,Libri IV,Gênes,1587;Giampietro CONTARINI,Historia,delle cose successe dal principio della guerra mossa da Selim Ottomano a'Venetiani,Venise,1576.

290.Paul HERRE,Europäische Politik im cyprischen Krieg,1570-1573,Leipzig,1902.

291.Op.cit.,p.13.

292.E.Charrière,op.cit.,III,pp.87-88,Iorga,op.cit.,III,p.141.

293.J.Reznik,Le duc Joseph de Naxos,contribution à l'histoire juive du XVIe siède,Paris,1936.

294.Constantinople,7 avril 1570,Simancas E° 1058,f° 41.

295.Charles IX à du Ferrier,6 oct.1571,B.N.,Paris,Fr.16170,f° 32 v° et sq.

296.Paul HERRE,op.cit.,p.25 et 146.

297.Madrid,10 mars 1570,FOURQUEVAUX,op.cit.,II,p.202,le “chaouch”demanderait au roi de France de faire préparer des vivres sur les côtes de Provence et de Languedoc pour l'armada turque.“Il n'y a faulte de discours sur cela.”Salazar à S.M.,Venise,5 déc.1570.A.N.,K 1672,G 1,n° 159,Claude Du Bourg,toujours,détenu à la Mirandole,il serait question de le libérer;sur cet étonnant personnage de Claude Du Bourg,voir ci-dessus,I,pp.343-344.

298.Instruction de Charles IX à Paul de Foix,12 avril 1570,B.N.,Paris,Fr.,16080,f° 166,cité par P.HERRE,op.cit.,p.161.

299.E.LAVISSE,VI,1,p.113;Philippe II à F.de Alava,Madrid,3 sept,1570,A.N.,K 1517,B 28,n° 89;pernicioso concierto y pazes que esse pobre Rey ha hecho con sus rebeldes que me ha causado la pena y sentimiento que podeis considerar viendo la poca cuenta que se ha tenido con lo que tocava al servicio y honrra de Dios...

300.Au roi,Paris,2 sept.1570,A.N.,K 1517,B 28,n° 87.

301.En février,puis en mars,les galères ne réussissaient pas à sortir du port de Naples,le temps étant “un des plus durs qu'il y ait eus en cette saison depuis beaucoup d'années”.vice-roi de Naples au roi,Naples,11 mars 1570,Simancas E° 1058,f° 34.

302.Avis de Corfou arrivés le 10 janv.1570,Simancas E° 1058,f° 13,préparatifs grandioses contre Malte,construction de 20 mahonnes à Nicomédie,on fond 22 grosses couleuvrines à Constantinople,10 000 rameurs raccolés en Anatolie,250 voiles,dont 175 galères,“et si murmura anchora per la Goleta”.Const.,21 janv.1570,Sim. E° 1058,f° 19:voix commune désigne Chypre,danger de pilleries en Dalmatie des corsaires algérois.Alger,26 janv.1570(par Valence), Simancas E° 334,armada ira sur Chypre ou sur La Goulette.L'évêque du Mans à Charles IX,Rome(2?)févr.1570,B.N.,Paris,Fr.17989,fos 145 v° et 146:l'armada turque irait sur Malte ou plutôt sur la Goulette.Chantonnay au roi Prague,15 févr.1570,CODOIN,CIII,pp.450-453;l'empereur a su par un espion que le Turc irait contre Chypre et non pas au secours des Morisques.A l'arrivee des nouvelles relatives a Chypre,Maximilien Parle d'une alliance possible entre lui,le roi d'Espagne,la Pologne,et le Reich.Thomas de Cornoça au roi,Venise,25 févr.1570,Simancas E° 1327:les Turcs ont l'intention d'attaquer Chypre.Castagna à Alessandrino,Cordoue,11 et 22 mars 1570,cité par P.HERRE,op.cit.,pp.61-62,note 1:la flotte turque viendrait dans les eaux espagnoles.Avis de Corfou reçus à Naples,le 31 mars 1570,Simancas E° 1058,f° 30,armada turque contre Chypre.Pescaire au roi,Palerme,12 juin 1570,mission de Barelli,chevalier de Malte,expédié en Orient,pour qu'il s'informe“mayormente presuponiendo que algun intento avia para dar calor a las cosas de Granada...”,Simancas E° 1133. Ledit Barelli recommandé à Miques,vice-roi de Naples au duc d'Albuquerque,Naples,24 juin 1570.Const.,18 mai,Simancas E° 1058,f° 66:contre Chypre.Vice-roi de Naples au roix,Naples,même date,ibid. f° 64.

303.Alberto TENENTI,Cristoforo da Canal,la marine vé nitienne avant Lépante,1962,notamment p.175 et sq.

304.Paul HERRE,op.cit.,p.16,dit le 13 janvier.

305.Thomas de Cornoça au roi,Venise,26 févr.1570,Simancas E°1327.

306.J.Lopez au roi,Venise,11 mars 1570 Simancas E° 1327.Pas de lettres nouvelles du baile.Son arrestation.Invasion turque en Dalmatie.Certitude de la guerre.Le même au même,le 16 mars 1570,ibid.,on viendrait de Constantinople demander Chypre à Venise.

307.Au roi,E.CHARRIÈRE,op.cit.,III,pp.101-104.

308.Docteur Morcat(del Consejo de Capuana)que al presente esta por governor en las provincias de Abruço, al duque de Alcala,Civita de Chieti,28 févr.1570,Simancas E° 1058,f° 37.

309.J.Lopez au roi,Venise,1er avril 1570,Simancas E° 1327,correrias turques autour de Zara.Cavalli au Sénat,Cordoue,1eravril 1570,bruits selon lesquels Zara aurait été prise(P.HERRE,op.cit.,p.85,note 2);9(?)châteaux pris par les Turcs,Méhémet Sokolli à Charles IX,Constantinople 16 nov.1570,E.CHARRIÈRE,op.cit.,III,p.137.

310.Cf.page précédente,note 4.

311.P.HERRE,op.cit.,p.16.

312.L.VOINOVITCH,Depeschen des Francesco Gondola,1570-1573,Vienne 1907,p.21.

313.Ibid.

314.D.F.de Alava au roi,Angers,4 avril 1570,A.N.,K 1517,B 28,n°59.

315.R.B.MERRIMAN,op.cit.,IV,pp.126-127 et la publication d'A.DRAGONETTI de TORRES.La lega di Lepanto nel carteggio diplomatico inedito di Don Luys de Torres,Turin,1931.

316.Juan Lopez au roi,11 mars,16 mars,31 mars 1570(sur le galion de Fausto),9 juin 1570,Simancas E° 1327.

317.Paul HERRE,op.cit.,pp.27-28.

318.Ibid.

319.H.KRETSCHMAYR,Geschichte von Venedig,op.cit.,III,p.54.

320.Simancas E° 1058,f° 35.

321.CODOIN,CIII,pp.480-481.

322.J.A.Doria au roi,Naples,3 mai 1570,Simancas E° 1058,f° 31.

323.Vice-roi de Naples,19 juil.1570,Simancas E° 1058,f° 80,les Allemands ont été licenciés à la date du 26 juin.

324.Le même au même,Naples,2 août 1570,Simancas E° 1058,f° 91.

325.Santa Cruz au roi,26 avril 1570,Simancas E° 1058,f° 46.

326.Simancas E° 1060,fos 1,39,49,51,206,E° 1133,19 mars 1570,6 mai 1570.

327.Pescaire au roi,Palerme,17 juin,18 juin,26 juin 1570,16 juil.1570,Simancas E° 1133.J.A.Doria au roi,La Goulette,2 juil.1570,Simancas E°484.

328.Pescaire,17 avril 1570,Simancas E° 1133 et autres lettres du 6 mai;de même,lettres du vice-roi de Naples,14 août 1570(Simancas E° 1058,f° 97),Philippe II au vice-roi de Sicile,23 sept.1570( E° 1508,f° 217),18 oct.(ibid.,f° 220).

329.Ceci bien vu par H.KRETSCHMAYR,op.cit.,III,p.53.

330.Cardinal de Rambouillet à Charles IX,Rome,8 et 12 mai 1570,E.CHARRIÈRE,op.cit.,III,pp.112-114.

331.L.SERRANO,op.cit.I,p.51.

332.Nobili au prince,Cordoue,22 avril 1570,Florence,Mediceo 4899,f° 74°.Le nouveau venu a cependant assez peu plu aux milieux espagnols tenendolo de razza non molto antica;FOURQUEVAUX,op.cit.,II,pp.219-220,audience,de Torres,le 21 avril,promesse de 70 galères espagnoles,la réponse définitive du roi doit être donnée à Séville;cinquante galères,dit le cardianl de Rambouillet au roi,Rome,22 mai 1570,B.N.,Paris,Fr.1789,f° 176.

333.Les Italiens(le Savoyard,le duc d'Urbino)poussent Philippe II à conclure l'alliance avec Venise,Paul HERRE,op.cit.,p.88.

334.L.SERRANO,op.cit.,I,p.53,note 3.

335.Ibid.,p.54.

336.Sur l'ensemble du paragraphe,B.N.,Paris,Ital.427,fos197 v° et 198.

337.Le cardinal de Rambouillet à Charles IX,Rome,5-30 juin 1570,E.CHARRIÈRE,op.cit.,III,pp.115-116.Instrucition baillée à M.de l'Aubespine(juin 1570),B.N.,Paris,Fr.1789,f° 181:“le sieur Marc Antonio Colonne que le Pape a faict général de toutes ses galères avec la grand merveille de beaucoup...”.

338.L.SERRANO,op.cit.,I,p.70.

339.J.Lopez au roi,Venise,1er août 1570,Simancas E° 1327.

340.L.SERRANO,op.cit.,I,p.75.

341.Innombrables lettres ragusaines au général de l'armada vénitienne,Hieronimo Zane,7,13,17,18 avril;3,16 mai 1570,A.de Raguse,L.P,I,fos168,168 v°,169,171,174,175 v°,177,198,200 v°,201,202.

342.Levée de 2,000 hommes à Naples pour les galères de J.A.Doria et de Santa Cruz,le vice-roi de Naples au roi,Naples,19 juil.1570,Simancas E°1058,f° 82;Nobili,16 mai 1570,A.d.S.,Florence,Mediceo 4899,f° 99 v° et 100.

343.Sauli à Gênes,Madrid,13 juil.1570,A.d.S.,Gênes,L.M.Spagna 4/2413.

344.Ordre donné à la suite de l'intervention du nonce,L.SERRANO,op.cit,t.III,p.448,cf.aussi ibid.,III,pp.461-463;sur le mécontentement de J.A.Doria,cardinal de Rambouillet au roi,28 août 1570,E.CHARRIÈRE,op.cit.,III,p.118.

345.Simancas E° 1058,fos 98 et 99.

346.J.A.Doria au roi,17 sept.1570,Simancas E° 1327.Les recteurs de Raguse aux ambassadeurs à Const.,11 sept.1570,A.de Raguse,L.P.,I,f° 242 v°,passage des galères hispano-pontificales le 18 alût à la hauteur de Corfou.

347.J.A.Doria,17 sept.1570,cf.note précédente.

348.Memorias del Cautivo,p.7.

349.L.VOINOVITCH,op.cit.,p.33;nouvelle connue à Madrid en novembre;Eligio VITALE, op.cit.,p.127:sans doute le 16 de ce mois.

350.Pescaire au roi,Palerme,22 oct.1570,Simancas E° 1133.

351.Francisco Vaca au duc d'Alcala,Otrante,1er nov.1570,Simancas E°1059,f° 6.

352.L.SERRANO,Liga de Lepanto,Madrid,1918-1919,I,p.81.

353.E.CHARRIÈRE,op.cit.,III,pp.122-124;F.de Alava au roi,Paris,12 nov.1570,A.N.,K 1518,B 28,n° 42.

354.Correspondance de Granvelle,IV,p.51,14,déc.15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