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是从哪里来的?在哪些条件下人民总是要有金钱而哪些条件下的人民又不使用金钱呢?
在非洲、在澳洲生活着一些像古代的西徐亚人和德列夫利安人[15]一样的人。这些人生活在那里,耕田种地,放养牲口,培育果木。我们听说他们的存在是在他们的历史刚开始的时候。而历史又是从征服者的到来开始的。征服者所做的事情又永远是一样的,即向土著人夺取从他们手中能够取得的一切,包括牲口、粮食、布帛,甚至男俘和女俘,把这一切带走。几年之后征服者又来了,可是土著人还没有从上次的破坏中恢复过来,从他们手中几乎什么东西都拿不到,于是征服者就想出能够更好地利用这些人力的办法。办法非常简单,人人都能自然而然地想到。第一种办法是人身奴役。这种办法有支配土著人的全部劳力的种种不便,还须使所有的人都有饭吃,因此自然而然地出现了第二种办法,即让土著人留在他们的土地上,宣布这块土地属于征服者,再把这块土地分给卫队,以便通过卫队去利用土著人的劳动。但这个办法也有它的不便之处,卫队不便支配土著人的全部产品,因此又采用了第三种和前两种办法同样原始的办法,即向被统治者强行征收一定名目的定期贡赋。
征服者的目的是向被征服者取得尽可能多的劳动产品。显然,要取得尽可能多,征服者就必需专取那些在这个民族的人与人之间具有最高价值同时又不占地方、便于保存的东西,如兽皮、黄金。因此征服者通常以兽皮和黄金的形式向家庭或部族征收定期贡赋,通过这种贡赋最方便地利用当地人的劳动工具。当地人的兽皮和黄金几乎被掳掠一空,被征服者只得把自己所有的一切,无论财产还是劳动,互相出卖,并且出卖给征服者和卫队以换取黄金。这种情形在古代发生过,在中世纪也发生过,当前也还在发生。在古代世界,因为经常有一些人被另一些人征服,因为人们还没有人类平等的意识,人身奴役是一些人奴役另一些人的最普遍的手段,而且是这种奴役的重点。在中世纪,封建制度,亦即与之相联系的土地私有制,和农奴制部分地取代了人身奴役,奴役的重点从人身开始转移到土地上。在近代,随着美洲的发现和商业的发展,以及被看做共同货币的黄金的贩运,货币税在国家政权的努力下渐渐变成奴役人的主要工具,在这上面建立起人与人的全部经济关系。
有一本文集收入杨茹尔教授的一篇文章[16],记述了不久以前发生在斐济群岛上的事情。即使我努力想找出一个最鲜明的例证来说明强行索取金钱是怎样在我们这个时代变成一些人奴役另一些人的主要工具,我也无法想出比这段有据可考而又发生在不久以前的真实历史更清楚更有说服力的东西了。
斐济人生活在南太平洋的一些岛屿上,属波利尼西亚群岛。据杨茹尔教授说,斐济群岛由许多个小岛构成,共占地约四万平方英里。这些小岛只有一半住有居民,十五万名土著和一千五百个白人。土著居民相当早就脱离了野蛮状态,在波利尼西亚的其他土著之间才能出众,是个善于劳动而且具有发展前途的民族——足以证明这一点的是,他们在短时期就成了优秀的农人和牧民。斐济人一直过着安乐的生活,但在一八五九年新王国忽然陷入绝境,原因是斐济人和他们的代表卡卡博需要金钱。斐济王国需要四万五千美元来支付美利坚合众国要求的赔款或者说补偿,据说斐济人对若干美国公民施行了暴力。美国人为此目的派来一支分舰队,突然占领了几个最好的岛屿作为抵押,甚至威胁说要轰炸和摧毁这些殖民地,如果赔款不能在限期内交到美国代表手中的话。美国人是和传教士一起出现在斐济的最早的殖民者之一。他们看中了或者以种种口实强占了斐济群岛上一些最好的土地,在那里建立了许多棉花和咖啡种植园,使用野蛮人从未听说过的种种契约或者通过一些特殊的包工头和人贩子雇用了大批大批的土著人。在这些种植园主和被他们看做奴隶的土著人之间免不了会有冲突,于是其中的几次冲突就成了美国索赔的借口。斐济虽然繁荣,却几乎至今还完好地保留着欧洲只在中世纪才有的那种所谓自然经济的形式,土著人彼此间不使用货币,整个商业具有纯粹的物物交换性质,以货易货,为数不多的几项公用事业税和国家税也直接以农产品的形式征收。美国人坚决要求他们拿出四万五千美元,并且威胁说不付款会有最严重的后果,在这个时候斐济人和他们的国王卡卡博如何是好呢?对斐济人来说,光是这个数字就已经大得不可思议了,更不用说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卡卡博和另一些首领商量之后,决定求助于英国女王,先是求她对斐济群岛实行保护,后来干脆要求做英国的属国。但英国人对这个请求的态度却十分谨慎,并不急于把这个半野蛮的君主救出困境。他们没有直接答复,而是在一八六〇年装备起一支专为研究斐济群岛的考察团,以便最后决定是否值得把斐济群岛并入不列颠统治范围并且花一笔钱去满足美方债权人。
然而美国政府却继续坚持索赔,把一些最好的地方当做抵押控制在自己的实际统治之下,在看清当地人民的财富之后,又把以前的四万五千美元要价提高到九万,并且威胁说,如果卡卡博不赶快偿付,数目还要提高。可怜的卡卡博对欧洲的借贷办法一窍不通,在当时焦头烂额的情况下,他听了一些欧洲殖民者的劝告,开始在墨尔本向商人们借钱,无论如何要借到手,不惜以任何条件,哪怕是将整个王国出让给私人也要借。于是在墨尔本应卡卡博的呼吁成立了一个贸易公司。这个名叫波利尼西亚公司(Polinesian[17] company)的股份公司以一些对自己最有利的条件和斐济的统治者签订了一份条约。接过对美国政府的债务并承担起在限期内还清的义务之后,这家公司得到了初次约定为十万英亩,后来又约定为二十万英亩任选的好地,为自己的一切商行、一切业务和殖民地取得了任何赋税的永久豁免权,还得到了在斐济长期开办享有无限发放纸币特权的发行银行的专有权。从这份最后签订于一八六八年的条约起,斐济人在以卡卡博为首的地方政府之外,不知不觉地又有了一个政权,即一个强大的贸易商行,它在各个小岛上都拥有大片土地,并且在行政管理方面具有决定性的影响。
在这之前,卡卡博政府一直用各种实物税和向舶来品征收的少量关税等物质资料满足自己的需求。随着条约的缔结和强大的波利尼西亚公司的成立,这个政府的财政状况发生了变化。它所管辖的相当大一部分最好的土地归到了公司的手里,因此税收减少了。另一方面,如我们所知,公司还为自己取得了自由进出口任何货物的免税权,这样一来关税收入也降低了。在关税方面,土著居民,即全部人口的百分之九十九,向来不是可以指望的纳税人,因为除了少量的纺织品和金属制品之外,他们几乎不需要任何欧洲商品,而现在,由于许多最有钱的欧洲人和波利尼西亚公司一起获得了关税豁免权,国王卡卡博的收入更加变得微乎其微,他不得不为如何补充收入而忧心忡忡。于是,卡卡博又开始和自己的白人朋友们商量,看有什么办法能够防止灾难的发生,而他得到的劝告是在国内征收第一次直接税,以便用大约是货币税的形式减轻自己的负担。税种被定为普遍税或人头税,税金是诸岛上凡男子交一英镑,凡女子交四先令。
我们已经说过,斐济群岛直到现在还存在自然经济和易货贸易。拥有金钱的土著人寥寥无几。他们的财富完全是由各种各样的原料和畜群构成,而不是由金钱构成。然而新税法却要求他们无论如何得在一定期限内交出税金,这税金对于一个有家庭的土著人总的来说又是极其可观的。在这之前土著人除了劳役之外从没有为政府承受任何个人负担的习惯。以前有过的一切赋税都是以他所属的村社或村庄的名义缴纳的,都是以作为他主要收入来源的公地上出的。他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去找白人殖民者弄钱,也就是去找商人或种植园主,他不得不按任何价格把自己的产品卖给商人,因为收税人要求在一定期限内收到税金;或者不得不用未来的产品作抵押向商人借钱,当然,商人是要为这些钱收取最黑心的利息的;或者不得不去找种植园主,把自己的劳动卖给他,也就是说给他当雇工。但大概是由于同时出现了很大的劳动力供应量,斐济岛上的工资非常低。据该地行政当局的记载,成年男子一星期的工资不超过一先令,或者说一年的工资不超过两镑十二先令。一个斐济男人仅仅为了得到一点钱,一点只能用来替自己而谈不上替全家纳税的钱,就必须抛下自己的家园、自己的土地和产业,跑到另一个经常是很远的地方,跑到另一个岛上,让种植园主奴役自己至少达半年之久,挣到需要用来缴纳新税的那一镑钱。而为了替全家纳税,他必须去寻找别的手段。这样做的结果可想而知,从十五万臣民手里卡卡博总共才收到六千英镑。于是对赋税的勒索加紧了,那是前所未有的事,一系列强制措施付诸实行了。以前廉洁的地方政府很快就和白人种植园主勾结起来,种植园主开始操纵整个国家。斐济人如果不纳税,就要受到法庭的追究,除了判他承担诉讼费用之外,还得监禁半年以上。那个白人先表示愿意偿付被判刑者的税款和诉讼费用,他的种植园就代行这个监狱的作用。这样一来,白人又可以获得大量廉价劳动力,要多少就能有多少。起初这种强迫劳动的期限还只是半年,可是到后来,受了贿的法官们发现可以把强迫劳动甚至规定成十八个月,期满后还可以重新再判。在极短的时间内,仅仅几年的工夫,斐济居民的经济状况就完全改变了。大片大片繁荣富足的地区变得人烟稀少,极端贫穷。所有的男性居民,除了老弱之外,为了挣到纳税用的钱或者根据法庭的宣判全都在外边为白人种植园主干活。斐济的妇女几乎是不干任何农活的,因此由于男人的缺乏,田园渐渐荒芜了,或者完全弃之不顾了。几年下来斐济人就有一半成了白人殖民者的奴隶。为了缓和这种局面,斐济人再次向英国提出了请求。许多最有名望的人物和首领联名写了一份新的呈文递交英国领事,请求让斐济人加入英国国籍。在这之前,有赖于科学考察,英国不但研究过,甚至还测量了斐济群岛,对地球上这个美妙角落的自然资源作出了恰当的估计。由于这种原因,这次谈判总算取得了圆满的成功,一八七四年,尽管美国种植园主表示了极大的不满,英国还是正式接管了斐济诸岛,把它们划进了自己的殖民地。卡卡博死了,他的后继者们领到一笔小小的退休金。诸岛的治理权交给了南威尔士总督鲁宾逊爵士。
在并入英国的第一年,斐济没有自己的政府,完全处在派来一名行政长官的鲁宾逊爵士的支配之下。把诸岛收为己有之后,英国政府必须解决这样一个难题——满足对它提出的各种各样的期望。土著人当然首先希望废除可恨的人头税,而白人殖民者(美国人)对英国统治抱不信任的态度,一部分白人殖民者(英国血统的)则希望得到一切好处,比如承认他们对土著人的统治,肯定他们对占地的神圣权利等等。然而英国当局十分胜任它的职责,它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永远废除了那个使土著人成为少数殖民者的奴隶的人头税。但鲁宾逊爵士立刻面临一个困难的抉择。人头税是必须废除的,斐济人正是为了逃脱它才求助于英国政府。然而照英国殖民政治的常规,殖民地又应该能够自给自足,即为满足行政开支找到自己的手段。随着人头税的废除,斐济的全部收入(关税收入)不超过六千镑,而行政开支每年至少需要七万镑。因此在废除人头税之后,鲁宾逊爵士又想出了一个labour tax,即劳役,斐济人都必须服劳役。但是劳役也没有换来为供养鲁宾逊和他那些助手需要的七万镑。直到派来一个新的总督戈登,事情才有了进展。戈登终于悟出,为了能从居民手里取到必须用来养活他和他那些官吏的金钱,在岛上流通的货币未达到需要的数量的情况下不应该先索取金钱,而应该先夺取土著人的劳动产品,自己去贩卖这些产品。
斐济人生活中的这段悲惨经历最清楚地说明了什么是金钱和金钱的意义何在。它表明了奴役的第一个基本条件是大炮、威胁、杀人和掠夺土地,而主要的手段是可以代替其他一切的金钱。
那种应该在一部记述各民族经济发展的历史纲要中贯穿许多个世纪的东西,在这里,在金钱暴力的各种形式都已完备地发明了出来的情况下,集中表现在一个十年里面了。这幕戏是以美国政府派出军舰开始的。这些军舰载着填满火药的大炮驶到美国政府想去掠夺的那些居民的岛边。这次威胁的借口是金钱,但戏的开端却是大炮瞄准所有的居民,完全清白无辜的妇女、儿童、老人以及男人。这种现象就是现在还在美洲、中国和中亚细亚不断重演。这也是一幕在一切民族的一切被征服史上反复演过的开场戏:要钱还是要命?要四万五千美元——后来变成九万美元,还是要大屠杀?但斐济没有九万美元,美国人才有。于是就拉开了戏的第二幕:应该使屠杀延期,把可怕的、集中在一个短时间里的血腥屠杀化解成一种较为隐蔽而哪怕更为长久的苦难。土著人和他们的代表寻求用金钱奴役代替屠杀的手段。他们借钱了。那种种已经发明出来的用金钱奴役人的形式立即像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一样开始大展身手,五年之内便大功告成。土著人不但丧失了使用自己土地的权利,丧失了自己的财产,而且还丧失了自由。人们变成了奴隶。
接着又拉开了第三幕。情况变得万分严重,不幸的人们渐渐听说可以更换主人,到另一个主人手下当奴隶(关于从金钱的奴役下解放出来的事再也不用想了)。于是土著人给自己请来另一个主人,他们投靠这个主人,求他改善一下他们的处境。英国人来了,看见统治这些岛屿使他们能够养活繁殖过多的寄生虫,因此英国政府把这些岛屿连同其居民收为己有,但不是以人身奴役的形式收下他们,甚至也没有收土地,没有把土地分给自己的助手。这些陈旧的方法现在已经用不着了。需要做的只是一件事,即让他们缴纳贡赋。这贡赋一方面应达到相当大的数额,使劳动者无法摆脱奴隶地位,另一方面又能喂饱大量无所事事的寄生虫。
斐济人必须缴纳七万英镑。这是英国同意把斐济人从美国人的奴役下拯救出来的根本条件,这同时也是充分奴役这些居民的唯一需要的条件。可是,斐济人处在现在这种状况是无论如何也付不出七万镑的。这个要求实在太高了。英国人暂时改变了这个要求,收取一部分实物,以便在适当的时候,在货币更为通用的情况下再使征收的钱达到规定的数额。英国的做法已经和以前的公司不同了。以前的公司做起事来就像野蛮征服者初次来到野蛮岛民那里,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尽量地抢,抢了就走。而英国的做法却像一个更有远见的奴役者,他不把会生金蛋的母鸡马上杀死,反倒去喂它一阵,因为他知道这母鸡是只下蛋鸡。英国先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放松缰绳,以便日后再把斐济人永远勒得紧紧的,使他们陷入被金钱奴役的境地。许多欧洲民族和文明民族正是处在这种境地,在这种境地中是没有指望获得解救的。
金钱是一种无害的交换手段,不过不是在通过暴力强行征收的时候,不是在国家的海岸上立着一门门填满火药瞄准居民的大炮的时候。只要金钱是强行征收的,是用炮筒子逼出来的,就必不可免地要重演斐济诸岛上发生的那种事,那种自古以来不断在世界各地重演并仍在重演的事。古代的王公对德列夫利安人是这样,所有的政府对他们的人民都是这样。有权对别人施行暴力的人都会通过强行索取数量大得堪使那些受暴虐者变成强暴者的奴隶的金钱来做这种事。非但如此,总是会发生在英国人和斐济人之间发生过的那种事,这就是说,强暴者在索取金钱的时候,虽然应使所索的金额保持在一定限度之内,以便继续奴役下去,但他们总是宁可越过这个限度也不愿不达到这个限度。他们虽在有道德感和本身摆脱了对金钱的需要时才会达到这个限度而不越过这个限度。凡在他们没有道德感的时候,凡在他们虽有道德感但自己还需要金钱的时候,他们就总是会越过这个限度。各国政府则总是会越过这个限度,这首先是因为对政府来说不存在道德感,其次,正如我们所知道的,是因为各国政府由于进行战争和必须赐给自己的帮凶们一些小恩小惠而总是急需用钱。所有的政府永远背着一身还不清的债,因此他们即便有愿望,也不可能不去实行十八世纪一位俄国国务要人所说的那样一条准则,即应当压榨农民,不让他们长得浑身是膘。所有的政府都背着一身还不清的债,并且这种债务总的来说(不计它在英国和美国的偶然减少)正在以可怕的级数一年年地不断增长。预算,即必须用于同其他一些强暴者作斗争以及用金钱和土地赏赐自己那些帮凶的开支,同样也在不断增长,因此土地的租金也同样在不断增长。而劳动工资却不增长,倒不是因为盈利法规,而是因为存在着强制征收的国家和土地的贡赋,这种贡赋的目的就是要夺走人们手中的全部剩余,逼迫他们为满足这一要求只得出卖自己的劳动,因为享用这种劳动正是征收贡赋的目的。而享用这种劳动,又只有在社会需要的金钱比劳动者在不失温饱的情况下所能提供的更多时才有可能。提高劳动工资会取消奴役的可能性,因此只要有暴力在,劳动工资就永远不可能提高。一些人对另一些人产生的这种简单而明白的作用被一些经济学家称做铁的规律[18]。而造成这种作用的工具被他们称为交换手段。
金钱这种无害的交换手段是人们在相互关系中必须有的东西。可是,为什么在没有人强行索取货币赋税的地方从来没有也绝不可能会有现在这种意义上的金钱,而是像斐济人、吉尔吉斯人、非洲人、腓尼基人和一切不缴纳赋税的人从前的情形一样,无论过去还是将来都只有或者是直接的物物交换,或者是偶然的价值符号,如绵羊、毛皮、兽皮和贝壳呢?据今所知的任何货币,都只在有人向大家强行索取它们的时候才会在人们之间流通。只有在那时它们才成为人人需要用来赎免暴力的东西,只有在那时它们才获得经常的交换价值。因此那时获得价值的并不是一种便于交换的东西,而是一种为政府所需要的东西。需要的是黄金——黄金就会有价值,需要的是羊拐子——羊拐子就会有价值。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为什么这种交换手段的发行过去和现在始终是当局的一项特权呢?人们,假定说斐济人,早已规定了自己的交换手段,请你们让他们用自己希望的方式和东西去进行交换吧,你们,拥有政权即暴力手段的人们,请不要去干涉这种交换吧。可你们要去铸造这些硬币,同时不许任何人铸造同样的东西,你们像我国的情形一样,仅仅印刷一些纸票,描上帝王的头像,署上特殊的签名,用死刑来惩办这种货币的伪造者,把这些货币分送给自己的助手,以国家税和土地税的形式向人征收这样的钱币或带有同样署名的纸币,并且征收得那么多,使一个劳动者为得到这些纸币或这些硬币必须付出自己的全部劳动,可你们还要我们相信这些金钱是我们必须用来作为交换手段的。
人人都是自由的,一些人并没有压迫另一些人,并没有迫使他们当奴隶,仅仅是社会上存在着金钱,存在着铁的规律,那种决定了盈利必定不断增多而劳动工资必定减少到最低限度的规律!俄国庄稼汉的半数(半数以上)为交种种直接税、间接税和土地税正在沦为地主和工厂主的苦工这一事实,根本不说明用暴力征收上交给政府及其助手和地主的人头税款、间接税款和土地税款会迫使劳工变成征收金钱者的奴隶(这是明摆着的),而是说明存在着金钱——交换手段——和铁的规律!
过去的农奴没有自由,我能强迫万卡去做任何工作,如果万卡拒绝,我就送他去见警察局长,警察局长就会用鞭子抽他……一直抽到万卡屈服为止。然而,如果我强迫万卡做他力所不及的事,同时又不给他土地,不给他食物,事情就会闹到长官那里,我必须对此负责。现在农奴自由了,但我能强迫万卡、西多尔卡和彼得鲁什卡去做任何工作,如果他拒绝,我就不给他钱去交税,他就要吃鞭子……一直到他屈服为止。除此之外,我还能强迫德国人、法国人、中国人和印度人来为我干活,办法是,如果他不服从的话,我就不给他钱去租土地或买粮食,因为他既没有土地也没有粮食。即使我强迫他在没有东西吃的情况下干他力不能胜任的活儿,让他累死,也没有人会对我说一句话。如果除此之外我还读过几本政治经济学的书,那么我还能坚定不移地相信所有的人都是自由的,金钱不会产生奴隶制。
庄稼汉们早就知道,用卢布打人比用大棒打人更疼。只是政治经济学家们不愿意看见这一点。
说金钱不会造成奴役,这和半个世纪以前说农奴制不会造成奴役毫无二致。政治经济学家们说,虽然一个人掌握金钱就能奴役另一个人,金钱仍然是无害的交换手段。那么为什么不能在半个世纪以前说,虽然农奴制会奴役人,但农奴制仍不是奴役手段,而是无害的相互效劳的手段呢?一些人提供粗重劳动,另一些人关心奴隶们的肉体和精神福利,关心工作设施。甚至有人的确这样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