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过得很快,但似乎又无穷无尽。关门时间与开门时间已经毫无关系,长得我几乎都记不起来了。我正要把前门关上,乔伊进来了。没问他,我直接打开一罐啤酒递给他,然后我给自己打开一罐,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我试着给他讲马鲁洛和这家店的事情,然后发现自己讲不下去,即使是那个我信以为真的故事。
“你看起来很累。”他说。
“我估计是。瞧瞧那些货架——都空了。他们把不想要也不需要的东西都买去了。”我把收银机里的钱倒进那个灰色的帆布袋,把贝克先生带来的钱也加进去,把那个折叠式信封放在最上面,然后用一根绳子把袋子系上。
“你不应该把这个随便放。”
“或许不该。我藏起来。要不要再来点啤酒?”
“好。”
“我也是。”
“你是个好得不得了的听众,”他说,“我都要相信自己的故事了。”
“比如哪些?”
“比如我深入透彻的本能。今早就有这么一个直觉。醒来就有了。可能我梦到了,但非常真实强烈,脖子后面,甚至全身的汗毛直竖起来。我未曾想过银行今天会被打劫。但我知道。躺在床上,我就知道了。我们把小木楔塞进脚下报警器,以免误踩上去。今早第一件事就是把木楔拿出来。我非常确信,防备着。现在你怎样来解释这个?”
“或许有人计划打劫,但你看穿了他,他就放弃了。”
“你让一个猜测失误的家伙感到心安得意。”
“你是怎样想的?”
“上帝才晓得。我觉得在你面前我一直都是万事通先生,最后连我自己都信了。可是这次真让我震惊。”
“你知道,莫菲,我累得都不想打扫了。”
“今晚别把钱留在这儿。带回家吧。”
“好的,要是你这么说的话。”
“我还是有种感觉,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我打开皮盒子,把钱袋放进去,和装饰着羽毛的帽子搁在一起,然后捆好。乔伊看着我,道:“我打算去纽约,在宾馆开个房间,然后打算把鞋子踢掉,结结实实地看它两天时代广场上的人流。”
“和你的女朋友一起?”
“我把她打发了。我要叫一瓶威士忌,再来一个女人。和他们任何一个在一起都一句话不说。”
“我跟你说过——可能我们也打算去小小旅行一下。”
“希望如此。你需要去旅行。准备好出发了吗?”
“有几件事要做。继续说,乔伊。把鞋子踢掉。”
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给玛丽打电话,告诉她我得晚一点回去。
“是的,但是快点,快点,快点。新闻,新闻,新闻。”
“不能现在告诉我吗,甜心?”
“不能。我想看看你的反应。”
我用米老鼠面具上的橡皮筋把它挂在收银机上,这样它能盖住数字显示的小窗口。然后我穿上外套,戴上帽子,关上灯,耷拉着两腿坐在柜台上。一个光秃秃的黑香蕉梗硌着我身体的一侧,收银机像个书立一样挨着我的左肩。遮阳帘没拉下来,夏日的余晖从蒙着铁丝网格的栅栏透进来,一派宁静,如喧嚣一样的宁静,这正是我需要的。我摸了一下左边侧袋里鼓鼓的东西,收银机正把它往我身上挤过来。护身宝——我把它捧在双手中,低头盯着它。昨天我想着我需要它。是我忘了把它放回原处,还是并非无意间把它带在身边?我不知道。
如往常一样,当我用手指摩挲它的纹路时,它给了我力量。正午,它是玫瑰红,但晚上它带着一种深色调,一抹紫色绯红,好像沾上了一点血。
我需要的不是思考,而是重新安排,改变设计,就像我站在花园里,那里的房子却一夜间移走了。一个临时住处需要搭建起来,让我容身,直到我能把房子重建起来。我一直沉浸在忙碌当中,此时才能让新的事情慢慢进来,并随着它们的到来,思考并辨认它们。货架被袭击了一整天,露出许多空隙,它们的防御装备被大批饥民摧毁,像牙齿掉了后的样子,又像遭受炮击后的城墙。
“让我们为离开的朋友祈祷吧,”我说,“稀薄的番茄酱、勇猛的泡菜、带着调料的光秃秃的醋泡小刺山柑。我们不能祭奠,也不能献祭——不,不是这样。对我们活着的人来说——不,不是这样。阿尔菲奥——我祝你好运,不再痛苦。你错了,当然,但过错是你的一剂良药。你用成为牺牲品的方式做出了牺牲。”
街上过往的行人使店里的光线忽隐忽现。我回顾着白天的片段,挖掘着瓦尔德的话语和他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像一个自导自演的治安法庭。你不得不为违规付钱。你就是他交付的罚款,在某种形式上,这样灯才不会熄灭。”这是那个人的话。瓦尔德生活在一片祥和的骗子世界里,却被一缕诚实之光震得惊心动魄。
光线仍没有消逝。阿尔菲奥会这样说吗?瓦尔德不知道,但他确实明白这是马鲁洛的意思。
我摩挲着护身宝上面的蛇形纹路,又回到了起点,那也是终点。那是古老的光——三千年前,马鲁利找到了穿越卢帕里亚到达巴拉丁牧神节的道路,向保护牛羊免遭豺狼袭击的牧神潘献祭。那火光至今还未熄灭。马鲁洛,意大利佬,南蛮子,意大利货,因为相同的理由向同一个神献祭。我再次看到他从臃肿的脖子和疼痛的肩膀上抬起头,我看到那颗高贵的头颅,火热的眼睛——那束光。我很想知道我要付出什么,何时会要求偿付。如果我把我的护身宝带到旧港口,扔到大海里——是否就解决了?
我没有拉下遮阳帘。长假日里,我们总把它们拉上去,这样警察就能看到里面。储藏室一片黑暗。我锁上巷门,在街上走到一半,才想起帽盒落在了柜台后面。我没有回去取。它就像一个问题,等待着提问。那个礼拜六晚上,起风了,从东南部呼啸急速而来,好像会带来一场大雨,浇透那些度假的人。我想着礼拜二把牛奶拿出去喂那只灰猫,并作为客人邀请它进到我的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