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把大革命初期资产阶级的英雄主义太看重了-农奴之废除——所加于农民的徭役及其他负担—— 1789年收成之坏——接着就是骚乱——骚乱的性 质——"自由万岁!"——亚几的骚乱——对于人民的 让步——骚动对于选举的影响——一乡间的暴动-——农 民暴动之重要
如果要把1789年初期的法国看做是或描写为一个英雄的 国家,那是再错误没有了;所以崛勒(<2奇11寸)把有些史家要竭力 宣传的英雄故事一笔勾销,便是正当的办法。不错,如果我们用 几页来叙述资产阶级之暂时的——-确实是很少的一一公然的反 抗旧统治之事迹 如德布勒斯墨利(сГ Ергевшеш!)之抬高, 倒是很动人的。但是,我们如果过细考察当时的情形,很明显地 可以看见资产阶级是缺少严厉的反抗,及个人的表白,只是摇尾 乞怜而已。崛勒很公平地说道:“谁也不能使人家知道О ”甚至是 没有机会去知道他自己。并且他还问道:“像巴拉夫(Вагпауе), 朵勒(ТЬоиге1),雪耶(81еуё5 ),维弱(Vег§п1аи(1),郭德(Сиа-艮们罗兰(КокпН),丹东(Оапюп),罗伯斯庇尔,以及其他的 人,不久便成了大革命中的英雄,当时做了什么呢?”
各省各城只是沉寂肃静,听不到一点什么。在第三级将他 们著名的诉苦书提出来以前,中央政府召集人民来投票,从前交 头接耳所说的话,现在要他们大声来说。即在这时,仍是如此。 纵令在这些诉苦书中找得到一点挑拨革命的话,可是那里边所 说的是何等服从,何等胆怯,他们的要求是何等温和!除开关于 携带兵器的权利,及对于任意逮捕取得一点点法律上的保障而 外,第三级诉苦书中所要求的,其主要不外是地方行政上一点点 自由而已。①迄到后来,第三级的代表知道有巴黎的人民来拥 护他们,又听见乡间农民暴乱的消息,他们对待王廷的态度,才 敢放勇敢一点。
幸而在1788年夏秋间裁判所引起的骚动之后,各处的人民 都起而革命;革命的潮流,集合了力量,一直涨到1789年7、8月 间使乡村也发生暴乱。
我们已经知道了农人及城市中工人的状况,只要收成一坏,
①要看到这些要求后来之激起领主们的忿怒,顶好让我们看看各地的要求: 里昂,托洛瓦,巴黎及沙琅(СЬа1оп8)提出面包及肉的税收,要依平均的物价而定;南 内提出“规定某一时期的工价,要依其生活程度而定”;还有几个城市提出要保证身 体健全的穷人要有工作。至于那为数很多的保王立宪派之意见.可从它提出的“普 通诉苦书"(СаЫег 8ёпёга1)中看见,奢汕将其分析(见«1789巴黎之选举及诉苦 书》一~~Ьез е1ес11опз ег 1ез сакгегз йе Рагг5 еп 1789,卷三,185 页)说:他们希望将三 级会议的范围只限于财政问题及国王与诸侯,私家用费的减省。 即可使城市的面包涨价,乡村间更形饥荒。农人不是农奴,因为 农奴制在法国早已废除,至少在私人田庄上是如此。在1779年 路易十六将王家领地内的农奴解放以后,到1788年犹拉(」ига) 地方在领主永久管有地内所剩不过八万人,全法国中最多也不 过只有一百五十万人,也许还不到一百万人;就是属于领主永久 管有地的这些人,严格说起来,也不见得是农奴。至于法国大部 分的农民,久已不是农奴了。不过他们为着个人的自由,仍然要 缴付金钱,以及尽徭役的责任,和其他工作。这些负担是异常的 严重而且种类繁多,但并不是任意的,因为他们视这些负担为据 有土地的人所应享的权利,不管这耕作地是为公有或私有。每 一块土地或田庄都有其应缴纳的负担,这数目是无定而很繁多 的,封建制度时另设有登记录(Тетег)去详细记载这些负担。
此外,领主的司法权本已保持着,而在许多大的地方,领主 仍是裁判官,或者由他指派裁判官:领主对于曾经是他的农奴的 人民,援用旧日的特权,还保有各种私人的权利。①当一个老妇 人送她的女儿一两株树和一点旧衣裳时,——例如“我的黑毛绒 围裙”,我看见过的一件礼物,——“堡垒里的高贵地主及贵妇人 们却要将这礼物收纳重税。农民要结婚,受洗,或葬埋也要纳 税;无论买卖任何物件也一样要纳税,而谷米及酒的发卖,更是 受了限制。领主没有卖完的时候,农人不许发卖。此外,还有各
①1789年4月10日发行了一个很好的小册名叫屁5 /1ёаих с!е I 'а^ггсиНиге» ои-цга^е роиг зе-цггг а Гаррш <Лез сакгегз с1ез(1о1ёапсе8 4е$ сот-раёпез,里面叙述妨碍农业发展的原因:各种的税收及什一税(联带的及分开的,通 常的及不通常的)常常的增加;因特权及狩猎的滥用而野兽大受损害;以及领主司法 权力的滥用与烦扰。这就是表示,“领主们因他们附属有领地内的法庭,遂使他们成 了独裁者,而使各地的居民,带着奴役的锁链气 种各样的使用税,一一如租用磨房,酒厂,公共烘面包房,洗濯 处,或经过某几条道路或特别的渡河地,一一这些都是打从农奴 制度时就有了的;以及干果,菌,麻,线等贡品,在昔都视为是节 令的礼物。”
至于徭役,又有各种各样的形式:在领主田亩中作工,在他 花园及菜圃中作工,并且要做各种满足领主们癖性的工作。有 些乡村里面,甚至在农人在夜里去打击那些泽沼,使虾蟆不叫, 以免吵着领主们不得安眠。人民本身虽说自由了,但是几百年 的农奴制由领主及其管家之诡谪所造成的负担与勒索,迄今仍 把农民束缚得很厉害。
不仅如此,政府还要来加上一层税收,罚款,二十分之一税, 以及有加无已的徭役;政府也像领主的管家一般,总要千方百计 借个口实来加创新捐。
确实,从杜各的改革以后,农民已停止缴纳各封建制所规定 的税款,各省的督抚,甚至不愿强迫征税,他们认这些杂税是有 害的。但是,封建制所规定的关于土地的担负,仍要完全缴纳, 并且和中央及各省的税捐一样繁重,日见增加。所以说,叙述大 革命时代的史家之描写乡村生活之困苦,并没有言过其实的地 方。同时,史家又说过,各村都有些农人已拥有相当的产业,他 们特别要想摆脱封建制度的剥削,而争得个人的自由,——这种 情形也是真的。施特鑫(СЬаШап)在他所著的《一个农民的历 史让и)ге(1'ип раузап)中描述这两类人 乡村的资产阶 级及辗转于贫乏重压下的农民——都是真的。两种都存在。前 种人使第三级有了政治的力量;而那些一队一队的叛徒,从 1788年冬天到1789年强迫贵族们放弃列入登记录中的封建税 收,他们是由乡间垂死的贫民集合起来,这些人所住的不过是个
泥茅棚,所吃的只是一点点栗子和田里的落穗。
在城市的情形也相同,封建权的扩张如在乡间一样。城市 中的贫民,也一样和乡间农人之辗转于封建税收重压之下。在 许多的新兴城市中,领主的司法权,仍很扩张,而手艺人及工匠 所居的房屋,在发卖及承继时,也要纳税,和农民的房屋一样。 甚至有些城市委付缴纳永久的贡品,以赎回它以前在封建制下 的臣服。此外,大多数的城市还要送一种名为自愿礼物Зоп дга如祐)的给国王,以保持地方独立的虚名,而这种负担,便重压 在贫民身上。如果我们将这些苛捐杂税及其他情形总合起来: 王室的重赋,各省的贡物,罚金,盐税及其他,以及各机关之随时 变换名目的税收,裁判所的大开销,普通人对于贵族之得不到司 法的保障——甚至富有的资产阶级也得不到;还有各种形式的 压迫,下层阶级所受的侮辱与委屈;我们将这一些情况来组成一 个画片,那么,我们对于1789年当时贫民的状况,便容易想 象了。
然而,这些贫民在城市及乡间的叛乱,使三级会议中的第三 级代表,有胆量去反抗国王,而宣言这个会议是个制宪的国体。
1788年之干旱,使得收获很坏,那年冬天便很严重。在那 时以前,许多年的冬天就很严重,收成都很不好,甚至人民已起 了骚动。法国每年总有些地方要闹饥荒,每次都影响到这个王 国的四分之一或三分之一的地方。但在这时,因有许多过去的 事件(如当议会,贵人会议之召集,以及上面说过的在城市中因 裁判所而起的骚动,这种骚动扩充到了乡村,最少我们知道在布 里坦是如此)便把这时的希望激动了。在1789年所发生的这些 暴动,即刻在范围及性质上都来得令人害怕。
加勒夫(Каг€еН)教授曾研究过大革命对于法国农民的影 响,我由他才知道在国家案卷保存所中,有一大捆文件是关于在 劫巴士底(ВазпПе)以前农民之暴动的。①至于我自己,在法国 是未能将那些案卷研究,仅只研究过那时代各省的记载,在我以 前的著作中已得到一个结论:②即是在1789年1月以后,甚至 在1788年12月以后,乡间就已起了许多的骚乱。在好几省中, 因为饥荒的缘故,情形是可怕的,革命的精神到处都已寄托在人 民的身上,但是人家不知道。到了春季,在布瓦朵(Ропои),布 里坦,图勒(Тоига^пе),奥良勒(Ог1ёапа18),诺曼底(Иогтап-由е),巴黎及其附近(Не <3е Ргапсе),皮加底(РтсагЛе),香滨 (СЬатра§пе),亚尔萨斯(А1засе),堡艮底,尼维勒(МЗегпа治), 奥维(Аиуегёпе),兰格朵及勃罗文斯各地的暴动,一天一天 加多。
所有这些骚动,都差不多是一样的性质。农民拿着刀锄木 棒成群结队的到城市去,强迫那些将谷米运到市场上去的地主 或佃户将谷米定一个“公平的”价格发卖,例如说二个利华一升; 或者把粮食商的麦子抢了来,“凭减低的价格在他们中间平分”, 而约在第二次收获时付还。有些地方则强迫地主将麦粉的利益 舍弃两个月,或强迫市区规定面包的价格,有时,“每天的工资要 加四苏”。像稽尔СПйе抵)这些地方饥谨最厉害的,城市的工人 跑到乡村去收集麦子。属于宗教社会,或专利商人的,甚至是属
① 大家知道滕内已经研究过各省督抚关于暴动的报告,其实他只看见到1770 年的二十六个。
② 如1893年在巴黎发行的小册《大革命》(Ьа СгаиЛе Кёт1иИоп );在《19世纪ИЫгпесеетН сеп(игу)上发表的周年纪念论文“法国大革命及其教训”(ТМ 6геа1 ЕгепсК Кеуо1и1юп апс! Ьеазоп);以及在《革命》0а 所发表关于大革命的论文。
于私人的仓库,他们也去攻开,将其面粉来做面包。而且,从这 时起,农民,樵夫,有时还有私运商人组成了一队一队,在一村一 村中去攫取食物。他们又渐次地去烧毁土地的登记簿,强迫领 主放弃他们的封建权利;——这一队一队的人却也使资产阶级 在1789年得有借口来组织自卫军。
自正月起,在这些骚动中,就已听见了“自由万岁
1а ЫЬеПё!)的呼声,从那时以后,尤其是在3月以后,我们到处 都看见农民拒绝缴纳什一税及封建制所规定的负担,甚至连国 家的赋税都拒绝。在已经引证过的布里坦,亚尔萨斯,都芬勒三 省之外,这同样运动的痕迹,差不多全法国的东部都可看见。南 部如亚几省(Аёае),在4月19,20及21日骚乱之后,“人民就 很愚蠢地相信了他们便是一切”,——据县知事及执政官的记 述一“并且他们恢着国王对于阶级平等的假意,去做一切的事 情”。如果城市的粮食价格不降低,各省对于酒,鱼,肉的苛捐不 取消,人民便即刻来劫略城市;而且在这里——我们可看见法国 民众自治主义的健全意识,——“他们要指派执政官,有些便是 从他们自己队里派出来的”,这些要求,暴徒们都同意了。三天 后,人民要求磨房捐减半,也承认了。
这次暴动不过是其他百数次暴动之副本。要面包是这个运 动之主要的原因,但是不久,在经济情况及政治组织相遇的方 面,也发生了许多要求,并且人民对于这方面怀着极大的自信心 前进,要得到即刻的结果。勃罗文斯省,至少在1789年3、4月 以后有四十多处乡村或城市,其中如亚克斯(А!х),马赛(Маг-зеШез),团琅(Тои1оп),已废止面粉税,暴徒四处抢劫官吏的房 屋,这些官吏的职务是征收面粉,皮革及屠宰等税的。粮食的价 格也减低了,并且一切粮食都定了一个最高限度的价格,有些大 资产阶级的绅士来反对,暴徒便掷石子来对待他们,或者在他们 面前掘一条坑,意思是说这就是替他们造坟墓о有时,甚至还抬 一口棺材来警告这些执迷不悟的人,使他们立即退让。这些都 是1789年4月做的事情,没有流一滴血。这是“对有产者及资 产宣战”,督府及市区的报告上说。“人民仍在宣言他们不付任 何款项,无论是税款,封建制的负担,以及债务。”
在那以前,从4月起,农民即开始抢劫那些朱门大户,逼迫 贵族放弃他们的权利。在帕尼尔(Ре1тег)他们强迫领主“签了 一张文件,承认放弃所有领主的权利”。在烈茨(日以)他们要主 教把一切的文件烧毁。在耶勒(Нуёгез)及其他各地,他们烧毁 了许多关于封建制下地租及税额的旧文件。总之在勃罗文斯一 省,从4月起,我们就已看见农民开始大骚动,逼迫贵族们及僧 侣们在1789年8月4日有第一次的让步。
这些骚乱及这次激动对于国民会议选举的影响,很容易看 出来。奢汕(ба曲п)在他所著的《大革命之精神ИСёте Ле 1а К^о1иИоп)里面说,有些地方的贵族对于选举有很大的势力, 而这些地方的农民选举人,不敢有所怨言。有些地方,尤其是在 南内,贵族们于1788年12月末及1789年1月,甚至利用布里 坦三级会议的议席,挑拨饥民来反抗资产阶级。
但是,民众的思潮正在高涨,贵族们最后还这么来挣扎,又 有什么用处呢?农民眼见得一半以上的土地,在贵族及僧侣的 手中这样白白持荒芜着;如果有统计家指示给他们看,他们怕还 要更清楚一点,即:只要农民得不着可以耕种的土地,便会时常 发生饥荒。
农民为着生存的需要,便起而反抗那些垄断土地的人。奢 汕说,1788年至1789年冬天犹拉地方运送麦粉,没有一天不被 抢。军事当局,除掉“镇压骚乱”以外,再想不出别的办法;但是 法庭里拒绝判决,甚至不审判这些闹饥荒的人。奢汕说,到处都 发生了类似的骚动,东西南北都有。
这次选举带来了新的生命,乡村间都有了希望。领主的势 力到处都很大,但现在在各乡村中都可找到资产阶级的人(医生 或律师),他们都读过伏尔泰,或雪耶的著作,或那本著名的小册 子 《什么是第三级?》(<Э"'е2-се дие 1е 1гег5左以?)无论什么 地方,只要有一个织布匠或泥水匠是能读能写,那地方便发生变 化,——如果其所读所写为宣传品。农民都极想将他们的痛苦 原因写了出来。的确,这所谓痛苦大部分是属于次要的事;但 是,我们看见,像日耳曼农民在1533年的暴动一样,到处都发生 领主们要证明他们封建制强索的权利那种要求。农民们把诉苦 书递上去了,他们在忍耐地等待着得一个结果。但是,三级会议 及国民会议做事太迟缓了,触怒了他们;1788年到1789年可怕 的冬天刚刚过了,太阳刚刚出来了,希望着新来的收获,但接着 骚乱便起来了,特别是在春季农作完毕之后。
有知识的资产阶级,明白地利用这选举的机会,来散布革命 的观念о 一个“宪法俱乐部”组织了,它那无数的支部,甚至连最 小的城市都有了。在东部诸城曾激动过阿苏•阳的那种冷淡态 度不用说是存在的,但在其他各省,资产阶级却从选举的激动 中,获得了他们所希望的一切利益。我们甚至可以看见,6月间 在凡尔赛国民会议中发生的事情,早几个月就在各省准备好了。 自1788年8月以后,都芬勒各地因受当地暴动的压迫,省立法 院遂不得不承认三级会议及个人投票法。
然而,我们不要以为在选举中占主要位置的资产阶级,最少 会是革命的。奢汕说他们是温文派,“和平的叛徒”。因为农民 中间渐渐有了秘密结社,所以常常谈到革命手段的人,都是人 民,不知有些什么人开始向人民宣传说不要纳税,只让贵族们去 纳。还派了些人四出宣传,说贵族们已承认了纳税,这不过是资 产阶级的一个巧计。“日内瓦的人民已得到解放了。……战栗 呀,你们这些贵族! ”还有些发给农民的小册子在秘密散布,如 《乡间居民的意见М^Аг/гл аих КаЫ1ап1з Лез сатра^пез),在奢 得尔(СЬагиез)散布。总之,在这一方面的研究,谁也没有奢汕 那么细心,他说:“乡间激动的情形是如此:即令巴黎的人民在7 月4日被镇压了,乡村间也决不能再恢复1789年正月以前的情 形。”要恢复,势必要把一村一村分别来镇压才行。自3月以后, 封建制度的税款,谁也不缴付了。
这种在乡间的深刻的激动之重要,是容易了解的。虽然有 受过教育的资产阶级利用王廷与裁判所的冲突以酿成政治的骚 扰,他们虽然在努力鼓动不满,但是革命的实在基础,还是靠农 民的暴乱,而影响及于城市:使在凡尔赛代表他们的三级会议中 之议员,有了决心,去将法国政府的系统,全部改革,而于财富之 分配上,开始一个完全的革命。
农人的暴动起于冬季,以后继涨增高,直至1793年。如果 没有这些暴动,君主专制的彳顷毁决不会如此完全,也不会随即发 生一个这么大的改革,——政治的,经济的及社会的。确实,法 国或者会有一个徒具虚名的国会,甚至像1848年在俄国一样, 但是这样的一种改革决没有革命的性质:它仍然是表面的,像 1848年在日耳曼联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