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文素臣在虎臣家里答应收璇姑为妾后,住了三日,虎臣遂送素臣回家。两人临别,约定禀明母亲后,前来相接。虎臣便欢欢喜喜地回到家中来,石氏问他可曾见太夫人,虎臣道:“因为有许多不便,所以我没进内,只向四周邻居打听一回,知道水夫人是非常慈和,田氏是非常贤德,文大哥说禀明了母亲,立刻就来接妹妹回去,想来文大哥是绝不失信的。”石氏和璇姑听了,亦是暗暗欢喜。

谁知从前来吓诈的那两个官差心里记恨,因府县发下告示禁约,不能奈何虎臣,就去悄悄报与靳直的侄儿子靳仁的仆役王卜知道,说虎臣的媳妇和妹子都是美艳无比,十分可人。王卜为了要奉承主子,就向靳仁告诉。原来靳仁狗仗着叔父的势力,在杭州城里无恶不作,家中养有一百多个壮丁、两个老师,还有一个狗头军师名叫陆实,十分阴险,奸计多端。靳仁作恶,无不同他商量。

这天靳仁得知这个消息,他原是色中饿鬼,喜得心花怒放,立刻把陆实叫来,问他如何把璇姑姑嫂两人得来。陆实道:“这个只需今天夜里派二十个壮丁去,以查夜为名,将两人抢来便了。”靳仁大喜,吩咐壮丁夜里动手。谁知这事齐巧被一个仆妇蒋妈知道。蒋妈是石氏旧邻,前曾受惠于石氏,当时得此消息,以作报答,就匆匆前来告知。

石氏、璇姑一听,真急得魂飞魄散,虎臣道:“急也无用,为今之计,不如暂时搬到我表舅张老实那儿去躲避一下,再作道理。”石氏、璇姑听了,也只好如此,立刻整理细软包袱铺盖,悄悄逃到张老实家去。

当夜靳仁派壮丁前来抢劫,人儿早已没有。靳仁心知必有人泄露消息,心中好生不乐。陆实道:“公子不用焦急,小的总给你想法去找来是了。”于是陆实时常到虎臣家的左右前去探听,是搬到何处去的。这天齐巧素臣偕同日京前来相接,竟是扑了一个空。素臣遂把那条汗巾交与日京,托他代为找寻。这些事都被陆实听去,所以假扮道士,向这个憨太岁把汗巾骗去。

天下事凑巧起来真凑巧,虎臣既搬到张老实家,过了两天,他便又到素臣家去告诉。不料素臣因京中五叔来信又到京中去了。虎臣纳闷非常,回家途中正遇着陆实拿了汗巾向人询问。虎臣一见这条汗巾,是妹子交给素臣做纪念的物件,如何落在道士手中?想来这事定有蹊跷,便上前假说知道,领他前去。陆实信以为真,心中大喜。谁知虎臣把他带到冷静地方,问他汗巾从何而来,陆实仗着主子势力,开口大骂。虎臣一气,竟失手把他打死,心知闯祸,立刻取了汗巾,匆匆回家,把这事告诉媳妇和妹子知道。

璇姑一听大惊失色,凝眸沉思半晌,忽然呜咽哭道:“这事看来,文相公恐已被人害了。”

虎臣大惊道:“妹妹这话打哪儿知道?”

璇姑道:“妹子把这条汗巾交与文相公,他定必爱若珍宝,岂肯轻易给人拿去?现在汗巾既落在道士手中,文相公不是也有危险了吗?”说罢,又哭泣起来。

石氏、虎臣一听果然不错,深服姑娘心细如发,一时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虎臣因劝慰道:“妹子恐怕是多虑了吧?我到文大哥家里询问,他们回说业已进京。想来这汗巾定是文大哥遗失的,他身子绝然无恙。妹妹别伤心,为兄的即刻动身,赶进京去找他是了。”虎臣说毕,便即背了一个包袱,匆匆出门进京去了。

且说石氏姑嫂自虎臣进京,天天吃素念佛,保佑两人平安回来。谁知等了一个多月,不特文素臣杳无信息,连虎臣也似石沉大海。石氏姑嫂真焦急得日夜不安,时常从梦中哭醒。两人因此疑窦丛生,央求张老实到庙里去求神起数。纷纷杂杂,把两人早糊涂涂地又哄过了一个多月。到后来索性不去问占卜了,纳着头镇日地你看我、我看你,如泥塑一般,出神呆想。

到了七月十五这一天,老实作享了祖先,备下一桌素饭,要请石氏姑嫂过节。老实的妻子毛妈道:“我们同宅住房的人,唯有你我男女俱用,成年地没有喜事,酒杯儿也没给邻居们看见,只有他们家里,时常娶亲嫁女,养儿育女,都请我们去吃过喜酒。如今这一席虽是素菜,却也好看,刘家姑嫂因她大哥没信,终日愁闷,茶饭都是懒得吃。我的意思,要把这儿三四邻舍请来坐坐,一来还了他们的礼,二来说说笑笑,给刘家姑嫂两人散一散心,你道好吗?”

老实连连点头道:“你这主意很好。”

毛妈听了就连忙到左右四邻,把这些赵大、钱二、孙三、李四的妻子强拉过来。一面又到石氏房中道:“原是专为你俩人买这点子素菜,倒是我那口子说,你们终日愁闷,该请几位邻舍来陪坐,大家谈笑一会儿,散散你们的心。”

石氏、璇姑心头有事,本欲谢绝,奈她这样盛情,自然不好意思拗执,所以只得出来与众人相见。那四个邻妇里面,算钱二的妻子最有钱,李四的妻子有嘴,见了石氏姑嫂,便先开口说道:“啊呀,再不晓得毛嬷嬷家里藏着两位天生的美人,怎不早给我们个信儿呀?”

石氏听了,红了脸儿道:“大娘不要取笑。”

钱二嫂也笑道:“真个好标致的模样儿,就是这里主子王公子家中几个姨娘姐姐,也差得远哩。”原来张老实是给人家管花园的。

李四嫂笑道:“一点子也不错,真像天仙化人似的。”

石氏、璇姑胸有心事,只懒懒客气几句,毛妈遂请大家入席,一面喝酒,一面说话。正在兴头,忽见门外一个眉清目秀、扎着双丫髻的小孩子,朝着屋子里嘻嘻地只是笑。李四嫂呀的一声,直立起来道:“大姐连日怎的恼着?这会子好风也吹着仙人下凡哩。这里不是我的家,说不得贵人不踏贱地,但屋子里有两个美人儿,你可瞧一瞧,怎的就不进去呢?”说着,便身子直奔出去。

石氏听说,回头也向门外一望,只见李四嫂已把一个俊美的姐儿拖进来,手中还抱着一个小哥儿。毛妈也慌忙来拉她道:“真正难得下降的,请坐会儿吧。”

这时众邻妇都站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奉承。李四嫂拖过孩子,叫声“桂哥儿,可要豆炙饼吃”。一面向石氏姑嫂介绍道:“这位姐姐叫作春红,是大奶奶房里第一位得用的姐姐,柴房米房银库钱房各处的钥匙,都是她一手掌管。”

钱二嫂又接着道:“这个桂哥儿是大奶奶的亲生公子,别人谁敢亲近他?只托姐姐照料。一家大大小小,里里外外谁敢不奉承大姐?我这大姐又是个好性格儿,每日欢天喜地,待我们重话也没一句儿。我这大姐且还做得一手好针线,就是里面姨娘们一个赛一个的好花绣,都比不上她哩。”

石氏、璇姑听了,只得也站起,含笑点头。春红两眼只向璇姑瞧着道:“你们话说上一大套,这两位还没给我介绍哩,真个生得好模样儿。”

李四嫂忙笑道:“这位是石大嫂,这位是刘姑娘,是张大娘的亲戚,暂时来住着玩几天的。刚才我见了,就啧啧称赞是个美人儿,石大嫂还说我取笑哩,如今连大姐也这样称赞,可见是真的了。石大嫂,你还不知道哩,就是上等画的人儿,大姐也不肯轻易说一声美。她说好时,还有个错的吗?”

春红听了,便和璇姑、石氏招呼点头。毛妈道:“大家别站着,春姐姐也喝杯儿去吧。”

春红正欲回答,忽见两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奔来道:“啊呀,大姐原来在这里,真累我们好找,快些进去吧。”

春红啐她一口道:“看你这个样儿,可是反了吗?兵马渡过江来也不用急得这样哩。”

那个小丫鬟揩拭着脸上唾沫道:“大爷等着出门,说是大热,要换单衫袍子哩。”

春红听了,嗔道:“她们都是死人,样样都缠着我,我还没和璇姑娘说句话儿哩,你可也瞧见这样好的美人儿。”

那小鬟仰着头,瞧着璇姑,竟真的看呆了,忽然又急道:“好姐姐,你就等会儿再来和这位姑娘叙谈吧,大爷等得焦急得了不得呢。”春红被她催不过,只得抱着桂哥儿和众人作别,回进里面去。这里石氏和璇姑也无心多喝,匆匆用过饭,先回房去。众邻妇抿着嘴儿,向毛妈道了谢,也都欢然散开。

春红究竟是谁呢?原来张老实管的花园主子,姓王名连成,颇有才貌,性极慷慨,父亲世忠,现任兵部尚书,母亲和氏,随任在京。因家中产业甚多,所以留他在家掌管。连成不耐烦这些收租放债事情,却喜坐守家园,专门寻花问柳。正妻曹氏虽然厉害,他尚娶三个美妾。可是他还玩不够,见一个爱一个,家中所有丫鬟,没有一个不给他搭上手。丫鬟见大爷欢喜,自然曲意奉承,所以王府里没有一个清洁的人,简直变成淫乱世界。这个春红就是曹氏心腹婢子,亦是连成最宠爱的婢子,因此春红自然就大红而特红的红人了。

且说春红跨进上房,连成兀是跳脚,曹氏大奶奶道:“看你急得像个什么?春红来了。”

连成回头见了春红,便忙问道:“你在什么地方呀?死了不进来了?”

春红噘了嘴道:“就算我死了,你叫别人去取好了。”

连成只得赔笑道:“是了,我错骂了你,你快给我找吧。”

春红这才把桂哥儿交给大奶奶,偏偏慢条斯理地一面到橱边取衣,一面向大奶奶笑道:“哥儿要往大街里玩去,走到张老实家门口,只见里面两个女人,生得真好模样儿,一个年纪小一些的,更是生得齐整。我心里很是爱她,所以在那里和她们搭讪了。”大奶奶瞅她一眼,意思叫她别多说。春红没理会,取出纱衣服,给连成换了,他便头也不回急急地出去了。

大奶奶埋怨春红道:“你这妮子偏是个快嘴,当着你这个风流爹怎么说出这话?你不见他喜得眉飞色舞,我谅他也没什么要紧事儿,这时恐怕是到张老实家去了吧。”

春红听了,这才理会,一时也懊悔不迭道:“啊呀,我真个竟忘记了。因为她这个姑娘实在生得太美,不过我瞧这姑娘虽然生得艳丽,但非常端庄,性气高傲,绝不是容易上钩的鱼儿,恐怕爷也想不到手哩。”

大奶奶道:“你倒说得好风凉话儿,你大爷是个什么样身份儿?姑娘们见他生得这样风流,哪有个不爱他吗?”

春红道:“奶奶放心,我总叫爷不成功是了。”

不说两人在房中商量,谁知连成这个风流公子果然被曹氏猜着,他匆匆地奔到张老实家里,见院子里果有两个女子,在拿桶向井里吊水,预备洗衣。连成惊为天人,意欲上前搭讪,谁知两人早退回房去了。原来这两人正是璇姑和石氏。连成兀是呆了一会儿,方匆匆奔回家去,劈面撞着春红,春红笑道:“爷这份儿急地向我取服,怎么没出去会客吗?”连成却没回答,自管奔到二姨的房中去。

原来二姨名叫荷仙,父亲乔子财是仁和县中仵作。因和钱二嫂有亲,荷仙便时常往来,连成垂涎好久,子财知之,但暗令其女通奸,然后再潜行捕捉,因此诈了一笔大财。荷仙便嫁至府中,做了第二房姬妾,家中俱呼为二姨。生得娇小身材,心灵性巧。因大奶奶颇有醋意,拘管防闲,不许任听连成作为,她就翻转样儿,不做酽醋,却做饧糖,一心迎逢连成,替他想些诡计,奸骗外面女子,所以连成爱得像掌上明珠、爪中之肉一样。凭着大奶奶这般风力,一月之内,还是要到荷姨房中去陪她三夜五夜。荷姨见有功效,益发贴心贴意,替他划策设谋了。

这天连成到她房中,当然又要和她商量去了。荷姨见连成到来,笑脸相迎,连成就把璇姑之事告知,求她设计。

荷姨笑道:“这有何难?是在你家墙门的人,怕她飞到哪儿去?只需不叫大奶奶和春红知道,包你事成便了。”

连成将她一把抱住,连吻着嘴道:“我的好二姨,你快告诉我的法子吧。将来事成之后,一定重谢你。”

荷姨一面哧哧笑,一面勾着他颈儿,悄悄道:“天下事有了银子,没有做不来的。只消叫张老实到一秘密所在,许他些银子,叫他做牵头,或和那女子明说,或是暗中照应,只要弄得上手,便是果然贞烈的人,也没有不顺从了。可是春红千万别让她知道。”

连成道:“果然妙计,但是张老实不肯做牵头,那可怎么好呢?”

荷姨笑道:“大爷怎的这样没见识?随他这样老实人,见了银子就会不老实的。你索性和他直说,做得成给他许多银子,现在先给他两锭。他若不肯,你就吓他送官究办,并连夜赶出屋子,不许他管园,叫他和妻子露天去睡觉。他漆黑的眼珠见了雪白的银子,又怕没有屋子住,又怕送官吃板子,又想着后头尚有许多银子,他还肯老实不依你吗?”连成听了这几句话,直乐得心花怒放,把个二姨发狂似的吻了一回。

谁知两人的话,都被春红躲在窗外听了去。原来春红是个伶俐女子,她见公子一心一意地奔进二姨房中,所以悄悄跟来偷听,果然被她听去秘密。她冷笑一声,暗想:果然不出我大奶奶所料。这时她亦不声张开去,只管暗暗察防,且待事情成实,就和大奶奶一同给公子一个当头棒喝,这才显我的手段厉害呢。春红打定主意,自管走开。

这里连成和二姨肉麻一会儿,就匆匆到他书房间里,喊人到花园把张老实叫来,悄悄地把荷姨所教之言,从头到尾,告诉明白,并在袖内摸出一锭雪白银子,说道:“事成之后,再给九锭。”

老实一听这话,吓得目定口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连成喝道:“你装聋作哑,肯依则依,如不肯依,立刻押你去打板子,撵你出门了。”

老实这一惊,更非同小可,吃板子还不过受此痛苦,如今若要赶出屋子,那我两老不是要做叫花了吗?因此就把良心抹煞,连连答应,说回家和老婆商量,再给大爷回音。连成方才大喜道:“这事成了,不特九十两银子不少你丝毫,且还要着实看顾你哩。只是明日一定要给我回音,这一锭银子只管拿去,不许推却。”

老实没法,只好唯唯答应,收了银子,匆匆回家,悄悄与妻子说知。毛妈天良发现,埋怨不该答应,老实道:“我原不肯答应,公子说要送官,又要赶我们出屋,又要把我们去拶拶子,你这副老骨头可挡得住吗?”

毛妈听了,也害怕起来。这时又见老实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吃了一惊道:“怎的这银子有这么大?我眼里从来也没能瞧见过,这是谁给你的?”

老实笑道:“这是公子赏我的,事成之后,还是这样大的九锭,而且尚要另眼看顾我们,真有说不尽的好处在后头呢。”

毛妈见钱眼开,这就拉开了嘴儿,转愁为喜笑道:“这便顾不得许多了,公子是个贵人,就是璇姑娘配他做妾,也不算辱没了她的好模样儿。那么你既得了银子,也该想个法子,究竟怎样骗她呢?”

夫妻两口捏紧了银子,捣鬼了一会子,总没计较。毛妈道:“且藏好了银子,拿夜饭给她们吃了,和你躺在床上细细长想吧。”老实答应。于是两人忙忙地拿了夜饭,送到屋里,叫石氏姑嫂用饭。

石氏道:“姑娘和我肚里都不受用,舅妈请便。”

毛妈胸有心事,也不多说,和老实胡乱吃了一口,就睡到床上,两人细细商量。老实忽然想着主意,毛妈连忙询问,老实又连说不妥不妥。毛妈想了一会儿道:“我倒有个主意了。”老实方欲问时,毛妈也摇头说不对。

直到更余,老实方欢喜道:“这是极妥的了,明日你就骗她姑嫂两个,进去拜见大奶奶,再不就说大奶奶叫进去,料她们不敢违拗。我自与公子说知,在二门里候着,抢到花园里成亲,你说好吗?”

毛妈摇头道:“几日前我曾劝她们到里边去见见大奶奶,往各房走走,散散心,她们把头几乎摇落。况且里边人多口杂,白日里拖拖扯扯,闹得大奶奶知道了,那你我这两副老骨头恐怕要保不牢了呢,我如今倒真的有一条好计了。”

老实忙问何计,毛妈道:“你便出门去了,借宿在亲眷家,我便推着害怕,要石大嫂来相伴。那时璇姑娘只有一人,就叫公子预先伏在床下,等石大嫂到我房中来,就叫公子出来向她求爱,她见公子这样风流少年,敢也肯了。”

老实大喜道:“这真是妙计,她就是不肯,男子汉力量,璇姑也抵敌不过,只要弄上了手,生米已成熟饭,公子有的是银子,璇姑娘她跟哥哥苦了一世,也没有见过大银子,怕不情愿吗?我们这一锭银子也就稳稳拿牢了。”

两人说得高兴,毛妈笑起来道:“可是我的主意好呢,我成日听见里边杀猪宰羊,吃得满嘴的油。我和你好的时候,过冬过年,也只买得半斤四两的猪肉,这羊肉是从来也没有尝过它是什么滋味。如今有了银子,你要买一斤羊肉,蘸着葱酱,给我尝尝呢。”

老实笑道:“这还用说的吗?我和你还是做亲时节的棉裤,总过了两年,就当掉了,至今没有傍着棉裤影儿。这事若成了,我们还得做两条蓝青布棉裤,大家受用哩。”

毛妈道:“这更好了,将来银子多了,每日买他两块豆腐,多着些油,和你肥肥嘴儿。我和你也有四五十岁人了,又没有儿女,有了银子,若不受用,那真是个痴汉了。”

老实道:“休说后来许多看顾,只要有了他后来九锭银子,也不愁没男女了。拼着一锭大银子,讨一个小丫头,生得一男半女,我与你就有靠了。”

毛妈正在欢天喜地,忽听此言,发急起来,骂道:“你这老失时老短命,我嫁到你的家,替你烧茶煮饭,洗衣括裳,铺床扫地,舂米捣粮,一日到晚,手忙脚乱,略空闲些,还帮你上两只鞋儿。这样辛苦,可曾尝着你半斤四两肉儿鱼儿?有一顿没一顿挨饥忘饿,到如今还是我出主意赚来的银子,你倒要想讨小老婆了,你叫人心痛不心痛?你这天杀的黑良心,可比那强盗的心肠还狠着三分,这我好苦啊!”

老实听她竟哭起来,急忙用手把她嘴儿扪住道:“不要哭,被隔壁听见了,可不是玩的。我和你说着笑话哩,你何必信真?谁要讨小老婆,就是活乌龟,那你总可以相信我了。”毛妈哪里肯信他,只是呜咽地哭。

老实发急道:“你还这样地哭,我那银子不见了。”

毛妈这才停止了哭,吓得直跳起来道:“天杀的,这可不是当耍。”

两人慌忙起来,各处去摸,可是再也摸不着,这把两人真的都几乎要急得哭出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