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香红吃过晚餐之后,丫头杏菊送上一杯咖啡,遂把饭菜盘子收拾端到厨下去了。她握了咖啡杯子,微微地喝了一口,因为心头烦闷十分,遂轻轻地把落地玻璃窗推开,移步走到洋台里去了。凭了那洁净的石栏杆,微微仰起粉脸,只见碧天如洗,万里无云,一轮明月无限清辉,使她那颗芳心之中不觉陡然忆起了在天涯奔波的何惧,她感到说不出的悲哀和伤心,眼泪不由自主地会涌了上来,她由不得深长地叹了一口气。不料她正在对月怀念、仰天长叹的当儿,突然从夜风中度过来一阵急促的呼声:
“香红,香红!”
这是男子的口音,谁有这样大胆敢呼我的名字?她由不得大吃了一惊,立刻俯身低头下望,只见假山旁那株桂花树下站着一个身穿西服的男子,因为月光是非常清澈地照临着院子,所以香红是瞧得十分清楚。因了她这一望,几疑置身在梦境,这就慌忙把手抬上去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这是事实,并非梦境之中。她忍不住“哟”了一声,叫道:
“咦,咦!你是……”
何惧听她要呼出自己的名字来,遂忙把手摇了两摇,说道:
“你能下来吗?”
香红听他这么问,知道是千真万确的了,遂招了招手,说道:
“你上来吧,我在扶梯口迎着你。”
何惧听了,遂匆匆地步入内厅里去,只见秋香红果已迎在扶梯口了,于是急急上楼。香红拉了他手,走到房中,把门轻轻锁上,这才回身猛可抱住了何惧的脖子,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两人抱紧着身子,默默地哭泣了一会儿,香红这才推开了他身子,明眸含了悲痛的热泪,向他哀怨地逗了一瞥,惊讶地道:
“将军府如此严禁之地,你是怎么样才混进来的呀?而且你又如何知道我被关在这儿呢?”
“这事说来话长,因为上星期日我在白鹭洲见到你被四名卫队保护着跳上汽车,后来我问了旁人,方知你是已经做了将军的太太了。”
何惧望着她海棠那么的粉脸,觉得她脸儿是清瘦得多了,没有像战地时遇见那么结实和健康,但正因她的清瘦,更显得秀丽之气溢于眉间。他回首前尘,自然不胜感慨系之,遂先把那天的经过向她悄悄地告诉。香红听了“将军太太”这四个字,真仿佛是万箭穿心,疼痛若割,抱住了何惧的脖子,又淌泪泣道:
“我负了你,我对不住你!何惧,你恨我吗?你怨我吗?你原谅我的苦衷吗?唉!我所以忍辱偷生至今是为了什么?就是想和你见最后一面,将我的遭遇向你解释一个明白,使你可以知道我之负心你,实在出于万不得已,到今日我若一死以还君清白,我死亦瞑目的了。”
何惧听她这样惨痛地说着,也不免为之伤心泪落,遂拍着她的肩胛,偎着她的粉颊,安慰她道:
“香红,你别这么地说,我没有怨恨你,我明白你的苦,我知道你惨痛的遭遇。香红,一切我都能原谅你,你千万不要说死的话,你难道把过去的勇敢全消灭了吗?不,我们不能死,我们还需要活下去,这不是三年前你对我也这么地说吗?所以你不要说死,因为死是最懦弱的表示呀!”
香红听他提起三年前的事,她是更感到了心痛。不过何惧肯如此谅解自己的苦心,她又感到万分的感激,然而她脆弱的心灵确已遭了沉痛的创伤,她觉得自己的前途完全是呈现着一片黑暗了。她紧偎了何惧的脸,又泣道:
“唉!何惧,我太感激你,同时我也太对不住你,我怎么有脸再好意思见到你呢?”
“香红,你为什么偏喜欢说这些话呢?叫我听了,心中不是也感到难受吗?现在我很想知道一些关于你三年前以来的经过,你且细细地告诉我吧!你的爸爸呢?他如今干了什么的职司了呢?”
何惧一面低低地安慰着她,一面把她拉到长沙发上一同来坐下了,并且取了一方手帕,亲自给她拭了颊上的泪水。香红见他这样多情的举动,同时又听他问起了自己的父亲,这就更加痛断肝肠地长叹了一声,泣道:
“早知如此的结局,我真悔不该不听从你的话,跟你一块儿去奔波了。唉!我的爸爸是已经死了,虽然是死在沙场上,但也可说是死在这金志光狗蛋的手里……”
说到这里,她心痛得倒入何惧的怀里,又哀声地哭泣起来了。
“哦!原来你爸爸已不在人世了,那么他难道是被金志光故意地害死吗?香红,你且别哭呀!这儿还有什么人吗?被他们发觉了,那可不是玩的呢!”
何惧见她尽管伤心地哭泣着,一时也很酸楚,便把她身子扶起来,一面望了望四周,一面却把她嘴儿扪住了。因为他怕被人听见了,事情少不得又要陷入危险的局面。
“你放心,这儿只有我和丫头杏菊两个人,杏菊是同情我的一个孩子,所以她绝不会倾向于金志光的。你若害怕的话,我可以给你熄灭了室中的灯光,好不好?”
香红听他这么地说,方才把眼泪又收束了,一面向他低低地说,一面站起身子走到开关处,伸手灭了室中的五盏梅花形的电灯,一时里便显露出绿荫荫的光芒来。何惧回眸去望,原来床边梳妆台上还亮了一盏绿纱罩的台灯哩!这时,香红又走到他的身旁坐下,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秋波逗了他一瞥哀怨的目光,说道:
“自从和你分手之后,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就遭到了惨痛的变幻。唉!这也许是我的命太苦一些了……”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何惧静悄悄地望着她出神,听她细细地告诉出过去这一件沉痛的事情来。
自从金师长传令放弃了永定县,接连地和革命军又打了许多次数的仗,一直退到了山东省和鲁将军会合一处,预备和革命军展开一场血战,拼个你死我活。这是一个黄昏已降临的傍晚里,爸爸和一个年约四十六七的军官到医院里来视察伤兵,我身居护士长之职,遂向他们招待陪伴巡视一周。爸爸给我介绍之下,方知那将军就是金志光师长,他听我是爸爸的女儿,便目不转睛地盯住了我,好像色眯眯的样子,当初我心中就感到有些可憎厌。不料过了三天,爸爸忽然叫我去商量一件事,说道:
“孩子,你的年龄也不小了,男大当娶,女大当嫁,这是为人必然的道理。现在有一个人要娶你做夫人,你心里不知喜欢吗?因为他是十分倾爱你哩!”
在当时我实在没有想到爱上我的就是这个金志光,不过我和你虽然没有言明已经私订了婚约,但事实上我和你彼此确已有这个意思了。所以我也不必问爱我的是什么人,就立刻拒绝道:
“爸爸,女儿的年龄还小,我根本还不需要结婚的,况且在这个年头儿,更非我们青年谈婚嫁的时代,因为我们不是都有重大的责任吗?”
爸爸听了,点了点头,笑道:
“孩子,这话虽然说得是,但结婚之后,也未始不可以为国家出力呀!你怎么还不晓得对方是谁,就一口地拒绝了呢?我想你若知道了之后,心中一定会感到喜欢,因为他是个很有权威的人,相士对他曾说,将来实在还有飞腾之日。我想女儿若嫁他为室,倒也没有辱埋你这一份好模样儿了。”
我听爸爸竟是代他做说客来了,心中便非常生气,遂抢白他道:
“即使是贵为天子,我此时也不想嫁他,哪管其他?”
爸爸听我这么地说,倒是愕住了一会子,接着劝我说道:
“孩子,你不要使我太为难了,因为他是我的上司,前天他一见了你之后,便爱得你了不得,对我表示特别好感,愿意娶你为妻,我想你就不要固执了吧。”
我听了这个话,心中猛可想起了那天黄昏时候的事情,我就理会过来了,于是急忙问道:
“爸爸,你说的此人莫非就是金志光师长吗?”
“不错,正是他,你瞧他不是很精明干练吗?我想早晚总成大器的。”
爸爸含了微微的笑容,向我轻声地劝慰。我一听果然是他,心中这一愤怒真像江潮般地澎湃着,这就冷笑了一声,说道:
“此人虽成大业,我亦不愿嫁他。何况视彼之行为,也绝不会成大事呢!”
爸爸很奇怪的神气向我望了一眼,说道:
“孩子,你这话令人不解,何以知彼不能成大事呢?他乃鲁将军之宠人,而鲁将军年已衰老,不久他不是将任鲁将军之职而统领全国之大兵了吗?”
我摇了摇头,冷笑又问道:
“此人年已多少?”
爸爸道:
“四十七岁了。”
我又问他道:
“爸年多少?女儿之年又多少?”
爸爸笑道:
“父年四十五岁,汝年双九,你难道尚未知耶?”
我又说道:
“如此说来,爸爸可知我俩之配偶是美姻缘,抑恶姻缘耶?我未闻女婿之年龄较其岳父为长。况以一个年已近半百之人,若讨一个年未双十的姑娘为室,此亦是仁者所不取。故我信如此好色之徒,将来必一败涂地,死于枪弹之下哩!爸爸乃明达之人,岂能因博上司之欢心,而陷害女儿终身永远堕入苦海之中去吗?”
爸爸见我泪眼盈盈地已哭起来了,他心头似乎感到万分的羞惭,红了脸,微蹙了眉尖,一时不能所对。良久,方叹道:
“我非不知女儿之意,实因金师长乃无理可喻之人,他若见我不答应这个婚姻,他必怀恨在心,如是,则吾危矣!”
我听了这话,心中真有无限的悲痛,遂道:
“彼若以私报公,则彼之人格愈可知矣。吾想不至于此,爸爸尽管放心,他若有害爸爸之意,女儿自当设法相救也。”
爸爸听我这样说,遂点头称是,作别自去。从此以后,我便日日不安,唯恐金志光陷害爸爸,以报不允亲事之怨。但旬日后,并未见动静,爸爸告诉我,说金志光与他亲热益甚,我知道他欲献媚于爸爸,使爸爸可以逼我允婚。我知爸爸爱我较爱自身实有过之无不及,必不为他所动,故而此心殊安,不复再记挂此事在心了。谁知半月以后,我突然听到爸爸被执于军法处审办,因有通敌之嫌疑。我得此消息,方始知爸所猜测固无异耳,心中之愤,犹若火沸。吾思爸爸年已半百,因女儿之婚姻不允,陷父于死,此吾不孝之罪甚矣!心又何能安乎?所以便即往金师长前去求救,请他向鲁将军前代为说情,得能赦爸爸无罪,我真感激不尽了。其实我深知爸爸之所以被鲁将军加罪者,又何尝不是金志光从中在作祟耳,然事已至此,又有何法可想?故不得不含恨求之。不料金师长见我求他,他反而刁恶起来,说道:
“令尊之事,关系重大,我若前去求情,恐怕也会触怒将军,疑我为彼之同谋矣。虽然我与令尊情同手足,救彼实亦救己,但恐力不从心,致徒唤负负,有望小姐之重托耳!”
我听了这话,愤恨交迸,而无法发泄,遂流泪泣道:
“吾父素抱忠心事主,绝无卖主求荣之理,不知是谁狼心狗肺陷害于彼。金师长既与吾父情逾手足,若得知此贼是谁,敢请代为报仇,则我虽从死于地下,亦瞑目甚矣!”
我说完这话,遂转身匆匆欲别,盖吾知彼之刁恶,总不敌我之刁恶也。果然,金师长见我有厌世之念,遂即把我叫住,说道:
“姑娘且不要性急,事情总有转圜的余地,何必如此焦躁而自寻烦恼耶?令尊之事,我当竭力舍命相救之。”
我听了这话,心中愈加明白,遂说道:
“如此感激不尽……”
不料我话尚未完,金志光却接着又道:
“然我有心腹之言相求,不知姑娘亦能怜我一片之苦心,而答应我之要求吗?”
我虽不知他欲所求何事,但我心中已了如指掌。那时我的痛愤,恨不得把他咬了几口以泄胸中之恨,但我为了救父心切,不得不含泪问道:
“师长所求之事,吾已尽知,莫非欲娶吾为室乎?”
金志光被我这样一问,显然彼之阴谋已尽在吾之腹中,他不由两颊血红,羞惭万分,但又含笑作哀怜之态,向我道:
“我自医院中和姑娘相见之后,觉姑娘容貌丰丽,态度大方,谈吐流利,诚可谓一代之美人也。如是之美人,安得不使我梦魂为劳而时记在心乎?吾闻英雄与美人不能分离,盖美人实乃英雄之灵魂,若项羽之失虞姬而自刎乌江,此自古皆然。虽吾不敢自比英雄,但我若没有你这么一个美人做太太的话,我好像失魂落魄,竟不知做人应该如何做法才好耳!唉!姑娘,你真太惹人爱怜,吾若没有了你,恐怕我将不久于人世矣……”
他说到这里,堂堂以一个师长的身份,竟不管一切地向我跪了下来,拉了我的衣袖,淌泪满颊,以动我哀怜之心,继续又道:
“姑娘,你若答应了我,不但你父有救,即我亦不致郁郁而与草木共朽,假使你一味地不允,你父固危,而我亦将为你相思死矣。如是,则你对父谓不孝,对我亦谓不情,不孝不情之人,尚可称谓有志气、有思想的女子吗?香红我爱,请你再三熟思之,千万勿做不孝不情之女才是啊!”
我听了他这一篇话,我心头在愤怒之中又激起了无限的鄙视,我似乎不相信他是个堂堂七尺之丈夫,那简直是狗彘都不及。我恨不得举手就打,举脚就踢,但是我为了爸爸,我为了你,我不肯做无谓的牺牲。虽然我能从死于地下,但不能救爸爸以不死,这在我总是个不孝之人。倘若我父女俩均死于非命,他日你得此消息,你必知我之不允亲事而情愿至死不辱,一定是为了你的缘故。那么你深感我之情痴,我又知你必定郁郁寡欢而有终身寡居报我之情的意思,盖你亦是个天地间之情种也。如是,我害苦你了,我将又成为不情之人矣。我既在此感觉之下,我情愿牺牲自己的终身而救父亲之性命,以报二十年来的养育之恩。同时希望你知道我已变心之后,使你更可以受到一重刺激,从此看淡了儿女之情爱,为你的事业、为你的前途更增加一分努力奋斗的精神,须可成一个民族的英雄、时代的伟人。唉!我具此苦心,我忍了悲痛的眼泪,我终于偷生地做了师长之夫人矣!何惧,我负心了你,我变了心了,我是个不情不义不值得你留恋的女子,请你永远忘记了我,为你的使命和责任努力奋发吧!
秋香红一口气絮絮地告诉到这里,她伏在何惧的肩胛上,忍不住又呜呜咽咽地哭泣起来了。何惧听了她告诉之后,心中是感动极了,眼泪也复夺眶而出,叹道:
“香红,你自以为是个不情不义之人,而我却认为你实乃是个天地古今第一多情人也。而你一片孝心,虽与古之二十四孝相比拟,亦有过之无不及矣。香红,你没有负心我,你也没被他侮辱过,因为你的精神、你的思想实在是太纯洁、太清高了。我同情你,我可怜你。因为你今日的被禁在冷房之内,正可以表明你的心迹呀!”
香红听了这话,自然非常安慰,因了安慰,而又增加心头万分的悲痛。不过她心里感到有些奇怪,遂抬起粉脸,立刻又收束眼泪,向他怔怔地问道:
“何惧,你怎么知道我是被他关在冷房里的呀?”
何惧道:
“这次我可以进将军府来,因为我和白副官有些认识,刚才听到有两个妇人在谈你的失宠被禁之事,我随后跟来,所以方知你是被禁在此。此刻他们猜拳行令,故而我趁空前来探望的。”
香红听了,这才有所恍然。是的,刚才军部部长夫人和司令太太曾来向我劝慰过几句的,于是向他立刻又道:
“何惧,白副官为人阴险而奸诈,此人不宜相交,你何以竟同他做朋友呢?恐怕长此以往,于你不利吧!请快和他绝交才好。”
“彼之阴险,我岂一无知晓?盖彼欲利用我,而我亦正欲利用他耳。香红,你且勿为我忧愁,继续告诉我,你爸如何又被他相害的?”
何惧笑了一笑,拿手帕给她亲自拭泪,一面又向她低低地安慰。香红听了,长叹了一声,遂又继续告诉下去道:
“我既失身于贼,而父果安然脱险,但从此我终日无一语,而终日又无一笑。彼虽恨我,但亦无可奈何耳。不久,鲁将军病死,金师长身拥雄兵,遂自升为大将军之职。次年,他欲并吞在南京之陆将军部,遂命我爸向陆将军作假投降,以便内应外合。但南京虽被得,而我父亲亦于是役而战死沙场矣……”
说到这里,不禁又泪下如雨,接着又道:
“我之所以偷生至今,实欲以真情相告,使你不至于蒙生鼓中而不知其中之曲折也。今既告诉了你,你又深表我之同情,我心虽慰,而心实痛。生而苦,不若死而乐,盖郁郁终年,我之生命本不久也将脱离于人世矣。但我死之后,你勿为我伤心而颓伤了志气,你应该振作你的精神,为我个人报仇,为我们大众报仇,若此,我虽死亦不死矣!”
何惧听她这样说,也为之流泪满颊,摇头叹道:
“香红,你勿作斯语,吾闻之,心痛极矣!想昔在北方时,我非你仁慈相救,我安有今日?而此两重之大恩,生死两路,危在千钧一发,此救命之恩固非其他所能相提并论也。受恩于人,而不施报答,此非丈夫之行为,故吾绝不以你失身为遗憾,盖你之失身,虽失犹洁,我们应竟昔日同心同意之誓约,圆鸳鸯之好梦。香红,请你切勿忧愁,他日我有机会时,必能救你出此魔窟。我非迂腐之人,请勿伤悲可耳!”
香红感激涕零,更哽咽不能成声。良久,始含泪摇头道:
“不可,昔日闻你曾语,女子首重贞操,而男子岂乎气节耶?盖女子之贞操与男子之气节并重,而尤以气节更甚,以上斯语,岂非出汝之口乎?当初我闻后,深加赞许,而且以吾女子之立场言者,女子之贞节,亦甚于男子之气节最矣。男子不事二主,女子岂能事二夫耶?”
说到这里,泪眼向他又瞟了一眼,接着又道:
“何惧,你听我此话,切勿误会我忠于金志光,而不肯与你作为夫妇。盖你乃一有为之青年,大丈夫处此乱世,只怕功名不成,又何患无妻乎?故吾不忍以污辱之身相委,恐外界闻之,有损汝之名誉也。为我之终身幸福,而阻你光明之前途,吾不韪之,盖我之爱你又岂非害你耶?”
何惧听她这样说,愈更感动,因此亦愈要爱她,正欲再向她解释,不料忽听房门外有人叩门甚急,两人顿时大吃一惊。何惧起身欲越窗而逃,香红急阻止之道:
“汝勿慌张,待我问之。”
说罢,遂扬脸问道:
“是谁?杏菊吗?”
却不听有人答应,香红知不是杏菊,遂携何惧手,躲入另一室中,将门关上,方去开了房门。谁知外面步入一个女子,满面娇怒,狠视香红,喝道:
“哼!你好大胆,敢私通男子,不怕将军把你处死刑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