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开甲一摆手道:“弟兄们别忙,他还走得了么。”立刻站起来,向柳鹏飞呵斥道:“朋友,这不是看不起你,一点不差,关东三省还没听见你这么号人物。可是金开甲因为你这点胆量,倒是可爱,现在到了我这水坞中,你进来时也亲眼看见,现在我就是放你逃走,恐怕你也出不了水坞,朋友说痛快话,受何人唆使,装这种傻小子?听说你手底下很有两下子,朋友,你如若诚心诚意地入伙,别看你当面骂了我,金开甲决不怪罪你,要你做一条好膀臂。为什么把这条命白白送掉,我替你想,死得有些冤枉。”柳鹏飞哼了一声道:“金开甲,你别不知自爱,你这种行为万人唾骂,姓柳的就是不把你收拾了,你早晚也脱不过公道二字。不用尽说狂言,姓柳的是自投罗网,愿意这么干,可是姓柳的是单人独骑,身上连个铁片全没带进来,你既然要看看姓柳的凭什么和你这么讲价,金开甲,柳鹏飞若不是你的对手,你把姓柳的杀了,我是自投死路,可是金开甲,你若不是姓柳的对手,又该如何?我知道你的人多势众,可是我找的只是你一人,你要仗着以多为胜,姓柳的手底下不认得人,凭你也是在虎头湾叫字号的朋友,你也得和我说出条道儿来。”金开甲此时目露凶光,厉声说道:“姓柳的,你就不用讲废话,金开甲不是你的对手,虎头湾让给你,我是远走高飞。”柳鹏飞道:“好,就这么办。”那个水上漂杜兴,立刻用手一指柳鹏飞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我们当家的老大要价还价,小子,别装不错的,滚出来吧,杜老子先要看看你是什么变的。”这个水上漂杜兴,一拉黑心刘德茂,两人已经蹿出屋去。柳鹏飞勃然大怒,厉声呵斥道:“你敢骂人?”一纵身蹿出门口,那个活阎王金开甲,口中还在招呼着:“你们不许动手,我收拾他,也叫他心服口服。”

这水上漂杜兴,黑心刘德茂,他两人在虎头湾前是明看见柳鹏飞,赤手空拳,一连打伤了五个弟兄,并且敢这么大胆入水坞见活阎王金开甲,本领一定不会弱了。可是这两人在活阎王金开甲手下,全是最得脸的弟兄,这虎头湾的事,一多半由他们两个做主,此时柳鹏飞来挑这个垛口,他们焉肯就叫金开甲亲自动手。更因为放哨的船探出多远去,水面上更没有官兵官船,也没有大帮的商船,并且在自己的水坞里,尤其是放心大胆地动手了。这时柳鹏飞往外一蹿,水上漂杜兴已经亮出家伙来,却向柳鹏飞招呼道:“姓柳的,姓杜的也是好朋友,不欺负人,你亮家伙吧。这里长短家伙全有,没带着随便用。叫你尝尝老子们的厉害。”柳鹏飞冷笑一声道:“就凭你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冲着你满口胡言乱语,我也得教训你,你就只管招呼吧。叫你学两手。”这个水上漂杜兴口中喊了声:“小子,你敢卖狂,接家伙吧。”往前一纵身,抡刀就剁。柳鹏飞此时因为身入龙潭虎穴,单身一人,更看出此次出去行劫,大船上就是他两人。并且现在领头动手的又是他两个,这必是活阎王金开甲手下得力的人,我要看看他有什么本领,先给他个下马威。刀砍过来,柳鹏飞一晃身,“盘旋绕步”,反转到水上漂杜兴的右肩后,口中喊了声“打”,一掌照他肩上打去,可是决不往下落,完全是虚式。这个水上漂杜兴手底下可是很快,一刀劈空,他往右一拧身,手中刀向左一领,“横身盘旋”,刀随人转,“玉带围腰”,向柳鹏飞拦腰砍来。柳鹏飞一个“铁牛耕地”式,身形往地上一扑,跟着竟自一个“扫堂腿”,反向水上漂杜兴双腿上横扫过来。杜兴这一刀砍空之下,赶紧地往起一纵身,他却跟着一翻身,这口刀带着风声,向下剁来。柳鹏飞身形往起一长,刀到,跟着往里一转身,杜兴这口刀擦着肩头砍过,可是柳鹏飞竟自一个“银龙抖甲”式,双掌往外一抖,砰的一声已把这个杜兴打出三四步去,仰身摔倒地上。

那个黑心刘德茂,在一旁看到只有两三招的工夫,杜兴竟被人家打出去,他提着一把牛耳尖刀,正在等候,一声不响,往前一纵,扑了过来,他照着柳鹏飞的背上就是一刀猛戳过来。柳鹏飞在这种地方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己也是怀着恶意而来,焉能够没有提防。这个黑心刘德茂从背后这一扑过来,柳鹏飞把杜兴打出去,右脚微往右一滑,脚尖擦地,猛然一个转身,黑心刘德茂这口牛耳尖刀,正贴着柳鹏飞的右肋扎空,柳鹏飞顺手噗地一把,把黑心刘德茂的腕子刁住,说声:“小子,你得练十年。”这一下柳鹏飞也用足了力,一个“顺手牵羊”式,猛力向后一带,因为这东西下毒手,柳鹏飞也不肯轻饶他,右掌趁势向他右肋后一掌击去,把这个黑心刘德茂打得一声怪叫,竟自一个嘴按地,摔得鼻破脸肿。这一来,眼前站着有二十余名壮汉,一个个刀枪齐举,呐喊着就要往前扑。

金开甲此时倒背着手站在门边,他却一声暴喊道:“你们不准乱动。”这伙匪党们才被活阎王金开甲阻止住,此时金开甲往前凑了两步,向柳鹏飞招呼道:“朋友,手底下好利落,他们太不知自爱了,我金开甲愿意领教领教。不过你赤手空拳,金开甲不能够以强压弱,可是我拳脚却使不惯,有一把家伙,你要接我几招,朋友,使唤什么兵刃亮出来,别等金开甲费事。”

柳鹏飞哼了一声道:“姓柳的来得慌促一点,手底下没捎着兵刃,我就要凭这一双肉掌,和朋友你招呼一下,死活我是自己认命了。”金开甲面目变色地道:“你从入我水坞以来,金开甲拿你当个人,以礼貌待你,你却这么轻狂无礼。柳鹏飞,你是自己找死,这可怨不得你活阎王老子手狠心毒。”说话间立刻一回头,招呼了声:“拿过来。”竟有一名匪党,亮过一口金背砍山刀。活阎王金开甲伸手接过来,这小子莫看先前说着好话,此时这一翻脸,他立刻露出穷凶极恶的本来面目,他向柳鹏飞呵斥了声:“姓柳的,我可要向你领教几手高明的招数了。”这个话没落声,身形纵起,已经水上漂杜兴到柳鹏飞面前,口中喊着:“接刀。”刀头向柳鹏飞的面门便点。柳鹏飞一见他这种身形纵过来,刀递过来的架势,也自吃惊,这活阎王金开甲果然不是平常人物,这就叫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柳鹏飞赶紧一晃身,知道他是虚招。果然,这一刀往柳鹏飞的面门虚着一点,已经倏然撤回,金开甲一甩肩头,刀往下一沉,“凤凰单展翅”,这口金背砍山刀,竟向柳鹏飞的双腿上砍来。柳鹏飞左脚往外一滑“绕步盘旋”,身随掌走,已经让过他刀尖,反转到活阎王金开甲的身右侧,口中喊了个“打”字,一掌向活阎王金开甲右耳击来,金开甲一刀砍空,身形顺势往左一沉,刀往起一翻,“烘云托月”,金背砍山刀照着柳鹏飞的右肩上横撩。柳鹏飞这一接招,已然看出此人力大刀沉,并且手底下还是有真功夫,遇上这种对手,就得用练武术所说的“逢强智取,遇弱活拿,以柔克刚,以巧取胜”。柳鹏飞把自己的门户护住,手眼身法步,腕胯肘膝肩,处处全照顾到了,只把自己身形护住,不急于进攻,完全用开小巧的身形,挨、帮、挤、靠、缩、小、绵、软、巧,在他这口金背砍山刀的刀锋中,进着也是虚式,柳鹏飞此时把全身本领尽量施展出来,和活阎王金开甲作殊死之斗。

柳鹏飞用的完全是擒拿法,小巧之技,柳鹏飞在这种功夫上,真用过心,下过苦功夫,知道这种功夫才是保命御辱的技术。此时施转出来,就为是卸金开甲的力,他这种一股子锐气下,急于进攻,反容易毁在他刀下。这一来,柳鹏飞只守不攻,水上漂杜兴高纵矮,忽进忽退,两下里刹那间就是二十余个照面。

活阎王金开甲却上了当,他一动上手,这口金背砍山刀拼命进攻,崩、扎、窝、挑、删、砍、劈、剁,完全是找柳鹏飞的致命处下手。完全用的是真力。连续地一递空着,立刻身上见了汗,更兼这些年来,横行虎头湾一带,金开甲成了酒色之徒,一个练武的人,最怕这样,他这种力气再施展出来是假的了,工夫一大,立刻身上见了汗,刀法不像先前那么劲疾有力,招数变化得也失去了灵活巧快。柳鹏飞这时反倒精神一振,精气神,手眼身,六合归一,他竟把武当派的截手法施展出来,擒、拿、封、闭、浮、沉、吞、吐、抓、拉、撕、扯、括、挑、打、盘、拨、压。这种功夫当时传下来,就为是空手进白刃,仓促遇变,手底下没有家伙,能够凭这种手法,以巧制敌。这时候柳鹏飞可是改守为攻,完全进击。活阎王金开甲刀法散乱,气喘吁吁,浑身是汗,越发地急极,口中不住地破口大骂。这一来,他越发犯了动手的大忌,“暴怒则气浮”,“骂人则神散”,柳鹏飞此时精神贯注在他这口刀上,气静神凝,俟隙进击,一连金开甲就挨了他两掌。柳鹏飞此时可听到一班匪党们,竟要一齐往上猛扑了。在这种情形下,这班匪党们,固然不足介意,自己终归是空着手,只要身上一见了伤,就算毁在这。此时活阎王金开甲正是一个“鹞子翻身”,这口刀带着风声,斜肩带臂向柳鹏飞砍来。柳鹏飞此时把力量完全灌到双臂上,刀眼看着到了右肩头,猛然身形往下一缩,往左一晃肩,脚底下可是决不往左退,只上半身斜向左闪,跟着往起一长身,活阎王金开甲这口刀已经砍下来。柳鹏飞双掌往起一翻,左掌切他的右臂“三里穴”,右掌正击在他手腕子上,这种截手法中“双拉牵虎势”,“暗藏金龙形”,最厉害不过,活阎王金开甲右臂没撤出去,当啷的金背砍山刀被打落。柳鹏飞右脚趁势往前一滑,身躯往前一欺,双臂沉下来,趁势往外一抖。活阎王金开甲右肩头向后闪,想蹿出去逃,柳鹏飞这双掌已经打个正着,活阎王金开甲呀的一声怪叫,身躯倒摔出去,这一下子他已经起不来了。

可是这里尚有二十多名匪党,刀枪齐举,齐往上扑。柳鹏飞一转身,把地上的金背砍山刀抓起,口中在喊着:“你们想要活命的赶紧扔家伙,作恶的只是金开甲一人,不肯归附姓柳的手下的,他叫找死了。”此时柳鹏飞把这口金背砍山刀舞动开,前面扑过来的十几个人,虽在包围之下,可是呛呛叮当的一阵乱响,已经有六七个兵器,被柳鹏飞的刀震出了手。柳鹏飞可不肯对他们加以屠戮,此时如生龙活虎一般,把身形施展开,这一班党羽们哪有什么本领,柳鹏飞这一动上手,眨眼间他们受伤的就是十几个,兵刃出手的二十多人,这班党羽们呼啸一声,立刻全想往这水坞外逃。

柳鹏飞把身形施展开,嗖嗖的一连几个纵身,反水上漂杜兴到他们头里,横刀厉声呵斥道:“别动,只要硬敢往外闯的,可怨不得姓柳的手下无情。”这一班党羽们看到柳鹏飞这一身本领,胆大包天,手中尚提着兵器的,噼啪的也全扔在地上。内中有几个竟自在高喊着道:“姓柳的,既然你本领好,就请你随便下手,我们不逃了。”

柳鹏飞把金背砍山刀交在左手,向一班党羽们高声说道:“弟兄们,不用怀疑,不用担心,我找的只是这逞凶作恶金开甲一人,江面上横行不法的情形,我知道弟兄们在他威胁之下,谁敢不那么做。现在只要肯看得起我姓柳的,不拿我当仇人看待,我姓柳的也是无家无业,无投无奔的江湖朋友,凭姓柳的这一身本领,我要帮助弟兄们另打一片天下。可是活阎王金开甲过去的行为,决不许那么做,姓柳的自有办法。愿意归附姓柳的手下的留在这,愿意走的只管走,有不服的只管和姓柳的招呼。”这一班党羽们已被柳鹏飞这一身本领威力镇服住,一个个再离开这里也没有什么立足之地,他们过去在这一带闹得风声很大,走到哪儿,也得落在官家手内。因为没有真实本领的领率他们,力量单薄,所以一个个全把头低下,内中有答应声的,向柳鹏飞道:“金开甲所行所为,我们早有不满的情形,这可不算我们吃里爬外,不够朋友。只是以往全畏惧他的凶狠暴戾,我们离开他,也逃不出他手法,只好随着他蛮干起来,我们何尝不知,他这种行为早晚会有人不容他,不过弟兄们全是无家无业,只好活一天算一天了。现在朋友你肯领率我们弟兄们,我们情愿归附你手下。”

柳鹏飞点点头道:“弟兄们虽则全是江湖的硬汉,但是人情天理总也明白,活阎王金开甲这种行为,为关东道上身落绿林人所不容,杀人劫财,穷凶极恶,他更犯了江湖的大忌,抢掠霸占良家妇女。随着他这种东西干下去,易招失败,你们投到哪里,只要知道是活阎王金开甲的手下弟兄,决不会要你们。现在既然看得起我柳鹏飞,去两个人,把水坞外放哨的全召集进来,他们愿意走的只管走,姓柳的决不阻拦,我是决不监视,决不跟随,可是只要离开虎头湾,叫他们离开龙江一带,只要在这一带出现,姓柳的自然收拾他。只要肯听姓柳的话,我叫你们在关东三省全要算一条汉子,吐气扬眉。还有水坞外两条客船,一只是空船,有我一份行李给我取来,把那船家放走,几只装砖石的箱子不要了;那个有客人的船,所有劫掠他们的财物,如数给他们,并且你们告诉船家,虎头湾金开甲垛子窑已散,姓柳的客人已经把这个垛给挑了,叫他们从此后,只管来往虎头湾,却没有人再劫掠他们,你们只管这样去吩咐。这条航路恢复起来,姓柳的自有取财之道,好弟兄们,我不会叫你们吃亏。”柳鹏飞一下手完全以大仁大义的手段对付他们,只叫他们敬服,不叫他们畏惧,好在自己安心要在此处立足,这班党羽中难免有那不肯甘心,不肯归附的,却任凭他走,可是自己这身本领是他亲眼得见,谅他们还不敢在这里兴风作浪,告诉完他们,嘱咐他们所有的人要完全撤进来,用不着再放哨防守,决没有官兵前来。柳鹏飞吩咐之后,立刻招呼这班已经甘心归附的弟兄们集合一处。回身来看了看地上倒着的活阎王金开甲,也是作恶太多,柳鹏飞这两掌打的他固然是够重,可是他仰身倒去,后脑却正撞在一块石头上,已经成了大洞,流了一摊血,早已死去。那水上漂杜兴、黑心刘德茂,不知什么时候跑掉。柳鹏飞认为这两个家伙走了也很好,留着他们也是后患,跟着在火把之光下,把这二十几名弟兄们看了一下,指点着招呼出四名来,问了他们姓名。柳鹏飞认定了这种壮汉们,全是可以指挥倚靠的,并且对付他们这种情形,你们只要情愿散伙,只管走,看着姓柳的是个人物,就留在这,自己想打江山,不是强迫的,不过就是金开甲所住的地方,不准他们再进去。

立刻带着这四名弟兄,把金开甲所住的地方搜查一下,查出不少的财物来,更在后面两间房子内,有两个年轻的妇女,一听到柳鹏飞告诉她们,活阎王金开甲已死,这里已不是他的天下,这两名妇女跪在地上叩头痛哭,她们全是路经虎头湾的商人眷属,被劫留下来霸占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柳鹏飞听到她们这种情形,这是无可挽救的事,遂向着两名妇女问了家乡住处,正色向她们吩咐:“你们从此时起,把脂粉洗去,我设法送你们还家。被他霸占受辱,不准放在心上,绝不是你们本身甘心下流,一个软弱无能的妇女,除了死,只有屈服在他威力下。你们家乡中既然还有亲骨肉,只管回家,帮助你们些盘费,个人也不必固执,羞见家人。被困在水坞中,虽则日子不少,你们可以说些假话,也就是了。被匪囚禁,已经遇到官兵抄了匪巢,更遇见好人帮你们盘费,放你们回家,个人问心无愧,不必再顾别人的议论。”柳鹏飞这种以人情天理,来对付受辱的妇女,她们感激得叩头,嘱咐她们暂时仍在这里等候,天亮后自然送你们走,自己从后面这两间木屋出来,转到前面时,水坞外的人,陆续撤回来,内中趁势驾着船逃走的有十几个,柳鹏飞只冷笑着点头,查点一下,这里尚有三十五个人。

柳鹏飞把他们聚在面前,向他们说道:“弟兄们,彼此同一样的情形,谁也不必问谁的出身来历,是甘心为匪,是被迫走到这条路来,我柳鹏飞也是关里的一条穷汉,来到关东,我凭着我这一身血汗,我就没找到安生的地方。在辽东庄河口,我柳鹏飞以血汗来换一顿饱饭吃,全没人容我,我险些死在恶霸独眼龙周七之手,姓柳的当时在被逼无奈之下,撂了几条人命,至于我的事,不能太详细地说,说来也没完,我柳鹏飞流落龙江地面,不过还是做些安善良民的事,凭力气凭血汗,可是不是遭到官家的欺压,就是受到地痞匪棍的凌虐,叫我始终找不到立足之地,活阎王金开甲霸据虎头湾,所行所为,全不是关东三省好汉所应做的,这一班经过虎头湾平常的商贩客旅,他们全是拿着本钱,拿着血汗取利求生,养赡家小,这种人他们全是安分守己,商人百姓,金开甲竟自不顾一切,对这班人也加以劫掠,并且时时有杀伤事主、穷凶极恶强暴的行为,他真要横到底,也还情有可原,就是他天性如此。可是凡是有势的大官大宦,有钱财的大商大贾,他却不敢再去动人家,这种情形,他就叫下流了,虽则他也是硬摘硬拿的手段,可是他终归是欺软怕硬,失去了英雄的本色,这种东西焉能容得。并且他这种不择手段的做法,就是没有人消灭他,他也是自趋死路,平常的商贩不敢走这条路,有力量的他不敢惹,这条航路断绝,他还到哪里去下手,我柳鹏飞认为这种东西留不得,我要为一班弱小的商人百姓除害,这才来找他。一班弟兄们全是受胁迫,过去的事,把他一笔勾销,从此以后,虎头湾一带,不准我们的人轻易出现,叫一班商船客旅放心来往。我要另换一些做法,平时我们决不准对一班平常的商人客人下手劫掠,多派出人去,沿着龙江一带大城镇,各处去探查,有那贪官污吏,卸职的官员和富有资财的富商巨贾,我们做一水下来,就够我们三五个月的挑费。并且虎头湾附近决不动手,我们可是在任何情形下,不准轻易妄杀一人,杀人者抵命,除非是这个人实在留不得,也得有我柳鹏飞的命令,这样做下去,我们虎头湾水坞稳若泰山。平常的航船,他们放心大胆地来往着,我们更不许在附近一带招扰,这样干下去,我们有了力量,把虎头湾水坞好好再整顿一下,我们对得起天理,对得起人情。尤其是不管什么人家的妇女眷妇,不许相犯,我们现在就让自己只剩了一身,任什么人没有了,但是我们出身也一样老百姓,谁家中没有妻室姐妹,这种万恶的行为,为人所痛恨,我虎头湾的弟兄们,决不许犯此戒。弟兄们想想,这么干何乐不为,现在活阎王金开甲这点资财,也足够我弟兄们支持数月,弟兄们以为如何?”

这一班壮汉们,一个个欢呼着,愿意遵从柳鹏飞的命令,受他的指挥,听他的指示。柳鹏飞收拾了这班壮汉的心,到第二日,重行分派起这班弟兄们,该着踩盘子的派出去,该着守护水坞的全指定了他们的地点,更叫他们出去的人,到处传扬着,虎头湾活阎王金开甲早已然消灭,商船客运再走这条水路,平安无事,并且出事遇救的两只船尤其是证明。这一来虎头湾一带,不过一个月工夫,已经恢复了航运,整天地有多少船只来往着。这柳鹏飞却是照着他所定的办法去做,龙江一带虽则还是不断地出事,但是地方不是一处,所被劫掠的,更是一班贪官污吏、土豪巨商,他们虽则有势力想追究,但是柳鹏飞这种做法,官家又哪里去找这伙海盗的下落,虎头湾一带,尤其是没有一点风声,并且出一场事后,也许三五个月,也许半年多,事情早已烟消火灭,并且他们下手作案的地方更不是一处,所以柳鹏飞一晃三年多的光景,他在这虎头湾竟自根深蒂固。

自己根基立住了,手下的人更不离乱,决不再多收人,这一班弟兄们,受他的领率,时时地告诫教导,一个个绝不敢稍错了虎头湾的规矩。这年柳鹏飞想起大孤山的云天柱,自己打发人去探听时,大孤山已经没有这个人,林场已经归了官家开办,竟不知道这个云天柱的下落。柳鹏飞一听到这种情形,不知道他又出了什么事,不过准知道他决不回关里,遂把水坞中安置一下,只身来访云天柱,找到凤城府,这才知道云天柱在这里落了户,可是正赶上他家中出事,柳鹏飞落在店中,自己安心夜访云天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