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写述到凤城府大班头张德禄沿途连番失败,现在都统衙交案,只剩了燕姑一人,不过那刘德茂、杜兴却是满许满应,有他两人在都统面前维持,可是入都统衙门后,两人就避匿不见。

此时大班头是带着公事,按着官家的手续,他得交凤城府的公事。可是直等到天全快黑了,这位都统在二堂升堂点收案件,张德禄是带着自己四个弟兄,黑心刘德茂此时是不见面了,只有杜兴出来一趟,赶到升堂时,杜兴也先行进去,由这里差弁招呼凤城府大班头张德禄到二堂交案。

张德禄现在只有硬着头皮叫差人监视着这个云燕姑,来到二堂。这里站堂的威风比府衙可另是一样了,这是武职衙门站二堂的公案,两旁就是两排武职官,品级不同,可全有翎顶,全是跨马服,挎腰刀。在公案的座位后、闪屏前,是四名都统的亲兵。从堂口起,是四十名小队子,雁翅排开。单有八名削刀手,全是穿勇字号坎、青布抓地虎快靴,头上是青布包头,每人捧着一口雪亮的鬼头刀,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一阵鼓响过,站堂的喝喊堂威,都统升了座。大班头张德禄站在一旁,他偷着往两旁看了看,仍然没有刘德茂、杜兴,心说:“这两个人可怪,交案他不在面前,只剩了我们,这个案怎么交?”但是事到临头,他也不能向两旁的小队子问,这种地方,任何人也不敢随便地说话。

堂上此时有人招呼:“凤城府八班大头张德禄,原解原差,上堂回话。”张德禄答了声:“有。”低着头,带领着四个捕快,先行走上堂来。他上堂之后给都统行过礼,自己报自己的姓名。都统那里发话道:“大班头,你路上很辛苦了,难为你们这么帮忙效力,把公事呈上来。”张德禄把凤城府的一份公事取出,站堂的一个小武职官接过去,送到公案上。

都统把公事打开看了一下,向下说道:“很好,你们府台大人也很帮忙了。你们站起来,把这三名犯人给我带上来。”

张德禄一听就蒙了顶,自己心说:“刘德茂、杜兴这两个要命鬼,这可是成心跟姓张的过不下去。怎么你们竟会不把事情早早回明?这两个小子难道口是心非,一路上甜言蜜语,到了地方,说了不算,躲在一旁把姓张的搁在这叫都统和我讲公事?你们可害苦了我!”他心中这么想着,可不敢迟疑,赶紧向上请着安道:“跟都统回话,大人这里,所派去的两位上差,难道路上出事的情形,没向大人回明么?”

都统这时哼了一声道:“张德禄,你是凤城府八班大头,这一案完全是你经手办的,从捕拿到递解,你是责无旁贷。凤城府的公事上写得明明白白,你叫我问什么人,路上出什么事?赶快把云天柱、柳鹏飞、云燕姑给我带上来。张德禄我很给你面子了,在堂上不要胡言乱语。”

这一下张德禄就知毁了,他赶忙跪倒,向上说道:“求大人恩典,把所派去的两位上差刘德茂、杜兴叫来,我们一同护解,也得请他们二位一同交案。三个犯人已经逃走了两个,现在只有那个云燕姑当堂交案,下差自知道罪无可恕,路上屡次出事情形,刘德茂、杜兴也曾随同动手,只是匪党们太厉害。我们虽有七个人,依然不是匪党的对手,以致柳鹏飞、云天柱全被劫走。”

都统把公案一拍,大声呵斥道:“大胆的东西!你们有几个脑袋敢做这种事?来呀!把这几个东西给我看起来。”

张德禄此时也急了,忙向上招呼道:“大人,你怎么不问事情的真相?也不叫刘德茂、杜兴当堂陈述出事的经过。下差已经干了十几年的捕头,绝不敢有丝毫违法舞弊,就是我们护差不力,逃走了犯人,可是贵衙门所派去的人,他们也要负责,怎么大人单向下差身上追问?求大人你得格外恩典!”

可是都统那荣此时一拍公案,厉声说道:“大胆的东西!我若不惩治你们,你们简直就敢造反。来呀,把家伙给他们上上。”张德禄一看这种情形,他们何尝不明白是被卖?他遂大喊着道:“大人就是把下差剐了,我也认命。可是刘德茂、杜兴这么害我们,我们是实不甘服。”

这个话声一出口,接着便是呛啷啷一片刀声,从堂口起全亮了刀,跟着过来十几名小队子,全把刀摆在他们五个人面前,呵斥着道:“老干衙门口的相好,放明白些,你们敢在堂上妄动一步,便要你的命。”这个张德禄他哪还敢再辩白?这里是早预备好了,差人们在堂下等待着,堂上一招呼,立刻上来十几个小队子,哗啷哗啷的带上五副脚镣,扔在张德禄他们面前。

大班头张德禄在这种时候,他明知道被人卖了,他可不愿意再吃眼前亏。捕快陶成等立刻招呼了声:“我们冤枉!”张德禄这时身躯向后一倒,坐在了堂口,冷笑一声,向陶成招呼道:“冤枉什么?打官司好了,少说话,有便宜。”陶成等被张德禄的话阻止住,一个个把头低下。此时,都统衙门一班官差立刻动手,把张德禄等全砸镣了。五个人全跪着,都统这时向下说道:“张德禄,你们是早有阴谋,勾通虎头湾地面匪首,得财卖放,本都统所派去的提案官差,也险些毁在你们手中。张德禄,你趁早从实招认,云天柱、柳鹏飞现在逃奔哪里?趁早供出,免得皮肉受苦。张德禄,你可放明白些,你敢在本都统面前狡展,我可按军法处置你。”

这时,张德禄知道自己这条命不易活了,不过死在都统衙门可实在冤枉点,万想不到刘德茂、杜兴竟会这么丧尽天良,把我们弟兄五条性命出卖,为保全他们两人差事。张德禄向上叩头道:“大人,下差们到现在不敢辩白了,我们全是在衙门口干了多年的人,犯人是从我们手中逃走的,我们愿意领罪。我们这是干差事丢人现眼,不过得财卖放这四个字要叫我们认,求大人你把刘德茂、杜兴叫出来,下差们绝不再叫大人费事。”

都统那荣惊堂木一拍,呵斥道:“张德禄,事情是你做的,你还敢向我要证据?你这东西在凤城府不法的情形我已经全知道,来呀!把他拉下去,责打他二十大板。”差人们不容分说,往下架张德禄。这时,都统更向这四个捕快呵斥道:“你们往上跑。”张德禄这时被架往堂口外走,他扭着头高喊道:“大人,事情是下差一个人做的,我领罪领刑,大人,你恩典吧!”他口中喊着,差人们已经把他架下堂来,把他按在堂口外,打了二十大板。张德禄此时也怒极了,他是老干衙门口的,这个苦吃得真是不甘心,赶到差人们架上堂来,都统道:“张德禄,打得你可心服?”

张德禄哼了一声道:“大人,下差哪敢不服。”都统刚要说话。张德禄抢着说道:“大人,我求你恩典,你叫我供认得财卖放云天柱、柳鹏飞的经过,我不敢不认了,下差已经知道不易活了,我是一个干衙门口的,我何必多受皮肉之苦?求大人恩典我,现在我一切事情想不全,当堂供认恐怕前言不搭后语,大人容我缓缓气,我把我所作所为,自己全写出来,大人也毋须再费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很爽快的事。大人你念在下差在公门中这些年,不容易才当了这个班头,你多恩典吧。他们四个人,大人不必再追问,他们各个身上有伤,我告诉大人他们是因公受伤,大人也不会信了。”

都统那荣哼了一声道:“张德禄,本都统现在还有公事,没工夫和你麻烦。你是老干衙门口的,你可估量着,别叫我二次费事,你可是自己找苦吃。把他们押下去看管。”张德禄等被差人们牵下堂来。

这五个人当时的情形也够可怜了,他们在凤城府平时那种耀武扬威,如今来到盛京,弄成了罪犯,被军兵监视着,从堂口走出去,一直地奔了西偏院。这里跟着把云燕姑带上堂来,都统不过是问了姓名年岁,云燕姑好容易盼到盛京,一路上出事情形,她认为自己反正是活不成了,此时她毫不畏惧,向堂上质问:“我一个不出闺门的少女,犯了什么罪?把我从凤城府押到盛京,我母亲带着病也押在凤城府。大人,你做官也得凭天良,我们一个安善良民就该死了么?”都统那荣冷笑一声道:“我因为你是一个女流,已经恩典你,不向你身上追问,你反敢问我,你犯了什么罪。该死的东西们,你爹爹云天柱已经是大逆不道,可是他在中途又叫匪党把他救走,你们已经犯了灭门之罪,连你也是死罪。不过你老老实实的,本都统可以把你另案办理,你也许能逃得活命。”说到这,不叫云燕姑再讲话,向差人呵斥着把她带下去。

燕姑虽则知道自己此番来到盛京不容易再逃得活命,何况自己又是有了婆家的人,无论对自己怎样处置,是只有一条死路,虽说是安着必死之心,可以任什么也不怕。不过这是自己的想法,赶到身临其境,看到都统堂上这种威风势力,她究竟不过在大孤山的林场所看到的不过是一般粗汉,这种弓上弦刀出鞘的阵势,也是吓得胆战心惊。此时只有随着提刀的差弁们走下堂来,现在算是把手铐子去掉,被押着从二堂的东边走过来。

出了一道小门,往北走出不远来,靠东面有一排房屋,竟把云燕姑推进了靠北边靠墙角的一间屋内。一名军兵把里面的格扇门带过来,口中在招呼着:“老实地在这里等着,绝不会难为你,有吃的,有喝的,等待着都统的恩典,你就会到了好处了。”燕姑被推进屋来,对于外边军兵说的话,也听不清。这间屋中除了几件桌椅之外,任什么没有,因为过堂的工夫很大,现在已经黑了,靠北墙的茶几上点着一盏油灯。燕姑只好坐在椅子上,自己在盘算自己眼前的事,应该是怎么样?爹爹和柳叔叔全在中途逃走,现在只剩了自己,按情形看来,他们不会不管,但是将来又算怎样?得了,柳叔叔他分明是已经被逼迫得失身绿林,但是我们这一家人,难道逃出去也这样做么?何况母亲病又很重,被押在凤城府,生死不明,我们爷两个就是全逃出去,爹爹那种固执的情形,恐怕他绝不肯干。自己思前想后,一家人弄成这样,生不如死,但是自己就这么冤冤枉枉地死了,可叫柳叔叔笑话了。我真是个懦弱无能的女流了,自己还是看着事情的变化再拿主意,暂且对燕姑这里不提。

且说大班头张德禄等五个人被军兵们监视着,把他们押到二堂的西院。这都统衙门也是没有牢狱,临时拘押人犯,就是同他们偏院的这一排小房。张德禄等被带到西院靠西夹道这边,两间一通连的房间内。这五个人脚下全蹚着镣,张德禄一进屋,看到这两间房十分齐整,屋子里收拾得干净。进得屋来,后面军兵全撤去,只留下两个人,内中一个向张德禄道:“张头,你受委屈了?”

张德禄一回头,见这个说话的还是一个小武职官,张德禄哼了一声道:“算不得什么,这位老爷你贵姓?”这人道:“我叫王振标。在本衙门当一名小哨官,不过混碗饭吃。张头,官司是官司,朋友是朋友,那边有个床铺,你受了刑我给你预备药。张头,你身体很结实,我们无论如何全是吃官家的饭,多少总有点照顾,反正你也明白二十大板不过挨了十几下。我王振标不是送人情,因为你也是一条汉子,所以我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说到这,更向捕快陶成等招呼道:“你们哥几个随便地坐,咱们这没有卒狱那么些规矩,随便地歇息吧!”

跟着更有人送进壶茶来,大班头张德禄唉了一声,向这王振标道:“王老爷,你是外场朋友,我很感谢你。可是事情很难说,我怕口头上得罪好人,我身上这点伤,情势不重,算不了一件事。王老爷,我现在求你,我张德禄就是死了也是感激你,你无论如何把你们本衙门刘德茂、杜兴两位老爷给我请来,我有几句话,向他们二位说一下。不过我想他们是升官发财的人,一定是不肯来,求王老爷你把话带过去,我们的事彼此心里明白,他若是不敢和我来见面,我张德禄可要对不起他了。告诉他不要紧,他们哥两个想升官发财,我张德禄拿这条不值钱的命交了朋友也应该。他要是不来,连几句话全不肯跟我说,就这么不见面,拿姓张的填了馅,我可要对不起他了。他也知道张德禄是干什么的,你们哥两个这种手段,全是姓张的使唤剩下的了,我临死前也得把他们哥两个请出来,大丈夫说话是一言一句,除非是都统声势力大,把姓张的推出去砍了,姓张的算认了命!不过我死了也不会忘了他们。王老爷,这些事你能帮忙,我张德禄感恩不尽。唉!现在叫我还能说什么?这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能不能办,我不勉强,谢你的关照。”张德禄说完这个话,也不等王振标再答话,自己走到墙那边,斜着身躯,歪在椅子上。

这时,王振标把桌上的茶壶提起来斟了五碗来,端起一碗来送到张德禄身旁的茶几上,说道:“张头!你先消消气,喝这碗茶。事情好办,全是朋友,从长计议,他们哥两个不会不来看你们,要是那么一点面子不懂,还怎么在外面交朋友?”张德禄抬头看着王振标道:“王老爷,请你不必说下去,你看这个是朋友是冤家,不是明摆着了么?”张德禄说着话,把腿往起一抬,脚镣哗啦地响了一下,王振标微微一笑说道:“好吧,话我必给你传到了。用什么只管招呼一声,咱们回头见。”他跟着走出去,只有门外留下一个人,看这个情形,对付自己弟兄五个人,倒还不甚严厉,不过堂上的情形不好,罪名是够活的,现在也只好是活一时算一时。这时,捕快陶成、孙秀等可忍不住了,一齐开口骂出:“刘德茂、杜兴这两个万恶的东西,他竟敢口是心非,为了他两个人把我们哥五个全毁在这,只要我们有逃出活命的那天,绝不跟他善罢甘休!”那个捕快费和更向大班头张德禄道:“喂!张头,姓柳的那一手咱不可以用么?只要两个小子一露面,我是头一个下手。”大班头张德禄哼了一声道:“别莽撞了,我认为只要他们还肯露面,问他个口服心服,谁死谁活,倒不算一件事了。”刚说到这,门外咳嗽一声,风门子一开,黑心刘德茂头一个走进屋中。

捕快陶成、孙秀两个人是坐在八仙桌两旁,胡长胜、费和靠北墙这边。此时他们脚底下的镣哗啦的一响,不约而同地全站起来。那个孙秀是伸手就抓茶壶,胡长胜他比谁全快,手底下已握着一只茶碗,一抖手,照着黑心刘德茂的脸上砍去。大班头张德禄忙地招呼:“不许动手!谁不听话,我可一头撞死。”

黑心刘德茂他早有提防,他一偏身子,哗啦一下,这只茶碗砍在门框上,碎瓷片纷飞。黑心刘德茂哈哈一笑道:“哥几个沉住了气,姓刘的绝没跑,你们想动手,姓刘的要是一跑,一还手,我就算晚生下辈还不成么?话讲明白了好办。”此时,水上漂杜兴也走进门来。

大班头张德禄是沉住了气,他是绝没安好心,也预备和这两个小子有死有活。胡长胜是大愣点,刘德茂是一身功夫的人,这一茶碗,哪能够就要了他的命?这种冤家对头,要想动他,就下死手,反正不想活了,何必弄个画虎不成,自己先吃眼前亏,临死前,多受些皮肉之苦?

这时,张德禄反倒向刘德茂、杜兴点点头道:“哥两个居然还来看看我们,姓张的承你天大的人情,里边坐,咱们可以细谈谈。”说到这,更扭着头道:“你们干什么?有话坐下讲。”这时,水上漂杜兴推着风门,向门外的一名军兵说道:“你注意地守着附近,留神着房上房下。”杜兴跟着把风门关好。此时,陶成、孙秀等全坐下来,可是恨极了这两个家伙,全是怒目相视。刘德茂、杜兴神色自若,一个坐在靠前窗前,刘德茂却紧走到里边茶几旁,向张德禄道:“张头,你坐下,我刘德茂可不是怕死,我话不说完,你可不许动手。任凭我的话有理没理,只要我说完了,随你的便。”

大班头张德禄已经落了座,点点头道:“我也想这么办。你请坐,二位老爷公事完了,我们弟兄五个现在落到这般地步,请刘老爷给我个交代。现在可以说是光棍不斗势,在都统衙门,没有我们弟兄分辩说话的地步,现在镣可全砸上了。刘老爷、杜老爷,你们于心何忍?就让是脱逃的两个犯人逃走时,我们有卖放的情形,只要刘老爷你说得出理来,给我们个证据,我们把脑袋掉了,要是再多一句怨言,再动你刘老爷、杜老爷一手,我们就不算人了。那种耍无赖的行为,我们哥几个还不肯那么下流。别的话没有了,二位老爷请讲。”

刘德茂、杜兴彼此看了一下,微微一笑,刘德茂赶紧扭头过来,正色说道:“张头,你也是老公事了,何况你是一个府衙的大班头,我们弟兄这种手段来对付你,我们这盛京地面还能待么?不错,现在你斗不过我们的势力,可是谁也有三个好的,两个厚的,我们就这么拿你们哥五个填了馅,我们将来活得下去么?张头,说话声音放低些,不要嚷,事情到了现在,我们是同舟共济,祸福相共,云天柱、柳鹏飞中途被人劫走,你别听我们哥两个说大话,我们在都统这里也不过混一份小差事,来到盛京,就用那一个姑娘去交案,没有别的,我们哥两个这两副镣也戴上了。”

张德禄道:“刘老爷,你很高明,你先脱了干净,把我们交了案,你再设法替我们维持,全顶了罪名,没有人想法子了,是不是?可是这种手段我们也使过,顶到二位老爷维持不了时,不过是对不起而已,我们得财卖放,知法犯法,结交匪类,勾结脱逃,我们全挨了刀,二位老爷照样地混好差事。现在刘老爷想摆上酒席替我们压惊是不是?”陶成、孙秀等此时不约而同全哼了一声。杜兴坐在靠窗前,向刘德茂招呼道:“你看不出来么?全安着拼命的心,别成心叫大家着急了,真弄出事来可冤枉。我知道,张头是安心下死手。”刘德茂跟着向张德禄道:“咱们可是说好了,话没说完,不许动手。我刘德茂不怕栽跟头,我真怕你冷不防地给我一下子,张头,我痛快地告诉你,你别拦我的话。”跟着向杜兴招呼了声:“你全预备好了么?先把那两个人叫进来,把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