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为了曹老太太生了这么大一场气,大家都要想法子让她消气散闷,川流不息地有人往来,拣些她爱听的话或者有趣的新闻来说。其实,曹老太太并不须如此,一则她有些累了,再则总是惦念着芹官。不过她平时好热闹是出了名的,心想,人家一番好意来相陪,倘有厌倦之色,未免令人扫兴,有热闹也热闹不起来,因而强打精神,显得兴致不错。只有秋月知道,她此刻需要的是清静,便向震二奶奶示意,可以辞去了。
不道她一开口,曹老太太便说:“你别走!回头我还有事。”
“那么,”马夫人也看出来了,向震二奶奶说道,“我们先去吧!你趁早替老太太办了事,好让老太太歇着。”
等人散净了,曹老太太向震二奶奶及秋月说道:“咱们看看芹官去。”
原来是这么一件事,震二奶奶便说:“二更都过了,不如叫人去看一看。其实连叫人去看都是多余的,老何的药一定好。说不定这会儿芹官已经舒舒服服睡着了。”
“如果睡了,自然明天再说,我是不明白,他四叔到底为什么下重手?必是芹官有极淘气的事!我想问问他。”
听这一说,震二奶奶就不再固劝了,因为她也存着同样的疑团,希望破解,当下派夏云由轮值坐夜的老妈子,先到双芝仙馆去通知,曹老太太特别叮嘱,如果芹官已经熟睡,就不必叫醒他。
去了约有一盏茶的工夫,夏云回来了,同来的有春雨,说芹官一直嚷着手疼,想了好多法子,都不管用,最后是用新汲的井水灌在瓷罐子里让他的右掌覆在上面,取其凉气,消减灼痛。总算安静下来,刚刚睡着。
“那得有人看着,不然手会滑下来。”曹老太太又说,“治烫伤,可以用这个法子,井水里加上冰就更好了。跟大厨房去要冰。”
“要过了。”春雨答说,“大厨房说用完了,要用,还得开窖!”
“那就开窖好了!”震二奶奶答说,“去年冬天格外冷,窖藏的冰很多。”
“是!”春雨很委婉地说,“我看,新汲的井水,大概亦可以对付。芹官在老太太这里没有什么,一回去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也有点儿——”她不知道如何措辞,只好停住。
“见了你,有点儿撒娇是不是?”震二奶奶笑着问。
春雨颊上,顿时浮起两片红晕,“二奶奶也是,”她窘笑着说,“怎么拿我开胃?”
曹老太太听她这话,知道芹官嚷疼是怎么回事了,便即丢开,问起芹官到底为何被责。
“我问过芹官了,是为楚珍的事。四老爷一直追问,楚珍跳井以前,芹官是不是在太太那里,又问楚珍在干什么,问的话不少,中间有两句没有答得上来,四老爷就起疑心了。”
“哪两句?”曹老太太问。
“一句是先说是楚珍在折锡箔,四老爷问他以后呢?芹官不敢说实话。”
“为什么?”
春雨看了震二奶奶一眼,方始答说:“原说楚珍跳井是打碎了一样瓷器,太太说了她几句,她一时想不开就跳了井。按这个说法,芹官就得回答,以后是打碎了瓷器,他怕四老爷问他,好好在折锡箔,怎么会打碎瓷器?不是前言不符后语?所以没有敢作声。”
“这是芹官老实,就编一段,说楚珍替他倒茶,失手打碎了茶杯,不就扯过去了吗?”震二奶奶说道,“这也不去说它了。还有一句什么话,没有能答得上来?”
“那句话倒是真的不能说。”春雨答道,“四老爷问芹官,太太怎么骂他?他说没有见着太太,四老爷问他为什么?芹官不便说被楚珍怎么逗他吃嘴上的胭脂,太太听见了,起身责罚楚珍,芹官怕惹是非,先就悄悄溜走。那一来,不把楚珍因为打碎瓷器跳井的说法都拆穿了?”
曹老太太一面听,一面点头说:“这顿打可真是冤枉。不过,四老爷心里一定另外还有个想法。”
震二奶奶也是点点头,默喻于心,只有春雨,到底识见还浅,奥不透其中的隐微曲折。当然,她不便问,曹老太太跟震二奶奶亦不必告诉她。
“你回去吧!”曹老太太说,“你明儿告诉芹官,叫他安心养伤,凡事有我。”
“是!”春雨退后两步,请个安,转身而去。
“这个丫头总算得用。”曹老太太望着她的背影,放低了声音说,“不过,我看楚珍一半是死在她手里。”
震二奶奶大吃一惊,“这是怎么说?”她问,“老太太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我是从你太太话里面听出来的。”
原来马夫人已将楚珍投井以前的情形,细细告诉了曹太夫人,她颇悔自己鲁莽,只为楚珍说了句“吃胭脂”的话,误认她在勾引芹官,以致有那种决绝的处置。事后多方盘问,才知道冤枉了楚珍,但当初有她在勾引芹官的成见,却是由春雨的暗示而来。所以说楚珍之死,春雨应负一半的责任。
“我这话也许说得重了一点儿。”曹老太太又说,“如果春雨这话,只是跟你太太说,那还罢了,倘或跟别人也在说什么楚珍在勾引芹官的话,可就得另说了。”
“这一点,我看不会。”震二奶奶又问,“老太太说这话,总又是听到了什么了吧?”
“不是听到,是想到。”曹老太太招招手,将震二奶奶招到面前,轻声说道,“你总听得出来,四老爷是疑心芹官跟楚珍有了什么,让你太太撞见了,楚珍自然受了责罚,没有脸见人才投的井。四老爷怎么会有这样子的想法,自然有人造谣。无风不起浪,如果是由春雨的浑说而起。那——”她摇摇头,暗示将要做断然的处置。
“老太太看得深。”震二奶奶说,“倒要好好查一查。不过,除了一个人,不会有别人在四老爷面前挑拨这些是非。”
“你是说季姨娘?”
“除了她还有谁?”
“当然!只有她的嫌疑最重。你悄悄儿打听清楚了来告诉我。”
02
果然,何谨的药很灵,不过三天的工夫,肿都消退了。塾里亦已开课,但芹官懒得上学,故意装作右手还隐隐作痛,不便于握笔,向塾里请了假。
本来请假先要告知曹,这一回却是例外,中门上传话出来,说“老太太交代”,派阿祥直接到塾里告知老师。曹知道了这回事,暗暗叹口气,懒得再管了。
这是震二奶奶的主意,目的是试探曹的态度,看他并未说话,知道曹老太太那天的一顿严厉责备,足收慑服之效。以后有许多事,皆不妨用“老太太交代”的名义,独断独行。
但有件事却须曹亲自出面,任何人都替代不得——内务府奉旨规定,江宁、苏州、杭州三处织造,每年轮派一员,护解上用衣料,进京交纳,同时述职。这年轮到的,正是曹。
起程的日期大致决定了,在十月初,事先要开单子,预备各处打点的礼物,算起来要六万银子,当然要跟震二奶奶去商量。
“四叔知道的,”震二奶奶面有难色,“今年出账多,进账少,年成又不好,租米只得往年的七折。上次为备小王子那份寿礼,已费了好大的劲,如今哪里去筹六万银子?只怕六千都难!”
曹愣住了,“那怎么办?”他说,“总不能两手空空进京吧?”
“办法当然要想。不过,单子总也要重新斟酌。”震二奶奶说,“有些塞狗洞的钱就不必花了。”
“单子是照往年开的。”曹有些不悦,“我倒不知道哪几笔礼是塞狗洞?你不妨拿给老太太看看。”
震二奶奶正要他这句话。将送礼的单子拿了进去,也不知给曹老太太看了没有,反正有增有减,改得很多。要增加的,大都是她马家有关的亲戚故旧,所减少的,即是曹这几年结交的,内务府、工部、户部的司官,对公事上能帮忙的朋友。
曹有个很得力的僚属,七品笔帖式雅尔泰,看了删改的单子,颇为不平,悄悄向曹建议:“改归改,送归送,还是按原章程办好了!反正也无从查考。”
“不可!这是家母的意思,不便违背。”
雅尔泰看他迂得如此,大不以为然,本来想说:内外有别。曹老太太虽是一家之主,究竟不宜干预公事。但深知曹纯孝,说这话或者有伤人子之心,成了逆耳的忠言。但退一步论,有件事却很可以说一说。
“果然是老太太改的,倒也罢了。只怕有人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狐假虎威。堂翁,不可不察。”
曹本职是内务府员外郎,只算司官,但领着织造的差使,即是本衙门的堂官,所以雅尔泰称他“堂翁”。这位“堂翁”自然知道他是指震二奶奶而言,心以为然,却只能保持沉默。
雅尔泰则如骨鲠在喉,既吐不能自已,复又说道:“堂翁不论于公于私,都不应该默尔以息。这个息正就是姑息,足以偾事,譬如上次上用绸缎落色,我早就知道是可预见之事,采办的颜料不地道,工又不够,哪里能逃得过上面的挑剔?我记得这话,我跟堂翁隐约提过的。”
“是的,你跟我提过。无奈——唉!”曹叹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我在本衙门三十年,历事三任,府上的家事,自然清楚。堂翁的处境,我亦了解,虽说凡事须禀慈命而行,不过到底是堂翁领着织造的差使,出了岔子,责有攸归,堂翁岂能辞咎?心所谓危,不敢不言,知我罪我,在所不计了。”
这雅尔泰年逾六十,曾受曹寅的熏陶,性情耿直,谈吐不俗,曹一向视如父执,颇为敬重。这时听得他的话,离座而起,深深一揖,很感动地说:“先生爱我,感激之至。忠言谠论,我自然谨记在心。”
曹这话,倒并非只是表面尊重,确是让他说动了,因而叫了管事的来,细问采办物料的情形,可是一无结果。因为此辈不是支吾其词,便是答一句:“这要问震二爷才知道。”
雅尔泰的话,本就是对曹震而发的,曹有心整饬,亦要等曹震回来再问,方有效果。如今这一问,成了打草惊蛇,震二奶奶立刻就知道了。
“哼!”震二奶奶冷笑,“真的要算账,咱们就算一算!”
震二奶奶要算的账是季姨娘的账——由于锦儿、春雨、妙英与秋月的合作,芹官挨那一顿手心的缘故,大致已经了然,是季姨娘在四老爷面前进谗,说芹官下流,调戏楚珍,为马夫人发觉,芹官溜之大吉,而楚珍受责,竟致被逐,既羞且愤,以致投井。
本来是怕曹老太太生气,震二奶奶还瞒着这件事,如今为了报复四老爷,遂即和盘托出,而且动以危言。
“也不知道她安着什么心思,”震二奶奶又说,“常时半夜里,悄没声息地在双芝仙馆外头站着,有一次让小莲撞见了,吓得个半死。”
“有这样的事?”
“老太太叫小莲来问。”震二奶奶又说,“秋月也知道。”
“是有这么一回事。”秋月证实了震二奶奶的话,“小莲赌神罚咒地说,不是眼看花了。”
“这,”曹老太太大为紧张,“这可得想法子了。”她想了一下说,“从今儿个起,多查两遍夜。”
曹震终于回来了。一到家先到祖先神位前磕了头,也不回自己院子,先到萱荣堂来给曹老太太请安。
“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
“震二爷还没有回自己屋里呢!”秋月在一旁代为表白。
这一份孝心自然可嘉,曹老太太便说:“你先回去看看你媳妇,洗洗脸,换了衣服,回头到我这里来吃饭,再说杭州的情形给我听。”
“不忙!”曹震向秋月说,“劳驾,叫人到我那里说一声,有只樟木箱,上面贴个‘福’字的,别动,是我要孝敬老太太的。”
“倒是些什么呀?”曹老太太说,“如今年头儿不同了,你又何必闹这些虚文?你跟你媳妇孝顺我,我都知道的。”
“花不了多少钱,也就是一点心而已。”曹震笑道,“什么东西,我先卖个关子。回头老太太看了就知道了。”
“偏有那么些做作。”曹老太太付之一笑,换了个话题问,“孙家怎么样?”
“孙老太太可不如老太太健旺,眼都快瞎了。我见过她三回,每一回都念着老太太,说明年春天打发人来接老太太到杭州去烧香。”
“我也挺想念她的。”曹老太太说,“明年春天,我想到杭州去打一堂‘水陆’,这个心愿有十年了,再不了恐怕这辈子没有日子了。”
“没有的话!”秋月接口,心里恻恻地觉得不好过——曹老太太这一阵老说这些“断头话”,大非好兆。
“丝都收齐了?”曹老太太又问。
“早都运来了。这一次费了好大的劲儿,去得太晚,好丝都让人先挑走了,好说歹说才弄到一些好货色,不过,价钱可也够瞧的了。”
曹老太太沉吟了一会儿,方始开口:“你在公事上,也要巴结一点儿才好!回头闲言闲语很多,你媳妇最好强,听了那些话,闷在肚子里,无非又多发两回肝气。你不为别人,也得为你媳妇想想。”
“老太太教训,我当然听。不过,什么事没有老太太看得再透彻的,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有人巴望我少做甚至不做,随他们去糊弄,就像四叔那样,喝喝酒,下下棋,作作诗,画画画,侄孙媳妇就不会闹肝气了。”
“你也不必跟我分辩,只记着有这回事就是了。”曹老太太忽然问道,“你见了你四叔没有?”
“还没有。”
“你四叔十月初进京,你知道了吧?”
“知道。”曹震答说,“四叔写了信给我,不然,我还得有阵子才能回来。”
“怎么?丝也收齐了,中秋也快到了,你不回家过节,待在杭州干什么?莫非——”曹老太太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是杭州有什么人拖住你不放。”
“没有,没有!老太太尽管去打听,如说我在杭州胡闹,随老太太怎么责罚我!”
“那么你为什么不回来呢?”
“是孙大叔跟我说起,高东轩放了苏州,应该联络联络,主张我到山东去接,高东轩是第一回到南边来,人地生疏,有个熟人照料,他一定感激,咱们三家,不又结成一枝了?”
他口中的高东轩,单名一个斌字,也是内务府的包衣,不过转属镶黄旗,高斌的妻子,也是当初选到王府的“奶子”,她所乳的,恰就是当今的皇四子弘历——雍正元年密定储位,书名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殿匾额后面,虽说“密定”,但人人皆知是皇四子弘历,就如当年人人皆知皇十四子胤祯将继大位一样,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
皇帝既然已决定传位给皇四子弘历,自然要为他培植一批忠诚干练的亲信,高斌是首先被看中的若干人之一,决定派他一个有重要关系的好差使。
于是,皇帝想到了胡凤翚,同时也浮起了一阵厌恶的感觉。当初用胡凤翚,本因他是年妃的姊夫,与年羹尧郎舅之亲,一定赤胆忠心,唯命是从,所以派为苏州织造,像先帝之重用曹寅一样,寄望他能为皇帝在江南的耳目。哪知胡凤翚的行为,与他的期望正好相反。
首先,胡凤翚对自己的处境就看不清楚。有了皇帝这个靠山,只要全力巴结,将来什么官做不到?何必又去另觅奥援?胡凤翚却总以为全靠别人在皇帝面前替他说好话,才有前途,所以各处应酬打点,为了表示亲密,不免还说些不该说的话,每每泄露了皇帝的内幕,宫禁的隐情。皇帝接到密报,冷嘲热讽地告诫过好几次,而胡凤翚却全然不理会。
其次,皇帝是派他去做耳目的,地方官员品德、才干的优劣;施政得失及地方的舆论如何;做了哪些好事或坏事;尤其重要的是,跟皇室及隆科多、年羹尧等人有何交往,踪迹疏密,他应该像云南巡抚鄂尔泰、河南巡抚田文镜、浙江巡抚李卫那样,巨细不遗,照实陈奏才是,不想他因为怕得罪人,常时只拣好的说,完全不符皇帝的要求。
到了年羹尧跋扈不臣,皇帝决定拿他开刀时,胡凤翚遭受了考验,皇帝心想,这是给他一个好机会,如果他把君臣之分、公私之别弄得很清楚,在年羹尧贬为杭州将军,赴任途中的真情实况,尽力打探明白,一一密奏,那就证明了他还是可以重用的。
谁知他自己证明了他大负委任!当年羹尧逗留在两淮,还延不进时,胡凤翚竟悄悄买舟,专程到淮安与年羹尧秘密会面。皇帝接到的密报是,郎舅二人,曾经抱头痛哭。这一下,引发了皇帝的杀机。但直到年羹尧被杀以后,方始免了胡凤翚的差使,正好派高斌接任。同时另有密谕,痛责胡凤翚,命他即日卸任回京。胡凤翚料知此行必无侥幸之理,与他的妻子,也就是年贵妃的胞姐,双双悬梁,做了同命鸳鸯。
这还是不久以前的事。曹老太太虽曾听说,不知其详,此刻听曹震细谈经过,不免嗟叹了一番,“你看,当初他逼你舅公,一点都不留余地!”她说,“哪知道如今下场,比你舅公更惨。为人总是厚道的好!”
“原是这话。不过也要靠自己,路子要走得对,主意要拿得定。”曹震又说,“四叔这趟进京,十三爷那里,千万要敷衍好。”
“十三爷”是指怡亲王胤祥,曹老太太觉得他的话有理,便即说道:“你回去跟你媳妇商量,十三爷那里的一份礼,要格外丰盛。”
“是!”曹震又说,“其实有时候也不在乎礼的轻重,最要紧的是脚头要勤。四叔——”他迟疑了一下才说,“就是名士派重了一点儿,懒得上门。知道他的,说是名士习气,不知道的就说他眼界高,看不起人。这一层,实在很吃亏。”
曹老太太点点头,“慢慢儿再看吧!”她说。
曹震不知道她这句话什么意思,想了一下说:“其实京里都是看在爷爷的老面子上,反正名士派也好,眼界高也好,就这么一回事了。若说要想打开局面,可得好好儿下点功夫。”
“你说,这个功夫怎么下?”
“自然是到了京里,见机行事,譬如高家现在起来了,不妨烧烧冷灶。反正四阿哥这方面的人,多联络联络,将来必有好处。”曹震又说,“我实在很想跟四叔去走一趟,无奈四叔一走,我必得留下来。家里总不能没有人。”
“那可是没法子的事。总不能让你四叔留下来,派你去,你去了也见不着皇上。”
“四叔也不见得能见皇上。上一次进京,就没有召见。进了京,主要的还是得跟十三爷拉紧了。喔,”曹震突然想起,“小王子袭了爵,不知道送了贺礼没有?”
“送了,不过只说贺他生日。”
“生日送礼是生日送礼。袭爵应该另外送礼,不但另外送礼,还得派专人去道喜才是。”曹震又说,“我在杭州听说,小王子袭爵请客,场面热闹得很,连四阿哥都去道贺了。”
曹老太太默然。回想当时曹对福彭袭爵,不以为应该特为致贺,想法不错,如今听曹震的话,也有道理。到底该听谁的,一时究难判断。
“老太太看呢?我的话在不在理上?”曹震催问着。
“就有理,事情也过去了。”曹老太太又加了一句,“你四叔的想法,有时跟你不一样。”
“事情难办就在这里——”
“好了,好了!”曹老太太不耐烦地打断,“刚到家,先别提这些。你快回你自己屋子里去吧!”